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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絕學
 
第二章  鳳翔
洛陽的柳帝王比世外宮中的柳帝王強一點,就是他有一雙明亮如星辰的眼睛。如果說,他比天霸嶺下的柳帝王差的地方,就是他不會武功。
柳帝王在城南一帶還算小有名氣。只是,那些名聲都不會很好聽;簡單的說,就是洛陽城南那一帶的混混。雖然是屬於市井無賴,這位柳帝王也混得有聲有色。
最少,他的手下就有十來名。
沒有人知道這小子是從那兒冒出來的,反正是三個月前竄出頭的就是了。而且,他還給了他手下一道很奇怪的命令:「如果──,有一天看到一位和哥哥我長得很像的男人,趕快通知……。」
有人問啦:「然後呢?」
「然後-?」這位柳帝王苦笑道:「當然是趕快溜了……。」
為什麼要溜,沒有人知道。然而,總會有好事者去追查這件事,他們得到一個很奇怪的消息。
這小子,五年來,最少待過十個城鎮;每回,總是有方法過得舒舒服服做他的混混頭。可是,又常常丟下他的「地盤」不明不白的失蹤。
為什麼?
柳帝王不說,他的手下也不敢問。因為這小子很會整人!這種市井小事,洛陽城裡的武林名流、幫派大豪是不會去注意的,可是有一個人例外!
別說天下武林的事他要瞭若指掌,就是總堂所在的洛陽城內,那家生了娃娃,取了啥名字都要一清二楚。
因為,韓道是「乾坤堂」的大總管;而乾坤堂又是武林中三大幫派之一!
韓道早就注意到城南的這位柳帝王,而且對於他的動向知道的一清二楚。
這位韓大總管約莫三十出頭,從小便聽過「柳帝王」這三個字,而且看過他的畫像。所以,當他看到這位柳帝王時,心裡著實大大吃了一驚。
他當然很容易就知道這個柳帝王不會武功,只是那滿腦子的鬼點子倒是不少。三個月來,韓大總管就一直在查那位威震天下的柳帝王和眼前這位混小子柳帝王有什麼關係!
得到的結果是三個字──「不知道」!
韓道並不死心,因為這件事實在太奇怪,而且這位柳帝王又下了那麼奇怪的命令!奇怪的事總是令人好奇。
好奇,是人類的通病!
韓道偏偏不信邪,他不信以乾坤堂的情報網會查不出這小子的來歷。他很輕易的便可以將這小子抓了起來好好問一間。
他相信,以乾坤堂九十七種拷問人的方式,結果只有兩種:招供或是──死!
另外還有一個理由,令他韓道無法下手。
那就是乾坤堂本身!
乾坤堂是名門大派,所以不太能幹這種擄人拷供的事,而且,眼前這位柳混混又沒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只不過是一個市井無賴。
如果乾坤堂大總管對一個市井混混下手,只怕傳出江湖後真會笑死了人。所以,為了名望他只有忍,忍住那鬼撈什子他奶奶的好奇!
韓道當然沒想到一件事,那就是柳帝王竟然會登門求見。那可實在是嚇了他一跳,而且覺得不會是好事!
洛陽的柳帝王看見韓道時,那雙眸子笑得一閃一閃的,直搞得韓大總管一肚子火。
柳帝王笑道:「小的聽說乾坤堂是名門大派,專做仁義之事……!」
韓道肚裡罵了一千聲,口裡淡笑道:「小哥兒有事?」
「是──。」柳帝王笑道:「小的想棄邪歸正,不知貴堂有沒有長工花匠之類的缺……?」
來找工作的?韓道這下更好笑啦。便道:「有──。不過──,得報出家世來歷……。」
柳帝王一笑,朝著韓道眨眨眼,道:「小的名字叫柳帝王-。至於家世來歷,以乾坤堂之威,無論怎麼報總會查得一清二楚是不是?」
好小子,分明是出考題來挑戰的啦!韓道牙一咬,道:「好!什麼時候上工?」
「現在──。」
「現在?」韓道笑了,道:「你是不是遇上麻煩事了──?」
「是-!」柳帝王承認的很快,而且拍了個馬屁道:「當然,以乾坤堂而言是小的不能再小的芝麻事……。」
「什麼麻煩事?」
「答應了才能說──。」
「好──。」韓道恨死這小子,恨死自己的好奇心,大聲道:「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本堂可以擔得下來──。」
眼前的柳帝王似乎噓了一口氣,笑道:「有八個人,突然不明不白的想殺我……。」
韓道雙眉一挑,道:「誰?」
柳帝王聳聳肩,嘆道:「好像叫什麼黑火八神君……。」
韓道眼睛一亮,道:「他們為什麼要殺你?」他立時又補上一句:「別告訴我不知道,不然他們何必挑上你?」
「聽說我長得像一個人──。」柳帝王嘆道:「而他們的原則恰好是寧可錯殺不可漏殺……。」
韓道心中還在嘀咕思量,一名手下跨入廳內恭敬道:「稟告大總管,堂外黑火八神君求見……。」
韓道看了柳帝王一眼,輕哼道:「請他們進來。」
魯天雁看見柳帝王和韓道同在廳內,表情可不太好。當下,朝韓道一抱拳直接道:「韓大總管-,不知這位柳兄弟和貴堂的關係是……?」
「本堂弟子-。」韓道倒回答得快:「負責後院一十二閣的花木修剪──。」
魯天雁臉色一變,輕咳了一聲道:「與兄弟耳聞,只怕有所出入……。」
韓道輕哼道:「乾坤堂對道上兄弟並不靠說謊生存──。」
魯天雁臉上一愕,後方的羅武敖已冷笑道:「嘿、嘿-,我們兄弟八人可不怕你那啥名堂的乾坤堂……。」
韓道淡淡一笑,道:「這話,可是你們八個人的意思?」
魯天雁雙眉一挑,道:「黑火八神君,八人如一,誰說的話都是算數!」
「哈……,」韓道大笑道:「很好-,你們就留下來做客。」
魯天雁一愕,道:「我們兄弟還有事忙,只消請韓大總管將身旁這位柳兄弟交給我們便可……。」
韓道看了柳帝王一眼,只見那小子一付好整以暇,似乎算準了自己不會答應!
不錯,為了乾坤堂的威望,他韓道的確不能答應。
韓道淡淡一笑,道:「只怕不能不留……。」
魯天雁臉色一變,道:「閣下的意思是──?」
「你怎麼那麼笨?」柳帝王笑道:「韓大總管的意思當然是把你們八個手上加梏,腳上加鍊的留下……。」
魯天雁惡狠的瞪了柳帝王一眼,冷聲道:「小子-,這裡可沒你插口的餘地──。」
「我倒覺得他說得很好-。」韓道笑道:「簡直是講到心坎兒上了。」
魯天雁雙眉一挑,後方的羅武敖已大喝出手。他動,黑火八神君同時動,可惜,韓道不是別人,乾坤堂也不是別的地方。所以,戰鬥結束的很快!
