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師大舞
第十七章 浩海
京千靈全身都充滿了喜悅之情。
可不是嘛。和郎君從相見至今，不論那些多少番出生入死，就想及前前後後那些女子，哪個不是巾幗英雌人物？
有幸是，郎君的心始終放在自己身上，且此觀者，日後一生姻緣中何無可懼。
如今且能不動於心，日後又有何怕之有？
她自想著，又羞又喜的笑意蕩漾於霞披之後，直覺老天對她之好，一生一世又何怨之有？
正想間，門檻兒輕「呀」的一響，便是有人進來了。
氣息，有股淡淡的蘭花香味兒。
來的竟然不是大舞，而是一個女人！
京千靈有些錯愕訝異，從霞披下端看出，只見下半截的裙擺娜移，緩步到了自己身前三步。落目，小弓蠻鞋繡金描彩。
就看入目這幾步，行走來大大方方別具不得了的風範。
這女子是誰？京千靈心中方動，耳裡只聽得一聲曼妙已極的聲音道：「新婚少奶奶，請用茶……。」
說著，來人便將那茶盤放到桌上，便斟泡了一杯放著。那女子又嬌笑道：「喝了這交杯茶，祝著百年好合呢！」
京千靈心中暗暗惴著。一則是這女子平生絕未見過，她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再則，這女子聲音之美，令人聽入耳著實是舒泰以極，但覺人間妙曼之音不過如此。
京千靈在心中忖測思尋半天，忽的在霞披之下聞得一股清香，正是那女子端了一盅茶到了自己身前。
「少奶奶請用茶……。」
那女子這般小催促著，京千靈不禁又為之一豫，須臾，總是伸起雙手接過，道：「謝謝……。」
乘這剎那，她注目了對方的柔荑。
驚人！
但見對方這托茶盅的一雙白潔皓玉腕掌指，直似上天所特別雕刻塑造。且看一膚如凝玉羊脂般的柔細，配著修長有緻的十指，無不叫人驚嘆。
京千靈接取過茶盅時，瞧見了對方稍露出來的手腕。
這剎那，她楞了楞。
對方的左手手腕上有著一圈紅色圈痕繞匝。似乎，曾叫人用絲線緬鐵之類的東西纏繞過，而且深入肌膚之內。
透過光潔近乎薄明的皮膚，隱約可見得裡頭還有著一圈扣繞在裡面。
京千靈心中百般迴轉，正想著對方的身份，不知不覺中正把茶盅湊到口邊要啜飲著。
猛的，窗牖一動，當是有一名女子又到了房內。
這回，來的女子帶著的是另一股百花淡飄的香味。
京千靈心中一愕，耳裡已聽得文文道：「京千靈，妳到底是快了一步嫁給大舞那小子……。」
此時的京千靈可顧不了要郎君來掀霞披啦，便是一翻手揭了開來，注視文文淡淡地道：「文門主大駕，何不到前頭去喝一杯喜酒？」
京千靈這般說著，只令文文一張嬌艷天下的妙容為之一變，恨聲道：「京千靈，今夜文文來就是讓妳當不成千金一宵的新娘！哈……！」
京千靈淡淡地道：「妳認為妳能擒得下我？」
「不錯」。文文冷笑道：「不但要擒下妳，而且還要取代妳和那個笨小子行夫妻周公大禮……。」
京千靈臉色一變，哼道：「豈有這麼不知羞恥的人？」
文文冷冷一哼，看了一眼一直在旁垂首執盤婢女樣的女子，冷笑道：「妳叫什麼名字？」
那女子垂著頭低聲道：「雪兒。」
雪兒？京千靈也沒聽過這名字，心中不禁暗忖著到底這女子的來歷是何處？為什麼柳無生和魯祖宗沒有注意到有這麼一個女子在這裡？
文文注視著雪兒片刻，淡淡地道：「剛剛我們的談話妳全聽到了？」
「是。」雪兒依舊是垂著頭，小聲的應著。
「那就很對不起妳了……。」文文冷然一笑，道：「待會兒只好請妳一道離去，到某個地方繼續服侍妳的少奶奶……。」
雪兒這時好似驚恐了起來，顫抖著聲音道：「別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別殺我……！」
文文淡淡一哼，搖頭道：「我不會殺妳。只不過，外面有幾個姐姐會帶妳們到一個地方去住著……。」
她說著，便往前一跨揮手點住了雪兒四處穴道。
京千靈驚怒交集，猛地站起來怒道：「文文，妳別欺人太甚！」
文文冷笑後一聲嘆道：「大舞啊，大舞。我文文哪一點比不上京千靈，難道我的姿容比不上？還是我的武功比不上？還是我的身世背景？」
她長嘆，復轉眸對京千靈冷笑：「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哈……，我已經練成了『百花一佛手』至上成就，看妳能擋幾招？」
京千靈心中一凜，挑眉道：「百花一佛手？妳怎麼練成的？」
「這妳別管。」文文冷冷道：「沒有『火中蓮珠』我一樣可以有殊勝成就……。」
她一笑，接道：「不過，今晚和大舞那可恨的負心郎一夜之後，哈……，當然可以更達於前古所未有的大成境界……。」
京千靈臉色大變，怒叫道：「妳想害死他……？」
「怎麼會？」文文冷然一笑，卻有著一份苦澀道：「我愛他尚且不及，怎會害他？」
她咬了咬牙，道：「不過，如果得不到心，最少我要得到他的人……。」便此一說，已挑眉向京千靈叱道：「虎霸鏢局的京大小姐，出手吧！」
說著，身影已閃，但見她右手輕描淡寫地伸了出來。
剎那間，一股檀香自五指間隨之透出。隨著，明明淡緩伸出來的右掌，卻在此刻似乎無所不在，叫京千靈全身壓力俱罩，簡直無可躲處！
百花一佛手，果然是天下絕學！
京千靈盡力挪閃，最少用了六種身法外加攻出了八掌四拳。卻是，文文身勢不變的這一出手便點住了她的十二處前後大穴！
京千靈全身顫抖著，急怒道：「妳打算如何？」
文文注視著她，嬌艷的容貌變化了數回後方是輕輕一嘆，道：「妳認為我長得如何？」
陡此一問，京千靈不禁為之訝然脫口：「天香國色……。」
文文沉吟了片刻，又道：「妳想，大舞為什麼選擇妳而不選擇我？」
京千靈沉吟了片刻，方才堅定著雙眸，直逼視著對方道：「一切因緣有情並不是靠容貌、身世、武功來決定的。」她整個人嚴肅而莊重道：「而是靠著彼此心靈上的貫通和屬於…命運的認知……。」
文文聽完，緩緩踱了兩步，猛然停身冷笑道：「命運？哈……，命運就是要我今晚取代妳！哈……，只要今夜一過，大舞功力在一十二個時辰內必然大損。哼哼，屆時我帶他遠到天涯後自然會叫人放了妳們兩個……。」
淚，滑下，文文的心痛著。雖然，目前在表面上是她掌握了全局。
卻是，這是一個很不得「心」的法子。而且也是很痛苦的法子。
她知道自己放不下，卻也有著不想放下！
淚，同樣自京千靈雙眸溢出。
「妳為什麼要這樣？這會害了大舞的……。」京千靈急切地道：「妳吸取他體內的元氣，若有不慎……。」
「會成了殘廢是不是？」文文冷笑道：「就算是他殘廢了我正好可以照料他一輩子！」
