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師大舞
第九章 血揚
「關東君」獨孤飛月聳立著注視眼前這一批獵物，當目光轉到龍小印和京千靈身上時，淡漠而有一股威嚴的出聲：「放開他……」三個字裡，目光也隨之移到李五指的身上。
這語氣彼明顯，是要他們放了刀童和劍童。
龍小印一哼，斥道：「憑什麼？」
獨孤飛月冷飈飈左臂略抬，當是在孤天傲地堡圍住的人群中，艮院總管任竹賀一抹瘦長竹竿似的身影如鬼魅般地飄向龍小印和京千靈的背後。
只見他右手一探伸出袖外，赫然是只白骨爪。
這可是又奇又詭異的事。兩位姑娘人家心頭發毛，正是各自往左右閃去，任付賀冷森森一笑，那雙三角眼配上頷下山羊小鬍一副十分陰奸之相。
他自喉間冷冷叫道：「白骨索命，鬼火冥起！」
八個字，宛如來自地冥索命無常的叫喚，尤其他嘶啞乾澀的聲音吏叫人雞皮疙瘩全湧了上來。
便他這一叫裡，上端下頭輕爆裂響中冒出了十數團慘綠的鬼火來。
剎時，叫囂喧嚷之聲立即充塞滿耳際。陣陣鬼哭神號好一股陰風惻惻，叫人打從心裡冒出一股涼意來。
龍小印和京千靈雙雙見了這等詭異陣式，再是無心注意掌制中的刀童。猛的見那些鬼火奔向前來，雙雙驚叫拗身便是落翻於另一旁去。
任竹賀嘿嘿一聲冷笑，方是一個欺身上前要解開刀童的穴道。這廂右掌白骨爪正要點拍，驀地耳後傳來一聲道：「老小子，搞鬼哥哥可是祖宗。」
任竹賀大驚，脖子還沒扭別過來已叫人自腰一抱，腦門兒轟的一震，想是讓人一掌落實！
任付賀倒下去的時候還不敢相信有人的輕功在「靈、巧、沒、影」上的「沒」字訣猶較自己勝上三分。
若非如此，否則自己怎會沒感覺到對方貼著自己？
魯祖宗看著他不信的眼神，搖頭又嘆氣道：「別不服啦！咱魯八手是俞兒的老祖宗，輕功不能不好一點點。」
他還補充：「逃命的時候用得著嘛。」所以，方才他才末被關東君的反擊所狙創。
這刻，關東君已然著好衣袍，冷冷地著這一幕。半晌，轉頭向柳無生冷冷地道：「看來，八大別院總管個個的武功路數你都摸得很清楚了。」
「不敢。」柳大膽這廂只有嘆氣道：「只不過魯老弟手癢，柳某順口建議一下而已！」
「關東君」獨孤飛月點點頭：「很好。」
很好？
這兩個字往往有著很多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柳無生還來不及反應過來，那獨孤飛月已是冷笑一喝道：「鬼火冥起，無情絕命！」
話起火動，仿如魔咒。
那些浮游在半空中的慘綠鬼火倏的四下奔至，一個個全招呼掠來。更驚人的，是挾著排山倒海般的鬼嘯，其聲淒厲已屬於玄功中的某種層次。
章伍方這下臉色大變，右腿抬移，自競金位轉向離火南向，急向夏侯風揚道：「夏侯兄，這可是三十年前龍蓮幫龐龍蓮善用的『田破神魔音神功』？」
夏侯風揚叫章伍方這一問，臉色大見沉重，沉聲道：「就算不是，看來亦差不遠……」
昔年那一戰，龐龍蓮擺開的「破神魔音」大陣，便是蘇小魂、大悲和尚等人亦深受創擊。
這下在此重現，豈非驚人之事？
「他奶奶的鬼毛子。」那端鄧摘命邊拍掌運用內力阻止四下奔射的鬼火，邊是惱怒叫道：「老乞兒就把你們這些小鬼送到閻王那兒問罪……」
話說間，兜天罩起落飄揚，一蓋兩收的罩了三團鬼火到兜罩裡。他大笑道：「看看你們能作怪到什麼時候？」
緊接著，鄧摘命挽起那布袋便是偌大一個跌摔，硬硬地猛撞地面。
這奇了，跟鬼火玩什麼？
眾人好奇愉空瞄視，只見袋口「噗」的一響，自是冒出一股濃煙來。
鄧摘命大樂，笑道：「看看你們這些免崽子……」隨即一提一抖那兜大罩，「噗」、「噗」、「噗」的竟是掉下三個人來。
這下大夥兒可全看清楚了。
原來，每一道鬼火是用了茅山幻術的手法，暗裡各自隱藏著一名殺手。
朱盼盼看著眾人正和那幾道鬼火交戰，而且落目處不見著大舞他老兄在裡頭，這下芳心一急。
再四顧，孤天傲地堡已然調派了堡中精銳四下掩著，總將是要殺戮出來。
她人在馬上瞧得真切，冷冷下令道：「本盟勇士，奮殺叛賊！」
「殺。」百聲巨響同起，伊克昭盟精猛的戰士已各自拉開長刀，轟然大震的舉刀捲向城內嚴恃對立的敵人。
便此，滾地動天的吶喊廝殺充蕩激揚。
這頭，龍威風和京虎霸早已各執化龍戟和虎尾鞭淡然地望著獨孤飛月。
「閣下『斬天一十六劍』人稱百年來江湖第一霸劍……」龍威風沉穩的宛如一座山嶽，盯住獨孤飛月笑道：「龍某的化龍戟久仰得很。」
京虎霸哈哈仰首朗笑，豪氣千雲，道：「京某虎尾三十六節鞭早就慕名獨孤先生劍上造諳。」
兩人淡語，自是有著狂濤殺機罩地，風砂自動形移，滿身張力湧騰。
正如，狂龍欲出水而奔九天。
對方，獨孤飛月輕輕地抬起手上長劍。
劍身黑黑幽森，七吋寬達至四指幅子。
而長，足足較一般劍身長上一半。現此，便已可覺迫身的壓力，宛如壓天而來的層層密雲。
這對峙沒多久，只須臾閃念間，大喝中三樣兵器已各奔騰驅彩，劃開天際人間一場生死。
這一戰，在武林史「奇兵戰」有言：「循是武林三年來最驚天動地一戰。唯『生死無分』四字可言。」
簡短四字，生死無分！
大舞在雜亂之中可是四周情況看得清楚。
鄧摘命、李五指雙雙對付那四下詭異飄浮的鬼火。再遠望，則是柳無生、魯祖宗對付別院總管。
至於另一側站立於朱盼盼之旁的夏侯風揚和章伍方自是各自指揮著一部份伊克昭盟的戰士攻防進退。
大舞望著夏侯風揚和章伍力的指揮不禁覺得好笑。只聽只見他們揚聲呼吼戰士行兵運作，而兩人間卻是絲毫不見衝突。
此觀，果真英雄所見略同？
再移目過去，龍小印和京千靈已各自戰制著刀童、劍童立於木希里那座扶鸞之後，自有相護之意。
行了，看來人人有事幹，而哥哥倒輕鬆觀虎戰。
直是，獨孤飛月暴喝出劍，自有蓋下場中數百人氣勢。
但覺眾人目光紛紛落去，只見得三道人影在半空中交擊成一片。念不及想，血光迸！
好個，生死無分！
龍小印的心提到了喉嚨。
她看到一道熟悉的銀光奔出人影之外馳激至半空中。
正午的陽光照耀著化龍戟一片的光芒，白花花的直似一條蛟龍破雲而去。
她永遠記得小時侯，父親把她抱在懷裡親暱地拍著她。而在他們的身旁桌上就是這把化龍戟。
這是她懂人事以來的第一個印象，也是記得的最早一句爹親的話道：「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兩件東西……」
爹親輕輕吻了一下她稚嫩的臉頰，笑著跟眼前來道賀她滿三歲的賓客說道：「就是印兒和這把化龍戟……」
而今，戟已化龍歸去。
爹親呢？
京千靈的心往下直落。
就在她學武的第一天，爹親拿出了這條虎尾三十六節鞭來給她看。
每節彷若是虎尾般美麗。有著金黃的色彩，並且一節一圈黑色的雲南石扣著每一個節段。
從那個時候她就明白，自己和這條虎尾三十六節鞭對著父親有股不可言喻的情感。
