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江湖
第六章 搏技
玉珊兒的兩眼不斷在人群中巡搜,總希望上天能給她一個特別的驚喜,叫李北羽那個冤家別再折磨人了,早早「哈哈」地大笑一陣,落入眼瞳子中。
可是啊,怎麼老不見郎君的影子呢?她的心隨著目光中沒有心上人的影子,而不斷被撕裂、撕裂……
玉滿樓看著愛女的神情,輕輕一嘆。自坐椅上起身,躍上了擂台,瞬時,台下立即安靜了下來。
正中午時已至!
玉滿樓一提長氣,緩聲道:「兄弟今午舉行比武招親大會,凡是最後勝者,則可以娶本人愛女為妻。」
說至此處,眾人將目光投向擂台西側的玉風堂中人坐處,只見那玉珊兒臉色泛紅,個個好漢一見此等情況,只當她是嬌羞之意,不禁都鼓掌喝起了采來。
這一陣喝采,更把我們玉大小姐的心撕成碎裂,只是心底有一股強烈的不安。
她忽然感覺到李北羽不會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心底那種感受就是特別的強烈。
玉滿樓心底一嘆,再度揚聲道:「這次比武招親採取勝兩戰則可休息。」他指指擂台東側休息位上八張椅子,道:「這八張椅子坐滿後,將由這八人來分上下。時間則由明日早晨開始。」
這項規則,便是說明想成為玉風堂快婿者,最好當機立斷就上台去,可別存心觀望。
萬一八張椅子被坐滿了,再想上台也是不行。
玉滿樓環顧眾人一眼,長嘆一口氣,方打起精神朗聲道:「凡曾報名者,現在即可把握時機上台。」
玉滿樓宣佈完畢,方自躍回座位,立時有六、七道人影躍了上去。
然而,每個人目光所凝視注意的,卻是百里世家的百里憐雪。
只見他人在半空冷喝一聲,手上長劍如暴閃夏電,只此一出手竟硬生生將另外六名漢子逼下台去。
就此一招,已引得眾人嘩然變色,紛紛喝采騷動了起來。
百里世家的「聖劍狂戰七十二技」,武林中認為自上代主人百里千秋之後已無人使得出真髓。
就算是當代的百里雄風也不行。
誰知,竟然在百里憐雪的手中又再度出現。
百里憐雪傲然一笑,百里世家自從由玉滿樓的通知知道他暗中加入黑旗武盟後,已經經由長老會議和當代主人,也就是他爹把他除名於百里世家。
今天,他憑著苦學練就了「聖劍狂戰七十二技」中的第九層劍境,已然只差其祖百里千秋十層的一步。
值此,由不得百里憐雪狂笑了起來。
七天七夜,獨居在嵩下腳下過著不分晝夜的生活,無時無刻心中只想著如何在劍學造詣上用來報復昔日的侮辱。
今天這一出手,引動著心中大為快慰。
百里憐雪大笑,亦有一名漢子大笑上了擂台!這人貌不驚人,瘦矮的個子,手托一把長刀。
百里憐雪瞅了這人一眼,冷冷地道:「閣下是……」
「趙長劍。」那瘦小漢子嘴角冷笑,盯住百里憐雪嘶啞道:「閣下是哪位?」
這一問,可引起台下一片騷動噓聲。
連百里憐雪這位七大公子之首的人物都不認識,還敢在江湖上走動?
百里憐雪顯然有股受辱的感覺,他冷喝道:「百里憐雪這四個字可記牢了?」
趙長劍怪目一凝,喃喃道:「百里憐雪?哈哈,好、好,就是中原七大公子之首的那位百里憐雪?」
「不錯。」百里憐雪身形已動、出劍,大喝道:「你知道已經太晚了。」
百里憐雪這一劍,已然不是點到為止的比試,而是血刃相加的生死搏鬥。
那趙長劍見眼前這一劍揮出,猶如雷霆暴發,不覺仰頭狂笑道:「來得好!」
隨著喝聲,這個趙長劍也拉劍出手。
不,趙長劍使的不是劍,也不像一般的刀。
他的兵器,比一般所謂的刀要狹、要長,甚至有點弧度。
玉滿樓心中一驚,這種刀並不是中原的兵器,而是海外扶桑國的武士刀。
這時,擂台下已經有人開始在打賭,這個小個漢子能擋得住幾招?竟沒一個敢說兩招。
以百里世家的聖劍絕學,在場的最少有一半的人沒把握能接得下一招。
果然,擂台上的刀劍交擊只有一回合就分出了勝負!胸前噴血摔落下台的,不是那個名不見經傳的趙長劍。
而是百里憐雪!
百里憐雪不信,眾人更不信!
此時,只見台上那名趙長劍的左手又另握了一柄短刃。
顯然,他是用雙刀的了。
眾人摒住了氣息,心中只想到這個趙長劍到了晚上以前必將已名動江湖。
這一戰,無疑是最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趙長劍冷冷一笑,回刀入鞘。
這時,一名關東大漢手執雷公棰也躍了上台。眾人認得,此人正是關東一帶頗有名氣的「殺人棰」卜方誠。
卜方誠跳動他那身肌肉,大喝道:「姓趙的,卜某來試試你有幾分斤兩。」
棰隨人走,人隨聲至。
一下子,卜方誠自上下左右已攻出八棰之外。
趙長劍面露不屑之色,手上長刀出鞘,說也奇怪,便循那棰勢空隙劃入,又只一刀,卜方誠也噴血落下台去。
這時,百里憐雪已惘然地站了起來,自己點住了穴道,瞪視台上那個趙長劍得意洋洋地坐上第一把椅子,一聲冷哼便扭頭而去。
高拯自台下躍上了擂台,揚聲道:「趙兄已是第一位進入決戰,還有哪位英雄要上台的?請把握機會。」
宇文長卿注視著那位趙長劍良久,此時聽得高拯這一問話,便一抬腳迅時躍到台上,迎風而立,端的是飄逸得很!
宇文長卿朝向台下眾人淡笑道:「在下宇文長卿,請諸位好漢賜教。」
宇文長卿的名號絕對不小。
尤其,黑旗武盟日益壯大,又有誰肯在此時強出頭來?
沒有!
所以,宇文長卿等了半晌,便由高拯宣佈坐上第二張椅子。
之後,第三位上台的蕭飲泉,第四位上台的蔣易修都是不戰而勝。
不但蔣易修上了,那第五個上台的竟是杜鵬!
他們不得不報名,因為玉風堂的玉大小姐絕對不能落入刀斬門或黑旗武盟的手中。
杜鵬的上台,大不服氣的人不少。
可是,我們本大鳥可一點也不含糊,各用了一招而解決了「魔笛」丁全以及「浪子刀」戴歸臨。
眼前,台上人上人下,落入玉珊兒眼中只是一陣陣悲傷。
這一不忍,便自站了起來,往院內走了進去!
林儷芬心中何嘗不是急?尤其方才杜鵬上台時,她心中矛盾到了極點,一則希望郎君贏了,可以揚名,一則是私心希望他輸了,否則愈後愈危險不說,萬一真的是最後的贏家,那豈不是大大的糟?
眼見玉珊兒進入了屋內,當下也起身自後跟去!
* * *
院內,寒風吹枝椏,一園落葉就風滾。
玉珊兒輕一嘆,折下一段枯枝,默默把玩在掌心。
竟千般心緒中想念起李北羽來。
這一念,便由小愁齋初遇想到兩回郎君以命相救,再想到龍門戲水樓中的種種事情。
便這一沉醉,直到林儷芬久立於後,輕拍其背,方自回過神來,抱擁而泣!
李北羽,你在哪裡?臭小子……
* * *
李北羽只能望天長嘆了。
這個駱駝果然絕,明以劉記茶行門前大搬茶貨,暗中卻把他和葬玉、埋香由後門大搖大擺地送了出去!
當然,他們的四週也堆滿了茶葉簍子。
馬車晃出去的地點是在哪兒?等到他眼睛睜開時已經到了黃河畔的孟津!而此時,日已過了正午。
李北羽皺了皺眉,這一趟路似乎不止一天一夜!
他嘆口氣問坐在前方的駱駝道:「駱老頭,今天是幾月幾日啦?」
「不多不少。」駱駝笑道:「十一月十一。」
「十一月十一?」李北羽嘆道:「哥哥我昏睡了兩天兩夜?」
「有什麼不好。」駱駝瞅了一下葬玉、埋香,道:「有兩位嬌滴滴、香噴噴的姑娘陪著。」
好,好個屁!今天是什麼日子?
李北羽長長嘆了一口氣,瞅了一眼還在沉睡的葬玉、埋香,已無法再出口。
駱駝將馬繩交給了身旁的漢子,躍了過來拍拍李北羽的肩頭,笑道:「老弟,我知道今天是玉大小姐此武招親的日子。只是,嘿嘿,天下何處無芳草?年輕人要想開一點。」
李北羽除了苦笑還能說什麼?
駱駝仰天大笑,他為這一趟任務的圓滿而得意非凡。
因為,他絕對相信玉珊兒必將落入黑旗武盟的手中,而且是光明正大。
所以,他當然得意。
可是,他忘了中國自古以來的一句話:得意忘形,必自悔!
葬玉突然醒了,埋香也醒了,而且雙雙出手。
駱駝大驚,待要閃避已是不及。
葬魂玉針和埋魄香蘭不但擊中了駱駝,而且連那個趕車的漢子一併送上了天。
駱駝大叫一聲,摔落車下,方勉強站了起來,李北羽出手!
這回,可不是整支完整的翎羽,而是利用先前六十二支把玩弄斷翎羽時所偷留下的一點、一點聚成的。
只是,絲毫不減離別羽的威力!