愛，有時比起恨更驚人！
「別說那麼多了……。」文文冷哼：「走吧。」
文文右臂一伸便將扣住京千靈，左手亦同時攬出，要將那名婢女雪兒挾走。這一切，原本不會有任何意外。
可惜，她沒看到一件事。
文文以為手到擒來的雪兒女婢竟然就那麼左移一步避開了自己這一抓，而且順手點住了自己四處穴道。
文文心中大駭，這時望去總算見著雪兒的真面目。
眼前，竟是一名艷絕天下不可言喻的美貌嬌容，漾著淺淺朱唇淡啟的微笑。看那雙眸子，星辰冰瑩似的晶亮，落接小挺鼻樑沿搭著朱唇皓齒。別說是男人，女人見了也自是為之目奪神移，油然而生親近之感。
雪兒這一抬首小笑，剎那間文文自覺形貌著實不及人家萬一。論氣度風範，對方更見人間難得的宗師之態。
「妳……，到底是誰？」文文氣為之一餒，嘆道：「武林中竟然有妳這等人物，真是大開了我眼界……。」
京千靈亦好奇地望著。只見那女子挽了挽鬢髮，又露出了紅匡一圈痕的左手腕來。
「我說過了，我就叫雪兒。」雪兒笑著看了看文文，淡淡道：「看來文妹子好像很不服氣……。」
文文哼著一聲，道：「若非妳趁我疏於防範才能得手點住我的穴道，否則……。」
雪兒露齒一笑，道：「好的，文妹子倒是可以一試……。」說著，她果真隔空一揮手便解開了文文的穴道！
這下，文文不禁為之大駭。
首先她想到的是，眼前這個雪兒竟然練成了移穴大法。再則，方才這手隔空解穴之功，自己是萬難企及。
她雖為之震動，仍是非得一試。
因為，百花一佛手的確是三百年來江湖一門至深至難的絕學。無論如何，自己最少可以全身而退。
念動，出手！
文文又覺得自己錯了。
對方這個雪兒姑娘就是這般看著自己出手，然後就是這般右臂抬了抬，自己竟然又被扣住了手腕。
她大驚，自來百花一佛手只有扣住人家的事，豈有被反扣之理？除非，對方的手法猶較自己「靈」、「動」！
文文不信，道：「再來。」
雪兒笑道：「幾次都可以！」
果是，前前後後一十二次，也不過是半盞茶的光景，文文已然呆楞。怎麼可能？
「妳到底是誰？」文文嘆氣叫道：「為什麼不敢說出真名實姓來？」
雪兒輕淺一笑，解開了京千靈的穴道，道：「妹子可猜出姐姐的身份了？」
京千靈腦裡轉了一百八十回，落目再見得雪兒手腕那一圈紅。
紅，宛如月下老人的紅線！
這剎那，她大喜，想起了一個故事。
十年前，有位絕色美女和一個男子落於黃河激流中，最後衝到了「桃源仙福處」！
他們結成了夫妻，並且生了一對雙胞兒。
那名男子，便是現今大大有名的蘇佛兒。
而女子呢？京千靈興奮大叫了起來道：「單文雪姐姐！」
＊ ＊ ＊
葉濃衣環顧著一廳堂裡各路英雄好漢，最後目光掃過了大舞落回到夏侯風揚臉上。
他淡淡地道：「故總鏢頭和我爹為晚輩及京姑娘訂親之事已是眾人俱知。今夜我來，是為成全有情人終成眷屬之喜！」
夏侯風揚暗裡皺了皺眉，面子上卻是笑道：「葉公子之意虎霸鏢局在數月之前便已知曉，而且正合故總鏢頭申明兩相廢除婚約之願。葉公子再言，承謝了……。」
夏侯風揚的用意，是在不願承領葉字世家這份人情。
「好。」在那端桌上蘇小魂忽地笑道，自拿了酒飲了一口，對大悲和尚笑道：
「冷大先生今夜如果在這兒心情一定好的離譜……。」
大悲和尚也笑道：「要不是他挑出來的大字世家孩童爭氣的很，不但搞翻了那個羽公子的勢力。而且討了一個這麼漂亮的老婆。嘿、嘿，大愚施主，有你的會生出這麼一個兒子來……。」
大愚大笑著，站起來朝在座兩、三百名好漢敬酒道：「今夜叨蒙各位前來祝賀大小子婚宴，老夫先乾為敬啦。」
說著，拎起一罐酒來仰首喝下，一口氣裡便飲盡。
「好。」喝采之聲暴起，眾人紛紛敬著。
場面，一時又熱鬧激烈了起來，直將葉家父子視若無物般，不再理會注目。
葉老豹臉色可是沉到底了。
方才本由自己這方控制場面以及在座各路人物的目光。沒料的是，葉濃衣的一席話叫夏侯風揚擋了回來；更可惱的是蘇小魂出聲說話，全引開了眾人的注視。
葉老豹淡淡一笑，一雙眸子如豹冷森朝著夏侯風揚盯住，道：「當年京虎霸和老夫是親口相訂於婚盟，而後來他自解了約親之事並未知會於老夫……。」
葉老豹猛然大笑，自湧一脈氣機於聲，震攝於眾人再度訝異觀來。他寒目，冷冷然地道：「我葉字世家為了顧全武林情誼，是以未加以計較。不過……，卻是不能不有一番印證的。」
夏侯風揚面不改色，一揮手便是有著四名壯丁奔出。他淡笑下令道：「葉堡主的禮我們收下了……，抬到後頭去。」
「是。」那四名壯丁應喝一聲，雙雙使力各抬了一口箱子便往裡頭去。
好一手「順手推舟」。如果此際葉老豹想動手，未免叫人落了「黃鼠狼拜年」之譏了。
葉老豹面容不改，淡淡一笑旋即轉身朝葉濃衣等一干自家人道：「我們回去，免得誤了人家大喜……。」
便此，雙袖一摔自往外頭當先走離，後頭葉濃衣看了大舞一眼，抱拳冷笑道：「大兄弟，今天是你大喜之日，給你快活一夜吧！咱們的事打明兒開始再清……。」
大舞哈哈一笑，自那頭偏著腦袋瓜子向蘇佛兒笑道：「蘇老弟，久聞天蠶絲可以十丈傳杯，不知是真是假？」
蘇佛兒大笑，瞅了大舞一眼道：「算了。今晚你大喜就算是讓你一回吧！」說著，他桌前一杯酒盅便自浮飄起，剎那間已到了葉濃衣面前。
不但快，而且滿滿一杯酒涓滴不露。
大舞鼓掌大笑道：「好。」旋即舉杯朝葉濃衣道：「葉公子今日送賀禮大駕，且以這杯水酒相謝。」
葉濃衣嘴角一陣抽動，便右手捏握著那酒杯一飲而盡，臉色不改地冷笑道：「葉某承情了……。」說完，將那酒杯再度放於天蠶絲之端，面不改色地回身招呼後頭本家的八名漢子就走了。
夏侯風揚沉吟了片刻，直見葉字世家的人全走光了這才回身落坐到大愚身旁來。
「夏侯老弟，憂心個什麼？」大愚笑道：「今夜葉老豹來的目的不外乎是以形亂心，搞我們一陣子心情惡劣罷了。」
「有理。」大悲和尚笑道：「攻心為上！葉老豹既然知道這婚宴之事阻止不了，而且也不願正面與天下人為敵，所以使了這一手來。」
夏侯風揚皺了皺眉，望著一廳裡的各路英雄，嘆道：「萬一那葉老豹在暗中動了手腳，虎霸鏢局如何向天下交代？」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蘇小魂笑道，一如三十年前那付捉挾的表情道：「頂多他趁機到廚房裡放了點『冷魂奪心泉』而已……。」
夏侯風揚可真嚇了一大跳，訝道：「萬一如此……。」
「怕什麼？今天是大舞小子的婚禮，怎會叫葉老豹就煞了風景？」大悲和尚笑道：「蘇小子已經準備好了禮替大小子作人情啦。」