兩者都是他的生命泉源。
而從來她也相信，沒有人能在她父親握住這條虎尾鞭的時候對她有任何傷害。
但是，現在她的淚水溢出，溢出的是滿心的焦慮。
因為她看的景象是，三十六節的虎尾全斷。
孤獨飛月對於自己這一劍的出擊遭受到這麼可怕的阻擋力量而震驚。
龍威風和京虎霸比他想像中還要強很多。
尤其，龍虎合搏的一擊，直似有驚神泣鬼之能。
只是斬天一十六劍連天都敢斬，更何況是人？
對於身前巨大的壓迫之力，孤獨飛月以驚人的氣機和毅力撞破開去。
他可以感覺到抵擋的力量在生死僵持中破碎、分離。
他也可以感覺到自己掌中闊劍劃破刺入敵人體內的快感。他看見了血由對方的身、腰、臂、腿奔了出來。
就這一劍逞能得意，他再提氣奔向扶鸞車座。
是想，一劍劈殺了敵人主帥！
萬萬沒料到得是，龍威風在沒有化龍戟之際還有絕命的殺著，而且，京虎霸的雙拳一樣驚人。
龍威風的龍昂拳是武林中一大秘拳，據說只單傳其一！
京虎霸的虎搏術則是江湖裡未見的殺著，其勢已足和最猛的霸殺拳抗衡。
孤獨飛月覺得一陣徹心入骨之痛，奔向扶鸞座車速度和方位都有所偏差。
但是，他相信足以支持這一劍摧毀目標。
轟然巨響，劍破車裂，馬嘶昂起。
但是，車內撕破的不是人命，而是迎出一抹猛銳無比的利鋒。悟一道長的劍！
當今天下武當一派中修為最深的悟一道長，飄涉空無的一劍已然穿透孤獨飛月的身體。
這一劍，已是運集了最深的內家劍忌。
劍之所出，直有定生死之利。
孤獨飛月抽身，不顧口中噴血而退。身離對方劍身，堪堪一口氣悶在胸，猛的身後一緊一衝。
龍威風和京虎霸在大笑中已雙雙抱來，共施以龍昂虎搏雙迸！
剎那，三聲巨響暴喝，竟是三人齊齊陷足於沙地及膝，六目暴睜、青筋浮骨、七孔流血。
＊ ＊ ＊
明，孝宗弘治十四年，一月二十五，未時初起。傳聞塞外有三道風沙遮天直入中原，齊勢傳言過中國入東海方無影。
有謂，乃三位一代豪雄英魂徹嘯！
＊ ＊ ＊
橫山城，位於無定河的支流之下。
往往，前往塞北或回中原之餘，橫山一城無疑是最佳休憩之所。
向晚時分，一列入馬自塞外風塵僕僕而來，並且早經安排妥當似地住進來客酒樓。
這數十日來，橫山城像是著了魔般來了許多中原武林人物。
他們前來，是因為塞外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情。
龍威風和京虎霸為了中原千萬生靈，不惜以命搏命相殺了「關東君」孤獨飛月。
早有伊克昭盟盟主木希里親派生女隨隊護官往送中原。並且下有國書予當今大明天子，請表彰兩位英雄高義大德。
自是，十日前孝宗已親下昭書，賜龍威風為護國侯、賜京虎霸為靖安侯。
龍威、虎霸兩標局親命為朝廷於民間的護衛總兵。
之後，該兩標局具有官、民兩種身分，鏢旗所至，各道衙府皆得全力配合。
是幸，足稱大明立朝一百三十三年來第一回！
橫山城，多少人物多少情懷心機共聚！
＊ ＊ ＊
屠無敵望著自中庭緩緩進入右廂院關的葉濃衣、宣天無和九方南翎，虎立起身迎向前，朝九方南翎大笑道：「九方兄，怕有兩年的時間沒見了？」
九方南翎一襲道冠輕擺，自向著屠無敵一抱拳道：「屠兄，別來更見意氣風發！」
兩人大笑，便互延進入廳室內。
反倒，葉濃衣和宣天無冷落在一旁。那葉濃衣經得這些日子磨練，早已逐漸承襲他爹葉老豹沉練穩涵的血性，竟也能冷肅不語的隨之在後。
倒是宣天無冷哼一聲，陰惻惻道：「人稱『屠戰千里』的屠無敵，目中果然無人……」
屠無敵傲坐於主位之上。耳中聽宣天無這般冷語，只悶哼哼沉聲道：「宣天無，你雖是葉字世家中名列清士之流。本總管卻是個講求實戰功績之人……。嘿嘿，若說屠某禮數有不周，那大可請便！」
宣天無臉色驟變，以他今日在江湖中的成就、地位，足以和八大門派掌門平起平坐，今時屠無敵這番話豈不是指自己尚不如一個葉字世家的總管？
當下，他冷冷一哼道：「宣某不敢高攀屠兄……」
說畢，自是提劍轉身，影隨意動間已飄然於門檻之外。
九方南翎訝異沉吟，邊尋思著道：「屠兄這麼做，豈不為本家折了得力一臂？」
屠無敵大笑道：「九方兄以為如此？」
那九方南翎為一門之主，加以其人心思極密能融合別派茅山術之長而用於已術之中，這般人物最是善於判析解理。
這下聽屠無敵的反間，便是一笑，道：「依小弟看，屠兄數月來在這城裡的佈置，有一著棋是用於此了？」
屠無敵大笑，一拍椅靠道：「九方兄知我！」說畢，雙雙大笑，直未將葉濃衣放在眼裡。
這葉濃衣倒也沉得住氣，不徐不緩地取了茶桌上杯盅，輕輟了一口沉沉道：「屠總管，從昨日落時分對方一行人進住於來客酒樓至今，我想你有不少資料是不是？」
聲音很慢，卻是有著一股威嚴和力量。
屠無敵當下聽了先是一愕，旋即輕淡哼道：「是有不少。少主如果想看，稍後我會命人送去……」
「死沉沉的文字無法挑出漏洞！」葉濃衣的眼中有一抹譏誚道：「麻煩屠總管將負責監視的弟兄喚來……」
堵無敵又是一愕，乾笑了兩聲，道：「那些資料是經過整理以及……本總管的判斷推論。嘿嘿，我想已夠清楚。少主……」
葉濃衣喝茶不言，輕噓了一口氣這才道：「每個人的判斷不同。自古有集思廣義四個字，多一份意見和想法未嘗不好。除非……」
他濃濃一哼，復淡淡地道：「屠總管以為葉某年輕，不足以成事──」
葉濃衣語鋒利銳，屠無敵竟是覺得有種受壓迫之感。他一向自負甚極，豈能叫一個後輩訓了自己？便是鼻孔重重一哼，道：「少主有這番心思，本總管豈有不受之理？只不過……」
屠無敵大口一飲杯中龍井名茗，沉沉笑道：「各人有所司職，這邊調開只怕不妥……」
「以屠總管訓事能力……」葉濃衣搖搖頭，道：「遞補接衡自是不會亂了陣腳。更何況，攻擊殺著最早也得等宣道長這一步棋的成效展現之後才開始是不是？」
這話利害，字字句句逼得屠無敵無所遁委。
尤其，眼前這位葉家少主已大不同於以往。或可說，直如脫胎換骨似的變成另外一個人。
最令屠無敵不安的，是葉濃衣這小子的神情，沉惻惻不喜不怒，臉上不知其心中動念為何？
那邊屠無敵正自驚訝猶疑，九方南翎乾咳一笑道：「屠兄，少主既是有心於此，且叫那些人來談談吧。」
＊ ＊ ＊
蔡三和陳老五一道同時進－右廂院廳的。在他們之前，王三才已經在那兒恭立敬候著。
「大總管。」蔡三和陳老五雙雙朝屠無敵抱拳恭敬道：「不知大總管召喚屬下有何吩咐？」
屠無敵指指座上的葉濃衣和九方南翎道：「這兩位是本家的少主和二當家。」
那蔡三、陳老五和王三才分別行過禮數，屠無敵這才淡淡地道：「少主有話詢問你們昨夜觀察來客酒樓動靜之事。」
「是。」他們三人恭然應和，當先由蔡三朝葉濃衣道：「稟告少主，蔡三負責酉時龍威、虎霸兩鏢局人馬進入橫山城開始，直至亥時一切監視任務。」