駱駝的眼裡看見了霧,而後,就在他躍起的剎那,足下地五會穴一痛,雙足竟已各插了一小截羽梗!
李北羽大笑,伸手一抱兩位佳人,便落於前座上。
用力一挽馬車,便雷霆般地往洛陽而回。
車急,人心更急。
李北羽急,葬玉、埋香兩人的心中何嘗不急!
李北羽這一回洛陽,豈不是叫那玉珊兒心願得償?
兩人交換眼神,心裡已有了計較。
只待李北羽一解開鎖扣,便要同時出手制住。
李北羽一面抽鞭趕車,一面道:「葬玉姑娘,妳那玉針還有沒有?」
葬玉一笑,自口中又伸出一根來。
原來,暗中在嘴裡已有所暗藏,以便在被搜完身上的玉針時,猶能有反擊或是自裁的抉擇。
李北羽一笑,取下玉針。
先將自己腳梏給解開了。
埋香訝道:「想不到你幹偷兒這行也真行。」
李北羽一笑,道:「沒什麼,只要氣機運用得對,循著匙內機簧用力一按、一轉,就可以啦。」
李北羽嘴裡說起來是輕鬆,真要做起來可是難。
不但使用者本身的氣機境界能感受到細微的變化,就是在控制上還要能掌握得宜。
尤其最後一轉,大小週天的回流運力,更得把握得住分寸才行。
李北羽的動作不慢,解完了腳上的梏鎖,立時幫葬玉、埋香解開了。
葬玉一使眼色,便要同埋香出手。
驀地,山林中有一聲大喝道:「人留下。」
李北羽一愕、復笑。
來的人正是專殺殺手的狄雁揚!
葬玉心裡一驚,暗道不好。
此時手上的葬魂玉針不但已用盡,就是埋香的埋魄香蘭也已用盡。
遇上了這個死敵,叫人跺腳無奈。
李北羽依舊是快速前進,那狄雁揚一夾馬跟到了車旁,叫道:「葬玉、埋香。妳們兩位不敢下來嗎?」
埋香雙眉一挑,方要回話。
李北羽已先道:「狄兄不是受了重傷嗎?」
狄雁揚苦笑道:「吃了我們王大夫『專醫死人』的藥,誰敢不好?」
李北羽大笑,依舊抽鞭狂進,道:「狄兄打算去哪裡?」
「本來要去找火。」狄雁揚冷視葬玉、埋香,道:「現在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李北羽似乎未聽出話中玄機,依舊道:「找火?莫非是想找傳說中的『九光十色火焰』來破宇文長卿那張多情網?」
狄雁揚乾脆棄馬躍上馬車後座,尋好了最佳出手位置,才道:「不錯,想不到李兄果然不愧進士之名,博學而多聞。」
此時,狄雁揚座下的那匹神駿依舊輕易地跟在李北羽所駕的馬車之旁。
李北羽轉頭一瞅,嘆道:「好駿馬,想來是『烏雲踏雪』名種?」
「好見識。」狄雁揚大笑道:「正是昔年鍾玉雙前輩那匹『烏雲踏雪』的後代。」
李北羽眼睛一亮,道:「狄兄不知從哪兒弄來的?」
「去你的。」狄雁揚叫道:「你想借,送你就是了。」
「謝啦!」李北羽腰兒一扭,便上了那匹「烏雲踏雪」。
此時,他突然感覺到一股殺機湧出。
目標不是他,而是葬玉和埋香。
這一剎那,他完全明白了。
狄雁揚之所以送馬給他,便是要他早早離開,好向葬玉、埋香下手。
方才,他心中只念著玉珊兒、只念著此武招親大會,壓根兒沒想到狄雁揚和葬玉、埋香是死敵。
如今,他神馬已然在坐,是否就此快鞭而去?
李北羽做不到。
所以,他又回到座前,依舊拉著他的馬車,仍然是揚鞭快進。
狄雁揚目光充滿了不信、訝異,而至欽佩。
葬玉呢?埋香呢?
她們的眼中,充滿的是淚!
就這樣四人無語,只有馬蹄快響、飛塵揚天。
一盞茶時間,那狄雁揚仰天長嘯,飛身落到馬車前兩匹馬的左方那一匹,一出手,斬斷馬繩,竟自一策而往西側去了。
李北羽朗笑,揚聲道:「狄兄,小弟記下了。」
說完,亦揚身上了那匹「烏雲踏雪」,往洛陽城急催而去。
這端,葬玉和埋香呆呆凝視,只見郎君背影夾在風塵中,越去越遠、越去越遠,終至不見。
此時,已漸是暮靄時分。
斜夕,染一蘊大地!
* * *
自從趙長劍、宇文長卿、蕭飲泉、蔣易修、杜鵬坐上前面五把椅子後。再來後面三椅的競爭可激烈了。
他們的目的不是在明天中可以得勝,而是在江湖上今日一戰能奪得極大的名聲!爭得一把交椅,最少也有和宇文長卿、蕭飲泉等人併坐的時候!
如此一來,對往後江湖上的一席之地,自是重要得多。
是以,僅僅由第六張椅到第七張椅,便用了兩個時辰之久。
個個爭先上台,打得又久。
打勝了那一個已經是筋疲力竭啦,於是又被打下。
終於,第六位的「醉仙拳」胡品儀和第七位的「神魔手」彭冠武脫穎而出。
玉珊兒總是玉風堂玉滿樓的女兒,怎麼也要耐住一心的悲戚又回到了座位上。
眼看,台上第八張椅子眾漢子爭著,不覺又是心裡一酸。
衛九鳳輕輕一嘆,摟著女兒的肩,輕聲道:「珊兒,上天自有命安排,別……」
「娘。」玉珊兒身子一顫,便倒入衛九鳳懷中低泣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高拯在台上宣佈道:「第八位得勝的,是華山派的司馬舞風。」
便此一言,叫那玉珊兒眼中一黑,心裡大叫道:「李北羽,你為什麼不來?」一急,便昏厥了過去!
* * *
玉滿樓踏上了擂台,朝八張椅子上的新一代英雄豪傑看了一眼,才轉身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宣佈道:「諸位弟兄眼前的八位青年英雄,便是今日比武招親得勝者。明日,將於巳時開始挑出兩位最後決戰者。」
玉滿樓一頓,又道:「如果,明日這八位中有人缺席,將視為棄權。按照規定,如果少於四人,則另外補到四人為止,現在,請各位到大廳中用膳,本堂已略備水酒招待各位英雄。」
在眾人哄然掌聲和往大廳內移去的腳步聲中,杜鵬真的是苦笑,嘆道:「員外,李北羽那禿鳥這下可真的是大大出了一道難題給我們。」
蔣易修苦笑,隨眾人站了起來,輕聲道:「『醉仙拳』胡品儀和『神魔手』彭冠武似乎不是什麼好東西。」
杜鵬眼睛一亮,道:「一個是滇西大惡,一個是邊塞巨盜。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話聲一落,杜鵬又嘆道:「就算讓那兩個小子退出,再加上我們兩個也不夠。」
蔣易修苦笑道:「華山的司馬舞風不但正派,而且還是八大世家中的人物,於情於理,倒是不能將他弄掉。」
蔣易修長嘆道:「更何況,禿鳥明晨時分,人也不知道在哪兒?」
杜鵬點點頭,側過臉過去看那玉珊兒被林儷芬扶了進去,才嘆口氣,道:「留下司馬公子也算多了一份力量。可嘆,本來要叫玉大小姐小嫂子的。」
兩人一邊搖頭嘆氣,已然無心吃飯,便相偕到了採月居,看那玉珊兒的情況。
* * *
心到死灰,眼無淚、無恨、無怨!
玉珊兒就呆呆坐於窗前,看那月昇於樹梢!
今生今世,當真和郎君無此情緣?
她忘了身遭的一切,忘了娘來了又走,忘了杜鵬、蔣易修的探望,忘了林儷芬不動如山地在一旁相伴。
忘了、忘了一切;因為,她的心已被思念佔滿。
忽的,她對月長嘆道:「李北羽。」
泣聲,直上梢頂懸月,久久婉轉不散!
* * *
杜鵬和蔣易修還是決定行動。
他們第一個先找「醉仙拳」胡品儀!這傢伙不但是曾經在記錄上作案六次的採花賊,而且幹過四趟沒本的買賣。
另外,最少有三次殺手的經歷。
蔣易修嘆口氣,低聲道:「這個胡品儀今天並未使出真工夫,得要小心點。」
「我知道。」杜鵬搖頭,道:「這老小子幹了這麼多壞事,而且還能活到四十歲,必然不是簡單的人物。」
蔣易修輕輕一嘆,沒說話!
杜鵬瞅了他一眼,苦笑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只是,唉……」
「今晚如果斬殺胡品儀和那彭冠武,只怕會影響了明日之戰!」
這件事,他們心裡都明白,卻不能不去做。
因為,如果今夜放過了他們,只怕下回再找這兩名極惡之人就大大不易了。
尤其是,滇西的險惡和邊塞的戰事,要尋他們更是難。
* * *
胡品儀住的是秋水樓。
秋水樓以賞畫十作道茶名聞天下,而且,秋水樓另一個特點是,無論你是誰,要是秋水樓的住客,它一定保護你的安全!
所以,胡品儀當然住秋水樓,因為它的後面老闆是八大世家中的慕容世家。
江湖上,誰都知道,和八大世家任何一家對抗,就是向八大世家聯盟挑戰!
同樣,彭冠武住的也是秋水樓。
只差,胡品儀住南院,彭冠武住的是東院!
* * *
杜鵬和蔣易修進入這洛陽三大名樓之一的秋水樓時,不由得大大嘆了一口氣。
這回狙殺,有了一個不對,便立時要和八大世家拗上了。
他們義無反顧。
於是,一個提劍、一個拿刀,大刺剌地去敲胡品儀的門。
沒有人應門!
