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龍伏虎不愧是葉字世家的殺手團。只見他們六人的身影在半空中一交錯,便自幻成六道刃芒由六個方位撩向百竹身前致命部位!
卻是,那百竹挺立不動,任叫六把短刃透膛而入,還撐著,一口咬緊不讓逆血噴出喉來。
葉濃衣這邊看見,心中不由得為之一震,耳裡傳來九方南翎淡淡地道:「少主,這就是屬下所訓練的死士!」
百竹倒了下去,能挺著的竟是口裡濃血沒有噴出來,好個死士!
葉濃衣臉色變了變,內心竟然有著一絲悸顫,眼前這個九方南翎的確是個可怕的人物,不知當年爹是怎麼收伏他的?
九方南翎輕嘆一聲,自那邊又緩緩地道:「老道鎮守在這邊陲之地恰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少主心中若有不滿,老道自信不愧於葉字家主……。」
葉濃衣咬了咬牙,對著紀會光道:「你來有什麼事?」
紀會光似乎為方才之事驚疑甫定,聽葉濃衣這一問,立即恭敬道:「在下想了一個法子來整治大舞那小子,並且可以加深龍威和虎霸的爭鬥……。」
葉濃衣雙眉一挑,道:「今午他們全進了望天客棧,難道已經有了衝突?」
「是。」紀會光恭敬回道:「京千靈和龍小印打了一場!」
葉濃衣雙眉皺結,終究是有點關心京千靈的問道:「結果呢,勝負如何?」
「沒有……。」紀會光雙目一閃淡然道:「那個姓大的插手,把京千靈帶走………。」
把京千靈帶走?葉濃衣臉色一沉冷哼道:「帶去了哪兒?」
那紀會光正想說,九方南翎猛地接道:「你先說說看打算怎麼挑撥龍威、虎霸的仇恨……。」
九方南翎這一出聲暗暗含著道家一種內力玄功,聽入紀會光耳裡不由得一震,禁不住脫口回道:「利用茅山術……。」
* * *
魯八手的手藝的確是妙不可言。
就一樣簡簡單單的炖羊肉來說,他竟有法子把它搞得入口即化,而且整塊肉順喉下去,竟不是騷味而是一抹清香。
「這叫觀音羊三炖。」大舞吞了好幾塊,這才噓了一口氣道:「你明不明白為什麼羊沒騷味啦?」
「還用說嘛。」京大小姐很聰明地回道:「當然是輯葉來悶過……。」
「有點腦子!」大舞笑道:「不過還差了一點!」
「差了哪點?」京千靈又嚐了一口,品味了一回才自接道:「似乎放了些蓮心之類的……。」
「姑娘好知己。」魯八手晃了過來,他可不是一般廚子或屠夫那等肥油胖子,而是生的秀氣文雅的近三旬文士打扮。
魯八手笑道:「姑娘可要猜猜是哪種蓮子心?」
京千靈妙目一轉,展顏一笑。道:「我猜呢,裡頭用的應該有三種。第一,是洞庭湖畔的金蕊蓮子心?」
「高明!」大舞老兄笑歪了嘴,叫道:「快說另外兩種!」
京千靈看了一眼大舞那股興奮樣兒,心裡頭是自有些訝異,口裡倒接著道:「其二嗎,應該是巴山上頭的登嶽蓮子心對不對?」
「對極了!」魯八手的臉色可有點不好看,簡直,剛剛那份熱絡全沒了影。
大舞老兄可更是手舞足蹈,興沖沖地吶喊道:「另外一種呢?」
「這個……。」京大小姐又嚐了一口,皺眉沉吟了片刻才喃喃道:「這第三種蓮子心可不是一般人嚐的到,我猜不出來……。」
魯八手可噓了一口氣,立即像好朋友般地坐了下來,笑道:「有見識、有見識,能嚐得出來這些已夠稱得上是品食專家……。」
旁兒的大舞可洩氣啦,嘆道:「唉,還是沒有人猜得出來嘛……。」
京千靈巧笑間用指頭一點姓大的小胖子額頭,嗔道:「急什麼,大不了用的是西池山脈裡風神蓮子心罷了!」
耍我?魯八手一下子由板凳上跳了起來,像是被嚇的說不順話,支支吾吾指著京千靈道:「你……你怎……怎麼……知道……西池山脈有這種……風神蓮子心……?」
西池山脈?那不是雲仙子仙居之處?