蘇小魂送的禮，當然是不平常。
果然，自後頭裡四名漢子抬了一鼎鍋子出來。同時之間，鍋裡自有一股香味兒似某種珍果浸發成酒。
蘇小魏湊到夏侯風揚耳邊說了兩句，只令夏侯風揚臉上驚喜交集。
這時大舞偏過了頭望向蘇佛兒，卻見對方含笑不語。當下，便見得夏侯風揚起身，宣佈道：「各位嘉賓，夏侯風揚代替蘇小魂大俠宣佈一件事……。」
一時，滿室的聲音全然停息了下去。
夏侯風揚點點頭，接道：「各位英雄好漢。蘇小魂大俠為了祝賀這次大字世家的大舞公子和本鏢局的京大小姐合婚之喜，特別贈送了一鼎珍酒請各位英雄品嚐……。」
他環顧了眾人一眼，微笑搖頭道：「這酒，便是以「桃源仙福處」的七彩聖果所釀製的「桃源七聖酒」，飲用之後不但可以祛毒，而且可以增加本身的功力修為，另造一種造化境界……。」
夏侯風揚語聲堪落，立即引著哄堂鼓掌，座中眾人無不以有此機緣能嚐得這「桃源七聖酒」為榮。
自是，紛紛叫道：「好！蘇大俠不愧是大俠！」
「是啊，這一趟奔了三百里來參加盛會真是沒白來了！」
「可不是嘛。不但見到了前輩的風範，而且又有這等珍品名酒可喝，當真是一世的造化……。」
眾人喜樂地叫著，分別接過了端過來的酒碗大口飲了下去。但覺一股香味兒清涼沿喉而入，果然是大見不同之處。
便是，前頭的讚好，後面的則緊著神經待輪到自己。須臾間，一室裡充滿了道好歡笑之聲。
大舞瞅了蘇佛兒一眼，含笑道：「這回面子、裡子可都做足啦。」
蘇佛兒笑道：「自家兄弟嘛。喂，聽說大和尚把任務交給你時曾經想拖哥哥下水是不是？」
「什麼拖下水？」魯祖宗在旁叫道：「是讓你們有表現的機會。」
你們？指的當然是蘇佛兒、小西天一行人了。
「阿彌陀佛。」小西天合十道：「施主此言差矣。世俗名利豈是我這方外之人所求？這事由三位施主來做是當仁不讓的了……。」
大舞笑著，自向蘇佛兒道：「尊夫人怎麼沒來？」
「來啦。」
「人呢？」
「在你老婆的房裡。」
「在我老婆的房裡？」大舞怪叫道：「她在那兒幹啥？」
「教一些相夫之道啊！」蘇佛兒大大嘆了一口氣，道：「果真教會了，你就慘啦。」
「真的？」大舞吞了好幾口口水。
「絕對不假？」蘇佛兒絕對很認真道：「那些法子都是雪兒從我娘那兒學來的……。」
大舞嘆了一口氣，道：「那……，我們是不是應該趕快去看看她們兩個娘們談的怎樣了？」
「這當然。」穌佛兒嘆氣道：「我委實也放心不下。聽說你那位京千靈是有名的「千靈搞鬼，呼天不靈」，真怕她帶壞了雪兒。」
「去你的，快走吧！」
便是，兩個男人又嘻又笑，一路直奔到後頭去。
「這兩個小子，以後的江湖可有他們忙了。」大悲和尚見眾人喝那「桃源七聖酒」已皆飲過，便拉了蘇小魂和大愚站起來，朝夏侯風揚道：「苗疆那邊還有事，我們先回去了。至於冷大先生的邀請，夏侯施主便在一個月後子時於大容山東側的岳王廟相見吧……。」
「是。」夏侯風揚同一桌人全數立起，抱拳道：「今天得與諸位一見，夏侯不枉此生矣。」
「少說。」大愚笑道：「咱們可是親家了，日後多的是機會相處哪。」
眾人大笑著，那大悲和尚又調頭朝小西天一干人道：「記得明天到醉仙樓找萬二爺，有事兒……。」
「知道啦！」小西天一揖笑道：「三位師父慢走。」
「慢走？哼哼。」大悲和尚環顧那些後輩一眼，哼道：「是恨不得我們早些兒走好去瘋狂是不是？」
＊ ＊ ＊
大舞和蘇佛兒一進入京千靈所在的洞房時，兩個人的心俱往下沉去。
京千靈和單文雪不在。
這不打緊，這房裡竟然多了一個被制住穴道的文文來。怎麼回事？
蘇佛兒趨前擠了擠眼，順手一捏文文的氣脈，皺眉道：「她被兩種手法點住了穴道。其一是雪兒所為，另外一個……？奇了。」
大舞亦湊向前，一捏文文的手腕，半晌之後嘆道：「你還認得出小嫂子的手法，我可連一個也認不出來……。」
他們兩個同時放手，遊目四下。
見到的是，床上鋪放著一條絲綢巾，巾上有字，字是「羽令天下」！
同時，正當中是印烙的一幅畫，畫是一名執羽翎的姑娘。顯目的，則是一身描筆，只那兩袖染紅。
羽紅袖！
蘇佛兒和大舞雙雙苦笑，拿起巾帕之時發現了下頭還放著一封信函。
「兩位夫人紅袖已延請至雕影山莊長住。素聞，蘇公子佛兒、大公子舞俱是當今江湖中一方人傑，為免武林世俗煩我等談心論武，乃冒昧此為以屈二位龍鳳相來訪。紅袖行徑，大丈夫不怪乎！」
「去她的不怪！」蘇佛兒大大嘆了一口氣，再嘆歎了半天後，才道：「以雪兒的武學成就尚且不及，這女子功夫深厚，你我可有得難過了……。」
大舞皺了皺眉，亦嘆道：「這個羽紅袖人道是第五先生的傳人，一身武學成就不知如何？」
蘇佛兒搖了搖頭，道：「我們到窗外看看吧！」
＊ ＊ ＊
窗外，是虎霸鏢局的後院。
早先，龍小印和田齊太郎已在這兒的樹頂潛伏多時。
向晚的一次突擊，柳無生和魯祖宗已然看出了他們的身份，是以留了一手讓他們自去。
反觀俞靈對葉字世家的刺客出手，便可知對方留著了一份情面，讓自己二人得以逃脫。
龍小印當然不死心，所以又拖了田齊太郎來。
她看到了一些事。最先，是文文和一干百花門的遺眾到了後院牆外，由文文一個人竄入院內直奔進京千靈的房內。
龍小印這個方位可以清楚地看到，本來已經得手的文文竟然叫那名婢女打敗。
她正錯愕，耳裡又聽得京千靈驚喜叫出了三個字：「單文雪。」
龍小印心中為之一寒，自知今夜萬難能有得手。
正想著間，忽的牆外又進來一個婀娜的身影。來人用黑紗斗笠覆著面，看不怎的真切面目。
龍小印方自驚愕外面的百花門下為什麼沒有阻攔？便扭頭看去了，方知那七、八名女子已叫人點住了穴道定在那兒。
這人好神妙的出手。以百花門門下武功個個不弱，卻是連半丁點兒驚呼也不及便叫人點定了穴口。
可見，這神秘覆紗女子的成就可怕。
她正想著，忽然覺得身旁的田齊太郎輕碰了自己一下。龍小印以為對方不正經，正怒目回頭要罵，卻見得田齊太郎捏住了鼻子，做出停住鼻息之狀。
龍小印心中一驚，邊停止了呼吸邊垂頭看去，只見得那女子抬頭望了過來。
雖隔著面紗及濃濃樹葉，對方似已看透了過來似的，直讓龍小印覺得那神秘女子像是對自己冷笑一聲。
幸好，這時屋內的單文雪淡淡地道：「是哪位高人大駕？」神秘女子冷冷一哼未再過來查看，便一個折身竄入了京千靈那間洞房內。
透過窗牖，龍小印清楚地看到這神秘女子的出手。
那簡直是以「匪夷所思」四個字來形容了。
她不過是一出手，京千靈已然叫她點住了穴道。這手隔空制穴的手法絲毫不少差於方才單文雪的出手。
接著，屋裡神秘女子和單文雪的談話隱約傳來。
單文雪當先道：「姑娘尊駕，想來這等身手便是……的徒弟……。」