杜鵬一皺眉,手上輕輕一用力,便推門進去。
沒錯,裡面沒有半個人,只是衣物尚在!
胡品儀這老小子會去了哪裡?
他們決定先去找彭冠武!就在雙雙退出胡品儀房間的同時,東院那端已傳來喧囂之聲。而且,尚有人影紛飛而去。
杜鵬皺眉道:「看來今晚有熱鬧了。」
兩人一提氣,已到了東院去。
此時,已是子時,月正當空,秋水樓的東院竟然發生了血案!
死的是誰?
赫然是彭冠武房內發現了彭冠武和胡品儀的屍體。
按照姿勢,應該是互戕而死!
秋水樓的主人楊碧血可不信。
一個在滇西和一個在邊塞的人怎麼會結怨到以命搏命?尤其,兩人當真有仇,大可以等到明天玉風堂比武招親時再下重手。
所以,楊碧血看得很仔細、很透徹。
我們蔣員外多少是個人物,所以他的出現立時引起楊碧血的注意。
楊碧血往前招呼道:「蔣老弟,你看這是……」
蔣易修雙目一凝,正是驚喜交集,不過,口裡淡淡道:「依楊樓主的看法是……」
好個不答反問。
楊碧血輕輕一笑,復又皺眉道:「依老夫看,不像是互相殘殺而死。」
「不錯。」杜鵬接道:「從屋內破壞程度而言,不像有人激烈交手。所以……」
「暗殺?」楊碧血眼睛一閃,道:「老夫也是這麼想。」
說完,兩眼又以一種複雜的表情看向杜鵬和蔣易修。
誰都知道他們住在玉風堂,三更半夜怎麼會到秋水樓來?
杜鵬當然是罵在心裡。
如果這兩個小子是哥哥我幹掉的也就罷了,偏偏又不是還揹了這黑鍋。
肚裡罵,可不管那楊碧血別具「意義」的眼神,蹲下便注視胡品儀和彭冠武的傷勢。
他看得很仔細、很慢。
兩具屍體的致命傷竟然是在拇指的指甲縫內。因為,那裡多出了如同五瓣梅花紫色的小點出來。
這一剎那,杜鵬的臉色驟變!
楊碧血雙目一閃,問道:「杜兄可發現了什麼?」
杜鵬苦笑,搖頭不語!
楊碧血皺眉,冷哼一聲。
人是死在秋水樓,他的責任最大,如今杜鵬杜大鳥先生既然有了線索,這下不願說出豈不是有意為難?
杜鵬站了起來,拍拍楊碧血的肩頭,嘆道:「楊老大,我不說的目的是怕老頭子也陪上一命,那多不值得。」
「多謝杜兄關愛。」楊碧血冷然道:「還望杜兄告訴老夫有什麼特別之外才好。」
杜鵬盯了楊碧血半晌,才緩緩道:「你真要知道?」
「不錯!」楊碧血回答得很肯定!
「好。」杜鵬長吸一口氣,環顧在場眾人,大聲道:「五兩銀子。」
「什麼。」楊碧血嚇了一跳,訝道:「什麼五兩銀子?」
「學費啊。」杜鵬笑了,笑得很愉快地道:「要哥哥我教你東西不交學費那怎麼成?」
楊碧血絕不是一個小器的人,這一給就是二十兩重的銀子。
杜鵬拿在手上,笑開了眉,道:「紫梅。五瓣的紫色梅花痕,懂了沒有?」
楊碧血倒吸了一口冷氣。
紫梅!狄雁揚手下兩大殺手「雙狐」之中的「紫梅」梅六彩!
就在我們這位楊樓主心情沉重的時候,一件令他更震驚的事發生了。
那就是杜鵬「輕鬆」的把那二十兩銀子一拗,留下五兩銀子塞入懷中,另外十五兩又交回自己手上。
杜鵬嘻笑道:「哥哥我說只要五兩就是五兩,童叟不欺!」說完,便和蔣易修蔣朋友大剌剌地走了出去!
楊碧血為什麼震驚?
因為在三十七年前,當他還是個十歲小男孩時,就曾看過一個人能把銀子用指力一分為二。就算當今武林上,也沒幾個可以達到這種指力。
他記得,當時拗斷銀子的老人,曾經告訴他,這種指力的名字叫做「大鵬指」。
便是和武當「太極指」、少林「大力金剛指」齊名的「大鵬指」。
經過了三十年的江湖打滾,他終於知道了這「大鵬指」的來源。
便是昔年阿克蘇王朝的統治者,百年前大俠蘇小魂的摯友──「大漠鷹王」瑪拉哈所創!
* * *
街道上除月光正盛,一切都沉寂了下來。
杜鵬輕嘆了一口氣,道:「真是好死不死,叫那個梅六彩先下了一手來。」
蔣易修長吸一口氣,拉了個哈欠,道:「不好嘛?反正省了我們一分力氣。」
兩人正說著,只見那端約莫十五丈外有人影在屋簷上一閃而過!
而且不止一個!
杜鵬和蔣易修互望一眼,雙雙取出黑衣面罩,鑽入暗巷中。
不一會兒,兩道全身蒙面的黑衣人影自暗巷中奔了出來,尾躡方才數道人影消失處而去!
* * *
「撩火行動已經展開了!」
「是!」
「這回你派誰出手!」
「陳長老率領四條狼和『血掌』殺手。」
* * *
雷殺滿意地點點頭,道:「很好,他們挑的第一個目標是誰?」
「不是第一個目標。」蕭飲泉恭敬地道:「而是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司馬舞風。」
雷殺大笑,對蕭飲泉的判斷很滿意。
今天那個趙長劍太詭異,竟然在一招內擊傷百里憐雪。
當然,百里憐雪太過於輕敵有關。
若是兩人真幹,只怕也得上百招還未知鹿死誰手。
滿而溢、驕必敗!因雷殺最警惕這件事。所以,他寧可小心點,多花點時間來觀察那個趙長劍,以決定敵友。
至於宇文長卿、杜鵬、蔣易修三人事關重大,少動為妙。
而留下胡品儀、彭冠武又對自己有利。
扣扣減減,便只剩下一個司馬舞風。
殺了他,不但會引起玉風堂遭人責難;而且,更可以分離八大世家和玉風堂的關係!
雷殺大笑,這把火可真要把洛陽燒得滾沸。可惜,他不知道胡品儀和彭冠武已死!更不知道派出去的殺手後面跟了杜鵬和蔣易修。
當然,連杜鵬和蔣易修也不知道,那個神秘的「紫梅」梅六彩正跟在他們的身後!
梅六彩的目標是刀斬門的殺手。
只是,順便也躡上杜鵬和蔣易修罷了。
* * *
司馬舞風抱劍沉冥。
此時,盤坐之前有一鼎香爐正散出一絲裊裊升煙。
忽的,司馬舞風心中一動,那縷煙裊動了方位。
本是直升上頂,現已略偏向西北方。
顯然,有人自東南方而來。
殺氣,壓得煙絲向西北!
司馬舞風微微一笑,朗聲道:「朋友,何必幹這等偷偷摸摸的事?」
窗外人影一動,已有一名六旬老者躍了進來,冷笑道:「司馬小弟弟,耳朵倒是靈啊。」
司馬舞風注視來人,沉聲道:「閣下便是刀斬門八位長老排名第四位的陳夜泣?」
「正是!」陳夜泣大笑,果如夜半鬼泣。半晌,方收口沉聲道:「小子,今夜爺爺來取你那……」
「狗命」兩字還在舌尖打轉,司馬舞風已經出手。
用的,便是司馬世家的「斬魔劍法」!斬魔劍法,斬劈一切九天十地諸魔群鬼!
陳夜泣萬萬沒想到這小子話都不說就幹。而且,出手之凌厲,已較他的老子司馬踏霜不遑少讓!
這回,我們這位陳夜泣先生真的要哭了。
只一招,司馬舞風便斬斷他的左臂!
司馬舞風冷笑,再出手,已覺不對!
陳夜泣被斬斷的左臂並沒有流血。
這麼說,那隻手臂是假的!
陳夜泣狂囂,右手五指早已套上勾魂爪便扣住司馬舞風的右肩。
同時,右腿一掃便撞上司馬舞風足脛。
司馬舞風忍住肩頭劇痛,右腿亦起。
立時,「喀喀」兩響,第一響,是司馬舞風的左腿被陳夜泣踢斷;第二響,則是陳夜泣的左腿被司馬舞風踢碎。
顯然,方才司馬舞風幹的是玉石俱焚的打法。
陳夜泣大痛後退,臉色大變道:「江湖傳說司馬世家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果然一點也不假。」
司馬舞風傲然一笑,道:「既要斬魔,何懼生死!」
好豪氣!這話連陳夜泣都想喝彩。
便此一瞬間,窗破、掌至!
掌,成腥紅色印向司馬舞風。
「血掌」沙守!
司馬舞風已無可避,唯有盡力反身,拚得捱那一掌之苦,張口咬向沙守的喉嚨!
沙守心神為之一駭,天下竟真的有這種不要命的打法?
沙守一退、復進;這回,狂踢雙腿!
司馬舞風傲然而視,忽地以剩餘的右腿上躍,硬生生在半空和沙守互踢一十八腿!