柳帝王很愉快的看著黑火八神君被人扛到後頭去。他一笑,朝韓道道:「大總管-,小的沒別的嗜好,就是喜歡猜謎──。」
韓道雙眉一揚,道:「呃-?你打算猜什麼?」
「那八個不知死活在堂裡撒野,大總管令人把他們拿下來是很正常的──。」柳帝王一笑,又道:「問題是,這事很容易的可以不用到這種結果對不對?」
韓道雙目一凝,道:「你這話的意思在那?」
柳帝王一笑,道:「小的聽說最近江湖中有一股黑道勢力慢慢滋生,想乘中原搖盪之際擴充勢力──。而這黑火八神君亦屬於那組合之中……。」
韓道雙眉一挑,半晌才道:「你很有趣──。有趣的人並不適合當花匠園丁是不是?」
「不是──。」
「不是?」韓道道:「當個小管事之類的……。」
「還是園丁好──。」柳帝王笑道:「讓花木有趣比讓人有趣容易多了──。」他加強道:「而且不會作怪-。」
韓道大笑,道:「好-,有勞問!你打算當多久?」
「能多久就多久。」
「可以-。」韓道覺得刺激有趣極了。他續道:「可是-,你走以前是不是要告訴我一聲?」
「當然-。」柳帝王笑道:「小的是不是可以上工了?」
韓道不反對,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查出這小子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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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雨情望著柳帝王發楞,半晌才道:「前輩-,你能不能將這件事說清楚一點?」
柳帝王淡淡一笑,道:「你爺爺在一個月前曾經找過我,並且將你父母的事告訴了我知道……。」
他嘆了一口氣,續道:「令尊,昔年在傳承了你爺爺的玉星劍法後,尚未踏入江湖便遇上了你的母親。而後,因為你父親淡泊名利,娶了你母親後便自在山西霍山隱居,直到十六年前生了妳……。」
宣雨情心中一跳,道:「後來呢?」
柳帝王一笑,又復一嘆道:「有一天,也就是十五年前妳母親突然將妳交給了宣名劍,又談了一夜的話,便從此消失於世間……。」
宣雨情心中大震,脫口道:「我娘死了──?」
柳帝王搖頭道:「沒有人知道……。」
「那…那爹呢?」
「你爹深愛你的母親,自是追尋於天下──。」柳帝王一嘆,道:「一尋十五年,不見人心不死,不見墳步不停──?」
宣雨情顫抖道:「那…那我爹還活著……?他…他為什麼不回…回來看…我……?」
說到後來,聲音已是硬咽低泣。
「有-。」柳帝王淡淡道:「妳爹看過妳好幾回,而且也曾和妳爺爺談過幾次──。」
宣雨情急道:「為什麼我爹不見我──?」
「因為寒波兄……。」柳帝王話說一半,那宣雨情已急道:「那……那是我爹的名字?」
柳帝王點頭,道:「正是──。」
「寒波……,寒波……。」宣雨情默默念道:「這就是爹的名字──,寒波……。」
柳帝王續道:「妳爹愛妳的母親太深,只怕一和妳見面便也無法分離。如此-,叫他如何取捨?」
宣雨情顫聲道:「難道……難道娘她……。」
「不是-。」柳帝王正色道:「妳母親也深深愛妳的父親-。」他停住口,良久方嘆道:「兩人相愛,不一定能在一起,知道嗎──?」
「為什麼──?」宣雨情嘶啞哽咽道:「為什麼?」
為什麼相愛的兩人不能在一起?
宣雨情顫抖道:「難道有人阻止我爹娘……?」
「不是──。」
「不是……。」宣雨情顫抖道:「既然不是,他們又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因為……,」柳帝王眼梢,竟有了淚光,他輕嘆道:「因為──,真正的愛是將痛苦留給自己──。」
真正的愛是將痛苦留給自己,宣雨情傻了,她呆呆望著柳帝王這句話,這話就在她心中不斷回味。
眼前,柳帝王竟有兩滴淚珠滑落。
眼淚,並不是只有明眼人才有的權利。
只要你還有感情,你就擁有眼淚的權利。
柳帝王是不是也有一段傷心事?否則,為什麼說到一句「真正的愛是將痛苦留給自己」時,便有淚水問世間情?
宣雨情不明白,她真的不懂,為什麼兩個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
天下,還有什麼光比「愛情」還要亮?
兩人對坐無話,正是月垂近日昇;天地中,輕風似乎正在說一個永不休止的故事。
良久、良久以後,柳帝王嘆口氣,道:「近年來,江湖上掘起一股神秘力量,你爺爺曾經邀約過我一起探查那個組合的目的是什麼……。」
宣雨情心中又是一緊,急急道:「前輩──,你昨天曾說爺爺是中了奸人之計而死的……?」
柳帝王皺眉道:「宣名劍在一個月前接到一封信函後就直接來找柳某──,告訴本人他將為情死之事……。」
孤獨離去村,一向只有離去孤獨。
宣雨情自懷中取出數天前在爺爺桌上的那兩封信函來,道:「這裡有兩封信。一封是前輩寫給爺爺的,另一封則是那位梅臥姑前輩的……,只不知是真假──。」
柳帝王點點頭,道:「宣名劍確定是她的字跡──。」一頓,他又道:「柳某只是疑惑,就算她真是要殺妳爺爺,總不會連面都不見便以那天修羅魔神像的暗器來下手……。」
柳帝王仰天長噓一口氣,沉聲道:「甚至,殺了你爺爺還不出現?除非那個月中間有變……。」
宣雨情驚訝道:「莫非梅前輩發生了什麼事──?」
四十五年的情與恨,真會引得剩下血而沒有緣?
柳帝王不信,他輕聲道:「無論是愛是恨,能捱得住四十五年的時間,不會不見最後一面的──。」
因為,愛和恨都是人世間極大、極大力量的感情。
人還有感情,怎會如此忍的下心來?
