聖陵決戰
第三章 星位
兵王離魂要摸進去大明的軍營完全不難。
還有個把時辰，小天（兵王追日）兄和唐凝風那小子才會登陵一戰。他絕對有把握不用半個時辰，就足以把大明調兵情況理個一清二楚。
「且看左右兩翼是否有兵馬暗屯即可。」臨行前兵王羽墨還是會忍不住叮嚀：「再觀朱棣把戰馬置放何處，足矣。」
離魂燦爛一笑，知道這位王爺的關心，回了一句：「要不抓了他們一個萬夫長，我用『梵音求法』問一下便行了。」
梵音求法，是「奪天人聖術」百八功法之一，問什麼答什麼，直接簡單。
一帳子的人擔心的是他不會就這般回來。他們都知道以穆樂罕達（兵王離魂本名）的個性，肯定不會跑這一趟只幹這件事。大家真正想到的是，閻靈也在對面大明軍營中。
閻靈，鍾玉雙女俠全力培養的接班人。而鍾玉雙是蘇小魂大俠的夫人，蘇佛兒的娘親
離魂一生就是為了找這對父子報仇！所以他一定會順便去找閻靈。
上個月在洛陽金榜殿，要不是為了「最急第一」趕救柳破天，他早就扣抓了號稱今年武林典誥名不符實的探花閻靈。
問題是，閻靈身邊會有誰？不！會有哪些人？而且還都是“耳聰目明”的那些人！
兵王離魂有點訝異的是，大明軍營竟然做作正常。完全沒有伏兵等待自己這方的奇襲，更沒有暗調戰馬準備突撃攻伐。只是各就崗位“做該做的事”。
如果連埋個伏兵都沒有，那真的不正常。
「離魂兄弟，如果大明那邊什麼都沒凖備，那是最令人擔心！」羽墨沉眉交代：「若不速退，那就深入弄點事。」
穆樂罕達覺得這事就是個兵法詭詐，決定先放過閻靈那個女人。無論怎麼説，天師相信自己可以辦好這次堪察，就絕對不能讓他失望，也不能讓幾位「兄長」失望。
他起身，回首就看到一雙很冷的眼睛。
一雙，盯住天下緝犯的眼睛。龍征！
龍征這個「巡天御捕」，此戰御授八萭大軍統領，開口當然不是問「賊人，汝在此為何」。因為太廢話！
令離魂訝異的是，龍征竟然問了一句：「摔落而亡，跟死了摔落有何不同？」
離魂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一笑。答案太簡單？遇到同好？隨口就回了：「摔死蹦血，死而後摔血已停凝，不會四濺。」
「你可以走了！」龍征毫無表情的接了一句。
兵王離魂當然不會腦障到以為龍大捕帥對自己有意思。當今江湖誰不知道「龍情唯龔，征一天下」！所以，這事更蹊蹺。
既然這麼詭譎，兵王離魂決定“深入惹點事”查清楚。而答案，只有在那個大明皇帝朱棣的大帳中才有！
離魂決定一探，先用了三種簡單的遁術。
他的目的不在躲，而是看；看龍征有沒有盯著自己。
沒有！竟然沒有！
「這絕對是個局！」穆樂罕達完全不再乎是不是自己入殻。他唯一在想的是：「如果目標不是我離魂，那是誰設誰的局？」
＊ ＊ ＊
柳生未來如果是個偉大的兵法家，那麼他不可能會在瓜子的數量上算錯。除非他想輸，輸的目的是想「洩而不露」雇主的名字。
「不對！」
唐大公子剩不到半個時辰就要“開戰”了，倒還有閒情跟大夥聊一回銀大先生手上那張「墨頂一線銀」傳來的密報：「楚中禪勝柳生未來，得名：阿彌陀佛。」
少林印性嘆了一口氣，真是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說真的，要把人家削髮剃度，也犯不着用這麼“猛烈”的手法。