「好漢子!」兩個蒙面黑衣人衝了進來,叫道:「司馬小弟弟,你真他媽的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司馬舞風苦笑,喘了老大一口氣,道:「從小爹教慣了,沒辦法啊,兩位是……」
「杜鵬。」其中一名黑衣人取下面罩,果然是杜鵬,他指著身邊的一個,道:「這位小弟弟是蔣員外。」
司馬舞風一笑,再看向陳夜泣。
蔣易修也脫下了面罩朝陳夜泣叫道:「老頭,原來你真的是獨臂啊。」
陳夜泣計算眼前情勢,可能不太妙。所以,只有照實回答道:「沒錯,喂,你們怎麼進來的?」
「廢話!」杜鵬叫道:「當然是靠兩條腿進來的。」
蔣易修補充道:「當然,外面那四隻小狼正在休息。」
陳夜泣只有苦笑,真是螳螂在前,麻雀在後。
只是不知道後面還有沒有一個拉弓的小孩子?
有!梅六彩笑嘻嘻地進來。
他是個長得不錯的年輕人,二十出頭罷了。尤其身上的衣服,足足是六種色彩。
紅、橙、黃、綠、藍、青!缺紫。因為,紫色是他的幸運色,幸運的每次殺人都沒失敗的經歷。
現在,那朵紫梅已然在掌。
紫梅,很小很小,小得可以容納在姆指指甲縫中。
而且,還有劇毒!
這點,陳夜泣死也不會忘記,當年的左臂便是叫這麼一枚紫梅打中姆指,而立時將整隻手臂斬了下來。
今夜呢?
陳夜泣真的想哭了,那個沙守心情也不會很好!
江湖有一則傳言,「紫梅」梅六彩的武功好像不比狄雁揚差!
* * *
卯時過半,山下洛陽城已然在望。
李北羽長噓了一口氣,辰時結束前,當可以進入洛陽城中。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他長長吸一口氣,便要策馬直進。
此時,身後十來丈處,亦有一名年輕人快馬而來。
李北羽一愕,暗笑,這年頭趕路的人似乎不少。心想便往來人瞧上一眼。
這一看,李北羽不禁一愕,馬上騎客竟然是個女孩!
說是女孩也不對,約莫該有二十一、二;只是那嬌媚純真的模樣,加上個兒不高,反倒像是個十五、六的女孩。
李北羽一笑,方策馬前進,身後那女孩已然大叫道:「讓路,讓路!」
李北羽又是一愕,並非人家呼讓路的緣故,而是那口音,有一種奇怪的味道,不似中原口音。
這一下,他便再度回頭看那名女子。
好啦!人家急得很,我們李北羽這一擋,又死盯著人家看,立時便惹火了那姑娘。只聽她嬌喝道:「讓路!」
隨著喝聲,以手上竹鞭當刀,便劈揮了過來!
李北羽笑不出來了,他絕沒想到這「小女孩」這一鞭的來勢竟然如此威猛,當真稱得上是一流中的一流!
心裡驚,身子可不慢。
立時一揚身倒翻過那少女的頭頂六尺處!誰知?那姑娘手上竹鞭亦迎空一掃,便叫一道殺機劍氣擊中李北羽!
李北羽「拍嗒」一聲落下地面,摔了個灰頭土臉,真是打死他也不信有這種事!
堂堂李北羽竟然叫人點了穴道?
再抬頭,那女子已經大笑揚鞭而去!
李北羽搖頭苦笑,這當真是滿而溢,驕必敗!登徒子幹久了總也會有碰上母夜叉的時候!
* * *
巳時至!
玉風堂的練武場上又由各處來了諸好漢。
大夥兒可要瞧瞧今日誰可以進入決賽。
玉珊兒可奇怪一件事。
昨夜,胡品儀、彭冠武被殺,司馬舞風也因受重傷退出。
怎的,杜鵬和蔣易修也退出?
他們兩個的理由是:「吃壞了肚子。」
眼前,台上只坐了三個人。
玉滿樓也覺得事有蹺蹊,只是那杜鵬和蔣易修只是故作痛苦貌,搖頭指著肚子和茅房。
玉滿樓還能說什麼,無奈,只好上了擂台,宣佈道:「如今只有三位,按規則,得再增選一位壯士湊足四位。」
這一宣佈,台下不禁喧嘩了起來。
大夥兒看向玉風堂中人休息的東側,那杜鵬和蔣易修怎的不上啦?是不是受了重傷還是別有隱情?
雷殺在眾人中可惱怒的很,昨晚半夜有人丟下六個包袱,裡頭赫然是派出去暗算司馬舞風的殺手,如今反叫人做了丟回來。
更令他驚心的,是沙守和陳夜泣姆指上有「紫梅」!
好個梅六彩。
雷殺不斷游目四顧,只要看見這個死敵便非當場斃了不可!
這端雷殺雙眼冒火,那廂台上已然一個個上台打了起來。
上台的身手都還不弱,只是想連勝兩場竟也大大不易!這點,落在林儷芬眼裡不覺奇怪起來。
她皺眉看向玉滿樓,只見堂主和堂主夫人正低聲交談。
林儷芬再看向杜鵬和蔣易修,只見他們兩個正眉目之間盡含笑意,只是,似乎也有一絲憂慮,不斷在人群中尋找著。
林儷芬正要問問這兩個傢伙怎麼一回事。
那玉珊兒已然冷哼道:「這些上台的傢伙早就和杜大鳥、蔣員外串通好了。」
林儷芬一愕,道:「他們為什麼這樣做?」
玉珊兒方自沉吟想說出看法,忽然,台下一陣騷動,只見一名女子腰懸扶桑長刀,手執竹鞭,上了擂台。
手上隨意一陣,便將方才剛得勝的漢子打了下去。
高拯當先搶步躍上了擂台。
那名女子一揮手,鞭快如閃電急至!
高拯心裡一驚,挫身後退,猛地出一雙拳,分上下兩路攻到。
那女子冷喝一聲,一旋身,以背對高拯,一仰翻,手上竹鞭又將高拯肩頭抽中!這回,如果用的是真刀,只怕那高拯便得去掉一條手臂。
「好快刀!」杜鵬叫了起來,道:「只是這是哪門哪派的鬼玩意兒?」
杜鵬轉頭問蔣易修。
此時,只見蔣員外臉色一白一紅,倏地站了起來,失聲道:「間間木喜美子!」
間間木喜美子?就是我們蔣易修夢中情人!
日日夜夜想念不已的那位?
杜鵬苦笑,他終於見識到扶桑佐佐木小次郎那手「飛燕斬法」的武學!凌厲而驚人!
間間木喜美子便是在洛陽城外打倒李北羽的那位姑娘了。
她早先進了城內,轉了半天才到這玉風堂來。
眼見殺父仇人就在擂台之上,真個是老天有眼,自黃海一路尾隨至此終於得見。
在海上,她一點復仇的希望也沒有,只能祈禱上天讓仇人上了岸來才能有這機會。當下,衝上擂台,打高拯,冷不防有人叫出她名字來,心裡一驚便投目過去!
蔣易修!
對於這個中國青年她心中著實有好感,尤其是當時在江蘇一會,印象大是深刻。無奈,父仇在身不敢言情,是以忍心道別而去。
此時,此地一見,怎不叫她怦然心動?她心中兩種情愫已激蕩,忽地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已到身前。
是個中年文士打扮模樣,臉上猶掛著笑意。
喜美子心裡一驚,右手竹鞭自然而然揮出,那中年文士右手微抬,往旁側一招。這驚天動地一式,便由旁邊掠了過去!
喜美子心頭一震,方自要說話。
那端蔣易修已然躍身過來,急道:「玉堂主,手下留情。」
那中年文士便是玉滿樓了。
心中其實也暗驚眼前這小女子的武學造詣,聽得蔣易修這一喝,再看他表情已然明白了幾分。
玉滿樓含笑道:「這位姑娘,這是比武招親大會。」
喜美子一愕,朝蔣易修問道:「什麼意思?」
這話一出,眾人哄堂大笑。
那端玉楚天朝杜鵬訝視,杜鵬苦笑道:「是個扶桑女子。」
玉楚天皺眉,道:「總不會她也想打擂台吧!」
那端,蔣易修顯然已低聲向間間木喜美子解釋過了。
只見喜美子臉色一紅,復又倔強道:「不管,我殺父仇人就在眼前,豈可以放了他。」
玉滿樓淡笑道:「姑娘的仇人是……」
「就是他!」喜美子冷視趙長劍,道:「黃海青龍盟盟主,兵本幸。」
這話一出,眾人更是騷動了起來。
原來那個乾瘦的小老頭竟然是赫赫名盛黃海巨寇兵本幸?更可怕的,中原武林早已盛傳,這個兵本幸便是扶桑大兵法家宮本武藏的嫡傳弟子!
用的,正是昨日使出的「二刀流」!
玉滿樓心頭一凜,不禁投目向那個化名做「趙長劍」的兵本幸。
只見,兵本幸仰天長笑,站了起來環顧眾人一巡後,盯向玉滿樓冷聲道:「閣下,現在是否還舉行比武招親大會?」
玉滿樓只能點頭道:「不錯。」
兵本幸又冷冷道:「中國習俗上,比武招親似乎沒有女人上台的。」
這話也不錯!
兵本幸又朗聲道:「再說,閣下所發佈的招親公告中,並未將扶桑人民排除在外是不是?我兵本幸既然是靠實力坐上這把椅子,打敗的又是貴國中名兵法家百里憐雪,今日之錯在誰?貴堂如何處理這位擾亂招親大會的女子?」
兵本幸這一番話下來,簡直是於法於理具是無可反駁,只弄得玉風堂尷尬不已!