柳帝王皺眉續道:「他們又何須三番兩次的要擒妳?而擒妳之人正是那神秘組合中的外圍份子──。」
宣雨情立時明白了柳帝王的憂慮。那個神秘組合想是有一項重大的陰謀在江湖上造殺劫,當然必先將武林上最有名望、最有實力的一批人除掉。
玉星劍客宣玉星正是最好的目標。同時,因緣巧合梅臥姑正此時寫信邀爺爺見面,便此假造她的名義赴約。
柳帝王沉重道:「唯一不合理之處,他們應該是殺了妳以除後患,又為何僅僅是擒而不傷?」
斬草除根,自古為兵家名言。
兩人這麼談話,已是天邊東明,一聲聲雞啼傳至。
柳帝王輕輕道:「宣丫頭──,老夫要妳拜我為師……。」
柳帝王這一說,只讓那宣雨情心中一震,不禁脫口道:「前輩這話是……?」
柳帝王皺眉急道:「快──,已有人到了十丈外,妳是磕不磕頭?」
宣雨情還自猶豫,那柳帝王又道:「妳和那位二宮主並無師徒之名,是以不用忌諱。而妳身負血仇及雙親之謎,設無老夫相助,如何完成此願?況且連這世外宮只怕走都走不出去……。」
宣雨情急道:「柳前輩的帝王絕學天下無雙,武林中誰不是夢寐以求?只是……,小女子無功不受祿……。」
柳帝王一笑,道:「自是有事相託……。」
宣雨情一愕,當下心裡明白柳帝王的用意。他是怕自己不肯拜他為師,故意這般說的了。否則,以柳帝王之力,天下何事須得拜託人?更何況是自己?
宣雨情復轉念一想,爺爺如此將自己生死託交給柳帝王,便是看重了他的仁義。而今願將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學相傳,豈不正是對故人遺託有所交代?她再之想到爺爺之仇和雙親之謎,已兩無疑異,便是雙膝一跪,連磕九個響頭。
宣雨情人尚未起身,只聽門扉外已有一名婢女輕呼:「宣姑娘──,可是起床了?」
柳帝王低聲道:「別說師父在這兒,去應門吧──。」
宣雨情一點頭,便見柳帝王已一溜煙自那窗戶飄移了出去。她一笑,回應門外道:「可是芙蓉姑娘嗎──?妹妹已經起來了……。」
門開,只見一名十七、八婢女打扮的少女巧笑的站著,口裡嬌聲道:「宣姑娘何須如此客氣?請梳洗好用了餐,要和二宮主練功去了……。」
宣雨情嬌應一聲,梳洗一番後,閤上門隨那芙蓉一道前去。沿路上,宣雨情猶不禁問道:「宮中可有大宮主……?」
芙蓉嘻一笑,道:「當然有啦──。只是大宮主一向在江湖上走動,每年難得回來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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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宮主見著宣雨情已換一身勁裝,點頭笑道:「很好──。本座先試你兩招──。」
宣雨情粉臉一紅,恭敬道:「請二宮主指點……。」
她機敏剔透,想這二宮主試著自己武功造詣,便是要由其中找出自己缺點來的了。正想著,那二宮主亦未起身作勢,人已輕飄而至。右臂突伸間,已自的出三掌自左、右、上三個方向而來。宣雨情一笑,當下便展開玉星小巧七十二劍,將手上長劍一連九劍方得勉強化解這一次出手。二宮主一笑,身子往左一旋輕蹲,左臂已掃向宣雨情的左腰脅而來。
宣雨情猛一提氣,正待避開卻驚見那臂快若驚鴻已至!她心下一駭,已然明白若是方才二宮主一出手便是這般速度,只怕自己一招也接不下。果然,二宮主的手掌到了近前又緩了下來。
宣雨情這下便無得失之心,兀自將那玉星小巧七十二劍自頭到尾演練了一回。才使完,那二宮主已大笑飄回座上,雙目凝視宣雨情道:「宣名劍是你什麼人?」
宣雨情一愕,知道原來自己和這位二宮主約法三章,不問家世來歷,而方才一戰中顯是叫她看破了。
宣雨情這一想起爺爺,不由得愁上眉頭,輕嘆道:「小女子正是他老人家的孫女……。」
二宮主臉色一正,道:「宣名劍名重天下武林,正是武道英雄──。本座不敢唐突自僭……。」
宣雨情心中一跳,急道:「二宮主的意思是……?」
「本座不敢冒傳武功給宣名劍之後……。」二宮主淡淡一笑,道:「宣姑娘手上這套玉星小巧七十二劍若是在內力和速度上能有所精進,打敗本座座下飛塵雙使之事自非是難事……。」
宣雨情一震,自己若在今日以前莫敢有此妄想;幸好另早之時那柳帝王已要收己為徒,想也當有成功之時。她正有一番心思,那二宮主又笑道:「以本座觀察,這小巧七十二劍正是適合女子所學。宣名劍不愧是中原劍術大家,竟能將那玉星大明七十二劍簡化,轉霸為巧……。」
二宮主看了宣雨情一眼,又道:「方才飛塵雙使曾見了妳的劍技,現在妳也看回來吧……。」
話聲一落,兩名四旬上下的中年黑衣劍客已跨步而出。只見他們朝宣雨情一抱拳右方的道:「老夫蔡書剛──。」
左方的亦道:「老夫林果證……。」
宣雨情一回禮,恭敬道:「兩位大叔請──。」
當下,蔡書剛和林果證便自取劍在手,一左一右各作一處方圓三尺處舞了起來。這麼,宣雨情細目注視中,心裡不由得吃驚不小。
這二宮主座下的飛塵二使果然大是不同凡響,便此在三尺方圓內劍舞,其勢之浩盪,控制之巧妙,自己無論如何是大大比不上的了。
她宣雨情心中不由得長嘆,方苦笑間那門口竟是傳來一聲「哈」笑,隨即一道人影搶入,邊叫道:「練武嘛──,今天總算給我等到了──。」
宣雨情正自詫異,只見一名二十年歲左右的年輕人闖了進來,左右手各自舞了一把劍闖進飛塵雙使的範圍內。
那端,二宮主已輕喝道:「雲弟──,不可嘻鬧……。」
場中那年輕人豈管二宮主喝聲,左右雙劍舞來便恰似是天外矯龍,四、五翻滾間便將飛塵雙使的劍壓下。同時,雙腿在地上一掃劈,飛塵雙使竟是後退不得,叫吃了這一記雙雙摔倒。
「哈……,」那年輕人大笑,轉頭朝立於一旁的火嬤嬤道:「老太婆──,換你啦──。」