俞歡少爺偷偷一笑，朝身邊雅兒美人小聲道：「這下佛祖揹了黑鍋，和尚不自在了。」
藏雅兒現在跟這位俞哥哥可熟了，擰了人家一下手臂，脆鈴般的聲音道：「聽正事吧！」
這個小動作，咱們俞大少可甜著，差點以為自己現在如果出刀，肯定可以達到「練真還用」。
「柳生未來一定有下個謀略。」唐凝風說的一點都不猶豫：「要不是急的離開，要不就是讓人家以為他已經離開。」
前者，有個目的地。後者……？
「他要回到這裡！」足利貝姬冷冷道：「這𥚃還有“任務”。」
藏雪兒雙眉輕蹙，柔聲沉吟：「老贏掌門打在柳生刀範身上那一掌，是老字世家掌門獨具的“老子雙拳一掌殺”。不止內力，還要有藥解。」
出手雙拳，撃中一掌。只不過這“一掌”是雙拳化掌兩手前後交疊，前掌出暗毒，後掌以內力加逼。是老字世家非不得已不用的必死絕殺。
殺煞太重，高手也只能頂片刻。所以只有掌門能用，也只有掌門有解藥。
只有掌門有解藥？只有老贏“掌門”有解藥？
「他奶奶的～！」唐大狀元完全不顧身份的大叫一聲：「真的是他奶奶的！」
這次，在場所有德高望重．出家比丘．大家閨秀．名門俠士，沒有半個人覺得唐公子用辭有什麼不文雅。沒有！絕對沒有。因為大家都想吼一句：「真是她老奶奶的！」
＊ ＊ ＊
柳生未來怎麼可能頂得住？甚至還可以跟邊城縣那個奇怪的縣官下了“一盤棋”。
老贏的背脊發涼。
因為就算自己用了這毒殺功法，也得在一日內服藥才能平安。
所以，柳生未來早就服了解藥，他受傷的“不過”是自已的掌力。
以他柳生的底蘊，死不了，好很快。
老贏不敢告訴另外兩位掌櫃兄弟這個想法，他寧可相信……不！更確定一定是～老奶奶還有更大更深的謀略。
他想起二十年前江湖上驚心動魄震撼轟動的「奪龍之戰」，老奶奶怎麼叫唐門把天下獨一無二的暗器【觀音淚】公告天下送給本家。那策略謀劃，連一代大俠蘇小魂都嘆了一句：「年華隨風，老家不老。」
老奶奶一生只輸過兩次。
六十年前輸給了蘇小魂，無怨無恨。
「人家真的是大俠！」老奶奶常常告誡他的一句話是：「本家把你取老贏這個名字，就是不能輸。就算表面輸了，裡子也要贏得夠本。」
另外一次，完全不明不白的在八年前「聖者為王」那一戰，輸給了聖凡夫和他的徒弟王六度。
那一戰，八大門派全敗。
那一戰，聖凡夫七十二歲，王六度十二歲。
那一戰，「天下諸葛」冷大先生還在世，結語只有一句：「唯除“道隨緣至，一心學佛”，天下無人可解。」
他的意思是，就算自己加上蘇家父子也沒那個把握。
冷大先生留下這偈公案，至死也只聽說蘇小魂大俠知道原因。
所以，老奶奶心頭最大一個罣礙，就是那八個字。
輸，當然有關係；但是不知道怎麼輸的，那就是大問題！
「唐凝風和龔天下的出世，給了一個答案。」老家三掌櫃老定早在去年小雪金榜後，從探採到的消息，忍不住興奮道：「他們的師父就是“道隨緣至”的緣道上人。」
那麼，“一心學佛”也是人名？還是方法？或者是「聖者老人」聖凡夫的神秘功法？
＊ ＊ ＊
無畏生死破破天。
宗無畏決定了的事，一向簡單直接的下令。
他從療傷的岩床上挺身而起，也不管兵王絕殺的反應，揮了揮手叫宗王師過來，就一句話：「帶我回本教山崖仙境。」