玉滿樓淡淡一笑,道:「閣下以化名參加這比武招親大會,似乎也是對本堂不敬!」
兵本幸聞言一愕,中原人說話果然利口。
那玉滿樓又笑道:「兵本先生,你認為這事如何處理較好?」
這一問,便是反將一軍了。
意思很明白,兵本幸要玉風堂如何處理間間木喜美子,便是要玉風堂如何處理自己。
當下,兵本幸冷冷一哼,道:「公是公,私是私。在下和喜美子之事以後我們自己解決。眼前,就依原定計劃繼續招親大會。」
玉滿樓淡淡點點頭,看那兵本幸坐了回去,方對喜美子道:「姑娘,請稍安,這事總會解決的。」
喜美子方自猶豫,再見蔣易修一副著急、關切貌,半晌方點頭,道:「好,我信任你。」
說完,喜美子和蔣易修便一同往東側玉風堂休息位落去。
玉滿樓點點頭,輕嘆一口氣,朝台下眾人道:「小弟方才防範未週,而有此差錯!請諸位英雄繼續爭取這一席位。」說完,玉滿樓亦一飄身落回坐位而去!
宇文長卿和蕭飲泉冷眼旁觀這一幕,二人心下各有一番計較。終究,黃海倭寇是股極大的力量!
玉珊兒的心可是死靜沉落。
台上那三個,個個是江湖上巨惡,叫她隨便嫁給了誰,這生這世情何以堪?想著,一雙無神的眼睛再投向台上。
忽然,耳旁聽到杜鵬叫道:「糟!」
玉楚天急道:「杜兄,有何不妥?」
「那……那傢伙……」杜鵬結巴道:「並非我們預定之人!」
玉珊兒聞言,注視一看,臉色不覺大變。
台上最先躍上的,赫然是兩手血腥,名聞江湖黑道十八年的「冷血無心鬼」黑彪生。
這黑彪生的出現,令在場眾人無一不臉色大變。
最近三年已不復聞其殺人吮血之事,怎會在此重現?
衛九鳳的身子在顫抖,眼前諸好漢只怕沒人是這惡人的對手,如此,若叫他搶了第四張椅,豈不是珊兒怎麼也要和四大惡人之一伴終生?
衛九鳳急,玉滿樓何嘗不急!
更急的,是杜鵬和蔣易修。
好啦,這下兩人真的是弄巧反拙。
原先,昨晚那個「紫梅」梅六彩小弟弟告訴他們,李禿鳥早已脫險,也早該到啦,怎麼一點音信也無?
李北羽啊,李北羽,你快長了翅膀飛過來吧!
那端,自從黑彪生上台後,竟無人敢上台爭鋒。
只見黑彪生仰天狂笑,露出森森牙齒,大叫道:「主事的人,快點,老子要坐上第四把椅子上過癮啦。」
高拯無奈,方才被喜美子擊傷的肩頭還痛的很,可是,哪比得上心痛!
眼見,這四個人具是黑道梟雄,把玉風堂玉大小姐嫁給了他們,那玉風堂以後如何在江湖上混?
無奈歸無奈,該來的事還是要來!
高拯低喟一聲,躍上了台面,揮手嘶啞道:「諸位英雄已經沒有人要上台比試了嗎?」
這一問,沒有人回答。
衛九鳳的心揪在一起,已不忍心看一側的珊兒。
而那玉珊兒,一雙柔荑亦早已捏碎了衣角。
杜鵬呢?蔣易修呢?
眼前,高拯已放下了手,垂下了頭。
旋即,抬頭朗聲道:「好,既然已經沒有哪位英雄願意再一試……」
杜鵬可忍不住啦,倏地站起來仰天大叫道:「李北羽,李禿鳥,你這混蛋小子笨蛋,還不快長了翅膀飛……」
飛什麼他沒說?
所有玉風堂的人全站了起來。
因為,他們看到一個奇景,那就是滿天的羽毛自半天中飛舞而至!
似小雪入目、入心、入意、入大狂歡喜中!
因為──
羽毛,是白色的翎羽!
* * *
高拯激動地摔倒擂台下。
不痛,他一點也不覺得痛!
李北羽終於來了,果然是飛來的,而且,由北面乘風自天而下!
李北羽,果然是北羽!他的風箏上面繫滿了羽毛。
一路飛到了玉風堂上,才將那些翎羽割斷一部分,掉了下來。
北羽,果然是自北方落下如雲的羽毛!
玉珊兒身子如僵、如木、如石。
而心,卻如海波洶湧,湧上眼目,淚如河決,決的盡是讚嘆上天垂憐的恩情!
她只是透過濛濛淚水望著郎君,有些模糊,可是她知道,郎君的目光如電,已劃破一切黑暗投入她心中!
李北羽!她內心狂叫,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 * *
我知道妳會等我!李北羽注視著伊人,他用眼、用心、用情、用日日夜夜思念告訴她,我知道!
他長吸一口氣,給她深深一笑,昂頭轉向黑彪生淡淡一笑,道:「我好累,可不可以先打個哈欠?」
什麼話?黑彪生立時便氣得眼如銅鈴面如鍋底。夠黑的啦!只見他暴喝一聲,雙手便扣向李北羽雙肩而來!
而那張血盆大口亦大大地張開,往頸咬至!
李北羽一笑,輕退,隨手一撩根半天飛舞的白羽,折身、扭腰、振腕、出手、翎羽奔散、羽毫如霧!
黑彪生大驚,已無法再進。
因為,那羽梗竟分成了兩半,各插入於左右掌中!
這一記,立時轟動江湖!
* * *
武林掌戰史上所載,明曆四十年十一月十二日,晨。
李北羽和黑彪生一戰,第四千一百八十六面上的評語是引用玉滿樓的話:「驚人!」
就這短短二字已足夠說明李北羽那一次出手。
黑彪生縱橫十八年終有被廢武的一日!
後來,經過的纂史組多方求證,終於明白李北羽在「離別羽」上的造詣!
第四千一百八十七面的記載是:「李北羽在『離別羽』心法上的突破,已非如以前『敵動羽梗至』,而是羽梗自會隨出手者的意念,分成數截來制止敵人的出手意圖!」
這一點點差別,李北羽已邁上宗師之途!
* * *
李北羽坐上第四張椅子,全場掌聲雷動。
接下來,更激烈的戰事,便是椅上四人的分組決戰。
在眾人摒息之中,高拯攜上一個黑布箱子。
裡面,各有不同二色的圓球。
相同的,便交手。
高拯將箱子交給李北羽後,道:「球分紅、白。抽中紅組的先上。」
玉珊兒雙目凝諦,注視李北羽取出的圓球,是白色!
杜鵬那廂見了,不由得大笑道:「好預兆,禿鳥,這倒是你那羽毛的顏色。」
蕭飲泉冷哼,自箱中抽出一球,亦是白色!
當下,宇文長卿便立起到台面上朝兵本幸笑道:「兵本兄,第一回合已是我們兩個注定拗上了。」
兵本幸冷冷一哼,站了起來。
猶注視了那間間木喜美子一眼,方往前進到了台面上和宇文長卿對峙!
立時,擂台四週的好漢全摒氣凝神了起來,俱將目光投向台上即將決鬥的兩人。
有一個人例外,就是宇文湘月!
打從那李北羽出現後,自己一雙妙目便再也捨不得離開。
李北羽遭駱駝擒住之事待她知道時,早已送出洛陽城外,此時得見,怎會不叫她心如小鹿亂撞?
可恨的是,李北羽那雙招子盯視的是玉珊兒,真個叫人情何以堪?
那端,間間木喜美子也訝異地指著李北羽,問道:「這個人是你們的朋友?」
「怎麼?你們照過面了?」蔣易修訝道。
「是。」喜美子紅了紅臉,道:「我打了他一鞭。」
「打得好!」杜鵬「插花」笑道:「這隻禿鳥總也有叫人打下來的時候。」
眾人在這端談笑,那廂擂台上,宇文長卿和兵本幸已動手過招!令人錯愕的一件事是,宇文長卿敗得很快。
幾乎,交手沒三回合便翻下了擂台!
間間木喜美子眼睛一亮,道:「正宗的二刀流。」
宇文長卿這一敗,只叫眾人嘩然了起來!
堂堂黑旗武盟的少盟主卻依然無法擋住兵本幸的三招?甚至,宇文長卿得意的「多情網」都還沒出袖!
宇文湘月飛身過去扶住宇文長卿,急聲道:「哥,你……你有沒有受傷?」
宇文長卿嘴角一動,以眼色暗暗示意。
宇文湘月立時明白了過來。
原來,宇文長卿是詐敗,以便讓兵本幸保留內力對付第二組的得勝者。
無論誰勝,都只對黑旗武盟有好處!
李北羽的玉風堂、蕭飲泉的刀斬門,要和黃海巨寂結上了仇,到時黑旗武盟再設法拉攏黃海的白虎盟、青龍盟席捲江湖之事便是指日可待。
宇文湘月明白了這點,心中何嘗不是暗喜。
蕭飲泉絕對不是好相與之人。
只要李北羽一敗便娶不成玉珊兒,到時,自己機會便大大增加了。
立時,宇文湘月便做出哀傷貌,急扶了宇文長卿到一旁去。
驀地,一聲冷哼傳來:「宇文公子這場戲演得不錯。」
宇文長卿抬眼望去,說話的是雷殺!
宇文長卿淡淡一笑,就叫宇文湘月扶到一側休息。他明白,雷殺這回可十足吃癟。
昨夜的行動反叫人把他得意手下斬殺,現在李北羽又憑空冒了出來,再加上「趙長劍」原來是兵本幸,也真的叫雷殺進退不得!
雷殺迅速估量眼前情勢,已有了決定。
他打出了手勢,很簡單地告訴蕭飲泉,三招之內立刻要敗!
衡量得失,雷殺可不願和黃海巨寂結仇,讓那黑旗武盟得心應手。
台上,蕭飲泉雖然有些錯愕,但是他相信雷殺,要他失敗必是具有深意。
* * *
第二場白組的決鬥,那可真是奇怪的場面。
一個分明屢屢躲不過便要敗了,另一個卻停下手不乘勝追擊!