火嬤嬤哼了一聲,道:「三宮主──,若非二宮主再三制止,老婆婆倒是想一試……。」
三宮主?宣雨情不禁注目往那年輕人瞧去,只見他對自己嘻嘻笑道:「妳就是昨兒來的那位宣姑娘啦──?好、好──,好極了,比這宮裡頭的小丫頭都漂亮多了……。」
說完,就是一連串大笑。
二宮主臉色一沉,道:「遊雲──,我們約定的事你忘了嗎──?」
「沒忘──。」那年輕人笑道:「二姐妳說,只要小弟我能闖過那閣裡三個老頭聯手十招,是不是可以在這宮裡到處走動的?」
二宮主臉色一變,道:「你闖過天龍三老的聯手──?」
年輕人傲然一笑,盼顧四方,只是每每望向宣雨情,眼中竟有一抹奇異的表情。那二宮主心中一動,緩聲道:「好──。姐姐就讓你和火嬤嬤交手試試……。」
「哈……,太好了──。」那年輕人將雙劍擲地大笑道:「蕭遊雲啊──,蕭遊雲──你也有今天將這老太婆打她一頓屁股──。」
這話一出,不禁引得宣雨情噗哧一笑;這位蕭遊雲已是二十年歲的人了,說話還是這般坦快。她這端一笑,那蕭遊雲的人不禁一呆,望著宣雨情楞了好一回,直到那火嬤嬤近了身前方始有所警覺醒來。
火嬤嬤笑道:「請三宮主賜教……。」
「等等──。」蕭遊雲轉頭朝向二宮主道:「二姐──,我們加個彩頭吧──。」
二宮主臉色一沉,輕喝道:「那來這般頑皮。火嬤嬤──,讓遊雲吃點苦頭──。」
「是!」火嬤嬤一恭身,已然探出如鳥似般的手掌往那三宮主蕭遊雲拍來。蕭遊雲「哈」的一笑,猶對宣雨情做了個鬼臉,方滴溜一轉、由離門位置轉到震門,兩臂雙伸,左腿橫掃。
便比輕描淡寫一招,那座上二宮主不禁訝道:「踏雲採月十三式──。你什麼時候學會了?」
火嬤嬤顯然也是一驚,身子立時倒仰,雙爪扣擬向蕭遊雲的胸前而至。蕭遊雲大笑一聲,竟不退反進,胸部吃了火嬤嬤一記的同時,雙臂亦向內用力一挾。
這下,倒成了火嬤嬤身子倒去被扣,加上底盤被那一掃,立時整個人叫蕭遊雲舉起翻了一個轉。眾人陡見此狀方是訝異好笑,又見那三宮主兩臂一拗將火嬤嬤攻了過來,看來真的要落掌打那火嬤嬤的屁股了。
這麼,二宮主亦不料陡變如此,要救已是不及。若是這回叫蕭遊雲真的一掌拍下,那火嬤嬤是一生的奇恥大辱。宣雨情這端看著,也不忍那火嬤嬤這把年紀叫一個年輕人如此戲弄,不由得一急脫口道:「別打……。」
便此一聲似乎叫那蕭遊雲一愕,平舉在半空凝住,臂下,那火嬤嬤已乘此一瞬用上千斤墜的功夫一沉,反肘上撞。
蕭遊雲原先舉目看到那宣雨情雙目有責意已是一呆,又猛不意受了火嬤嬤這一沉一撞,便叫她給掙脫了開。
「女人真是禍水──。」蕭遊雲對那宣雨情做了個鬼臉道:「小姑娘害死哥哥我啦──。」
二宮主此時已冷哼一聲,移步到了蕭遊雲面前冷然道:「雲弟──,你身上穿了什麼?」沒…沒有啊──。「沒有?」二宮主倏的出手,左右擺如柳絮迎風拍至!
那蕭遊雲大叫:「不好啦──,母老虎發威了……。」隨這叫聲,他蕭三宮主身子一矮一竄,便自由二宮主脅下溜過,到了宣雨情身旁笑道:「小姑娘──,哥哥我還會去找妳!」
話聲一停,身子可早已隨大笑聲自窗口而去。
二宮主無奈一笑,朝宣雨情道:「舍弟無禮,請宣姑娘多多包涵……。」
宣雨情急忙回禮道:「二宮主勿做此言,小女子承擔不起……。」
二宮主淡淡一笑,道:「宣姑娘請回南院木屋,那日自覺劍上造詣有了成就,再和飛塵雙使交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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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夕閣,黑色檀木攬花立。
夕,無限美一番天遠;既是美,為什麼要用這黑色的檀木?是不是因為黑檀的香味雅?
「不是──。」這裡的主人笑著回答:「因為夕後是夜,夜深如墨,檀香風雅。既是望夕,何不待夜?」
蕭遊雲對自己的回答很滿意的,看著眼前愁眉苦臉的天龍三老和他約二姐更是滿意。
簡直他媽的滿意得笑歪了嘴。
二宮主微微嘆了一口氣,對著蕭遊雲道:「祖先傳下來的武學你已得入門之徑──。只這……。」
蕭遊雲急叫道:「二姐,我們可是說好了的。如果我能打敗天龍三老就可以出宮進入江湖……。」
二宮主臉色一變,半晌突然朝蕭遊雲笑瞅道:「你就這樣獨自個兒到江湖上不覺寂寞嗎……。」
蕭遊雲臉色一愕,那二宮主「嘿」的一聲,輕笑道:「好──,你想出宮現在立刻就走……。」
蕭遊雲滿臉的得意似乎苦了一下,吶吶道:「那──,那位宣姑娘是不是可以……。」
二宮主微笑搖搖頭,轉身就要走。蕭遊雲手腳可真快,一下子竄到她面前道:「好啦──,要如何才能帶那位宣姑娘走……。」
「簡單──。」二宮主回答的很快、很堅定:「只要你能勝了二姐,我便什麼都依你……。」
「一定要這樣?」
二宮主顯然是很肯定的點頭。
蕭遊雲很無奈的朝天龍三老望一眼,嘆口氣道:「好啦──,只好請三位老頭子當見證了……。」
「老夫等遵命──。」天龍三老一抱拳,各自成品字形的散開,由各個角度觀察。
蕭遊雲瞅了二宮主,苦笑道:「如果小弟我不幸又敗了呢?是不是得又留在這望夕閣中苦練?」
「誰說我弟弟不聰明?」二宮主顯然笑得滿意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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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外宮裡二宮主和三宮主一戰的結果如何,宮中弟子並不清楚。他們只是奇怪,原先三宮主蕭遊雲闖過天龍三老便具有進入江湖的資格,怎的還是住在望夕閣中?
這些世外宮的事,對於住在南院木屋中的柳帝王和宣雨情並沒絲毫影響!