那裡有顏龍月育留下的天地聚機靈氣，有奇人鄺山海，有上千兄弟埋身。
對自己，是落葉歸根的唯一處。這點，誰也不能反對！兵王羽墨不行，柳破天也不行。
宗無畏心中更重要的是：愛兒王師一身因達摩易筋經而聚合的天地氣機，該仙境靈地可以安，鄺山海有機會可能解。
「宗教主可能捱不到夸父山。」
兵王羽墨惜英雄重朋友，但是這句話沒說出口。
因為，這可能是這位曾經生死與共的朋友遺願！
柳破天也沒有開口，因爲江湖恩怨攻殺謀略是一回事，做人應該如何是個人，那是原則。
特別，自己要比那些自以為是人的人，更像是個人。
他想研究宗王師那身千載難逢的氣機是真，如果沒有機會，那也無妨。就像碁戰，已經贏了二十目，再多贏兩目也不添加什麼。
當宗王師陪著他爹登上大鑾馬車，楊岩盤坐在車頂抱刀護衛。從蒙古帳營出發時，只有一個人全身亢奮起來。
柳生水月！
終於等到你了，宗王師。
柳生水月為了執行師兄柳生未來的任務，窩藏在蒙古陣營𥚃備極辛苦。
因為長相膚色差太多，因為她是女子，因為她少了一條被俞歡砍下來的手臂。
在宗王師扶著他爹出主帥大帳的時候，掀開的布幔閃見了一眼柳破天！柳生水月只能忍，忍住拔刀砍下柳破天那顆大頭的衝動。
宗無畏的馬車沒有奔驅大明軍營，沒有找唐凝風龔天下道別。
「宗教主怕陷我們於不義！」唐凝風遙遙抱拳一禮。
因為宗家父子是朝廷欽犯，來了以後大家怎麼辦？
當著皇帝老子面前求忠？擒殺自己的朋友？！
求義？當場叛亂？！
問題是，車塵已遠，故人今生再見否？
月，圓，淨掛當空。聖陵決戰，剩半時辰。
＊ ＊ ＊
兵王離魂要找到朱棣那頂很明顯的大帳並不難。皇帝嘛，肯定是最大的那頂！不但大，而且是依九宮格排列，主帳相連八角方位還各有一頂軍帳。
簡單的說，就是九座營帳合而為一。
這個要摸進去就有點難度了。無論如何想進到中央那座主帥帳蓬，非得經過其中任何一座，內外都守滿了護衛的衛帳。
進不去，那就叫他們出來。
兵王離魂毫不客氣的丟了火熠子到帳蓬上。放了火，瞧你朱棣是出不出來。
離魂的“丟”，那可是激如閃電。火熠子的火光，快的像一絲美麗金彩，既細直又亮艷。
龍征沒有阻止。
她不用跟蹤這個蒙古人，瞧他在那裡耍猴戲似的變換遁術，本帥就先到皇帝老兒這大帳等著。
果然，兵王離魂用火攻。
「除了龔郎可以叫動物攻進來製造騷亂，」龍大捕帥心底冷靜的揣過幾十回：「那就只有火攻了。」
嘟！火熠子打到帳蓬竟然沒有引火竄燒。
嘿嘿，兵王離魂自己冷笑一聲，防了火？！帳布上一定織了北冥鷄號山的沉雪木樹皮。（鷄號山為山海經所載最北之北山，為神獸獨燭住處，即今日北極也）
那一聲擊響，已經引得裡面的高手蜂擁而出。
兵王離魂當然計算過這種情況，他也決定好應變的方式。
闖！
擾亂軍心是一種策略。製造一些騷動，讓對方「提高警覺」！
提高警覺？
「穆樂罕達兄弟，如果你一定要動手的話……。」羽墨大先生在離魂出發前再三交代：「點到為止，立即走人。讓大明朱棣知道今夜不平靜。」
兵王離魂這個動作，肯定造成大明軍營喧囂萬火齊舉！
對面，蒙古本雅失里可汗當然會立即獲得通報～明軍整備。
也就是原本計劃今晚的突撃，不得不取消。