那神秘女子嬌笑一聲，回道：「本來是想請大舞夫人去雕影山莊而已，沒想到在此又多碰上……。」
單文雪似乎說了句什麼，那神秘女子冷笑道：「先師……，我羽紅袖今夜可……。」
模模糊糊的，龍小印聽清楚了那「羽紅袖」三字，不由得大吃一驚。
原來，這女子赫然是第五劍膽的徒弟羽紅袖！
她正想著，那邊單文雪的聲音又傳至道：「雕影山莊？位在何處？江湖中怎麼從未聽聞…？莫非，……捏造？」
想來，單文雪是認為羽紅袖自己捏造了一個地名。卻是惹得那羽紅袖冷哼怒道：「妳見識少了怪誰？哼哼，雕影山莊位在科爾……。」
羽紅袖方說，便打住了這話，冷笑道：「急著想知道？反正我會帶妳去……。」
單文雪笑了：「好！看妳留下，還是我走？」
便此一句，雙雙出手。
直到此刻，龍小印總算在這一生中見識到真正的武學成就。
眼下，屋裡的兩個女人無論是在交身、移位、換招，以至於出手的方位奇妙難言不說。這半炷香的交手裡，竟是沒有半點兒聲響。
單單憑此，已見兩人修為之深遠在自己之上！
龍小印這番嘆氣，正是心灰意冷欲離。
屋裡，已分出了勝負。
只見，滿天數百成千的指影裡，單文雪和羽紅袖雙雙叱喝一聲，最後一個變化使了出來。
剎那間，一切全靜止了下來。
動的，是羽紅袖。
她淡淡一笑，拭了拭額上的汗珠，順手點了早已被定身的文文耳、喉二穴，正是點了對方的啞穴和聽穴。
羽紅袖一笑，道：「待會兒大舞和蘇佛兒來了，哼哼，只得費老長一段時間來解穴問話……。」
這羽紅袖，好縝密的心思。
如果大舞和蘇佛兒真如她所言的想由文文口中問出什麼，只怕一樣如單文雪所知的那般徒勞無功的。
羽紅袖由懷中取出了手帕放在床鋪上，同時寫了一函放置著。於是，左右手各挾著單文雪和京千靈到了院裡來。
京千靈此刻怒急道：「羽紅袖，妳到底跟我們何仇何怨？」
「仇是沒有。怨嘛，有那麼一點兒。」羽紅袖笑道：「等妳們出關外自然會明白的……。」
羽紅袖正說著，目光再度抬望向龍小印這端而來。
龍小限背脊一陣冷，方自覺著不妙。幸好那個房打了開來，大舞和一名年輕人進了來。
這羽紅袖反應夠快，隨手點住了京千靈和單文雪的啞穴，便往院外而去。
龍小印注意到的是，單文雪的足尖在地上踩捺了一個足印。而且絕對不是正常的踩法，而是轉了轉。
羽紅袖挾人而去，這次龍小印可不願揹了黑鍋。況且，她所知的資料正足以來威脅大舞之用。
於是，她解下了香囊掛於樹梢，便自招呼著田齊太郎往院外而去。同時，正是大舞和蘇佛兒出房護院。
大舞一見有兩條身影竄出，看情況追已不及。無奈，一嘆中躍上了樹稍，且看對方有什麼線索留下。
因為，往往可以從一般人所停留時留下的痕跡裡，判斷出是屬於何門何派，甚至由某些習慣可以知道是哪些人！
他落足尖於樹椏，便看見了香囊。
香囊，是龍小印所留，正是要交給自己知道，她看到，聽到了一些事情。
大舞一嘆，落回了地面。只見蘇佛兒正低身查看一個足印。
「怎樣？」大舞問著。
蘇佛兒臉色可好看多了，起身道：「雪兒並沒有敗得很慘。最少，她目前尚有能力自保……。」
大舞皺眉道：「你的意思是，她是故意被羽紅袖所擒？」
「不錯。」蘇佛兒點頭道：「我想她是要探查雕影山莊到底在何處，以及羽紅袖這回進入江湖的居心。」
大舞點點頭，揚揚手上的香囊，道：「龍小印可能知道了一些事……。」
蘇佛兒看了看那香囊一眼，正色道：「這可是方才她自願留給你的？」
大舞瞪了對方一眼，哼道：「幹啥？哥哥可不是魯八手會偷會搶啦。尤其對姑娘更怕遭到誤會以為登徒子！」
蘇佛兒展顏一笑，道：「恭喜！」
「恭喜？」大舞怪叫了起來道：「老婆不見了，恭喜個屁！」
「不是那回事。」蘇佛兒雙目精光一閃，道：「是冷大先生的賭約你總算完成了……。」
大舞可嚇了一大跳，訝道：「什麼？我不是說好放棄了嗎？」
蘇佛兒笑了，笑的很愉快道：「你放棄了，可是老冷可不能放棄。否則，你們大字世家那些長老非得當天調你回家面壁思過一二十年不可。」
大舞吞了口口水，嘆道：「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
「簡直他媽的好極了。」蘇佛兒大大嘆了一口氣，道：「現下，我看有些事必須分頭進行了……。」
＊ ＊ ＊
柳無生和魯祖宗看著桌上那張藏寶圖，足足一炷香的時間，這才對著大舞道：「行了，我們都背下來啦。」
大舞點了點頭，將那藏寶圖在火苗下燒了。
此刻，已是東方天明，一襲晨風拂著入窗。
「好長的一夜。」大舞伸了個懶腰，道：「寶藏藏於雁門關之上，恆山山脈南麓之中，你們都明白了？」
「明白啦。要說幾次你老弟才放心？」柳無生搖頭道：「恆川另一端頭的廣靈正是鍾字世家所在，說不定我們挖到了實藏之時，蘇老弟已經把他老婆、你老婆找到了在那兒等著咧。」
「對那小子哥哥我是有信心！」大舞果真是放心極了似的，道：「哪，現下蘇佛兒他們去追查羽紅袖。我們呢，則兵分兩路來幹……。」
他一頓接道：「葉字世家由我來負責。至於挖寶的事，就交給你們兩個去做啦。」
「行。」魯八手的手可癢了道：「這檔子事魯八手不適合，天下就沒有人適合了……。」
大舞笑了笑，哼道：「早就知道的，什麼時候出發？」
「還有什麼時候？」魯祖宗哼道：「當然就是今天現在！」
梆無生的意思呢？
「我沒有問題，孤家寡人一個，說走就走。」
便此一約，三人齊齊望向了窗外晨曦。
好個明朗乾爽的天氣！
＊ ＊ ＊
賀禮猶在，停居滿滿一室。
昨夜一宴，天下各處送來的禮品不少六百件之多。
但是，卻有兩口箱子是被動過了手腳。細看，正是昨夜葉老豹所送的那兩口箱子。
難不成箱子裡藏了人？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這刻，卯時。洛陽城外一座不怎起眼的太平山莊裡，葉老豹正聽著兩名手下的報告。
這兩人，正是曾到扶桑申賀谷接受忍者訓練的唐變和林陸康。
唐變，出身於蜀中唐門。林陸康，則是杭州名家林太守的親人。原本，他們是屬於「羽令天下」中的部屬。
葉老豹卻是有辦法在八年前吸收了他們，並且引以為反間及佈局之用。昨夜行險，正是暗藏了這兩人在箱子之中。
他判定虎霸鏢局不會有人開箱觀看。為了達到目的，是以設計激得夏侯風揚搶著命人收下這「重」禮。
當然，那兩口箱子放入了置禮房之後，唐變和林陸康迅速的尋找了地方藏匿。目的，當然是要知道對方的動靜。
顯然，葉老豹這回做的很成功。