這種情況,連一般有點武學造詣的人都看得出來李北羽根本不用打到現在六七十招之多,早在第二招,最遲第三招時就該勝了。
為什麼?
另一個人的疑問是,蕭飲泉似乎是在求敗。
哪有人比武時不斷有意無意地露出空門的?以蕭飲泉的武學造詣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他真的是你的朋友?」間間木喜美子嘆道:「你怎麼會有功夫這麼差的朋友?」
蔣易修苦笑,他早就想衝上台去正正反反打那隻禿鳥十個巴掌。這小子不會是發癲了吧?那麼多隨便出手便可以打敗蕭飲泉的機會,他為什麼不下手?
杜鵬搖頭嘆道:「難道這小子忽然有了菩薩心腸?」
玉楚天可是憤怒得很,暗想:「難道這小子不想要珊兒了?」他一皺眉,看向玉珊兒。
只見玉珊兒也暗自皺眉不已,向身側的玉滿樓低聲詢問。
玉滿樓注視了良久,方點頭喃喃道:「原來如此,李北羽,真有你的聰明。」
林儷芬急問道:「義父,是怎麼一回事?」
玉滿樓淡淡一笑,朝衛九鳳看去。
衛九鳳低聲一笑,也用詢問眼光望來。
玉滿樓輕輕咳了一聲,道:「李公子並不是不知道蕭飲泉有意要敗,而是他正利用這個機會來活動筋骨,順便將心法演練一遍。」
蕭飲泉是高手中的高手,所以,縱使有意要敗,每回李北羽的出手攻來,自然而然也會產生氣機抵抗,以免叫李北羽真正傷了自己。
所以,李北羽便利用這種情況,無後顧之憂下盡力將「離別羽」心法中的各種細節從頭到尾地演練一遍!
玉滿樓輕笑道:「當他將翎羽打出的時候,便是一切參究都已完備!」
雷殺在瞬時也明白了原來李北羽將蕭飲泉拿來做練習的靶子。
這下,李北羽的內力不但不會消耗,反而更加的堅實。
待他明白了這點,要蕭飲泉採取真正殺著時已然不及,因為,李北羽手上的翎羽已然出手!
羽毫散如霧,如情人最後的輕紗!
蕭飲泉翻了下來,那傷可是真的,結結實實的一根羽梗打在氣海穴上,只擾得真氣亂竄!
雷殺立時過去,點了蕭飲泉三處穴道,抱了便走。
* * *
已是午時正中。
決賽,該是明日舉行。
那兵本幸忽地站起來瞪視李北羽,道:「小子,你敢不敢現在就分高下?」
「歡迎!」李北羽聳肩,笑道:「哥哥我一向是最敬老尊賢的。」
這話,明裡捧,暗裡傷!
兵本幸冷哼一聲,將目光投向玉滿樓,道:「玉堂主怎麼說?」
玉滿樓仰天大笑,自椅上站了起來,道:「兩位若有此意,玉某又何必掃興?」
這一宣佈,便惹得眾人齊齊鼓掌叫好起來。
前頭兩戰,看起來真是大大不過癮,令人失望已極!而眼前這一決戰,才真稱得上是好戲!
兵本幸雙目一冷,左手搭上短刀,右手扣著長刀柄,一跨步便到了李北羽面前。李北羽一笑,隨手一招台面上落羽,已有三支在握。
三羽對雙刀,這瞬間,全場摒息而視!
李北羽將三根翎羽置於右掌指中,故作瀟灑地一笑,道:「聽說閣下是貴國大兵法家宮本武藏的嫡傳弟子?」
兵本幸冷冷一點頭,道:「閣下後悔已經太晚了。」
「呃,這點哥哥我保證應該是我說給你聽的。」李北羽將兩支翎羽置於左手,笑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這句中國話你學過沒有?」
兵本幸的回答是用刀!雙刀!
玉珊兒的整個心提了起來,緊緊拉住林儷芬的手,眼珠子便是一轉不轉,那眼皮子更是一眨也不眨了。
李北羽能勝嗎?她沒有多大把握。尤其,看兵本幸這時才真正展露實力的一刀,她都可以感覺到連爹的臉色都變了變!
在極度繃緊的心態中,每個人不由得都張開了口,端看李北羽是不是有可能避過這不可言喻的一擊!
李北羽退、出手,是左手的翎羽!
第一支翎羽,投入劈空而下的刀光中,那雙刀立時自下反上而斬。
李北羽出第二支翎羽,再度投入刀光之中,如石入大海。
第三斬,兵本幸雙目盡赤,狂喝,真正二刀流的精華盡在於此!以長刀橫斬,左手短刀則飄如浮雲,任你是哪個方向閃避也要猛吃一記!
每個人都驚叫了起來,就連玉滿樓也忍不住自椅座上站了起來,低呼一聲。
李北羽高躍而起,人在半空,出手!
離別羽散如霧!
兵本幸也是雙刀併揚,人亦躍起掃向李北羽。
半空,兩人交錯,各自落於台面的一端,互視!
血,滴落!
是李北羽的血!
玉珊兒痛呼,自椅上立起,雙目盡紅。
很明顯的,李北羽胸前、左臂各中了一刀!
兵本幸呢?
在他手上的長、短刀面,各自插著一根被劈裂的羽梗。另外,還有一根正中在眉心上。
梗,不知是風,或者是兵本幸的顫抖,兀自晃動不已!
兵本幸吃力地拔出眉心羽梗,躍下台面,便走到間間木喜美子面前。注視了半晌,方道:「妳現在可以報仇了。」
說完,竟將刀遞了過去。
喜美子一愕,竟猶豫不敢接。
那兵本幸大喝道:「妳竟敢忘了父仇?還不快接刀殺了我?」
喜美子長吸一口氣,取出自己的刀,道:「這是我爹的刀,我要用它來殺你。」
「請。」兵本幸傲立如山,眉頭不稍皺。
喜美子注視這殺父仇人半晌,才吸一口氣,道:「我要你死前告訴我,為什麼?」
兵本幸淒然一笑,道:「殺人償命,就這麼簡單。」
杜鵬叫道:「少騙人,人都要死了還像死了的鴨子,嘴硬。」
兵本幸輕輕一嘆,仰頭向天,道:「第一,青龍盟已經被白虎盟併吞。天下之大,已經沒有我兵本幸容身之處!」
喜美子訝道:「青龍、白虎不是義結金蘭了嗎?」
「錯了。」兵本幸嘆道:「以後妳遇上了九田一郎,妳就會明白他是怎樣一個可怕的人。」
喜美子輕一咬唇,道:「第二呢?」
「第二……」兵本幸轉頭注視台上的李北羽一眼,方自回過頭來,嘆道:「我敗了,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方才那一支羽梗已然叫我斃命在台上。」
喜美子一點頭,將手上的刀交給兵本幸,道:「你……你自己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兵本幸眼中一亮,道:「我可以私下找個地方嗎?」
「可以。」喜美子注視著他,道:「你是個武士。」
「謝謝。」兵本幸執刀在手,稍一猶豫,自懷中取出一份圖卷交給喜美子道:「這是青龍、白虎兩盟的兵力分置圖,或許對妳有用。」
說完,那兵本幸提了喜美子的刀,昂首闊步走出玉風堂大門之外!
宇文長卿向宇文湘月暗暗使了個眼色,拉了他妹妹就要跟出。
宇文湘月心中可老大不願,尤其李北羽這一勝是娶定了玉珊兒,豈不是叫人今後夜夜輾轉?她雖不願,卻也只有隨宇文長卿而去。
* * *
李北羽是怎麼勝的?
武林刀戰史上記載得很清楚:「利用春秋時代齊魯對戰,曹劌的『一鼓作氣』之法。」
刀戰史第四千二百五十五頁的解釋是:「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這段解釋,取自左傳中相同的評語。
另外,補註中亦有說明:「李北羽之勝,乃是利用人類的盲點。也就是人們常常自以為想當然耳的事,卻往往有出奇之處!」
* * *
「你到底是怎麼打敗那個矮倭的?」玉珊兒非要弄明白不可。
此時,採月居中只有他們兩人。
李北羽一笑,道:「兵本幸的前兩次出手,已經有所耗損內力,所以,第三次出手無法達到十全十美的境界。」
「沒這麼簡單吧?」玉珊兒揪著李北羽的耳朵,道:「你原先已經擲出了兩根翎羽,最後怎麼會有三根羽梗?」
李北羽大笑道:「前兩次出手,只有羽毫而無梗,不行嘛?」
可以!當然可以!
玉珊兒眼睛一亮,嬌笑道:「還虧你有這個頭腦想出這方法來欺敵。」
「每個人想當然的事,往往有出奇之處,就這點出奇,已然足以扭轉勝負,分出生死!」
「所以,你最後的出手是三根羽梗。」玉珊兒不得不佩服道:「兩支阻止兵本幸的刀勢,一支正中他眉心!」
李北羽大笑,摟住玉珊兒的肩頭,道:「走,我們去看看大鳥和員外在做什麼?」
* * *
杜鵬和蔣易修在幹什麼?
當然是和林儷芬、間間木喜美子在一起。
有酒、有風,月將明。
這原本是很風雅的,可是他們眼前有著一軸卷圖。圖已展開,是黃海青龍、白虎兩盟的兵力分配圖。
李北羽和玉珊兒來的時候,蔣易修的動作很快,立即是端椅子、倒酒的,打點好了一切。
玉珊兒訝笑道:「我們蔣朋友什麼時候做事這麼勤快啦?」
「過禮則詐!」李北羽看了一眼桌上的軸卷,嘆道:「顯然我們得好好走一趟黃海沿岸。」
蔣易修陪笑道:「好說,好說。朋友嘛,大夥兒一道去郊遊玩玩有什麼不好?」
兩人正戲笑著,那間間木喜美子站了起來,含羞道:「李先生,今天早晨那一鞭,真抱歉。」
李北羽臉色一正,很莊嚴地道:「原來妳……」
喜美子眼睛有了笑意,道:「真的?」
「真的!」
「那可不可以請你到江蘇去『玩』?」
玩?玩命!