葉濃衣點點頭，道：「本少主不管你們有多少人執行這個任務。我只要知道你們看到了多少事──」
蔡三心中一愕，眼中不禁有了一絲讚賞，道：「是！據兄弟們的觀察，對方人馬中除了龍威風、京虎霸兩俱棺木外，就是章伍方、夏侯風揚、龍小印、京千靈、大舞、柳無生、魯祖宗、朱盼盼等八人……」
「沒有看見鄧摘命和李五指？」
「他們並未同行，而是早在半日之前便進入橫山城的迎春客棧……」
葉濃衣淡淡一笑，道：「武當的悟一道長和百花門的人呢？」
蔡三點點頭，道：「百花門那三個女人和鄧摘命、李五指同一個時間到達本城，只不過她們是繞了一圈由東面城口進入……」
「至於悟一道長，早自塞外便無他的蹤跡。」
葉濃衣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這個舉動令得在座的屠無敵心中一震。難道，自塞外傳來的消息中悟一隨侍於木希里之畔是錯誤的。
這個問題，因為，塞北情勢已定，悟一老道自是不用滯留不歸！
蔡三可以感覺到屠無敵的眼光充滿了激蕩的氣勢。他心中驚惶也隱隱覺得不妙，卻聽葉濃表的聲音響起道：「你繼續說！」
「是。」蔡三恭敬道：「住於來客酒樓的八人分居放八間客房，而兩具棺木則分別停放於章伍力和夏侯風揚的房內。」
「至於在迎春客棧的鄧摘命和李五指在亥時以前都未離開門房半步……」蔡三喘了一口氣，道：「在這數日前後，中原武林中有不少人物到了橫山城，至於名單……」
葉濃衣一揮手，道：「名單我稍後再看。我要知道的是，在來客酒樓中那八人的行動。」
「是……」蔡三乾咳了兩聲，道：「據屬下所觀察的部分，可能需要陳老五配合……」
從戌時到子時盡，分別朱盼盼、京千靈、龍小印都到過大舞的房內。她們像是極有默契似的各呆了一個時辰後離去。
最特別的，是丑時時分百花門門主文文亦到大舞的房內，不過進入片刻即出，原因則不詳。
葉濃衣淡然道：「這點很反常是不是？」
「是。」蔡三和陳老五不得不承認。
因為任何一個戀愛中的女人看見心上人不可能這麼快就離去。更何況，大舞吞食了文文一直想要的「火中蓮子」，又豈有如此乾脆之理？
「你們確定大舞在房中？」
「是。」蔡三和陳老五又同時應道：「店中小二是我們的暗棋，曾三番兩次的見過。」
葉濃衣笑了，笑得很冷，道：「難道他看了那麼多次對方不會起疑？」
他啜了一口茶，冷冷地道：「他絕對不笨！」
現在的問題是，對方為什麼故意讓他們查探？陳老五乾咳一聲，道：「是，屬下曾將此事向屠大總管報告過……，據判斷，最有可能的情況是，房間中那個大舞並不是大舞他本人。」
所以，朱盼盼、龍小印和京千靈可以配合行動假裝夜半找大舞談相思之情。
也所以，文文一進去就出來。
那個人如果不是大舞會是誰？
他們有可能是挑選另外一個人和大舞對調？
瘦子可以變胖子，胖子卻不容易化成瘦子。
葉濃衣淡淡一笑，道：「我們組合一下。第一，如果他們的人互調在身材上不合。這點，我想你們都觀察過了？」
「是。的確沒有！」
「第二，他們互調的話一點用處也沒有，是不是？」
這個分析又是合情合理。
「第三。」葉濃衣冷笑道：「文文為什麼一進去就出來？因為，她碰到的根本就不會對她有任何幻想的男人。」
百花門主之艷，天下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不動心。
唯一的可能，只有得道的高人。
「那麼。」葉濃衣笑了道：「那個人會不會是悟一老道？」
葉濃表的判斷令在場的人全嚇了一大跳。
因為，他說的很有道理，而且是個很可怕的事。
如果是悟一道長不見了也就罷了。問題是，現在不見了的人卻是大舞。
大舞消失了遠比任何人消失都來的可怕！
他去了那裡？
葉濃衣沉住氣，再問道：「是不是從百花門門主離開後便各自安睡？」
「是。」王三才接道：「直到今日晨時他們還忙著打理各自的事務。聽說……明天晌午才啟程……」
這個當然是別有玄機！
葉濃衣冷冷一哼，道：「文文住哪一間客棧？」
「流雲三弄居。」王三才應道：「那不是客棧，而是百花門在此地的一份產業。」
葉濃衣沉吟了片刻，淡淡地道：「我想……」他朝向屠無敵道：「宣天無現在一定是被誘到流雲三弄居大鬧了？」
屠無敵不得不對這位少主刮目相看。
好像葉濃衣在忽然間開竅了似的，一切俱在他的掌握之中。
屠無敵的眼中有了一份尊敬，卻依然好奇回了一句道：「少主如何判斷？」
「因為，以宣天無的武功去來客酒樓……」葉濃衣淡淡一笑，道：「絕對不會有什麼好看的事是不是？」
＊ ＊ ＊
葉濃衣進入憩息的別院廂房，便見依窗早有一道人影負手而立望著窗外。
葉濃衣一個箭步向前拜倒道：「孩兒叩見爹──」
那道瘦長而悍勁的身子緩緩轉了過來，正是當今葉字世家主人葉老豹！
「起來。」葉老豹望著起身肅手恭立的孩兒，臉上有著少見的溫和：「由方才中的表現，這半個多月來你已大有進步……」
「蒙爹教誨。」葉濃衣恭敬回道：「是爹苦心訓示。」
葉老豹淡然一笑，移動著身影坐了下來，緩緩地道：「你可有想過，為何爹在這半月時間暗中教導你不少事，而不讓九方南翎和屠無敵知道？」
原來，葉濃衣今日的成就有這麼一段原因。
「孩兒妄言。」葉濃衣開始有著他爹的聲調、神情，緩緩地道：「這是傳承問題，所以不想讓他人知曉。而且……」
葉濃衣淡淡一笑，道：「而且日後孩兒要帶領葉字本家，自是要有足以服人之智與服人之技！」
「好。」葉老豹隨手自袖中取出一本劍譜，道：「智已開則技可搏。萬事俱能溯到一個根源則大有成就可為。」他一頓，道：「這本是本家中至深的『天星拾葉劍笈』，前後篇便是內功心法及劍勢氣理。好生研讀……」
「是。孩兒拜謝爹！」葉濃衣恭敬地收下。他心中很明白，明白這劍笈的重要。
自來，只有葉字世家的家主繼承人才能練就這本秘笈。
簡言之，這本秘笈的傳交本身就代表了香火的傳承！
葉老豹緩緩起身，沉聲道：「這邊的事你好好處理。」
葉濃衣訝道：「爹又將何往？」
葉老豹淡淡一笑，道：「五毒教的冷魂奪心泉已將大成，爹先往中原佈置……」
「是。」葉濃衣一應，又問道：「孩兒敢問爹，天下同輩中有那些人可虞？」
葉老豹雙目一亮，點點頭，道：「問得好！」他轉身，緩緩地道：「其一，是蘇佛兒那幾人……」
蘇佛兒、俞靈、小西天……等人，確是人中龍鳳。
「其二，則是東海傳人的徒弟，董九紫和雲小貝……」葉老豹沉聲道：「第三，便是現下所遇的大舞、柳無生和魯八手──」
葉濃衣只覺雙拳一握，朗聲道：「孩兒記下了。」
「另外……」葉老豹雙眉一皺，沉吟了片刻才道：「有一位極其神秘的羽公子……」
羽公子？葉濃衣訝道：「這人是……」
葉老豹雙目中有了一絲疑慮，搖頭道：「不知道來歷。反正日後我總會查出來的。現下，最重要的就是拿到龍小印的那個香囊！」