柳帝王靜聽宣雨情將方才的事說完後,皺眉道:「蕭遊雲?踏雲採月十三式?莫非這裡的主人是蕭天地……?」
宣雨情訝道:「師父──。您口中的蕭天地是……?」
柳帝王搖搖頭,臉上有了一絲奇異的表情。良久,他才嘆口氣道:「徒兒──,以後妳要記得一件事……。」
「是──。」宣雨情恭敬道:「請師父指示……?」
柳帝王淡淡一笑,道:「為師的本名並不叫帝王……。」
宣雨情點頭恭敬道:「徒兒知道──。」「帝王」二字是天下武林對師父的尊稱……。
柳帝王一笑,道:「為師本名叫夢狂──。而為師的獨子才叫做柳帝王……。」
宣雨情一愕,訝道:「這麼奇怪──?」
話聲一出,宣雨情自知失言,不由得臉上一紅半晌無語。那柳帝王已是一代宗師也不計較這等小事。自顧是仰天大笑道:「為師本名『夢狂』,就取名獨子『帝王』豈不妙哉?」
宣雨情嘻的一笑,道:「那師兄不用出江湖已名滿天下了……。」
「哈……,好徒兒,真聰明──。」柳帝王大笑,半晌長長嘆了一口氣,不語。
宣雨情以為自己又失言,急道:「弟子又失言……。」
「誰說的──。」柳帝王伸出手,雖自不見卻能正確的摸摸宣雨情的髮梢道:「為師只嘆那小子跟為師小時一般,充滿了叛逆──。」
宣雨情聞言驚道:「莫非師兄做出了什麼大逆之事?」
「不是──。」柳帝王苦笑道:「只是那小子不肯學武……。」
天下竟然有人不想跟柳帝王學武?而且這個人還是柳帝王的獨子!
莫非他是瘋子還是傻子?
「他不瘋,更不傻──。」柳帝王嘆口氣道:「他的資質天賦足可稱上當今武林第一,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這小子還長得跟他老子現在一模一樣!」柳帝王噓口氣道:「為師保證只要你一看到他立刻就能認得出來……。」
說到這裡,宣雨情終究忍不住問道:「師…師父──,您如何能保持這二十歲年紀的容貌?」
「帝王」柳夢狂苦笑一嘆:「為師自恃天資穎悟,想成前人所未有的『靈照反少』──。未料,容貌形相上是年輕了二十年,但卻同時損失了雙目和造成體內氣機錯亂……。」
本來,以柳夢狂的帝王絕學之列,天下有誰可以傷得了他的雙目?又有誰可以打亂他身上的經脈?沒有!
除非是他自己!
柳夢狂衝著宣雨情一笑,緩聲道:「妳可知為師告訴了妳這麼多是為了什麼?」
宣雨情恭敬道:「弟子愚昧,請師父詳示……。」
柳夢狂淡淡一笑,良久才噓一口氣道:「為師將『帝王絕學』傳給了妳,他日妳勝了二宮主座下的飛塵雙使出宮後,便得到江湖上想法子把這門武學傳給那小子──。」
宣雨情苦笑道:「只怕弟子力有未逮……。」
柳夢狂淡淡一笑,意味深長的道:「天下,一個真正的男人可不願比他的女人差。是不是?」
宣雨情年紀雖幼,那點心思可是聰明剔透,立時明白了眼前這位「帝王」師父的話中含意。當下,不由得臉上一紅,捏住衣角玩弄半晌才嬌羞道:「徒兒怕師兄不肯……。」
「放心好了──。」柳夢狂很愉快的笑了,甚至他那無瞳的眼眶似乎也亮了起來:「知子莫若父。為師這點認知還不至於無法把握那小子的心性……。」
宣雨情聞得這話下來,臉更是通紅兩頰,猶是禁不住少女好奇,脫口問道:「師父怎知徒兒長得是何等容貌?」
「哈……,」柳夢狂大笑,伸伸手道:「為師這雙手可代得了眼睛,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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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濃春舞花香。
蕭靈芝望著眼前兩目繽紛,心中不禁微微輕嘆。
四年來,雲弟屢屢被自己擊敗,而只得依舊留駐望夕閣裡。當時在大姐入江湖前一再交待,雲弟為本宮中最適合修行祖傳「大梵天心法」的傳人。無論如何,必得想法子讓他繼承此學。
蕭靈芝只聽說這大梵天心法百年來本家中無一人可承,無疑是一大遺憾。而雲弟生性好動,設非昔日遇見了宣雨情,只怕早已出宮去了。
蕭靈芝一嘆,又想起自己和宣雨情相約之事。四年來,她便和那位柳瞎子留於南院獨立木屋之中,絕少和宮中之人接觸。至於她的武學途徑如何,更是不知。
蕭靈芝心中一嘆,暗自有一番私心的。
身後,火嬤嬤緩緩移身近來,淡笑道:「二宮主有何事輕嘆?」
二宮主蕭靈芝苦笑道:「為了留住雲弟修練大梵天心法,只怕為難了宣姑娘……。」
火嬤嬤沉哼一笑,緩緩道:「為了本宮心法的繼承,這事難免是要通權達變。況且──,四年前那位柳公子若非二宮主相救,又豈有命在?」
「火嬤嬤說得有理──。」花叢中閃身出了蔡書剛和林果證來。只見蔡書剛恭敬道:「這四年來,屬下等二人已將本宮的雙鷹搏殺劍法練成,自是更能將宣姑娘留住……。」
蕭靈芝沉吟半晌,點頭道:「四年來,宣姑娘是第一回向你們兩位挑戰。那玉星劍客的劍不可小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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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柳夢狂笑著將一把黑檀木鏤繪的扇子交給了宣雨情。
柳夢狂笑道:「女孩兒人家用劍便俗了,且用這扇子和飛塵雙使交手吧──。」
「是──。」宣雨情恭敬的接過扇子。
此時的宣雨情,已非四年前的黃毛丫頭模樣,而是英挺娉婷,風韻絕華的姑娘。
宣雨情將扇子在手上轉了幾圈,身勢激動中自幻成如蝶輕舞。
那柳夢狂單憑衣衫飄動之聲,已自是脫口讚道:「好──。別說飛塵雙使--,便令是那位二宮主只怕也不是妳的對手……。」
宣雨情聞言,盈盈拜倒道:「多謝師父四年來的教導,情兒得蒙帝王絕學之功──。」
柳夢狂仰首大笑道:「為師的功夫和妳爺爺相在仲伯。今日戰勝出宮後,當尋得妳舊親把那套玉星大明七十二式用以發揚光大──。」
「是──。」宣雨情忽的嬌笑道:「今日徒兒戰勝,便可以和師父一道同入江湖了。」
柳夢狂臉色似乎一異,淡笑道:「妳快去了吧──。與人約,不可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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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靈芝臉色不禁有些訝異。
以她的估計,飛塵雙使當可在二十招內打敗宣雨情才是,為何至今雙方已演上了百招之多?
飛塵雙使心中何嘗不驚。他們原先只是略施六分功力,想叫眼前這位宣姑娘知難而退便是了。
誰知,至今百招,而且是拗上了全力,對方行動之間似是仍如行雲流水般,絲毫不為自己手上雙劍行制!