大舞這回可樂歪了嘴,直笑的眼眉全連在一處,只差沒把屁股下面的凳條兒坐垮。
「這可是賣貨的撞上行家。」大舞用力拍了拍魯八手的肩頭,像是要打散人家那一身文質彬彬似的。又搖又晃道:「人家可是在那兒長大的哪。」
魯八手吞了口口水,道:「雲仙子和姑娘如何稱呼?」
「正是家師。」京千靈笑道:「當然,傳說西池山脈的風神蓮子就是她老人家親手種的是不是?」
魯八手還能說什麼?他只有站起來,對著外頭進來的幾名客人叫道:「關門啦!」
「關門啦?老弟你有沒有搞錯?」當先一名老頭子叫道:「今兒生意這麼好已經賣光啦?」
「生意是不差!」魯八手嘆氣道:「只是哥哥不做生意要去闖江湖囉。」
「你去闖江湖?那我們怎麼辦?」一個四十出頭的婦人家叫了起來道:「塞安城就你這家炖肉得以揚名塞外……。」
「是啊。」後頭一名漢子幫腔道:「你這一關門,以後留在城裡的人可就少了………。」
京千靈這廂一愕,朝大舞道:「這個魯八手在這裡這麼有吸引力?」
「可不是?」大舞嘆了一口氣道:「每年最少有三百二十六個人由中原跑來吃他一頓觀音羊三炖咧……。」
京千靈腦兒一轉,又盯著大舞道:「是不是有人說出了秘方,他就得放下店子不管涉足於江湖?」
「對極了!」大舞更樂了道:「像他這種有八隻手的人進入江湖,可大大有看頭……。」
「什麼看頭?」
「你還想不到?」
「請教啦!」
「哈,想一想嘛。」大舞他老兄又一把抓了兩塊羊肉塞入了嘴,邊嚼邊道:「天下的神偷最多也不過三隻手,而這個叫魯八手的你說是怎樣?」
怎樣?京千靈苦笑道:「莫非是神偷他祖宗?」
「對極了。」大舞笑道:「這個外號『八手偷天』的魯八手,他爹給他取的名字就叫魯祖宗──。」
* * *
望天客棧與眾不同的地方就在於它的後院設計得很特別。
望天客棧的主人叫做俞望天,天生就是一雙吊白眼兒加上那一個脖子天生往後仰著,當真無論哪個方向看都像是望著天。
客棧是他的,他俞望天老闆怎麼高興便怎麼設計,所以所有的亭閣飛簷都朝上翻飛傾斜。
這位俞老闆的解釋是:「為了讓我看起來順眼!」
他看的順眼,別人可不是這樣想。
因為,飛簷翻上,坐著的椅子就是垂下。不信你試試,如果吊白眼要看正下面的東西,非得傾斜向下不可。
當然,對於平常人而言只不過是有些不方便,總覺得坐起來吃力,像是要溜滑落地似的兩片屁股不穩。
但在江湖人眼中可不簡單。
因為這片後院的佈置,恰似一蓋一鍋的八卦罩城,穩然之間有著乾坤之勢,風雷之氣暗蘊。
我們大舞老兄可不理這套,一個人兩片屁股便栽放到冷月小閣東首的石椅上。眼前桌面,早已有人烹著茶冒煙,一陣陣香味兒入鼻。
他用力嗅了嗅,朝一旁手忙腳亂的柳大膽先生笑道:「唉呀,想不到你這小子身上還藏了普洱名茶。怎麼捨得拿出來大家分享?」
「有什麼辦法?」柳無生搖頭嘆氣了半天,看著閣外階下冷肅站著的搏鷹三惡,沖人家一笑:「有人過了今夜就什麼也喝不成,總要盡一下人情啊。」
陸槍神冷冷將手上長槍一擺,便似要衝上閣來。這東首坐著的大舞可出聲阻止了道:「別急?趕著去投胎也得喝杯餞行茶嘛。」
陸槍神早已是憋一肚子火,更何況稍早接到文文的指令,對這個大舞格殺勿論。
便此,長振起間,自是如閃電出於天靈界外,剎那間直挑左右柳無生和大舞面前四處死穴!