龍小印的香囊，含有著一筆巨大的寶藏！
「天下第一諸葛」冷明慧的話絕對沒有人懷疑。
＊ ＊ ＊
宣天無今天真是一肚子火。
首先，屠無敵一番話激怒著他直奔出葉字世家分舵的名賠山莊，直跨到橫山城的街道要尋個地方坐下好好思索日後的動向。
但是，兩名手挽花籃的女子巧笑的迎面而來。
殺氣！
宣天無冷冷自心裡笑起。
好極了，道爺手癢正想找下手的對象，這兩個小女人分明是找錯了時辰。
宣天無雙眉一挑，只見那迎面兩女左右欺近，手中花籃一抖一拍。利時，滿簍子花罩往前面七尺方圓。
而且，朵朵具有致命毒針！
宣天無冷哼，雙目一睜已暴起揚身，手中長劍化成一道劍氣直奔向滿天而至的花落。
驚鴻間，劍起劍落，那兩名女人已經躺下。
她們死的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並不是以為她們可以殺得了宣大無。而是指使者告訴她們，對方不會殺了她們，只會將她們擒下逼問是誰幕後指使。
那麼，她們就可以嫁禍給百花門。
可是她們錯了，錯在她們的活並不是計劃中的一部份。而是她們的死才是。
因為，她們要嚥氣以前看見了蔡三。
宣天無看著蔡三驚惶地大叫道：「唉呀道爺，你怎的殺了百花門的人？快走吧，否則就慘了……」
蔡三現在可十足是個菜販模樣。
宣天無冷冷一笑，盯著蔡三沉聲道：「你認識她們？」
「曉的了。」蔡三嘆道：「每天跟我買菜的哪怎會不知道。」
「她們是百花門的人？」
「唉呀，道爺你還不信？這城裡誰不知道百花門的分舵就在城東啊？」蔡三又一付好心地直勸道：「道爺，我看你快走吧，不然……」
「百花門的分舵在那裡？」宣天無的聲音很冷！
「道爺……」蔡三叫道：「您可別……」
「說！」
宣大無雙目一睜，蔡三可怕了，打抖顫聲道：「道……道爺到城東一間『流雲三弄居』就是了……」
宣天無隨手扔了一塊金子錠到蔡三面前，冷冷地道：「可以的話，別在這城裡混了……」
說完，也不理後頭蔡三一個勁兒點頭道謝，便自提劍而行。行的方向，正是往城東的路！
＊ ＊ ＊
橫山城在煦和的陽光下，暗裡像是激湯著一波又一波的湧潮。
這個看法，或者說這個感覺，絕對不僅僅是來了許多的武林人物這麼簡單。
而是由今天中午有一名道士當街殺了兩名刺殺他的賣花姑娘所引起的。宛如，那是一切事件引爆的導火線。
整個橫山城沸騰騰的傳聞著一個消息，龍威鏢局龍小印頸上的那個香囊有著一庫的巨寶。
所以，這些原先打著要來拜祭龍威風和京虎霸名義的江湖人物似乎部別有居心了。
問題是，誰傳出了這個消息？
更重要的是，這消息的來源是「天下第一諸葛」冷明慧！所以，絕對沒有人懷疑。
橫山城發生的第二件事還是宣大無。
據說他一路提劍直闖流雲三弄居，前後不過一柱香的時間便剃了大光頭和一個和尚走了。
道士變和尚？
這事原先挺新鮮的。
但是，有識得那個帶頭和尚的人驚叫傳聞道：「大悲和尚！」
大悲和尚出現在橫山城？這的確是非常驚人的消息。大悲已現，蘇小魂會不會來？
俞傲、潛龍、趙任遠呢？這些在三十年前叱動江湖的人物是不是會出現？或者是他們的後代亦足驚人！
＊ ＊ ＊
大舞的名字應該改做大頭才對。
現在他可真覺得自己任重道遠了。面前，文文正巧笑地望著自己，他可一點心情也沒有。
老早，他就接到大悲和尚的傳書相見於橫山城的流雲三弄居。所以，不得不請李五指又易容了一次，讓悟一道長假扮自己。
他想想好笑，一個得道高人扮自個兒這豬樣。
本來，他和大悲和尚是暗中相見的，而且是等著文文到來客酒樓找「自己」時才相見。
天曉的這小女人精的很，一忽兒便回來了，而且還撞個正著。
但這是小事，真正的大事是大悲和尚的交代。
大悲和尚把龍小印的香囊交到了自己手上，很溫和、很有笑容地道：「阿彌陀佛，武林重任交給你了。」
何止重任？這簡直是和天下為敵嘛！
誰無貪念？正是利用貪念！
大悲和尚解釋道：「冷明慧那老老頭想出來的法子。唯有這樣才能逼出羽公子來看他的真面目……」
大舞苦笑道：「為什麼不交給蘇佛兒？哥哥我和他見過一面，人挺不錯的……」
「正巧，那小子也這麼說。」大悲和尚大笑道：「人家先說了嘛，所以你就強壯點接下來算了……」
大舞大大又大大地嘆了一口氣，道：「好小子，下回見了面非好好還他一下不可……」
「這你放心！」大悲和尚大笑，道：「我保證有一天你一定會和那小子玩一些事的。」
佛兒大舞！
如果蘇佛兒和大舞合起來幹一件事會怎樣？大舞越想越樂了，佛兒大舞，有意思！
＊ ＊ ＊
「你眉頭皺這麼緊幹啥？」梅問冬哼了又哼，叫道：「小心生繭打結。」
大舞看著眼前三個女人，苦哈哈一張臉指著窗外道：「現在已經是快傍晚啦！」
藍掬夢哼道：「那又怎樣？」
梅問冬緊著道：「是啊，沒有說你不可以走啊？有事快去辦吧！」
廢話！哥哥早想走了，想留下的是烏龜。
但是他不能走，道：「喂，文大門主，方才大悲大師的話妳可聽到了？」大舞嘆氣道：「要找出羽公子非得請你幫忙不可。」
因為，文文是他們所知見過羽公子次數最多的人。
而且更重要的，文文是百花門門主，百花門中人一向對各種氣味都很敏銳。
縱使羽公子會一氣三清神功可以千變萬化，卻是改不了他身上的氣味。所以，文文現在變得很重要，重要到讓大舞反過來找她。
這也就是蘇佛兒不能接下這個任務的理由之一。
因為單文雪也是號稱百年來江湖第一美女，況且還有一個很微妙關係的米小七在。
文大門主終於輕啟朱唇，小嘆道：「你吃下了『火中蓮珠』是不是？」
「是。」大舞苦著臉，嘆道：「為了活命嘛。而且在那個時候對別人也沒什麼用。」
沒用？文文差點跳起來殺人。
她反而笑了，而且笑的很愉快道：「沒關係。本來就打算嫁給你，打算和你一道練『百花一佛笑』來對付羽公子。所以，我們誰吃了都一樣……」
完了，最麻煩就是這個。
大舞他可不笨，不知今年走什麼屁桃花，先是京千靈後有龍小印，再來是朱盼盼外加這個文文。
如果一個處理不當，唉，後果悲慘！
他大舞老兄心裡正自叫苦著，那個文文忽然一轉臉色冷冷地道：「現刻是本座午憩時候，大舞先生如果沒別的事的話……」
哎喲，這妞說翻臉就翻臉，變的可真快。
大舞聳了聳肩，旋即站了起來笑道：「小生沒事，先告退了……」
文文也不顧大舞那抱拳作揖，自是挺身往裡頭去了。這兒藍掬夢朝大舞一抬手道：「請……」
請的意思就是你可以走了。
咱們大公子可很識相，三步兩跨地出了流雲三弄居站到了城東這條錦衣街上。沒走個七八丈遠，後頭前方外加左右上下最少有十二雙招子在注意自己。
這就是成名的感覺？大舞嘻嘻的自己笑了起來，咯咯的聲音自覺像一隻老母豬似的。
他這廂自顧樂著，前面迎著走來兩名一老一少的漢子，臉上一樣堆滿了笑意。
「狼狽絕配」！
大舞認識這個傢伙的身份，老頭那個人稱「過天狼」黑海造，年輕的那小子有名「掠地狽」白都策。