「羽紅袖出現，並且抓挾了單文雪和京千靈……。」唐變當先道：「屬下埋藏於虎霸鏢局的後院中得知羽紅袖要將她們帶往關外的雕影山莊……。」
「雕影山莊？」屠無敵皺眉道：「倒是未曾聽聞……。」
唐變續道著：「屬下並且由大舞和蘇佛兒的談話中知道，那單文雪原來並未受制，是將計就計……，而且，屬下還知道寶藏尚未出土……。」
最後一句，不禁令葉老豹為之變色，雙目一閃沉聲道：「果真？」
「唐兄所言不虛。」林陸康補充道：「屬下所得知的是，將由柳無生和魯祖宗去雁門山關下恆山山脈中尋寶，至於大舞那小子……。」
林陸康那張三十五、六一臉刀疤的面容冷冷笑了道：「則想留在洛陽對付我們……。」
葉濃衣冷笑道：「嘿，好個大舞，你留下來正好極了。看少爺怎麼整治你！」
葉老豹沉吟了片刻，方正想下令。忽的，門口一名壯漢高約六尺之軀，跨了進來，抱拳道：「啟稟家主，原四解回報……。」
葉老豹雙目一亮，揮手道：「你過來說吧。」
「是。」原四解大步邁了過來，虎虎生風的到了葉老豹座前，道：「屬下已查知羽公子的下落……。」
葉老豹雙眉一挑，道：「說來。」
「是。」原四解應和一聲後，乾淨俐落地道：「那日大舞和羽公子一戰後，羽公子身受重傷。但是，並未如大舞所料廢了他的武功……。」
葉老豹雙目一沉，道：「人呢？」
「現藏於洛陽東方的偃師鎮裡，似乎正以某種方法恢復功力……。」原四解回道：「昨夜，屬下親眼見他出手擊殺了河東三劍……。」
河東三劍，在江湖亦算是有名的三個劍客。
尤其他們三人聯手的「火獄三劍」更具有相當的威力殺機。憑這手，已算是武林中二流的好手。
葉濃衣忽地道：「他用了幾招？」
「一招。」
「一招？」葉老豹雙目一閃，道：「是空手？」
「是。」
「你沒被他發現？」
原四解似乎猶豫了一下，皺眉道：「這點屬下不敢妄言。不過，他倒是自言自語了一句話。」
葉老豹沉著臉道：「什麼話？」
原四解臉色變了變，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嘆了一口氣，道：「我來了。」
「我來了？」屠無敵咬牙冷冷一哼：「看來，他似乎是跟著你來，尋到了這兒……。」
「哈、哈、哈……，屠大總管果然好耳力！」隨這大笑聲裡，羽公子緩緩的由門口踱了進來。當然，隨之傳來的，是鎮守在門口葉字世家中人呼天喊地的叫痛。
葉老豹雙目一冷，淡淡地道：「羽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可不是。」羽公子淡笑地回道：「這世界真小，果真是人間何處不相逢？」
葉老豹冷冷一笑，淡淡地道：「你今日前來尋老夫有何目的？」他說著之際，已自有七名葉家中人圍上了羽公子四周，冷視扣著一切進退之路。
羽公子淡笑著不置一眼，只盯著葉老豹道：「葉家主，你這麼做豈是待客之道？更何況，有關於羽紅袖的事天下間再也沒有比我羽某人更清楚的了……。」
葉濃衣在那邊冷冷地道：「羽紅袖又關我們何事？」
羽公子雙目一閃，冷然道：「羽紅袖的勢力遠在你想像之外。哼、哼，說到武學上的成就，面對著蠻幹，我看你可走不出十招……。」
葉濃衣哪堪受此一激，怒笑道：「那就讓我先來領教你這狂妄的騙子，看看有何能耐在此誇口？」
羽公子負手而立，淡淡笑道：「葉字世家的『天星拾葉劍法』據傳曾受冷明慧指正過，羽某早想領教了……。」
話既已出，便再無退轉的餘地。那葉濃衣雙眉一濃，便騰身而起，人身在半空打了一個轉，兩臂舒展似鵬大落罩向羽公子全身一十六大穴。
這出手，暗暗藏了五種變化，最詭異者莫過於在第四種變化時右臂橫掃化拳為指，挾著「天星拾葉劍法」化氣於指直貫向羽公子心口重穴！
那羽公子冷冷一笑，挪身挫步左移至震位踏向巽方，便此變化之際右掌平豎橫斜一拍。同時，左拳化三到葉濃衣面前一幻而逝，著實落拳則平空自下而上，端的是「一清三忌神功」巧妙以極的鬼幻手法。
葉濃衣堪堪以為在第四種變化中便足以將對方擊倒，就算不成功也足以逼退羽公子，緊接第五種變化那手「滿天飄零」，便可大竟全功。
末料羽公子神鬼莫測的一手。逼得自己不得不以第五種變化來相化解。
於是，羽公子一拳已到了頸邊，這葉濃衣猶能平身提氣後移，在閃瞬間晃動了三次堪堪叫羽公子一拳探頰而過。
這羽公子見葉濃衣能避得了自己這一手「三點龍頭」亦略感訝異地點點頭，道：「葉少主日來修習「天星拾葉劍法」看來已近有十成的火候……。」
葉濃衣臉色一沉，正待再揉身而上，卻見葉老豹伸手一攬，道：「衣兒不急。」旋即，他淡淡朝羽公子道：「閣下今日之來，意圖何在？」
「不愧是一家之主，眼光夠遠！哈……！」羽公子大笑，抬眉道：「如今之勢，葉家主應當知道，你我合則兩利，分則兩敗……。」
「呃？又是合盟之意？」葉老豹淡淡道：「叫老夫如何信任你？況且紅袖已出，又豈有你的份？」
羽公子嘻嘻一笑，淡淡地道：「縱使羽紅袖已入江湖現身，葉家主可別忘了羽某在這幾年內所暗中培養的力量。況且，羽紅袖江湖一現又隱回雕影山莊，著實尚有大可利用原先第五劍膽所遺留勢力之處……。」
葉老豹低首沉吟著對方言語，正思索其中奧妙及運用。此刻默立冷視一旁的屠無敵忽道：「那日你和大舞之戰到底如何？」
「哈……，好個大舞！」羽公子大笑著，半晌之後方冷哼道：「伊河一戰，天下只有我和大小子心中明白其間變化詭譎。」
他深吸了一口氣，想及八天前那場生死搏命，不禁為之雙目一凝。只稱四字：「凶險難言」！
大舞出手，恍恍然由化身成大地自然一部汾。每每揮動運用間，那氣機似有若無；其間奧妙之處，在於「有用」、「無用」老莊道家心性最高修為。
更驚人的，乃是氣勢渾然無缺，正似宗師氣度。往往，變化轉翻間能順著自己氣機引動，不落於心、不啟於跡。若談到其中妙絕之處，便只有一個「有」、「無」可說。
「他的出手曼妙如舞，但在起落間卻又剛猛似引天地之氣。一拳到了面前恍若棉絮無力，一剎眼間又如山嶽壓頂轟然而至！」這是羽公子對於大舞出手的最後評價！
＊ ＊ ＊
葉老豹和屠無敵互視一眼，雙雙再看向羽公子。屠無敵沉沉一哼，道：「既是如此，你又如何能在短短數日之內恢復了功力？哼，莫非你現下只復元其中七八分？」
羽公子淡淡一笑，道：「一清三忌神功乃是脫骨於老子思想所在。羽某自想那日大舞所打出二十二顆彈珠回力以及出手心法必是暗含有莊子「大宗師」氣現……。」
「那又如何？」
「哼，大宗師之意乃是在論『大道』與『大得道』心法意理。」羽公子負手傲然一哼，道：「其深邃本處，和一清三忌有共通之理。那日他想廢了羽某一身功力，卻未想到那股氣機為羽某反用，便在八日內足以復元。」