「唯有如此，」羽墨沉聲道：「可汗才不會輕舉妄動落入朱棣的陷套。」
好手們奔出，帳幕當然要掀開。
掀開，就有縫隙！
兵王離魂早已算好，那須臾已經夠自已再打八個十個火熠子進去。而且，絕對會引火噴燒。
然後，自己悠然走人。
他想走，沒人擋得住。
龍征當然也不行。
沒人擋得往，除了他自己！
十四道星火燦光奔向掀帳縫隙。在掀開的剎那，兵王離魂已經算好了角度，更盯好了要著火的目標。
他用了「十四節神氣掌指」！
一掌五指十四骨節，每一節內勁功法不同，若是對陣，天下沒人可料到會同時承受十四種內力衝撞！
二十天前，洛陽城金科大衢，兵王離魂一擊搏殺武林典誥排名第九的盲三劍俠。在他臨死前，離魂就是在功盲三耳畔說了這個功法名稱。（見【凝風天下】第三冊第十四章「踏殺」）
十四道火流星速度之快，數量之多，角度之奇，天下無人可擋可阻可禁可停！
絕對沒有！沒有，除了天蠶絲。
「小魂一引，西方如來」的天蠶絲！
＊ ＊ ＊
皇甫追日的劍鋒一出，咱們唐大公子差點要忘情的叫「好」！
這一劍太漂亮，一式後天八卦的「坎離共濟」融合先天八卦那招「乾坤歸位」簡直匪夷所思。
「這劍法之神妙，除了當年武當第一祖張三丰，應該沒有人想得出來。」天下第一劍宣任運人在陣外，望那陵上決鬥，看的臉色緊肅青寒。
因為，有人想出來了，而且想出來的那個人，還是自己等一下的生死對手——柳破天！
柳破天沉冷冷的坐在場內“鎮陣”。
佝僂的身子因為亢奮而有些僵硬，一雙眼瞳子閃閃發光。他對自己佈下這座「飛仙不動大局」陣有絕對的信心。
「就算鄺山海來了，也得要一個時辰才有可能破得了。」他之前跟兵王羽墨邊説邊冷眼看向對面的龔天下，尖著嗓音：「姓龔的也進不去。」
他自己親自推着輪椅坐鎮到裡面，隨時可以控制奇門陣局的變化。
「你們不能進來，」柳破天朝兵王羽墨道：「裡面是死局，除了我以外，只有一個人能活著。」
所以，到最後唐凝風和皇甫追日只有一個人能走得出來。
所以，那兩百根火柱下護火的雙方衛士沒半個人可以看到明天的太陽。
「寒蟬」應秋水和「笑世獨狼」盛撃就在其中。
「羅新格爾放心吧！」柳破天邊自己移動輪椅入陣，邊尖聲笑著朝兵王羽墨道：「在我的陣裡，沒人傷得了本座。」
兵王羽墨真正在心底頭沉吟的是：穆樂罕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人可以留得住離魂兄弟，」封吞星顯然也覺得事情不對：「再怎麼樣他也可以打個煙火通知狀況。」
兵王一脈有他們“就算死了”也可以通報出去的方法。但是對面的明軍大營半點聲響也沒有。
羽墨沉眉凝目望向陵上決鬥，兵王追日正好使出第一劍！
劍鋒所指，唐凝風項上人頭。唐大公子那顆腦袋的後面，遠處一座華麗高臺，臺上是大明永樂帝右手執西域葡萄酒杯，左手攬薄紗嫵媚偎身的尹蝶兒。
朱棣摟著尹貴人，眼光朝向成吉思汗陵，像是十分得意享受那種意氣風發的「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
這不是朱棣！
一個用命打下江山的雄才偉略帝王，自古以來沒有一個耽於美色。
他的手指有意無意的尹蝶兒身上移動，像是耍弄，更沉的是想要知道這個女人眼看陵上決戰，心下有多冷靜！