他們可好認，反正你瞧見了一老一少走一處，而且老的長相是右耳下三顆紅痣，雙眉飛張似爪；年輕的則是頸胸間三點紅痣，兩鬢飛白垂落。便是！
「狼狽絕配」是一個奇怪的組織，江湖中不時可以看見他們的蹤跡，也不時有他們殺人劫貨的傳聞。
只是，從來沒有人掌握過他們犯罪的證據。
很顯然，他們的行動都很詭異而且計劃周詳。
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的成員很少，頂多只有三組！
本來，要找出紅痣位置、顆數相同的人本來就很難。而且，還要是練武的材料外加老少配。
大舞實在有些佩服幕後那個人的耐心和能力，到底自從七年前有「狼狽絕配」成立以來，他們都活著好好的。
眼前，黑海造抖動著一張桔子皮似的老臉，朝自己笑道：「這位是……名滿江湖的大舞老弟？」
大舞一點也不客氣：「在下正是名滿江湖的大舞。」
「很好。」白都策裂嘴一笑，像極了奸詐的陰狽瞧著自己道：「聽說，龍小印的香囊已經到了你手上？」
大舞苦啦，肚予裡開始不很尊敬地罵起那個大和尚來。顯然，是大悲和尚臨去秋波，傳出這句話來。
大悲和尚的用意是，將所有武林的鋒頭自龍小印身上移向大舞。
這很合理，因為龍小印對大舞很有好感的事已經是公開的事兒。
就如同京千靈、朱盼盼、文文喜歡大舞一樣，這已經是武林中「英雄美人」茶餘飯後的談話興頭。
大舞卻有一個更合理的回答道：「香囊是在我這兒。不過……」
「不過什麼？」白都策雙眼瞇著，一付想幹上了的樣子。
大舞很瀟灑地一笑，用自以為很有魅力的聲音道：「不過，香囊裡面那張藏寶圖……」
這可是重點，連那頭「過天狼」黑海造都忍不住脫口間道：「藏寶圖怎樣？」
大舞又擠眼又聳肩地活了活筋骨，眼珠子四下滴溜了一圈，只見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不少遊手好閒晃來晃去的傢伙。他笑而不言！
黑海造在江湖可混久了，這眼珠子隨便一溜就肚明了大半，便乾咳了兩聲哈哈混氣地笑道：「老弟，咱們這麼久沒見了，怎麼說也該先找個地頭落腳聊天才是。」
「成，成。」大舞一提到吃就樂了道：「城南那家三刷羊肉鍋有名著哪！」
＊ ＊ ＊
「朝天鍋」是一家店的名字。
它絕對算得上橫山城三絕之一。
橫山的日出斷雲是一絕。
橫山的曹家古拙圍是第二絕。
第三絕，三十年來大家一致公認「朝天鍋」的三刷羊肉獨步天下。尤其是一邊喝著「大酥骨烈酒」一邊吃朝天鍋的羊肉，據說男人都顯得特別豪邁。
原本，這裡已是塞內外交界重鎮，自是一般人較中原文雅風範豪爽得多。
午時過半，這一樓子店忽的湧來大批的武林人物，沒兩下便把整座樓全佔了滿滿的。
當然，誰都聽說手握藏寶香囊的大舞和「狼狽絕配」相約到這兒來大吃一頓。
當然，誰也都很識趣的把中央那一桌子留下來。
大舞和黑海造、白都策果然緩緩地由街的那一頭出現。他們走的並不快，就如舞臺上的主角用不著太急於露面一般。
少說有六十來個座客的「朝天鍋」卻是一忽兒靜的運一支針落地的聲音都聽的到。
大舞真想笑起來。現在距離「朝天鍋」不過是六步遠近而已，裡面卻是早已坐滿了洗耳恭聽的聽眾。
他朝左右身旁的「狼狽絕配」一笑，低聲道：「這城小，消息倒是挺快的……」邊說，已是站定在原位。
白都策挑了挑眉，低聲道：「大兄想換個地方也成。」
「不必了。」大舞四下望了望，看東看西的一陣這才向兩人低聲道：「告訴你們那個秘密……」
黑海造和白都策果然很專心的聽著。「香囊裡面的藏寶圖分成兩半……」
大舞咭地一笑，接道：「一半在柳無生手上，另一半在魯祖宗身上。哥哥我只不過是個幌子……」
「真的？」黑海造在判斷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其中最大的一個漏洞是，大舞為什麼要告訴他們？
「我想見一個人。」大舞說得很誠懇道：「我想，你已經知道我指的是誰？」
白都策和黑海造互視一眼，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是想見我們後面的那一位險王？」
險王？原來「狼狽絕配」的主人叫「險王」！
好名字。大舞一笑，點點頭道：「我說過你們會知道的……」
「這個……」黑海造沉吟了片刻，道：「我得請示一下。」
「行，怎麼聯絡？」大舞說的很爽快、很有力道：「我相信你們一定有套很快的法子。」
這的確是。黑海造沉吟了一下，立即自懷中取出一個蠟丸交給大舞，沉聲道：「我相信你是想跟我們合作……」
「聰明！」大舞大笑，笑的讓六步外朝天鍋裡的人全數聽的一清二楚：「哥哥我最喜歡跟聰明的人合作……」
他們三個站在樓外竊竊私語已引得一屋子裡的人皺眉的皺眉，用力聽的用力聽。
只是對方聲音太低，怎樣也不真切。如今，大舞方方這一大叫了，哪有不騷動之理。
至此，已有那些按捺不住地站起身來。
門外，人舞伸了伸懶腰，朝「狼狽絕配」丟下一句：「晚上聯絡啦！」話畢人走，可一忽兒也沒耽誤。
倒是黑海造和白都策受到了好幾股的壓力迫至。
眼前，朝天鍋裡出來的人少說也有三股各自成某個攻擊的角度圍靠過來。
黑海造的臉沉了下來，陰惻惻一句：「都策，擋者格殺！」
「當然。」白都策的回答平淡約有如吃飯。
＊ ＊ ＊
「我想，你們一定會很感激哥哥我……」大舞望著柳無生和魯祖宗邢兩張很難看的臉，振振有辭的道：「到底像這種十年才一次能成大名的機會，來的著實不易是不是？」
柳無生真覺得自己交了壞朋友，用力的嘆了又嘆道：「幫朋友兩肋插刀，你是於心何忍？」
「慢慢──」大舞伸手阻止魯祖宗要接著的話，搶道：「看朋友兩肋被插刀你們可安啦？」
魯祖宗看看大舞他老兄說完了，這才嘆道：「人都來了，想安也安不了──」
「哈哈哈……」一串長笑，窗外人影一閃又閃，竟自進來了兩個瘦長的漢子，共同的一點是兩張臉活脫是死人皮似的一丁兒表情也沒有。
「唉呀，這不是韓氏兄弟嘛？」大舞像極了見到老朋友似的大叫道：「難道你們不知道有個老朋友在這兒？」
韓氏兄弟一愣，那個老大韓邪當先陰惻惻道：「嘿，是那位？」
大舞一笑，指著門口笑道：「他囉。」
韓氏兄弟望轉眼去，門口哪有人？
韓家老二可沉下臉了，當下便哼道：「大舞兄弟，我們今天來可是談生意、談玩命的事，嘿嘿──若是你瞧不起韓邪、韓惡大可招呼一聲……」
大舞瞅扭著眼，笑開了來叫道：「誰跟你談啦？正主兒告訴你在門口等著嘛！」
這回，韓氏兄弟可有感覺，那右首門口處正是有一道劍氣游移籠罩。他們雙雙大驚，這一扭頭過去便看見了悟一道長抱劍淡笑。
「悟……一……」韓邪吃驚地連話都說不清道：「你……道長怎麼……會在這兒？」