那宣雨情可是謹記著師父柳夢狂的教誨。
終究,柳夢狂欠了人家一條命;而且自己又吃了人家四年飯,下手總不能太狠。
此刻,日已過中,雙方交手至一百三十七招,那宣雨情「刷」的打開那把黑檀扇,飄浮間似天外飛龍掃向飛塵雙使。
蔡書剛眼見這一扇大是奇異,心不下由得狂震。
當下,猛一吸氣中,口裡喝道,「雙鷹擎天!」
那端的林果證亦不怠慢,立時將劍搭於蔡書剛的劍身之上,如那利剪般的往宣雨情身上剿來。
宣雨情秀眉一抬,忽然間發現了師父柳夢狂之所以叫她用扇而不用劍之理。
因為,人最多只有兩隻手!
兩隻手,最多只能握住兩把劍!
有沒有誰,可以用一隻手握住十一把劍的?
十一把劍握在一隻手上會是什麼樣子?
宣雨情方將「帝王絕學」的心法催動,那扇面兀自跳開,立時,便只剩扇骨在手。
扇骨,是十一支!
十一支扇骨如劍!劍是十一,迎向的是雙劍合擊!
蕭靈芝的臉色忽變,火嬤嬤則是瞠目結舌。
因為,他們看見不可能發生的事。
宣雨情收回了扇子,朝飛塵雙使抱拳道:「多謝兩位大叔承讓──。小女子僥倖……。」「叮」的一響,蔡書剛將劍擲在地上,嘆氣道:「宣名劍的劍法果然名不虛傳。蔡某敗得無話可說──。」
那林果證亦擲劍於地,轉身朝蕭靈芝道:「屬下無能,請二宮主處置──。」
蕭靈芝淡淡一笑,道:「世外宮弟子從無棄劍之理──。」
蔡、林二人聞言,不由得臉現恭敬之色,各自拾起了棄劍,齊應道:「屬下知錯!」
蕭靈芝淡淡一笑,道:「本座有個建議──。」
「請二宮主發落……。」
「何不去好好洗個澡,然後大吃一頓?」蕭靈芝淡笑道:「勝敗之事,總不能影響了胃口,是不是?」
蔡書剛走了,林果證也走了。
他們帶著欽佩和恭敬走的。
因為,蕭靈芝告訴了他們;天下誰無敗?
只要人還活著,賭局是一直在開;所以,有一天你會翻本的。
問題是,那一天來到時,你準備好了沒有!
宣雨情望著飛塵雙使的離去,不由得輕嘆一聲。轉臉,朝蕭靈芝恭敬道:「二宮主之恩──,小女子終生難忘!」
蕭靈芝淡淡一笑,目光不由得又落向望夕閣緩緩道:「妳快離開吧──。否則過了申時,只怕又有麻煩……。」
宣雨情愕道:「二宮主的意思是,莫非有外敵來?」
「哼、哼──。天下有誰敢擾向世外宮?」火嬤嬤冷哼道:「是芝麻小節的麻煩才是大麻煩──。」
宣雨情一楞,隨即想到四年前曾經和那位三宮主蕭遊雲一見。
那日,他說還會來看自己,誰知這一別便是四年不見。設非現在火嬤嬤提起了,自己鎮日練武可沒想到。
當下,她不由得訝道:「三宮主怎麼了?」
蕭靈芝將目光轉向宣雨情,這一細看不下由得暗自道了一聲好。
原來,眼前這位宣姑娘四年不見,如今已是長得如花似玉。她蕭靈芝此時不禁莞爾,原來雲弟倒是有眼光,早知這位宣姑娘將是這般俏嬌。
蕭靈芝看了宣雨情半晌,方輕輕一嘆,道:「那是本宮之事──。反正,宣姑娘在這時辰內速速出宮便是。本座自會命人引路──。」
宣雨情衝回小屋時不禁呆住。
那師父的蹤跡已然不可尋,只見桌上端已擺了一封信函。
宣雨情心中一緊,急急取出拆閱。只見那上端寫著:「雨情吾徒如晤:四年相處,愚師受故人之託幸未有辱。昨日聽聞妳劍法行使,已知為師的帝王絕學妳已承續。雖,那扇之妙用,乃是同使十一劍之功,方才之戰已知?四年前為師曾提及那逆子柳帝王之事,徒兒該當如何行作,由妳自思。那子天資穎悟,實天下少有;若是心正則傳予帝王絕學,若心邪則殺之,以免誤天下蒼生也──。」
宣雨情讀至此,內心不由一震,再續讀下:「為師已走,自是有未了心願待辦。今留一塊龍鳳玉珮,為師逆子亦有相同一法,是資為證。此外,他日江湖中行走,宜多仁義之心,少作殺劫之事。為師自嘆昔日不知,歷這四年反省方有所得。須知,帝王者仁義二字而已。帝王絕學若想登於顛峰之境,唯時時心存仁義方可!」
最後署名是:「師,柳夢狂筆予愛徒雨情!」
宣雨情讀至此,再見桌上果真有塊龍鳳玉珮,不由得見佩如見師,當下想起四年來朝夕相處,那心中一惻便自是淚潸潸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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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盡酉起!
蕭靈芝輕輕嘆口氣,淡淡道:「宣姑娘已經走了?」
「是──。」
火嬤嬤恭敬回答後,望向那望夕閣,又復道:「三小弟只怕就要來了,老太婆先行迴避!」
蕭靈芝點點頭,讓那火嬤嬤兀自去了。
須臾,只見那望夕閣中一陣龍吟狂笑而至,便是蕭遊雲到來。
這端,蕭靈芝聞得笑聲,心中不禁一動,暗道:「莫非雲弟練那大梵天心法已然有成?否則這笑聲如何能這般震人心弦?」
她心中方想,只見蕭遊雲已大步邁到自己面前。
又一年沒見,眼前這位青年斷非昔日那少不更事的少年,而是全身發散一股爆炸力的漢子。
尤其,襤褸破損的衣衫,滿腮的鬍鬚,壯潤的肩頭,更在在顯明一股男性的彪悍。
蕭靈芝心中一驚一喜,口裡猶是淡淡道:「雲弟練那大梵天心法如何了?」
蕭遊雲雙目一閃,只見光彩奪魄的盯向他二姐道:「二姐──,百招內敗妳!」
語狂、動作更狂!
只一瞬間,那蕭遊雲已攻出二十六拳!