「好槍法!」大舞拍掌笑道:「單看這一手,天下武林中便可排名十名以外!」
十名以外?這是什麼屁「好」?
陸槍神大怒中已不顧一切直挺而出,更加了三分力道直頂向大舞身前。可是,柳無生大大嘆了一口氣,罵道:「姓大的己亥豬,你真會叫人拚命……。」
既然陸槍神攻擊的重心在大舞,那麼柳無生便只有出手相助。
因為他們是朋友,而且是聯手禦敵的好朋友!
偏偏,柳無生這個人一出手就是自己大膽的活下去,而敵人卻毫無生路可退!
柳無生出手,就像是要摘掉一朵凋謝的花似的,把人家洗血碧魄槍的槍撞掉!
你想想,伸出去的是槍,到了半途卻變成了棍,這事不但尷尬而且滑稽的很!
陸槍神的神色並沒有多難看,而是變得很陰沉!
一個能在蘇佛兒追緝了八年而仍然能夠生存的人絕不簡單。
所以,槍桿不變直挺,只是底桿迸出了一鋒利刃來。這迅間,槍變成了偃月鏈子刀。
陸劍魁和陸刀狀也動了。
陸劍魁的劍雖然比不上昔年的鍾玉雙,而陸刀狀的刀也比不上昔年的俞傲。
但是,他們一樣可以殺人,而且聯合出手的威力簡直有些嚇人。
他們就像是一把死神的刀剪,呼喚著冥獄的怒吼捲向一切的生靈!
而遭其衝的,卻是倒楣 的大膽先生。
柳無生又明白了一件事,大大地嘆了一口氣轉頭對大舞叫道:「你可真夠朋友,自己對付一個卻留下了兩個交給哥哥來打發!」
因為陸槍神已經挑了大舞做靶子,陸劍魁和陸刀狀對付的自然是柳無生。
大舞他老兄嘴上還是說著話,人卻忽地移身左閃又復騰身而起,出手。同時,柳無生也出手!
他們的目標一樣,是正前方來的一把劍和一把刀!
這裡是冷月小閣,閣子裡五個人在剎那出手相搏。
但是在這小閣外的後院裡,卻最少有十雙眸子在看!
梅問冬和藍掬夢是奉了文文之命前來觀察這一戰。當然,她們可以感覺到後院中最少還有京虎霸、夏侯風揚、龍威風、章伍方,除此之外,暗裡頭還有一些人影在閃動著,怕加起來有超過十五個以上!
梅問冬看的很清楚,大舞和柳無生兩個人一上一下同時伸出右掌,也同時伸出左拳。
右掌顯然是運用一種巧妙的氣機變化,上下交匯硬是把陸劍魁的劍和陸刀狀的刀卡在一處。
然後,兩隻拳便毫不客氣地打在他們身上!
陸劍魁和陸刀狀飛出了冷月小閣,立即癱在地面上動也動不了一下。
陸槍神呢?他早該利用大舞和柳無生背門全是空門的時候出手,擊出必殺的奪命一擊才是。
但是他沒有這麼做,原因很明顯的並不是他不做,而是他做不了。
藍掬夢看到的是,桌子底下不知何時冒出了一雙手,就這麼一抓一提,把陸槍神往閣下一扔,正巧和他兩位兄長摔成一塊兒躺著。
桌底下的人出手顯然很可怕,能夠將陸槍神這種高手手到擒來的傢伙一定不是普通人物。
魯八手當然不是普通人物。
「大家好。」魯八手跳上了桌面,用足尖點住大舞座前的茶杯,朝著黑暗覆地的後院各處叫嚷道:「哥哥我叫魯祖宗,外號魯八手。當然你們都知道我是觀音羊三炖的老闆,當然你們也都不知道我爹是魯三世……。」
魯三世?魯三世又是誰?
魯祖宗他老兄卻得意地清了好幾回喉頭,再接道:「各位心裡可是想著我爹魯三世是何方神聖?」
的確,暗裡最少有十幾個肚子反覆苦思。
「告訴你們吧。」魯祖宗大聲道:「他只是一個不會武功的莊稼漢,幫人家耕田的……。」
昏倒!暗裡有些人真想不顧一切地衝出來破口大罵。
卻是,大舞瞅著他,哼了又哼,啐道:「風頭出夠了吧?你踩在我杯子上怎麼叫人嚥下茶?」
「這才有味道啦!」魯祖宗竟然還有話說道:「這種三生修來的福別人還要不著求不到咧……。」
柳無生可不甘寂寞,自也斟了一杯茶喝著大笑道:「烏龜他孫子才會聞了這茶香不敢出來喝……。」
這話刺激可深了。整個後院裡可沒人聽不到。那麼,是白白的讓人家罵呢?還是厚著臉皮出去喝它一杯?