葉濃衣這刻插口道：「這麼說，下回你和大小子交手，還是勝不了？」
這話激人可深。羽分子雙目精光閃動，冷冷盯住葉濃衣道：「若非知己知彼，就算葉家主亦無全勝把握！」
葉濃衣臉色一變，正待發作了，葉老豹淡淡一哼，點頭道：「不錯。羽兄說得有理。」
這句「羽兄」，便大有合作的可能。
「不過，羽兄目下實力如此之強，又為何尋我葉字世家合作？」葉老豹續道：「依老夫所見，羽兄並非甘居於人下之人……。」
「好，好問題！」羽公子雙目一冷，道：「葉家主如果不健忘，當知數年來一直和成利古莫可汗訂有合盟之約？」
「不錯。」
「正巧，在下亦和成利古莫可汗有些兒交情。」
葉老豹雙目一凝，道：「那又如何？」
羽公子冷然一笑，道：「你、我和成利古莫的目的皆相同一般，便想著要先控制中原武林，而後裡應外合讓他出兵入關，以奪中原江山是不是？」
葉老豹猛然立起，沉聲道：「閣下這話真重……。」
「哈哈哈……，葉老豹你一世英名，難道這點道理想不透嗎？」羽公子冷泠笑道：「難不成你從未想過成利古莫所派請出來那批飛雪山遺老，為何只跟羽某聯繫而未和你葉字世家招呼？」
這事，果然是長久來一直盤旋於葉老豹心中的問題。
他料想是成利古莫另外和中原一股勢力結合，只不過放眼天下，當今所知的幾個組織中很少強過他葉字世家的。
果然，竟是這眼前姓羽的在暗裡搞鬼。
「葉大家主，你別想偏了。」羽公子語不驚人死不休，道：「成利古莫在塞外已經統治了二十年，如何最近年來能請得動飛雪山遺老下山為他賣命？」
葉老豹雙眉一挑，盯瞪著羽公子半晌，長長一陣沉默後他方才道：「是你？」
「不錯。」羽公子傲然地答道：「飛雪山遺老一群中，最少有一半聽命於在下。就憑這點，你我合作之計，葉家主以為如何？」
葉老豹沉吟了片刻，道：「合作若成，你想要什麼？」
「南六省！」羽公子淡淡笑道：「記住，羽某還有兩件秘密，足以達到成功之境……。」
葉老豹忍不住問道：「哪兩事？」
「嘿、嘿！羽某在宮裡有安排人手，這可是早在第五先生之時就放進去的……。」羽公子放聲大笑，道：「第二，羽某雖然曾敗給大舞那小子，但是……。」
羽公子聲音一頓，注視了眼前三人一眼後，才續道：「大舞那套『大宗師』並未完全無漏……。如今，也只有羽某以一清三忌神功得以一擊而殺！」
葉老豹雙眉掀了掀，猛然一拍桌大喝道：「好，葉某即刻和你歃血為盟，違者天誅地滅……！」
＊ ＊ ＊
龍小印看見眼前這個含笑的年輕人時當真嚇了一大跳。不只是她，連田齊太郎亦為之臉色大變。
他們想不透的是，這傢伙如何在自己毫無知覺的情況下一直站在自己的背後，而他們兩個全然不知？
「你是誰？」龍小印臉色沉了下來，哼道：「就算龍威鏢局已然關門歇業，也不是讓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龍小印注視著眼前這人，依稀記得他正是昨夜和大舞一道進入京千靈那間洞房的那個傢伙。
「我？」那年輕人指指自已的鼻子，笑道：「我姓蘇，叫做蘇佛兒。」
蘇佛兒？龍小印嚇了一大跳，原來這傢伙就是近十年來名滿天下的蘇佛兒？她雙眉一挑，冷冷地道：「你來幹什麼？」
「請教一件事啦。」蘇佛兒淡淡一笑，道：「昨天晚上的事妳全在樹上看到了？」
龍小印一哼，道：「呃！，原來是來問羽紅袖帶走你老婆的下落？」
「聰明。」蘇佛兒點點頭，道：「妳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了？」
龍小印細細打量了對方半晌，哼道：「單文雪留下的足印你沒有看到？又何必故意前來找我？」
蘇大公子可真的嘆氣了道：「看是看到了。只不過，追出洛陽城五十里後，再沒有半點痕跡。」他搖了搖頭，道：「看來，羽紅袖這個女人絕對不簡單。」
這點龍小印絕對贊同。昨夜一見，方知女人亦可如此！她長吸一口氣，冷冷地道：「大舞呢？他為什麼不來？」
蘇佛兒一笑，道：「我們是分頭辦事。我老婆的事我來，搞葉字世家的事讓他……。」
龍小印重重一哼，昂首道：「你認為我會告訴你嗎？」她方冷笑說著，後頭一個聲音傳來道：「小印，妳就說了吧。」龍小印一愕回頭，正見得李五指含笑立著。
「李叔……。」龍小印這時剎見，心中一提一緊，忽接著道：「你……，前幾天可是和大舞一起設計小印？」
這時龍小印所說的，便是指招親香囊之事了。
李五指淡淡一笑，道：「小印！李叔並未要騙你。只不過利用這件事去查了某些事……。」
龍小印臉色一白，淚便這般滑下了，顫聲道：「李叔，你…你這不是在利用小印嗎？為什麼？為什麼？」
李五指一嘆，看了看龍小印身旁的田齊太郎一眼，道：「田齊先生，蘇佛兒之名你可曾聽過？」
「聽過。」田齊太郎注視了蘇佛兒一眼，道：「久仰大名，便是在扶桑亦早有耳聞……。」
李五指淡然一笑，道：「既然如此，兩位何不到外頭庭園裡談談心？」
蘇佛兒亦笑接道：「是啊！田齊兄，蘇某今日得以請教一些貴谷中奇妙忍術幻法，增廣些見聞……。」
田齊太郎看了看低聲哭泣的龍小印一眼，點點頭，道：「好，我等你們談完了話。」接著，一轉身朝蘇佛兒道：「蘇佛兒，請。」
「請。」蘇佛兒一豎手，便雙雙跨出門去。
這邊李五指望著兩人離去之後，方才慈愛地撫拍著龍小印，輕輕道：「小印，妳心中的苦悶李叔知道。情一字，除了緣之外，人世間又有何物可解？」
龍小印含淚抬首，低泣道：「李叔，當今世上你是我最親的人。你為什麼不幫我？」
「傻丫頭，李叔是在幫妳啊。」李五指緩緩搖了搖頭，道：「李叔和米字世家米小七之間的淵源妳是知道的？」
「是。」龍小印點頭道：「江湖中人人俱知李叔和米傳人之間有很深的淵源……。」
李五指輕輕一嘆道：「米小七、單文雪和蘇佛兒之間在十年前的事妳也是知道的？」
那時，這三人正是江湖中最為可歌可泣的一段戀史。
李五指又復輕嘆道：「妳可知，為什麼近十年來米小七幾乎不在江湖中露臉？」
龍小印不知道。這件事，是十年來江湖中最大的疑問。李五指一嘆不言，轉了個話題道：「李叔要妳告訴蘇佛兒羽紅袖的去處，最重要的是阻止一場武林中從所未有的詭變怪局。」
龍小印一愕道：「難道武林目前詭變還不夠？」
李五指搖了搖頭，長嘆道：「就我所知，這幾天來的探查看出了一些事！」他臉色沉重地道：「羽公子的功力已然恢復。昨夜，他在一招之內殺了河東三劍……。」
龍小印心中一縮，顫聲道：「大舞不是廢了他的武功？」