「貧道一直都在這兒。」悟一道長淡淡一笑，右掌已握上了劍柄道：「十年不見，兩位昆仲氣色可不差……」
哪會不差！現在韓邪和韓惡的臉可比原先死人皮還要難看的多。就見那悟一道長堪堪跨步進入屋內，嘩啦大響，韓氏兄弟早已沒命的破窗而去。
「好，道長好威風。」大舞第一個拍手，柳大膽和魯祖宗也不慢，紛紛叫好了起來。
這三個年輕人，分明是隔山叫虎鬥嘛，悟一道長捻鬚一笑，道：「三位施主這般沉著，自是日後抗扛大風大浪之人……」
「哪兒的話？」三個人三個聲音相同地道：「道長客氣了。」
悟一道長朗聲大笑道：「年輕人真好，哈……」
這廂四人大笑一陣，方歇後，梧一道長才沉吟道：「現下中原武林的情勢波湧詭譎，我們這一行路回去看來是得分成兩路了……」
其一，自然是護送棺木回洛陽安葬。
其二，則是人舞、柳無生和魯祖宗另行一途，將江湖中的恩怨引離到另一處去。
這原本是很合理的事。門口卻有人反對道：「我不贊成！」朱盼盼嘟嚷著嘴道：「大舞，本公主說過要好好教訓你的，可不準你溜。」
朱盼盼邊說邊跨進來，門口人影一閃，京千靈和龍小印亦紛紛進入。當先，龍小印哼道：「大舞，你忘了你是龍威鏢局的一分子？現在我們的責任是整頓本鏢局。」
大舞可嘆氣啦，道：「拜託妳成不成呀龍大小姐，那個大悲和尚把香囊交給在下我的目的就是不讓妳……」
龍小印一愕，訝道：「香囊？什麼香囊？」
「還有什麼香囊？」柳無生嘆氣道：「就是經常掛在你脖子上的那個……」
龍小印臉色變了變，訝道：「大悲大師取走了？」
這可奇了，難道她自己都不知道？
魯祖宗想起上月忽地不再見到龍小印頸懸香囊的事，便問道：「喂，妳好像有一個多月沒載了是不是？」
「嘿，原來你們三個都這麼注意那東西？」龍小印哼了哼，道：「不錯。那天塞外的途中因為風沙及天熱，所以我把它取下來收放著……，難道，大悲大師從我包袱中裡取走了？」
她皺了皺眉，問道：「那香囊到底有什麼重要？」
好問題！三個男人外加一個道士全嘆了一口氣，才七嘴八舌地解釋了一遍。同時大舞亦由懷中取了出來。
龍小印這廂注目望去，臉色變了變。忽然，她道：「我有事先回房一趟……」
於是，一轉身走了出去。
這事可越來越奇怪，難道這中間還有什麼計謀不成？或者這一切根本就是連環計裡後節？
大舞正低頭看那香囊沉思，忽的覺面前一種刺目的氣氛，抬頭望去落眼的正是京千靈一雙妙目無言望來。
兩相一對眼，大舞心中不由得為之一震，心中一股愛憐的感覺升起。
他想起佳人和自己的過往，曾是夜半冒險奔馬而來，亦多深情嬌嗔，且有無言相許兩情。
卻是，半個月前孤天傲地堡一戰中伊人的爹親逝去而自己少有半言隻字的安慰。
再想至佳人雖然知道有眾多女子愛慕自己，卻也默默無言就如現在。
大舞一嘆，想著，這便是「真情」二字？
昔日刁蠻的姑娘如今溫柔婉約相待，而自己反倒忽略了她？他又復一嘆，人向前一握伊人手，輕道：「到外頭走走吧！」
伊人的眼中有了一抹神采，含笑道：「好。」
此無言，屋中諸人亦無言。
朱盼盼望著雙雙離去的身影，竟是一種難言的感覺打從心裡升上。
她一頓足正要出去，門口一閃，龍小印嘻嘻笑著邊叫邊衝了進來：「大舞。」
人入抬眉、錯愕、四顧。
眼前，並不見郎君身影。一頓足，她咬牙。
柳無生一清喉頭，搶先笑問道：「龍大小姐，妳剛才去看了結果怎樣？」
怎樣？龍小印一肚子火正找個孔出，柳大膽真夠大膽，在這節骨眼兒上問。她銀牙一咬，怒氣一沖：「關你什麼事。」語沖人更沖，便一個轉身又闖了出去。
本來，這裡頭有件事故，正想對大舞好好調笑一番，那真正的香囊猶在自己包袱內，如今已是貼身藏著。
包袱內，有著大悲和尚的一封信。信的意思很簡單，大悲和尚交給大舞的香囊是假的，而香囊裡面的藏寶圖也是假的。他這樣做的目的，是想讓武林中所有的茅頭全指向大舞他們三個年輕男人而不是她這個女子。
最後，大悲和尚提了最重要的一點。
龍小印何時有心便在何時自己把真的香囊交給大舞。因為，香囊是昔日鍾玉雙女俠送給龍威風夫婦，這東西自是成了龍家之物。
對大悲和尚他們而言，決不會去盜回送出去的東西！
這不但是人格問題，更是風格問題。
大舞，你別想叫我甘心情願地送給你！龍小印的心整個火燙了起來。這處，從她房裡望下，正可見那大小子和京家姑娘漫步於來客酒樓的後院庭園。
很好，真好！龍小印咬牙切齒，想起被京千靈剌的那一劍，多虧有李五指叔以「採禾七手」的內功療法相救。
所有恩怨，忽然一下子湧上了龍小印心頭！
＊ ＊ ＊
流水映雲相奔走，小橋跨情兩互攜。
大舞握住佳人的柔荑相攜到了池央「賽江南」小閣中。兩人影無言默立，郎君心細，輕輕撫撥了飛亂出來的髮梢。
伊人一笑，道：「醜了是不是？」
郎君大笑，搖頭嘲笑道：「怎看都美。」
「好貧嘴。」伊人嬌媚無方，別過了臉去。卻是，郎君扳過了它的面容向自己，笑著道：「就是喜歡這樣？」
雙雙笑了，心裡直覺此情此景已賽過天上神仙。
正一切無言，卻是有人不識趣冷冷打岔道：「好一對只羨鴛鴦不羨仙──」
來人，全身黑衣勁裝，冷漠著那張七旬臉三角眼的白髮老人。身後，還有著去而復還的韓氏兄弟。
「那個小胖子就是大舞。」韓惡當先叫道：「就是傳聞中香囊在他的身上……」
白髮老人喉頭咕嚕一響，嘶聲怪音的乾澀道：「小子，你認不認識老夫？」
大舞雙眼兒一瞪，也隨著那老頭子的聲音哼道：「看左看右，閣下大概就是飛雪山的遺老，凝愁老人是也不是？」
凝愁老人仰首乾澀大笑，怪聲嘶叫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江湖中竟然還有人記得我們這些老頭子……」
他倏忽的一住口，瞧著大舞半晌正想接道。卻是大舞已先聳肩道：「老頭子，你是不是想知道在下我怎麼會知道的。」
凝愁老人的確很想知道。因為，飛雪山中的遺老已有近五十年的時間沒在江湖中出現。
更重要的一點是，飛雪山位居塞北嚴寒之地，本來就是人跡罕至所知者甚少。
這小子是怎麼知道的？那凝愁老人表面上神色不動，骨子裡即是驚心難信。莫非這小子真的比傳說中還可怕？
大舞嘻嘻一笑，朝京千靈道：「靈兒，妳還記不記得伊克昭盟的木希里可汗怎麼說？」
「記得啦！」京千靈巧笑一盼，清脆地接道：「他說北方的烏蘭察布盟盟主成利古墓可汗，為了完成統併塞北進軍中原的計劃，不惜重禮聘請飛雪山那些老頭子出來。據說第一個見利眼開的就叫做凝愁老人什麼的……」
凝愁老人臉色沉了又沉，默默嘶聲道：「好個木希里，果然有些兒能耐查出這一段來……」
他瞪著大舞，緩緩地道：「年輕人，識相的早點交出東西來，免得大夥兒難看就不好收場了。」
「老頭，這你可錯了。」大舞搖頭又搖頭，道：「哥哥我最喜歡幹難以收場的事。」
這話擺明了，想動手請便。那凝愁老人那兒客套，口裡冷哼一聲便自折身竄了過來。