皇甫追日一劍已經到了第十九個變化，尹蝶兒一身氣機淡定到完全不像外表般嬌媚巧笑。
「這個女人～，」朱棣啜了一口琉璃杯內葡萄酒，表面笑的更得意，心頭更沉了些：「她是不是那個江湖傳說的第一殺手李墨凝？！」
一個月前，靈石縣吞星別莊前一戰，宗無畏劈殺了自己的「御賜天刑手」黑權。
當時尹蝶兒分析了，宗無畏那個逆賊自已受重傷，而幫我朱棣除掉功高震主的黑權，也算一得。
事後想想，黑權已死，龍征待罪，真正上了位的是這個女人。
更讓自己心下不悅的是～黑權的身份地位對我永樂帝朱棣，就相當宗無畏對於那個廢黜的惠帝朱允炆。
自己的御前第一護衛竟然死在廢帝第一護衛手下！
這點，令人非常難以接受。
當然，不要説朱棣難以接受，恐怕黑權自己到死都不明不白。
宗無畏打在百會穴的那掌力，當然重，但是以自己的功力絕不可能立即斃命。
除非，已經中毒！所以無力對抗保命。
而那毒，在自己劈砍宗無畏氣海的剎那，爆發。
黑權如果現在還活著，看到宗無畏那身氣海崩陷無救，絕對會想的到答案。
可惜死人已經沒有機會了。
活人呢？
聖陵之上，皇甫追日【坎離共濟．乾坤歸位】第二十五神變式！
＊ ＊ ＊
唐大狀元在飄身上場前早就設想好了“戰局”。
「哥哥我跟那個牛鼻子老道拖些時間，混到第六十八招～，」凝風公子語不驚人死不休：「然後再讓他一劍刺穿心膛！」
一旁，「藏雪明珠」藏雪兒、「扶桑公主」足利貝姬、「武林典誥」排名第五閻靈，都楞了一下。叫出聲的是藏家二小姐藏雅兒：「唐哥哥為什麼要讓兵王追日穿胸一劍？」
俞歡翻了翻白眼，哼哼道：「這小子愛現嘛～！」
「善哉！善哉！」少林藏經院監院印性大師雙手合十道：「唐施主是想以敗止殺？」
唐凝風笑了，朝俞歡道：「是不是？哥哥我説過了，這和尚早晚會成為大師。」
藏雅兒雖然機伶，這當下實在吃驚，一股腦搖頭：「不懂！」
在旁的藏大小姐藏雪兒，不愧被譽為百年冰雪聰明，輕柔聲道：「唐狀元若是勝了這場決鬥，在明天宣大神劍和兵王天師決戰前，皇上一定會趁勢興兵一股作氣的攻打蒙古。」
另側稍遠一點的「法救小僧」龐動戰，非常“理解”兵陣攻略，不禁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一軍仗，那可是大明四十萬兵馬對殺蒙古二十五萬人馬。下去的是六十多萬條人命！
「那個蒙古王，叫什麼本雅失里的傢伙，今晚一定會想要奇襲我大明軍營！」唐大公子很有把握：「但是哥哥我躺在他家老祖宗成吉思汗陵上，他們就不得不慶祝了。」
兵王追日若是一劍決了中原唐狀元，那可是大喜大慶。
「只有這種情況，才會兩軍不交戰？！」足利貝姬這位扶桑大美人吃吃笑了，朝身旁閻靈美女道：「鍾玉雙女俠也是這麼教妳的嘛？」
閻靈清朗一笑，回道：「會這麼教法，是蘇小魂爺爺！」
「你瞧……。」咱們唐大公子正想得意自誇一下，忽的蒙古陣營那邊傳來暗訊：宗無畏出營，回奔正明教夸父山總壇！
當下，印性大師正沈吟須臾間，唐凝風已是朝南方抱拳一禮：「宗教主怕連累了我們，不克過來道別。」
旋即，朝印性道：「大和尚是不是想去護駕一趟？」
少林達摩易筋經功法在宗王師身上，他當然很在意。