「其中玄妙尚不可知……。」李五指皺眉道：「另外，飛雪山遺老，近來最少有四人在洛陽附近的地面上活動……。」
龍小印皺起了眉頭，沉吟道：「那些老傢伙來幹什麼？寶藏不是早就挖了嗎？」
「不！」李五指用力道：「寶藏尚未出土！冷大先生並未派人前往挖寶，而眼下江湖中則掀動著尋寶熱……。」
龍小印臉色大變，訝道：「那我昨夜掛了香囊在……。」
「是，那是妳送給了大舞。」李五指輕嘆道：「而他為了妳的安全，在魯祖宗與柳無生動身之後傳開了去……。」
龍小印急切道：「是大舞傳開的？」
「他不得不如此。」李五指雙目一凝，道：「因為葉字世家的人在今晨已經知道了……。」
窗外，正是斜夕染紅霞，好一片意境閒景。
李五指走到了窗口，朝窗外看下，只見蘇佛兒和田齊太郎正談笑著。他緩緩回身，道：「小印，那位田齊太郎的身世我查過了。」
龍小印心中一緊，道：「李叔之意是…？」
「田齊家族在扶桑是個名望大族，自來以忠義有名。」
李五指沉聲道：「而這位田齊太郎亦在其家族中以智慧和品德見稱……。小印，為了妳自身在這場變局中的安全，和田齊到東海去吧。」
龍小印心中一震，脫口叫道：「不！」
李五指慈祥地看著這位小女孩，輕嘆道：「昨夜在虎霸鏢局的後院中除了你們之外，葉字世家亦有人潛伏其中。小印，為了整個武林今後的安危以及妳自己的安危，切記李叔的話，把羽紅袖的去向說出來，並且去東海。」
李五指眉宇間盡是憂鬱，像是江湖即有大風暴起！
龍小印見狀不禁心驚，道：「李叔，到底是什麼事這般憂心？」
李五指沉默良久，方道：「昨夜，你以為蘇小魂、大悲和尚他們到洛陽來只為了一頓喜酒？」
龍小印嚇了一大跳，道：「難道不是？」
李五指很沉重地搖著頭，道：「妳知不知道，如果蘇佛兒在半途中不能救出單文雪和京千靈，只怕……。」
「只怕什麼？」
「只怕羽紅袖進入了傳說中的雕影山莊後，不但蘇佛兒、小西天一干人可能喪命塞外，就算大舞他們三個亦是性命難保……。」
龍小印臉色大變：「有這麼嚴重？」
「何止？」李五指說至此，臉色當真慘白道：「還有更嚴重的，就連蘇小魂、俞傲、大悲和尚，甚至冷大先生亦無能為力與之相抗！」
「為什麼？為什麼？」龍小印全身顫抖，嘶聲問道：「到底是為什麼有這種力量能夠狙殺他們？」
李五指沉默了良久，這才幽幽道：「因為有一個人並沒有死。」
「誰？」
「第五劍膽！」
「第五劍膽？那位號稱百年來第一高手的第五劍膽？」
「不錯！」李五指額上汗涔涔而下，顫聲道：「三十年了，想不到他修得返真元神之境……。」
龍小印全身顫抖著，道：「那……，跟單文雪之間有…什麼關係？」
「單文雪是由波羅密神功第六代祖親傳的武學……。」李五指頹然道：「而第五劍膽絕對有辦法探出有關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的一切心法……。」
果真如此，以第五劍膽之能必能找出破解之法。
那麼，江湖將是會呈現什麼情景？
「天下絕對沒有人料到一件事……。」李五指喃喃道：「三十年前第五劍膽走火入魔全身功力盡破，想不到以其人之智，竟能在三十年內重新達到劍膽最深的境界……。」
他仰天長嘆，又道：「直到昨夜。在醉仙樓中蘇小魂參透了一點驚人至深的道理……。」
「什麼道理？」
「第五劍膽在武功盡廢之後，一心已落於無、落於空。卻是，無中大用，空裡虛藏！」
李五指為之浩嘆道：「三十年但憑這點靈性，用不著練武已可大成就！」
多驚人之語！天下，竟有不練而有殊勝成就的心法？
若非大智、若非能吸養天地之氣，若非敢下大賭注廢了全身武功，何以至此？
從來，沒有人願意自廢武功下這賭注。
所以，也從來沒有人達到這種境界！
龍小印沉沉一嘆，道：「關外，科爾……。」
「科爾？」
「是，後面的小印就沒聽清楚了……。」
夜，被街上燈火染的熱鬧。
洛陽城南最有名的，除了岳王廟前廣場之外，便是在奔馬大路上當道而立的「無天賭坊」！
無天賭坊的意思，就是你進入了這場子後，再也不管白天晚上，便是一頭栽進去猛轟轟的賭它十天八天的，這才稍微盡興。
大舞到這無天賭坊來當然是有事。
這小子人胖可不笨！
首先，他不相信這幾天的葉字世家全然沒半絲動靜，是他們一個個全部改邪歸正做良民去了。
另外，醉仙樓傳出的消息，羽公子那小子竟然沒事！他大舞這回可苦著臉啦，連二十二顆彈珠尚且對他人無法，以後照面了怎麼辦？
嘆氣歸嘆氣，事兒還是要辦著。邊大搖頭著，邊這麼一步一跨著邁進了無天賭坊內。
無天賭坊果然是洛陽三大賭場之一。
且看，掀了簾子進去第一眼入目的便是一字拉長十八桌的大小牌。偌大一十八聲同喝道：「壓大賠大，壓小賠小。」憑氣勢，便已燃燒著口袋恨不得把銀子全堆了上去。
左邊的一排，玩的是牌九；右邊的另一排，則是擲骰子。高漲的賭興，只讓那一盞盞高挑的焰苗映著一張張興奮激動的臉渾然忘我。
大舞邊看著，只見有賭得興起的，挽袖解扣睜目張嘴，也有那種雙掌握緊，咬牙切齒只恨不得朝牌嗑三個響頭以祈能來副天豹牌什麼的。
他大舞老兄搖了搖頭，通過前走五十四桌直接往裡面去了。這後頭廂房那可高級得多，前後連接總共有著三十三間之眾，號稱是「三十三天睹」！
既稱「天賭」，在這每間房裡一夜進出銀兩最少可有百萬兩銀子之大了。
大舞這一路晃著，越過了「三十三天賭」，更往後頭來。這兒，只有兩間，一曰「乾」、一曰「坤」！
兩間並非尋常那房間，而是廳堂，大小約莫四間房兒大小。在左的是「乾」房，專門賭的是命；在右的是「坤」房，則一賭十年奴。
這兩廳堂之前，有著一條紅線懸著，上頭懸著一橫布條。布條有字，字是：「回頭不遲自由身，賤命一條勝萬金。」
大舞淡淡一笑，抬腳躍過了那條生死紅線繩，自有「乾」、「坤」二房堂中各冒出了裝束一式一樣的漢子來，同聲問道：「賭命還是賭身？」
大舞一笑，道：「既賭命，也賭身……。」
乾堂漢子冷然道：「既然如此，先到這兒來……。」
說著，便一轉身入廳堂而去；大舞這邊一笑，朝「坤」堂的漢子笑道：「等會兒哥哥就來。……。」
坤堂那漢子露齒一笑，回道：「如果能的話最好，今天乾堂的主持是熊千方……。」他補充道：「我不喜歡他……。」
大舞也朝對方笑了笑，回道：「看你順眼，我去解決了這老小子……。」說畢，一揮手便自大剌剌地進入乾堂一轉便沒了身影。
便這般走著兩步遠近，已然看清楚這乾堂好肅殺的氣魄。別的不說，那頂上六十四把各種奇門兵器懸掛在屋頂，已是驚人！
再環首，兩壁是鐮子五花倒勾爭牆而出，地板則是一百零八柱尖鋒利銳的梅花樁。