且別看人家是七旬白頭老，身勢卻是一等一的大行家。這一近身，已然雙臂探伸間化成滿天雪花般罩至。
雪花？怎的望眼俱是白亮亮的耀目難睜？
大舞雙目可凝了個清楚。
原來，面前這凝愁老人的雙掌俱已套上飛雪山獨創的「雪影套」。這玩意兒武林中有著傳聞，是用雪下十丈的一種寒凍蟒的皮製成。
而這種怪蟒又只產於飛雪山山壁一十二洞內才有。
據說，這種巨蛇的皮在經過數百年長期的寒天雪地下是無法蛻離蛇身的，直至蛇的大限已到，自是會破冰而出怪叫而死。
恰似，秋蟬。
是而這種蟒蛇的別名就叫做「秋蟬蟒」！
這段源典是大舞在「天下第一諸葛」冷明慧的藏書閣中所知聞。今日見得亦為之一震，脫口叫道：「好個秋蟬蟒做成的雪影套，想來配上飛雪山的武功一定更見威力。」
凝愁老人這廂可著實的嚇了一大跳，出手的速度不禁緩了下來，邊問道：「你這胖小子古怪。這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可不能告訴你。」大舞挪身遇過了滿天而來的雪花，順勢出手三劈，擊退了凝愁老人笑道：「全說了那哥哥以後就沒得賣弄啦──」
他嘴裡是笑談著，內心卻有著一股震驚。
他驚的不只是凝愁老人的武學造諳驚人，更令他驚異的是自己體內竟有一股莫明的亂流衝散著氣機和自然的運行。
這還得了，大舞心裡是驚訝莫明，腦海卻思尋不已。
他想自己上一回的出手並無此現象。但那時可是在三度進入孤天傲地堡的「金鳳三揚翅」峽谷時。
彼時，中了對方的轟天雷一炸卻仍然冒死入堡想救龍小印。直是，知道龍小印已遭李五指所解開生死關便服了「火中蓮珠」自救。
打那時之後便未曾再與人交手。便是孤天傲地堡城門那場驚天動地的決戰，自己亦末插手。
此觀，這奇異的現象是在那日之後一直留在自己體內，只是自己一直不知道罷了。
他想歸想，眼前這個麻煩卻是非解決不可。當即，朗笑一聲，兩臂翻拍中迎向凝愁老人，雙雙飛滾打成了一片。直至，到了第二十八招。
此刻，凝愁老人周身幻成一道白花花的雪芒，一片耀目中罩向大舞。
同時，韓邪、韓惡兩兄弟亦大喝拔劍，劍指是京千靈的頸部、前胸。
大舞忍住胸口一陣亂逆，大舞中將彈珠置於掌間，便是迎身撞入凝愁老人的掌影之中。
另端、京千靈冷冷一哼，左手一抖「百嶽挽月雲」，右掌則握挑北斗薄刃迫向韓氏兄弟。
但見一陣呼喝聲裡，百嶽挽月雲阻住了韓氏兄弟的劍勢。而京千靈掌中的北斗薄刃卻毫不留情的在韓邪和韓惡身上留下三道血口子！
其中一道，劃破了韓惡的頸間血脈！
隔旁，大舞那白芒一點光華自指光彈出，自旋有靈地刺入凝愁老人掌影之中。
「波」的一響，又復響。連連經過一十二聲之後方停。
一切，沉寂如死。
遠方斜夕靜沉，一片天地染上了玫瑰紅的色彩。
既是壯麗又有著莫明的哀愁。
凝愁老人喘了又喘，片刻後方冷冷一笑，道：「好！小子有種、有膽識、有能耐！」
說完，看了一眼韓惡的屍體和韓邪的傷勢，雙拳緊緊握住，指縫間竟自是冒起一白煙來。
大舞雙目一凝，忽地笑道：「老前輩，你可是想用『寒天破冰』來個玉石俱焚？」
只見凝愁老人指問的氣霧越來越濃，只見一直凝結著拳角之上而不散。沒半響，竟似有一層薄冰雪霜覆著。
京千靈心中一緊，訝道：「大舞，他何必如此？又沒深仇大恨？」
「本來沒有。」大舞嘆道：「現在卻有了……」
因為，飛雪山最大的忌諱就是人家道出了他們的底細。而更重要的守則，他們絕對不能敗給晚輩。
否則，不是一死共亡就是做為對方的僕役。
這是飛雪山的山訓。
方才大舞的出手顯然佔了一些優勢。
所以，凝愁老人似乎沒有別的選擇。除非，當場中有一位天下公認的大俠正在做某件值得令人尊敬的事。
這個規矩很奇怪，卻是一種尊重。
尊重武林中已逐漸淡忘的精神和品格。
飛雪山中遺老人稱亦正亦邪，最主要的是他們很尊重曾經為武林挽救過血劫的人。不論這人是不是他們的敵人，他們絕對打從心裡有一份敬佩。
凝愁老人的雙拳已成冰、成凍，京千靈可以感覺到四周的溫度忽然冷了下來。
從身旁大舞的表情，她擔憂了起來，看出大舞並沒有絲毫的把握避過這以命搏命的一擊！
空氣，愈來愈冰寒！
人影輕閃而落，穿過這層冰寒之氣時發出衣袍和冰氣的波裂聲。來的，正是夏侯風揚。
「不論你們有什麼事非拚個你死我活不可！」夏侯風揚淡淡道：「現在大概應該先看一樣東西。」
京千靈噓了一口氣，急問道：「什麼東西這麼重要？」
「天蠶絲。」
「天蠶絲？」
「不錯。」夏侯風揚的表情充滿了尊敬道：「京總鏢頤和龍總鏢頭的棺木上都放有一小節的天蠶絲……」
＊ ＊ ＊
死，對武林中打滾的人來說並不可怕，而且可以說是很正常的事。
武林史上的統計，平均每天有二十八名武林中人死亡，有一十二名消失，以及最少九十八名受傷。
所以，生死在武林世界中看得很淡。
最重要的是，是不是死的很有義氣、很有道理。
在這世界裡面，死後的名聲是很被重視的。當然，不只是自己受到尊重，甚至是自己的後代也受到尊重。
可是，所有的尊重都沒有一個人的拜祭來的重要。
這個人，每每拜祭一位足以名垂後世的人物之後，總會在他的棺木或者墳前留下一小段的天蠶絲。
而天下，絕對沒有人敢去偷、去盜、去毀掉那段三寸三長短的珍品。
因為，誰也不會、不敢冒犯蘇小魂！
就算當今皇上巡視於野，遇見蘇小魂於途中，亦必下駕徒步前往請教。
這就是蘇小魂被稱為「大俠」真正受人尊敬的地方。
＊ ＊ ＊
凝愁老人的拳上已無冰、無霜。
他的手就像平常老人家的手一樣，有著皺紋和折皮。這時，全身的功力已經由手臂上撤出。
他恭敬地看著棺木上的天蠶絲，良久、良久，緩緩抱拳一揖，便是無聲的轉身離去。
從頭到尾他沒有看大舞一眼。
誰都知道，他們下一回見面必然是拚的你死我活。
但絕對不是現在！
因為誰也不想冒犯蘇小魂的誠意。
蘇小魂尊重這位棺木裡的人，就如同天下所有的人全都尊重一樣。所以，在這棺木之前絕不出手。
這是武林中誰都知道要遵守的一件事！
＊ ＊ ＊
大舞望著凝愁老人離去的背影，半晌後才噓出一口氣。這時，體內的那股亂流已逐漸平復了下來。
似乎只要不動及內力，這股亂流走不會自己蠢動的。他皺了皺眉，取出稍早「狼狽絕配」交給他的蠟丸，用指力破開。
丸內有紙，紙上是寫著「狼狽絕配」彼此間在這三日內聯絡的方法。
每個人全沉默了下來，他們忽然覺得那個「險王」比想像中更可怕。因為，三日一換的聯絡方式誰也無法掌握「狼狽絕配」的行動。
更可怕的是，「險王」這個人的心思和掌握能力驚人。
因為他必須都能知道每一組人員在哪裡、在做什麼。
大舞瞧了瞧內容指示後，大大嘆一口氣，道：「我們是不是該分成兩路了？」
照今天的情況看，日後的麻煩會更多的多，大舞的問話其實已表明非這樣做不可。