但是，眼前就剩半個時辰後的聖陵決戰，放下這位不知道算不算是朋友的生死……。
「汝等比丘速去莫驚疑！」唐凝風連「法救」龐動戰也一併送走：「宗教主一路，沒那麼平安。」
誰都明白，朝廷欽犯、身受重傷、王師氣暴、武林圍剿，多少兇險不是只靠楊岩那把破銅刀擋得了。
「哥哥我安啦！」唐大狀元笑的十分有把握：「拖到第六十八式，為的是讓大家看到“值回票價”。不然一下子就被那老道“解決”，人家肯定覺得有詭，而咱也很沒面子吔～！」
＊ ＊ ＊
皇甫追日的第一劍，要不是目標是自己，唐大狀元差點想要拍手叫好。
皇甫追日的第二神變式，唐大公子從驚嘆變成驚訝。
皇甫追日的第三變異式，唐凝風真的有點驚嚇了。
皇甫追日與敵對陣，向來只使用劍招一式，但是一式萬變，像老招又有些模糊的不真切新式？
柳破天一句話點醒了他武靈關竅：「武當張三丰無為而為，太極一化萬生。足矣！」
兵王追日就用了一式而已，一式劍武當一派未曾合用的【坎離共濟．乾坤歸位】。
後天八卦，水火二清，重者在下為坎水，輕者在上為離火。
先天八卦。天上地下，乾為天本來在上，坤為地自生在下。
陰陽匯，用心合大造，本無極出太極生兩儀化四象。若道佛家語：萬法由心造。
唐大公子喘氣又嘆氣了，什麼“拖”到第六十八式？說不定不到五十式自己“真的”死在這老道劍下。
這種尷尬，有句成語叫做「啞吧吃黃蓮」。
（哈哈！筆者可想起十幾年前的一件事。某日奇儒開畫展，有位好友陳老師是圍棋七段高手，幫筆者邀某大企業許老闆來捧場。當然不能就這麼挑明叫人，所以先下一盤棋。
陳老師算好了讓對方贏半目，自然許老闆心情大悅就會來購藏奇儒作品。不料，陳老師說年紀大了，細算有誤～赢了半目。當場許老闆心情很不悅的走人。
嗯！唐凝風的心情就有些像當時呆掉的陳老師～計算錯了！）
兵王追日的第四變化式，差之分毫就削下唐凝風的衣角。咱們這位大狀元真的有苦說不出，耳朵還聽到那個愛露出膀子肌肉的俞快刀笑道：「瞧見沒，唐小子這式“貼鋒凌風”可是找哥哥我的快刀練過了上百回……。」
俞歡看到了皇甫追日的第十七神變式，突然嚴肅了起來。到了第二十二式，身旁的藏雅兒二小姐也似乎覺得有點擔心。
擔心，所以想找人安心。她問：「俞哥哥～唐公子……？」
第一次，俞歡沒有答她的話。
俞歡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場上，場上兵王追日的劍！
第三十一劍變，唐凝風不得不拔了“自己”一根頭髮。
他一向拔對手的頂上毛，但是眼前現下快要連逃命都來不及了，那有時間耍帥。
青絲一髮頂劍，竟碎斷了兩小段！
唐大狀元肚子好大的一聲嘆氣。
本來自己計算好，很悠閒的等到皇甫追日第六十八式時，讓他劍鋒挿入胸口。但不是白痴般的叫人家捅，而是以一根青絲纒劍身，隨著一寸一寸揷穿，把對方的劍氣化解無形。
「所以，最多就是皮肉傷。」唐公子半個時辰前解釋的很大聲：「一傷阻萬屍。男人！」
當時每個人都差點鼓掌，只有龔天下完全沒有表情。他摸撫維摩大犬的頭，只說了一句：「紫氣東來！」
漢．劉向《列仙傳》：「老子西遊，關令尹喜望見有紫氣浮關，而老子果乘青牛而過也。」
唐．詩人杜甫：「東來紫氣滿函關」。
紫氣東來，必有聖人至！