拳拳威勢驚人,足足崩山倒海而來。
蕭靈芝心下一震,身子似那風中花蝶連舞,方方將那二十六拳避過,又見是當頭二十六拳罩來。
蕭靈芝輕喝一聲,雙足一點樹幹揚起,反身連拍一十四掌而下。這端,蕭遊雲大笑,以雙肘頂上,同時化拳為掌,再變為爪,亦急倏推出。
「拍」的一聲脆響,那蕭靈芝已叫她雲弟扣住肩井雙穴,一雙手不由得垂了下去。
蕭遊雲這一得勝,不由得仰天大笑,狂呼道:「宣姑娘──,我來看妳啦──。」
說著,人已往那木屋而去。
這端,蕭靈芝心中一驚,也不呼叫他,只是心中猶自同憶方才的交手。這一細想,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刷」的一聲,那蕭遊雲去而復還,雙目暴凸的盯住蕭靈芝道:「二姐──。妳把宣姑娘藏到那裡去了……。」
「二姐沒有藏──。」
「騙人──。否則宣姑娘的人怎會不見?」
「她已經走了。」蕭靈芝緩緩道:「剛剛打敗了飛塵雙使,姐姐已早一步送她出宮……。」
「我不信!」蕭遊雲猛得攫住他二姐猛搖嘶啞道:「我不信──。就憑她那套玉星小巧七十二式如何能打敗本宮的雙鷹合擊?」
蕭靈芝不是沒想過這問題,就憑飛塵雙使的內力亦較那宣雨情高出不少。設非她有了奇遇,否則怎能如此?但事實擺在眼前,也由不得她不信。
此時聽得蕭遊雲這一問,冷冷道:「信不信由你,姐姐倒是用不著騙你──。只是……。」
說著,蕭靈芝不由得一嘆,注視蕭遊雲道:「雲弟──,你練大梵天心法已有小成,反而是極為危險之事……。」
蕭遊雲冷冷一哼,道:「二姐之意是要小弟再留在那望夕閣中四年了?」
蕭靈芝一嘆,道:「大梵天心法小成之境,乃是以剛猛凌人。雲弟須知,自古有名言,過剛則折……。」
「我不聽這些──。」蕭遊雲冷冷道:「小弟只是告訴你,無論天涯海角,我一定會找到那位宣姑娘……。」
「雲弟你……。」
話聲已渺,因為,人已遠去。
沒有說話的人,話又有什麼意義?
蕭靈芝穴道被制,只能眼睜睜的望著蕭家最有希望的傑人遠去。
而且,還帶著一腔的憤怒!
難道是我的方法錯了?蕭靈芝想哭泣,天曉得她為這位雲弟付出了多少心血和青春。
為的,是世外宮的威望重振。
世外宮,原先不是在世外,而是在紅塵。
為了重返紅塵,他們多少人流了多少血汗。他們總算等到一個可以翻身的日子,可以翻身的牌!
可是,那些似乎已只是夢了──。
蕭靈芝沉沉一嘆,忽的身上一輕,那穴道竟是已叫人解了開來。她不由得臉色大變,天下有誰能站在她身後而她還毫無所覺?
她一回頭便看見了一個瞎子!
「帝王」柳夢狂!
「柳先生還沒走?」
「不能走──。」
「為什麼?」
「心願未了!」
長長的一陣沉寂後,蕭靈芝的雙目閃動,盯住眼前人沉聲道:「閣下姓柳沒錯?」
「沒錯!」
「柳帝王?」
「正是!」回答的人淡笑道:「正是『帝王』柳夢狂──。」
蕭靈芝倒抽了一口氣,只覺一肚子苦水上喉。
「我和妳爹的事,妳大概也聽過一些吧──?」
「是!」蕭靈芝臉色有了恭敬:「家父曾再三提及前輩的潔風義行,天下同欽──。」
「他是當今天下唯一一個打敗我的人──。」
蕭靈芝恭敬道:「爹曾說,那是二十五年前舊事。事後,他亦為之內責不已!」
柳夢狂淡淡一笑,道:「妳也應該知道,那一戰是柳某生平第一次和人戰鬥──。」
那時,柳帝王十五歲,蕭天地三十年紀。
蕭天地在那時已是名滿江湖的劍客,卻因好奇好才之故而與柳夢狂交手。
結果當然是蕭天地勝了。可是他卻自責不已,因為,十五歲的少年終究只是個孩子。
無論自己理由多光明正大,這件事還是錯!
蕭靈芝的心往下沉,良久才道:「世外宮弟子沒一個怕死的──。」
柳夢狂笑道:「誰要你們死啦?」
蕭靈芝一愕,疑惑道:「前輩的意思是……?」
「這兒的風水不錯,不但鳥語花香,而且又有這麼多的年輕人在──。」柳夢狂笑道:「只是不知道以後每天每餐是不是還有魚肉米飯可吃?」
「有──,當然有!」蕭靈芝笑了起來:「世外宮不窮──。」
「那好極了!」柳夢狂笑道:「那天妳爹回來了,是不是可以請他過來敘敘舊?」
這點當然沒有疑問。
蕭靈芝心中不禁有著一絲欽佩。宗師風範果然是與眾不同,單憑柳夢狂對自己的信任,便叫人折服。
柳夢狂一笑,喃喃道:「蕭天地也是奇男子一個!四年來,世外宮果然沒一個來偷看宣雨情那丫頭練功……。」
蕭靈芝一愕,心下已然明白。這是柳夢狂投桃報李,唯有義足以償義!
她無言,柳夢狂亦無言。忽的,兩人笑了起來;遠天,正是夕垂西山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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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帝王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醒了過來。又是一天的開始,他大笑叫道:「早安──,洛陽的親朋好友們!」
正喝著,門口處已有一道人影傾然而立。
「韓大爺啊──,你這是嚇誰那?」柳帝王伸了個懶腰,打了個招呼。
那門口,正是乾坤堂的大總管韓道了。
韓道淡淡一笑,道:「柳兄弟──,你來本堂多久啦?」
「四年零一個月嘛──。」柳帝王笑道:「幹啥?給銀子啊?」
韓道淡淡一笑,道:「你記不記得我們的約定?」
「記得啦──。」柳帝王笑道:「如果韓爺你能查出哥哥我的家世來歷,哥哥就不幹花匠幹總管啦!」
韓道嘻嘻一笑,朝那柳帝王眨眨眼道:「眼前,就有一個可以知道你和那位柳帝王有什麼關係的人出現──。」
「誰?」
「一位姑娘──。」韓道笑道:「而且是一位很美的姑娘?」
柳帝王嚇一跳,急道:「不會是賽春閣的小桃吧?」
「不是!」
「不是?又是那個婆娘?」柳帝王忽的明白似的叫道:「哈──,我知道了。是小蘭花是不是?」
「錯!」韓道得意極了,然而就笑得跟那九月菊一般。
我們柳帝王可咬了好一回的牙,方恨恨道:「倒底是那個小妞要掀哥哥的底牌?」
「不知道──。」韓道笑道:「不過她今晚進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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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的大悅酒樓很有名,尤其是它的醬爆蝦子更是上動天聽,連那大內裡都會派人來接這兒的大師父一個月去一回。
現在,已是明歷太祖洪武二年。
那蒙古人被逐出中原回去塞外,此時百姓又恢復了華夏的裝扮。
宣雨情的心情愉快多了。自從由世外宮出來後,便在爺爺的墳前守墓七日;接著便一路問著,看看有誰見過一位叫柳帝王的年輕人。
最後,在登封城裡聽隔座的兩名武林人物提到,有個叫柳帝王的年輕人正在洛陽乾坤堂當花匠。
乾坤堂名滿天下,洛陽就算瞎子也知道在那兒!