梅問冬和藍掬夢可不想在這當兒出面,所以她們只有提聚內力緩緩輕飄中落往牆外而去。
卻是,耳裡傳來那個無生柳大膽地笑道:「好啦!走了兩個大小姐,唉,姑娘人家怕羞是必然的啦!」
這下更慘的是,一院子裡的男人露不露臉?
第一個露臉的竟然是望天小閣的主人俞望天。只見他吊白眼兒仰著頭哈哈大笑道:「人道是少年出英雄,三位今夜聯手擊敗了搏鷹三惡,真是不簡單哪 ──。」
大舞這個連姓帶名才兩個字的傢伙竟然也會謙虛一下:「沒什麼,舉手之勞而已──。」
舉手之勞?當場躺在地上的搏鷹三惡便吐出血來。
緊接在俞望天之後,龍威、虎霸兩鏢局的人紛紛跨了出來。只見龍威風和京虎霸兩人又自相互一抱拳,道了聲「請」。而暗裡,京千靈則相當光采的朝魯八手叫道:「姓魯的,有兩下子嘛。」
聽語氣,似乎很熟。這可不但龍威風吃驚,連她爹京虎霸也嚇了一跳。什麼時候這小妮子認識這號人物了?
龍小印著實有點不滿。她站立的位置可以看得見喬寒楓的背影,卻見得他閃身中暗裡退了出去。
這對她而言心中的感觸自有一分奇異。
眼前這一比較,原先怎麼看怎麼討厭的大小子似乎比郎君要強上三分。
這般比較下來不禁對今夜的行動有了一絲猶豫!
九方南翎站立在紀會光房裡的窗口冷冷望著。
「那個人就是大舞?」
「是。」紀會光加重語氣道:「就是少主欲置之死地而後快的小子……。」
九方南翎淡然一笑,哼道:「辦不到!」
「辦不到?」紀會光嚇了一跳,訝道:「霸子爺的意思是……?」
九方南翎冷哼一聲,指著後院的佈置道:「你看這處的佈置有些什麼奇怪?」
紀會光注目了半晌,才恍恍然有所體會似地道:「像是含著三元大法、四化飛星之類的八卦方位。」
九方南翎略為讚許地點點頭,緩聲道:「你總算不愧是武當俗家弟子中的高手。」
邊說間,忽的一出手扣向紀會光,起落間暗暗有三種變化在。
紀會光一驚,訝道:「你做什麼?」話問著,手沒閒,兩臂振起間亦施展武當的「推雲六手」抵禦。
轉瞬間,兩人輕相一撞,那紀會光晃動了一下身子竟是還能站立挺住沒移動半分。
九方南翎淡然一笑,道:「沒什麼。只不過想試試葉濃衣找來的人有多少斤兩……。」
紀會光暗下噓了一口氣,抱拳道:「多謝前輩指點!」
九方南翎冷著臉,又指向後院道:「除了方才你說的三元大法、四化飛星之外,這裡頭還藏著九星玄空外六室的妙變,大是不可小覷……。」
「霸子爺之意是……?」
「我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在這裡用茅山術只不過是吃力不討好的事……。」
紀會光一愕,道:「那霸子爺對於今夜的行動?」
「不用提了。」九方南翎淡淡一笑,轉身就走。
這邊紀會光呆楞傻住,直叫人悶打了一棍似的。也不知過了多久,喬寒楓竄了進來看他那副樣子,不禁皺眉道:「紀兄,怎的?」
紀會光恍然中清醒過來,嘆氣道:「不成。」
「不成?」喬寒楓訝道:「難道那個叫九方南翎的老道不願出手?」
紀會光可像洩了氣的皮球,無力地點點頭,道:「那老道說了一堆屁話就走了。」
喬寒楓雙眉皺起,哼道:「他說了什麼?」
「簡簡單單三個字──。」紀會光用力道:「辦不到!」
辦不到?橋寒楓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