李北羽苦笑,朝杜鵬求救。
杜鵬聳肩道:「江蘇不錯啦,去玩玩也好。」說著,杜鵬大大嘆了一口氣,指著頭上的一個包包道:「這妞兒也打了哥哥我一鞭請我原諒。然後又很『誠心』地表示悔過,執意要我去江蘇玩。」
李北羽大笑道:「為了表示我們原諒她,所以江蘇之行就不能不去是不是?」
喜美子心中一陣激動,不禁將目光投向蔣易修。
告訴他,他的朋友真好。
可不是嘛?為了朋友的愛情,他們可以冒著生命危險去做一些比登天還難的事!
* * *
玉滿樓和衛九鳳前面恭敬地站著玉楚天。對於這位獨子,玉滿樓有極大的冀望。他淡淡一笑,道:「東方沿岸那邊,倭擾日漸嚴重,最遲明年,必有大戰端。」
玉楚天恭敬地道:「我們是不是要加派人員到山東、江蘇一帶去?」
玉滿樓淡笑道:「目前時機尚未成熟,另外,北方的女真族也蠢蠢欲動,神州便值要動蕩了。」
衛九鳳接道:「要解外擾,先除內患。所以,清除刀斬門和黑旗武盟之事,是如今當務之急。」
玉楚天眼睛一亮,道:「因此,我們必須趕快找到在王屋山中大鷹爪幫幫主彭廣漢和殭屍門門主白流花?」
「不錯!」玉滿樓皺眉道:「葉壇主前去尋找了個把月還沒有消息。這事只怕另有蹺蹊。」
玉楚天恭敬地道:「天兒願領命前往尋找。」
玉滿樓大笑道:「去是要去。只是,你得先把爹的『玉風十八招喚』學成了才能去。」
玉楚天臉上一紅,期期艾艾道:「只怕……天兒學成之時還不知要多少時日。」
玉滿樓心裡也明白,玉風堂的下一代中,玉珊兒的成就高過其兄。
他淡淡一笑,道:「別急,這『玉風十八招喚』是爹特別為你設計出來的武學心法。快則一個半月可以學得小有成就。屆時,明年的江湖動蕩正可以讓你磨練。」
玉滿樓又沉聲道:「男兒當以國為重,學武本就為民族盛興,這個責任你可明白了?」
玉楚天只覺心情一陣激動,道:「天兒明白,必當以死捍家國存續。」
玉滿樓大笑,立起身往雲遊居練功秘室走去,道:「來!」
玉楚天長吸一口氣,昂首跟入。
* * *
洛陽南城,一樣月色一樣風晚。
一個瘦小而憔悴的人影,正端坐在一間空曠的破廟中。
他原本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尤其是縱橫在黃海千里波濤上,更是不可一世。
他想起來平生,曾受教於扶桑最偉大的獨行兵法家宮本武藏的往事。他想起加入海寇之後多少的大小戰事,想起曾經多少血劫、多少殺燒擄掠,真的是無惡不作。
該打入十八層地獄啊。他用手指輕撫著刀身,琉璃的刀芒,暈散著自破窗外投入的月光。
他苦笑,想著這一生負了多少的血債和罪惡。到頭來,豈不是真如佛家所言的一場紅塵空?
* * *
「阿難。如是眾生一一類中。亦各具十二顛倒。猶如捏目亂華發生。」
───大佛頂如來密因修證了義諸菩薩萬行首楞嚴經卷八。
* * *
他長長吸了一口氣,想著負中國子民多少血仇;一閉目,盡覺多少年來那些恐懼、慘叫的面龐,俱化成厲鬼迎面撲來。
不由得,他身子劇顫,一咬牙,便落刀入腹而至!
刀鋒,刀劃破了衣袍,卻戛然而止!
是一股綿綿不絕的力道,阻止他刀身前進。
他錯愕,睜眼而視。
眼前,正立著一男一女。
宇文長卿和宇文湘月。
宇文長卿輕嘆道:「兵本先生何必輕生?」
他長嘆,微怒道:「兵本幸已死。」
「沒有。」宇文長卿笑道:「叱吒黃海的兵本先生依舊可以重新叱吒風雲。」
兵本幸眼中一亮,冷哼道:「聽說閣下是黑旗武盟的少盟主?找我這個將死的人何用?」
「只要心不死,人便不死!」宇文長卿眼睛亮了起來,急切道:「只要兵本先生回黃海一招喚舊屬,加上本盟的力量,重新領掌青龍盟之事,自是指日可待。」
兵本幸的臉色光輝耀閃了一下,隨而,低眉垂頭沉思。
一樣月、一樣風。
忽的,「噹」的一聲,那兵本幸手上長刀落地,抬眼注視宇文長卿,忽地仰頭大笑。
* * *
雷殺的心情絕對不好。
想這多少年來創立的刀斬門,手下最重要的八名長老竟然已死了七個,只剩下蕭飲泉。
另外,葬玉、埋香亦復行蹤不明。
至於,分佈各處的分支機構這一個月來已叫玉風堂破滅、併吞。
照此情景,只怕明年之始,刀斬門便要由江湖上除名。
他長長一嘆,大洪山上雪靄天地白茫。身後小屋,蕭飲泉將在午時到達。
這個月來,他便隱居在此沉思武學上的新境界。而蕭飲泉則波行於江湖中尋找葬玉、埋香兩人的下落。
雷殺苦苦一笑,抬頭望天。
今晨是個晴朗天氣,足下厚雪沒踝,便此窮目中,無盡天地無盡蒼涼,卻又有無盡空虛大藏。
只此一瞬,他不禁覺得渺小悲傷了起來。
他轉身,入屋。
屋內,壁爐有火煦如春。
他取下沸水,衝入茶壺,立時一股淡香入鼻。
四週一片寧靜。
他執筆,輕一喟嘆,快速寫下一封信給葬玉、埋香。
他要告訴她們的身世,她們姓雷!正是他雷殺的親生女兒。
這些年來他一直沒告訴她們,就是因為雷殺自己也不明白殺妻仇人是誰!
所以,十八年來,他組織刀斬門,專司暗殺。主要的目的,便是探測各門各派的出手。
經過這個月來真正的反覆沉思、分析,再將以往所有刀斬門殺手所取回的資料研判。一直到了昨晚他方才有了結果!
殺他愛妻的人,便是昔年「宇內三仙」李風雪的第六世孫──李佛承。
李佛承夫婦在二十年前還快意奔行於江湖,忽然,不知怎的消聲匿跡。
傳說,他們夫婦兩曾救過當朝皇上的命。之後,便隱居於山林之中,江湖上早已淡忘了他們兩人。
是生?是死?
雷殺一直想不透的是,李佛承為什麼殺了他的愛妻?因為想不透,便只有恨!所以,他組成刀斬門來報仇。
一切的因緣情仇盡書寫到紙中,他長嘆,以蠟封口,復又取出一本書來,攤開,裡頭已寫了密密麻麻的字。
扉頁上,可以見得斗大的字:雷殺刀斬心法!
* * *
一壺茶已飲盡,時近正午。
他輕輕放下筆,長噓一口氣,復又提筆,在封面寫了:「給蕭飲泉長老傳承!」
便最後一個字結束時,筆已在他掌中粉碎。
他站了起來,忽覺全身疲憊,又似是滿心輕鬆。之間,有著莫可名的空虛和不牽掛。
蕭飲泉將至,他會帶來許多許山下江湖中的仇殺、恩怨資料。
他雷殺不想再多聽一點點有關人間的紛爭。
他站了起來,走出門、走入茫茫白雪天地。
身影,逐漸投入蒼慄無明之中。
良久、良久,天地之中的風,已經把他的足跡掩蓋了。
那遠遠……遠遠……的天際,才傳來一聲泣天的長嘯!
嘯聲,直入天地大化之中,久久婉轉不絕,直轟得大洪山震憾!
* * *
明,神宗萬曆四十年,十二月十五日,午時。
刀斬門一代宗師,雷殺仰天狂嘯,立歿於大洪山雪地之中!
據說,是時天地變色。
本是晴朗的天空,剎時風雲匯集,大雪紛飛達九天九夜。
到了第十天凌晨,東方天際更有流星雨落,時達兩個時辰之久!
* * *
蕭飲泉到了第十一天才能上山,進入小屋中。
木屋已叫大雪壓碎,奇蹟的,那信和武學秘笈竟然完好如初。
當他看到秘笈最後「刀斬門第一代門主,雷殺絕筆」之時,雙目中竟迸出血來!
他咬牙,是一碎,竟斷了左右十二顆齒!
他發誓,刀斬門並不亡。而且,要殺光李佛承所有後代子孫!
* * *
明,神宗萬曆四十年,十二月三十日,除夕。
正午。
玉風堂的雲遊居秘室,玉楚天終於由門口出現,迎接他的是玉珊兒、林儷芬、杜鵬、蔣易修、喜美子。
李北羽呢?
* * *
原是屬於玉楚天居住的橫江居,也封鎖了起來。裡面有一個人,同樣是獨居了一個半月。
誰?
李北羽!
李北羽注視著一窶、一窶的翎羽,長長嘆了一口氣。
初入橫江居,原是想將「離別羽」的心法上更進一層。尤其那日和兵本幸一戰,猶是叫那雙刀劃了兩道血口子。
顯然,那羽梗上的爆發力尙不足以抵擋對方的刀勢!