皇甫追日的第三十三劍幻，讓兵王絕殺大大放心了。
「追日兄弟必勝！」兵王絕殺朝封吞星低聲道：「但是穆樂罕達還沒有回來……，我去明營瞧瞧。」
兵王吞星望了不遠處，護守在本雅失里可汗身側的羽墨先生一眼，壓著聲音道：「此刻擅動，恐怕亂了天師的局。」
正說者間，足足百里之外的夜空蒼穹，一道金色煙花竄昇，之後連帶三道白金色煙火如絲盤旋而上。
塞外大漠地廣平坦，今晚天穹清朗藍被，百里外，高空燦光可見。
「是穆樂罕達！」兵王羽墨安心了一點，也同時掛心了上來。
因為，那煙花下的三道白金火絲，只代表一件事。
一件兵王離魂會不顧一切去做的事～蘇家天蠶絲！
「兄長有何不妥？」蒙古王本雅失里可汗轉過頭來問。
原本蒙古大汗是由羅新格爾兵王羽墨繼承。但是治國瑣煩之事必障大業，不如直接取兵用智入攻中原。於是，禪讓給胞弟，自己好行動天下。
「可汗安心～！」羽墨沉聲如鐘：「今晚我們可以大肆慶祝一番。」
本雅失里挑眉：「場上追日兄弟可勝？」
「必勝！」兵王羽墨星目閃動：「唐凝風自設死局，天師鎮設無生陣，對手想後悔也來不及！」
幸好如此，今晚可汗不會也不能出兵暗襲大明。
因為，這種大喜事一定要慶功，這就是塞外豪情！
「唐小子如果不是自設死局，起手式錯了……。」老字世家四掌櫃老實嘿聲道：「現在也不至於弄到生門無路景門絕斷。」
傍側「未過門的娘子」歐陽夢香柔聲輕嘆：「看來唐狀元也不是輕敵，只是算錯了心思。」
老實很滿意這位未婚妻的智黠，不過男人總得表現一下：「算錯了對方，就是輕敵！」
雖然有時事情會大出意料之外，但是～「這個“之外”就是生死差別。」老字家老奶奶每次的要求都一樣嚴厲到無縫：「之外，就是意外！」
老實雖然眼在看，嘴上說，心下想；但是總覺得人群中有一道很冷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的脖子。
背後，千軍萬馬的大明官兵，四週過千的江湖好漢。到底是誰躲在人群中打量自己的人頭？這種感覺很不好，而且不爽。但是這麼多人，場上又這麼精彩，自己實在沒辦法在「眾裡尋他千百度」。
「大日聖教」副座大原神悠然自在的混跡人群中，聖陵一戰如何，完全不在意。他來，只因奉了教主密令：「抓了老家四掌櫃的換藥！」
「大日聖教」另外一位副教主柳生未來，在受老字家大掌櫃老贏那一記「老子雙拳一掌殺」，雖然之前服了解藥，顯然並沒有徹底根除毒性。
是老家那個老奶奶留了一手！
“那個”老奶奶其實是有四個。江湖上早已名震耳膜叫人心驚膽跳的「奶奶跺腳，老子嚇倒」的～年．華．隨．風，四胞胎姐妹。
當年她們四姐妹力戰蘇小魂大俠，敗的可稱史詩級的經典。要不是當時這位小魂大俠已經心儀鍾玉雙女俠，差點老字家四姐妹一起嫁給了他。
「天蠶絲又出現啦～。」老年奶奶似乎陷入一抹難言的往事：「呵呵！都有孫子了。」
另外三個姐妹笑了，這可跟平常在幾位晚輩掌櫃前那股肅厲完全不同樣。
老風奶奶呵呵出聲：「這生有這個人存在，挺有回憶的。」
「啐！那時打輸了妳還死賴的抱住人家呢！」老華奶奶駡笑道：「根本就是看準了人家大俠不會打殺女人。」