果然，好一片肅煞殺氣。
大舞這邊淡笑跨過門檻，當即一聲銅鑼豉聲好響。便是，對眼壁面滑開，露出一個洞口來。
同時，一條人影自裡頭施施然跨步現身。且看，一身黑貂綴狼皮裹身，兩足蹬著雲登踩虎鞋。手上，則是光弘亮亮的鬼頭刀，握柄底端一個骷髏頭染成血腥紅色。
這人，便是逢七當家的熊千方了！
「閣下是哪位？」熊千方的聲音由滿腮鬍髭中奔響出來，一臉橫肉顫跳著道：「熊千方刀下不死無名鬼……！」
「我是誰並不重要。」大舞笑道：「重要的是，我想見見你後面的那個大老闆王財神……。」
熊千方沉重一哼，那身子高長六尺以上，重量最少有百二十斤，便是隨哼聲輕飄飄上了尖鋒木樁，冷冷地道：「不報名也可以。我姓熊的見人殺人見鬼斬鬼！小鬼頭沒名沒姓，上來受死。」
大舞一笑，挪身一閃晃間已到了熊千方前頭三根尖樁處停住了身子，笑道：「聽說，一過乾堂二過坤，便可以見到了王老闆是不是？」
態千方見得大舞這一手輕功，心中暗自驚訝著，聽大舞這一問，竟不由自主地道：「不錯，這只是前兩關……。」
「呃？還有第三關？」大舞笑道：「這點我倒不知道。」
熊千方不知道自己吃錯了什麼藥，竟然會對眼前這胖子說明道：「第三關，必得經過二老闆的賭局，勝了才有機會見到王大老闆……。」
大舞一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他一嘆氣，瞅著熊千方道：「還好，哥哥我已經過了這一關……。」
熊千方臉色一變，臉上表情冷默著，心裡頭卻是有著一個意念屈服於對方這句話下。
因為，眼前這名對手的氣勢已壓過了自己；而且，竟會迫的自己說明尚有第三關之事。
是不是自己心裡暗暗希望借此嚇退了對方？
大舞含笑望著熊千方，嘆了一口氣道：「出手吧。」
熊千方將掌上那柄骷髏大刀高舉，冷森森一股氣大喝道：「小子，去死！」
好喝聲，好猛刀！熊千方一跨步躍過了兩人之間的三柱尖樁，直奔揮灑那鬼頭刀的煞氣，捲掃向大舞當頭而來。
大舞淡笑而立，直待刀面已逼至頂上三寸之近，方才右臂一舉而頂。熊千方雙目暴睜，他絕對不信天下有人可以赤手空拳擋住他這一刀勢。
他不信，大舞卻做到了。
只聽好一響「叮」回音脆耳得很。這聲，似金鐵交撞，又似玉珠落盤輕轉。
熊千方果然而立，再也無法出手。
因為，對方這小胖子指尖挾著一顆彈珠硬擋住了自己刀勢。不但如此，對方還順手一彈那巨圓珠子定打自己前身七穴定位。
便此，再無半分之力足以運轉。
熊千方絕對難以相信的一件事是，竟然敗於一招而已！而對方這出手的一招，卻又令他心服口服！
他一嘆道：「你殺了我吧！」
大舞的彈珠並末點及他足部穴道，所以還能撐住於樁尖之上不落。不過既是已敗，死當無言可怨。
大舞笑了，像極了好朋友似的一拍熊千方肩頭，順勢解開了對方的穴道，道：「幹什麼？哥哥我只不過想見見那位王財神，又不是來要命的！更何況你可是好漢一條，能輸能贏的大丈夫，我哪下得了手？」
熊千方一楞，倒沒料到大舞這般說話。自來，到「無天賭坊」闖乾堂的，莫不是和各位當家有著深仇大恨。不然，便是想要取王大老闆而代之。
無天賭坊最重的一條則便是，只要能見到了王財神，並且打敗了他。
那麼，這個人便是無天賭坊的主人。
只不過立局一十六年來，從未有人可以由王財神手上奪走這位置罷了。
大舞望著傻楞呆立的熊千方一笑，道：「現在，是不是可以請熊兄帶我到隔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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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堂顯然比乾堂要溫和得多。就看地板設置一項，只不過是在半空中張著一張網，而那些網洞俱是活結。
再看頂端，上頭懸掛著大大小小六十四口鐘。大舞瞄了一眼，心中清楚這些鍾可是有攻有守的利器。
他含笑地迎著方才那漢子招呼道：「又見面啦！哥哥我已經幫你擺平了那傢伙……。」
「真的！」那漢子點點頭，很誠懇地道：「我叫南宮川，你是不是叫大舞？」
大舞笑道：「看來，一用彈珠人家就知道哥哥我的身份了？」
南宮川也笑道：「是啊。誰叫你那麼有名？」
兩人談笑著，進入了坤堂之內。便有一聲轟鼓大響破空而出，直震得人兩耳發麻。
大舞和南宮川互視一笑，俱搖著頭。那南宮川為人風趣，歎氣道：「放屁也犯不著這般大聲嘛。」
「這話深得我心！」大舞大笑著，便同時見得對面壁面果然如前在乾堂般開了一個洞口，閃動間出來一個頎長的身影負手而立著。
南宮川訝道：「怪了。今天是初七，逢七該是陳當家的把關，怎麼調派了逢一的武當家來？」
大舞朝南宮川一笑，道：「你這人心腸不錯。看來，這位武當家的武功應該是最高了？」
南宮川用力點點頭，低聲道：「初一、十一 二一十一的這位武二樵，正是乾、坤二堂的總把子爺……。」
大舞掀了掀眉，亦低聲問道：「武二樵？是不是『雲深刀封喉』」的二樵先生？」
「正是他。」南宮川嘆道：「十年前我就是敗在他手下，幹到今天是最後一日的奴僕啦。」
大舞笑了笑，回道：「我幫你討回來……。」說著，便提氣揚身，和武二樵雙雙同時落據於這張活結網的兩端。
「閣下便是以兩把破木短刃成名天下的武二樵前輩？」大舞這邊抱拳問著。對面，武二樵淡淡一笑，道：「小兄弟想來是近八個月來轟動江湖的大舞兄弟？」
「不敢！浪得虛名而已！」
「幸會！」武二樵雙眸打量著大舞一番，點點頭道：「能在一招打敗熊千方的人，絕對非屬沽名釣譽之輩……。」
兩人客套一番後，大舞豎手正容道：「武前輩在武林中是德高望重之人，請出手吧。」
武二樵看了大舞一眼，淡哼道：「人道大舞行事放身於天地，不居於世俗之禮。今日一見，但知傳言不可盡信！」
大舞一笑，聳了聳肩道：「大某的確是如此。只不過武前輩當面，不敢造次放浪耳。」
武二樵像是沉吟了片刻，這才抬頭淡笑道：「原來是這般鬼靈精，拖著時間先以氣機測試這張鎖仙網的力度、彈性以及波動的變化。」
大舞拍掌大笑道：「二樵先生傳聞有言，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心思細密。今日一見，果是……。」
當下，武二樵不再言語。便是冷冷一哼，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