龍小印冷冷一哼，道：「隨便你。反正有一天你會來求我……」她自是不會解釋這話的意思，便任一轉身回自個兒房去。
李五指和章伍方互視一眼，對這種情場上的事可是誰也無法插手的。
因為他們都曾經傷心過，所以知道除了自己誰的話都沒用的。
情用之至，刀劍不斷。
李五指朝著章伍方當先道：「大舞兄弟之話有理，李某和龍總鏢頭相交一場，自會相隨伴歸至洛陽……」
章伍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因為他知道，李五指並不是龍威鏢局的人，對方純粹是為了義氣，隨行走一趟塞外闖孤天傲地堡。
而這護棺一路回鄉，李五指這般允諾便更見高風義行。一切感激，他只有兩個字：「謝謝。」
那端，夏侯風揚和鄧摘命亦是一聲喟嘆。鄧摘命瞅著大舞和柳無生、魯祖宗哼道：「年輕人，自個兒多注意點，老哥哥不能照顧你們了……」
語氣中，有著抹不去的離別之情。他鄧摘命是好漢一條，終也是用大口飲酒嚥回了淚水。
夏侯風揚也別過了臉，望向窗外道：「三位多保重，洛陽醉仙樓的門日夜不關……」
「當然。」魯祖宗勉強笑著道：「哥哥在塞外待的峻出馬來，早就想去江南好好踢它一圈。」
柳無生也笑了笑，接道：「可不是嘛，中原風情一生不走它十來回，真是枉了……」
那京千靈倒是沉著不語，此刻忽地朝大舞道：「你的體內氣機是不是有問題？」
這話驚人。不但是大舞陡然被這一問嚇了一跳，在場哪一個不是為之一震？
「什麼？京大小姐你沒說錯吧？」魯祖宗第一個叫了起來，伸手一扣住大舞手腕試探著。
剎時，一房間裡的人全數呼吸急促著，眼看，魯祖宗的臉色變了變道：「這是什麼怪事？」
就這話，人舞好像成了怪物似的每個人都伸出手來搭住自己。有扣著手腕的、有點住肩頭的，那個鄧摘命更絕，一隻大手竟是放在自己的足踝上。
所有的人全沉下了臉，因為他們也不知道。
朱盼盼第一個說話道：「這不成。我要跟大舞一道走，多個人照顧，尤其是女人總是比較好的。」
京千靈和龍小印要護棺，所以當然不方便。
「這不成。」悟一道長終於開口道：「公主身負著將天品十八奇藥中所餘的十七項送交給當今皇上的責任。所以萬萬不能……」
「為什麼不能？」朱盼盼笑了，道：「這件事麻煩道長去辦就可以了。」
悟一道長淡然一笑，道：「這事重大，而且關係著兩國之間的情誼。公主萬萬不可興一己之念而……」
「行了，別教訓我啦！」朱盼盼嗔道：「這事我已經決定這樣……哪，我現在就去拿那百寶盒來──」
朱盼盼說著，果真轉身要出門去。那悟一道長一嘆，喃喃地說：「公主，貧道只好得罪了……」
便是，一伸手點住了朱盼盼的穴道！
＊ ＊ ＊
葉濃衣聽完報告後沉吟片刻，道：「看來他們真的分成雨路。一路護棺回洛陽事小，另一個……」
寶藏之事才真是關係一切計謀的成敗。
因為，那一大筆財寶事關著兵變資本的重大力量。
「他們三個必是負責寶藏之事。」葉濃衣冷冷哼道：「不過，護棺這一路也不能有所疏漏。」
屠無敵那廂沉聲道：「依少主之見……」
「護棺那路由九方南翎二當家負責。」葉濃衣淡淡道：「至於大舞他們三個，就麻煩大總管和本少主實行狙擊任務。」
九方南翎和屠無敵互視一眼，彼此明白葉濃衣的計劃有著相當的道理和配合。
「據說，蘇小魂大俠曾在棺木上放下天蠶絲。」九方南翎緩緩道：「所以，在下行動的時機必須等到他們下葬才行……」
葉濃衣沉住一口氣，點點頭，道：「我明白。所以，九方二當家目前要務便是到洛陽佈置一切。」
「是。」九方南翎不得不有一絲讚佩，點點頭道：「少主所說正和貧道所想相同。」
葉濃衣點點頭，耳裡已傳來雞啼之聲。又是一日將出，他笑了，朝屠無敵道：「昨夜他們總共受到八次的襲擊？」
「是。」屠無敵重重一哼，哼著聲音道：「而且出手的人都很不差！」
這個結論有著某種暗示，暗示對方的元氣已有相當的折損。
「比較特別的是文文那個女人。」葉濃衣的表情有些兒變了變，甚至有一點兒紅潮在臉頰。他沉住了氣，接道：「怎麼說，百花門是應該要行動的……」
百花門一夜未動，這表示她們和大舞間有著微妙的關係。
注意每一個細節！葉老豹再三交代葉濃衣道：「它們往往是成敗之間的關鍵！」
屠無敵濃濃一哼，道：「不勞少主煩心，本座已安排伏棋在她們四周觀察動靜……」
屠無敵正說間，王三才快步走了進來朝座上抱拳道：「屬下王三才報告，大舞已到城東之外的金泉寺等候『狼狽絕配』的消息。」
九方南翎忽道：「狼狽絕配昨天共殺了多少人？」
「十八個！」王三才恭敬答道：「另外有七個負傷……」
「狠！」九方南翎冷冷一笑道：「這個比例夠狠！」
二十五名中死其十之七，想是出手必殺奪命。
葉濃衣忽間：「他們呢？」
「無傷。」王三才依舊一樣的聲音回道：「屬下看不出有任何的傷勢……」
葉濃衣皺了皺眉，沉聲道：「柳無生和魯祖宗現在何處？」
王三才竟然搖搖頭，回道：「屬下不知。必須等蔡三和陳老五的消息……」
他們並沒等多久，蔡三和陳老五就傳來他們的下落。
金泉寺！
＊ ＊ ＊
「你知不知道哥哥為什麼要你們分開走？」大舞說的時候可得意了。
「你以為自己很聰明啊？」魯祖宗啐道：「還不是想看看葉家那些小鬼的跟蹤術火候怎樣？」
大舞可有點吃驚了道：「你怎麼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柳無生上完了香，走過來笑道：「大悲大師可不是只跟你一個說屠無敵在這兒……」
「好小子。」大舞叫道：「原來你們就和大悲大師見過面了，而且還被要求一塊兒幹轟轟烈烈的事是不是？」
魯祖宗和柳大膽無奈互視一笑，聳肩道「是又怎樣？」
「又怎樣？」大舞嘆氣道：「早知如此，昨天哥哥我遇上那對絕配就擒下來啦。哪裡還要借他們口宣傳藏寶圍在你們身上？」
「擒下來？」魯祖宗又搖頭又嘆氣地道，「以你的體內怪異氣機，能有幾分把握？」
「我不知道。」大舞苦著臉道：「可能不到一分……」
什麼話。
魯祖宗和柳無生差點不顧這裡是佛門重地的要叫起來。這小子分明是待會兒有賣命的事要他們兩個來幹嘛。
這真是幫朋友兩肋插刀的壞朋友！
他們瞪眼，那端卻走出個年輕的和尚來。
看穿著，走向面前來的這和尚該算是寺中知客僧之類的。而這職務正是做一般應對交際的和尚，活脫個個伶俐通達，頗能觀言察色。
自是，那和尚走到了面前，合十道：「阿彌陀佛，三位施主中可有一位是人舞大施主？」
大舞堆臉一笑，道：「在下就是……」
和尚又低頌了聲「阿彌陀佛」後，往後頭一指，道：「後院中有兩位施主想請大施主移步過去，說是有事相告。」
大舞和柳無生、魯祖宗互望一眼，含笑回道，「有請小師父帶路。」
那和尚合十道了聲「請」便率著三人往後院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