如果出手的人,刀再快一點、再猛一點,只怕躺下的便是李北羽他!所以,他必須再突破才行,尤其是羽梗接觸物體時瞬間爆發、回轉出來的力量,更要加強!
如是苦練腕力、外關穴直通引丹田氣機、扭身。十五日後,他通知外面送入一十八面銅鏡來。
在這間練武房內,上、下各一大面。四週,則按以十六方位十六面。
如此,無論由任何角度出手、變化,自己都可以看得淸淸楚楚。
這種練武方式爲李北羽所首創,爾後,竟然成為武林上練武的一種經典。
據統計,由萬歷四十一年(西元一六一三年)到明熹宗天啓二年(西元一六二二
年)荷蘭人攻澳門之前。這十年內,銅鏡的銷售量達以往三十七倍半!
李北羽便如此昏天地暗地苦練,全然忘了日夜交錯。
往往,自門縫口放進來的食物,竟有達三天三夜未曾動用。
杜鵬有幾回想衝進去,看看這位鳥朋友還安好否?
玉滿樓阻止!
他的理由是:「你不相信你的朋友?」
玉珊兒當然也是心急如焚,這個李北羽簡直太不將人看在眼裡了嗎?怎麼,得到手的東西就不珍惜啦?
男人!
衛九鳳笑摟著她女兒,道:「娘在懷妳的時候,妳爹正是草創玉風堂之際。爲了一套玉風劍法,曾有三個月零七天没見到人。怎的?没幾天就……」
所以,我們玉大小姐只有忍下來。
萬歷四十年,十二月三十日,除夕,有雪!
* * *
李北羽趴在地面的銅境上,看著自己這副狼狽相不禁好笑。
簡直比那「乞丐王」王克陽還要像叫化子。
他搖搖頭,隨手取了一支散落在面前的翎羽,苦笑瞪著!
「羽毛啊,羽毛。」李北羽苦笑喃喃道:「你眞的是折磨死人,誰叫你這麼輕?
優點和缺點是同時存在的。
因為翎羽輕,所以在內勁運用的變化上,可以達到鬼神難測的角度和方位!
相同的,因為輕,所以它的破壞力便大大的少。
他苦笑,也不知趴了多久,直到那脖子酸了,才翻了個身以面朝上。上方,銅鏡可也不留情地反映出我們李大公子的狼狽相。
這麼一躺,又是老久!起先,他看著頂上銅鏡只是好笑,漸漸看久了,不禁生起氣來。
什麼意思,把哥哥我這副尊容映成這樣子?
一生氣,就懊惱;一惱,無明火起!
驀地,李北羽大喝,已揚起右手翎羽,便要出手!
値此一剎那,天地間傳來轟然大響,無盡無藏,綿綿直震人心。同瞬間,李北羽心神一恍,翎羽自隨揚起之勢奔出,羽亮散,散如霧濃。
羽梗呢?
* * *
李北羽狂笑地衝出橫江居到了庭園。
雪,已靄成了一片白茫天地。
他大笑,淚自眼眶出,落地,已成溜溜冰珠!
良久、良久,他忽然發覺有一雙眸子直視著他,他的舉手投足,他的一切,
他的歡笑、淚水和……心!
玉珊兒!
玉珊兒已如雪人。
佳人已佇立多久?
李北羽驚呼,直奔而至,連雪也未拍,便雙臂抱住她。他流淚,爲她的痴情而感動;她流淚,只是因為他流淚!
忽然間,雪停了。
忽然間,她不覺得冷了。
情人的愛,已經溫暖了天地間所有的寒冷。
她笑了,叫他把耳朵貼近她的嘴唇。他依言貼了過去。
她狡黠一笑,忽然,吸一口氣,很大聲、很大聲地叫道:「新年快樂。」
他摀住耳朵,她大笑。
兩人戲成一團,玩起打雪仗的遊戲!直到他們的「好朋友」出現。
杜鵬咳了一聲,故作老成道:「孩子們,兩個人加起來都五十好幾了,還玩這種小兒遊戲?」
這二十三個字,杜鵬已經被丟了最少六個雪球。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我們杜先生、林儷芬小姐、蔣易修員外、喜美子小姐,外加一個玉楚天先生便在萬歷四十一年正月初一 ,子時報春之時,大大地打了一場雪戰!
* * *
杜鵬看著那根翎羽梗兒,伸了伸舌頭,道:「乖乖,是不是你鑿了一個洞插上去
的?」
眼前,在衆人的頂上銅鏡,正正地直插了一根羽梗。
李北羽大笑,眼中有光、有神。
因為最後一次出手時,正逢洛陽城內迎春的爆竹。
那驚天動地綿綿不絕的大響,駭動他心神一恍,便這一恍,落於無心,直似禪定。
立時無爭、無念、無慾!
便此出手,已然是大化玄機奧妙在其中。
我佛不過如此。
每個入都笑了,爲他們的朋友高興而笑。他們不但欽佩,也沉思。
李北羽能,我們當然也能!
「你倒天資不錯。」玉珊兒巧笑道:「可是,我……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呃……你父母是誰?家世來歷如何?」
說著,臉竟然紅了起來。原先,是要稱公婆是誰的。
李北羽大笑道:「六年前會考,爲什麼當朝有意送考題到洛陽來給哥哥寫?」
李北羽是進士,玉珊兒已經知道了。
可是,她卻很奇怪爲什麼朝廷願意這麼做。
李北羽笑道:「因為我爹妳公公對朝廷有恩。」
玉珊兒臉一紅,順口問道:「公公是……」
「他爹叫李佛承。」杜鵬臉色有了恭敬地道:「是昔年『宇內三仙』李風雪的六世孫。所以,這隻禿鳥便是第七世。」
葬玉的心一直往下沉。
身側,埋香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正月十五,元宵。
李北羽和玉珊兒成親日。
更叫她們錯愕驚駭的,是雷殺的死!
從小,雷殺只是吿訴她們父母已亡!
卻殊不知,身旁的刀斬門門主竟然是她們親生的父親!
蕭飮泉沉痛地道:「李佛承和他的後代都該死。」
玉風堂已然宣佈於江湖,李北羽正是李佛承的獨生子!所以,這筆仇也得計算在李北羽頭上!
她們下的了手?
葬玉望向埋香,眼中,盡是無限詢問、茫然和悲哀!
埋香深深吸了一口氣,反問蕭飮泉道:「你看,該怎麼行動?」
「找狄雁揚!」蕭飮泉冷笑道:「用狄雁揚來釣李北羽上鈎!」
因為,刀斬門和狄雁揚是死敵,所以找狄雁揚李北羽一定不會有所疑心。而且,李北羽知道狄雁揚有難,而且下手的又是葬玉和埋香,他一定會出現在兩人的面前!
然後呢?
葬玉不敢想,身子已經顫抖了起來。
身旁,埋香何嘗不是輕顫著?
蕭飮泉冷冷道:「然後殺了李北羽,爲妳們母親報仇!」
* * *
狄雁揚心情覺得好極了。
從去年底找到今年頭,終於查到葬玉、埋香兩個女殺手的下落。上回,因為李北羽而放過了她們,這次,哪能叫她們逃掉?
當然,他記得答應過李北羽,只廢掉兩人的武功。
* * *
棗陽城東南,盡水河畔的一間木屋,狄雁揚已然注視了三個時辰之久。
由入夜時分到現在,那輪明月也偏了西。
他長吸一口氣,身子無聲無息地貼近。
屋內,正有熒火油燈洩出。
狄雁揚輕輕探頭瞧入,只見,眼前兩名農家女子正縫著衣服。身上,著的是平布衣裙。
怪事,莫非這兩個女殺手眞的退隱江湖,棄武從農啦?
狄雁揚不是不信,而是想知道正確的答案。
所以,他故意弄出一點點聲響!
裡面有了反應。
埋香冷哼望了過來,道:「天寒地凍,哪位鼠輩幹這種偸偸摸摸的事?」
狄雁揚未答,他要看著眼前這兩個女人的反應。
葬玉輕輕一嘆,道:「閣下旣然執意如此,妹子,我們便任由他去。」
窗外的狄雁揚一愕,怪啦,這兩個妞兒眞的有這般好耐性?
此時,只聽埋香道:「不行啦,姐!凍死了人怎麼辦?說不定人家是樑上君子,也會害羞呀!」
「那……」葬玉點點頭,道:「我們請他進來吧!」
說著,兩人緩緩站了起來,便往這扇窗戶走進。
這下,可看得狄雁揚迷糊了,原先聽到葬玉說「請」字的時候,他已準備好隨時閃避,出手、反擊。
因為,江湖上的「請」就是用武力的意思。
結果,人家竟然眞的用一般的方法來「請」!這下,看得狄雁揚皺眉了不已,心中戒備,亦大為減少。
減少不是没有,就在眼前兩位佳人到了窗邊的時候,狄雁揚忽地出手。手,破窗油紙,迅速點住葬玉和埋香的穴道!
現在,狄大先生可以放心了。
他仰天大笑,笑聲止於一半。
因為,就在他腳下雪地,倏地出現一雙手點了他一十八處穴道。
狄雁揚實在不信誰能埋在冰天雪地中熬上那麼久。他低頭,便看見冒出頭來冷笑的蕭飮泉!
* * *
玉風堂上下可著實忙了 一陣。
先是玉風堂和丐幫幫主王克陽締盟,共同對抗黑旗武盟的擴張。
再來,便是李北羽成為玉風堂的快婿。
第三點,則是自正月十八後,玉風堂裡七位年輕人將共往王屋山尋找大鷹爪幫幫主彭廣漢和殭屍門門主白流花的下落。
時間,是正月二十,也就是明天卯時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