四個加起來超過三百歳的奶奶們大笑，須臾，老三奶奶老隨才道：「大年，妳這回沒把藥給全，那個扶桑小子可要咬牙切齒來找咱們了。」
四個老奶奶笑的更大聲了，老年奶奶道：「不過就是個柳生小夥子嘛！收了歐陽世家的銀子來要我們的頭皮。有仇，他一定先找那位歐陽塵絕。」
所以，柳生未來下輸了「瓜子圍棋」，才會像是破壞行規般的用滿地瓜子排出了「阿彌陀佛」。直指紅塵外，世間絕。
奶奶們笑聲迴蕩，數百裡外皇甫追日使換了第三十七劍變。
唐凝風這時已經用掉了六根頭髮！
「他奶奶的～，」唐大公子一肚子駡：「只要給爺機會，一定把你皇甫老道剃光頭。」
＊ ＊ ＊
兵王追日的劍還沒離鞘，應秋水就覺得不對。
那個癱在輪椅上的癟老頭，根本擺了一個死局陣，把滿場子人命的生機全用了去。
用到皇甫追日的劍炁上！
所以不知死活的唐凝風不只是跟兵王追日的劍在搏鬥，更是暗處殺機詭奔的柳破天在放冷箭。
這點，從唐凝風的騰挪就可以隱約看出細微端倪。每次都少了那一分一毫，可是會“慢慢”要命的。
這麼微妙的差別，不在近處根本不可能得知。
應秋水就在場子裡，他看的清楚。至於另一側同樣要狙殺柳破天的盛擊怎麼想，他完全不在乎。
他計算好的方式很簡單：當皇甫追日的劍刺入唐凝風的剎那，柳破天大功告成，也是他心智用盡的剎那。
這時，在場子裡，全天下沒有人可以阻擋自己殺了那個癱老頭！
因為沒人進得來，而進來的已經沒有半個人有能力。就算盛擊想搶功，大不了連他一起解決。
應秋水算過，對付盛擊，一招就夠。
眼前，皇甫追日第四十神變劍式，天地一體嘩然湧出！
唐大公子越來越覺得四週像銅牆鐵壁般的內壓困住自已。到了兵王追日的第八式，他已經知道着了柳破天的道兒。
皇甫老道的劍再利害，也就是一把。
所以，不可能自己的背後還有七八道鋒炁穿來。這不是幻象，而是真實會要命的殺技！
破不破得了？當然可以，也不是那麼難。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
大自在無相解脫禪功沒有“化”不了的攻殺。
唐凝風可以化，可以變，可以還。
練形化神，神變無礙，而後練神還虛，虛實共用。
但是只有一件事他“化”不了，那件事叫——慈悲。
「惟以利生念切，恆心心為第九種風所動耳。」
「第九種者，慈悲是也。」
如果他化掉四週的劍炁，那被引動而至的那些人的生機，必斷必死。是自己正一個個殺了他們！
唐凝風下不了手，皇甫追日卻不客氣。
第四十二劍式，刺心而至！
「柳破天最可怕的地方，不僅是聰明絕頂貫通古今的武功招式。」事後銀大先生嘆氣道：「而是兵殺人心。」
兵王天師算準了唐凝風唯一顯露的缺點～慈悲！
＊ ＊ ＊
「師父～，」唐凝風在十四歲的時候曾經問過緣道上人：「一個人活著可以救很多人，跟一個人死了可以救很多人，哪一個比較是菩薩？」
當時，緣道上人緩緩的啜了一口苗疆普洱，淡淡道：「菩薩無我，豈有生死。」
兩年後，唐凝風聽説自己那位“沒有名字”的師兄弟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而恩師的答覆是：「菩薩為人，豈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