所以,宣雨情便一路北進而來。她當然不會知道,其實那兩名漢子是韓道所派出的。
就算知道,她還是會來。
現在,她心中也感覺到一件事。
那就是打從進入洛陽城到現在,最少有六撥的人馬在注意她!
眼前,由門口進來約三個大漢想也是別有意圖的傢伙。她宣雨情冷眼望著,只見那三名大漢一對無賴醉酒的樣子靠了過來。
當先,一個裸露胸腔的叫了起來。「啊──、哈、哈──,黑王子,你看這妞倒是挺俏的……。」
立時,左方的那個也叫啦:「啐!陳老大又動了心啦?當心你那迎風樓裡的梅子姑娘吃醋啊……。」
三人吃吃笑了,便顧自的坐落在宣雨情的桌位上,直是衝著她猛笑。
這下,滿樓的賓客不禁將目光全數投了過來。
宣雨情臉色一沉,復又淡笑道:「三位大哥別來可好啊──?真個是好久不見了!」
這一話,可把三個漢子一楞,當先那陳老大低聲道:「姑娘認識我們兄弟?」
「怎會不認得?記得可深那──。」
黑毛子也忍不住間啦:「是啥事記得深了?」
「學狗爬嗎──?」宣雨情笑道:「三位不是從這大悅酒樓學狗般的爬出去過?」
黑毛子臉色一變,望向身旁的那漢子。
這下,宣雨情才注目望去,只見是老三十來歲的漢子,那雙手可保養的很好。
一個人坐在那兒,氣勢竟是大大的不同!
尤其,那雙眸子又澈又亮,像是可以直視人心──。
宣雨情輕哼一頓,方道:「這位大哥貴姓?」
「韓!名字嗎──,就叫道理的道──。」
「韓道大哥?」
「不敢!」
「可不可以拜託韓大哥您一件事?」
「可以、可以──。」韓道眉開眼笑的道:「那一個說不可以的就是豬!」
他補充道:「因為豬不解風情──。」
「好極了!」宣雨情笑道:「那是不是可以挾著尾巴和你這兩位朋友轉身就走?」
「當然可以!」
韓道回答的很乾脆!他人立即站起來,反身;另外兩名漢子也是二話不說,刷得站起來,邁步走出了門口。
韓道呢?
他是退著走!只見他往後跨了一步,又復落坐,衝著宣雨情笑道:「好啦──,兄弟的事已經做啦!」
宣雨情淡淡一笑,道:「年歲這般大了,還這般頑皮,那怎的得了──。」
韓道一笑,道:「現在──,大哥我還有一件禮物要送妳──。」
宣雨情輕笑道:「那要看小妹能不能接受得起?」
韓道笑了:「妹子妳好像在找人?」
「不錯──。」
「而且,那人姓柳名帝王?」
「也沒錯!」
韓道很得意,很驕傲的道:「妹子當然知道那個柳小子的人在乾坤堂是不是?」
「對極了!」
韓道笑裂了嘴,抬了抬下巴道:「在下是韓道!」
「這個我已經知道了──。」宣雨情瞅了對方一眼道:「那又怎樣?」
什麼怎樣!韓道的臉卻綠了。
連韓道我的名號都沒聽過竟敢在江湖上東搖西幌?
韓道吞了口口水,乾澀道:「妳這位大姑娘到底知不知道韓大哥我是……。」
是什麼?韓道話還來不及講,人已揚身躍起,同時叫道:「小心暗器──。」
宣雨情可看得清清楚楚。
只見韓道身後兩個賣花的姑娘,加上上左右各有兩把短刄破空迎至!
那兩個賣花姑娘用的是滿天風雨梨花計!
左右的短刄,使得是四虎搏擊!
這兩相一結合,端得是驚人無比。
宣雨情輕一皺眉,左手一掀桌面,右手已自袖中取出那把黑檀扇來。立時,她身子一折,扇使如劍擊向右方的兩把刄!
原先,那四刄是配合兩位賣花姑娘的出手,齊齊由下往上揚,想是非一舉斃殺我們這位韓大總管不可!
誰知,半途一把黑扇拍至,一旋一轉間,右方的兩個人已經抱臂而退!
韓道的功夫也不錯。只見他人在半空一折身,也不管那底下雙刃猛至,先就拍掌向那兩名賣花姑娘。
宣雨情雙眉一挑,就看著這位韓道大哥如何化解。
只見,韓道雙掌到了賣花女面前竟往後拍去。立時,左右手各自捏住一刄,同時受了後方的推力往前,兩腿抬踢間,叫那兩個賣花女連想的機會都沒有便躺了下去。
「好功夫!」宣雨情不禁笑道:「這手『把轉乾坤』旁人練了十年也沒大哥使得好呢?」
韓道心中一驚,小妞怎會知道?
當下,他喝令道:「帶回去!」
「是!」哄然答應中,竟有十二名漢子躍出,押了那名刺客便去了。
宣雨情心中亦不得不為之一驚,想不到這兒可真是臥處藏龍,方想著,那韓道已笑著道:「好妹子,妳貴姓大名那?怎知道大哥我那招的名稱?」
韓道當然想不透,因為打死他也沒料到眼前這人是「帝王」柳夢狂的嫡傳弟子。
而柳夢狂又是早研究過了天下武學,然後才自創一門路數來。
宣雨情淡淡一笑,道:「不告訴你!」
韓道一愕,道:「為什麼?」
「不為別的──。」宣雨情一笑,道:「因為你太老了──。」
韓道只有苦笑,苦笑的望著宣大姑娘往後院回房去。真他奶奶的,一個柳帝王那小子查不出家世來歷,怎的又多出了這個俏皮的姑娘來。
不過他不急。
因為,眼前這小姐要找一個姓柳名帝王的人。
所以,他韓道只須在乾坤堂裡等著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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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雨情才經過後院要回宇字三號房,心中已然有了警覺。
月,無聲的垂在樹梢處,殺氣呢?
她此時身手已非四年前可比。帝王絕學神妙處,往往能感受天地間的氣流變化。
現在,在右側七尺處的樹後,已有一股主導的氣機在蘊盪!
宣雨情一笑,依舊往前跨步。忽的,她一折身閃向樹後,只見是一名秀才打扮的年輕人正衝著她冷笑。
衣,是黑衣;人,比衣還深沉!
枯木秀才!
宣雨情的雙目閃動,冷哼道:「我們又見面了──。」
「不錯──。」枯木秀才笑道:「我王某人可真找得妳苦!」
宣雨情可不像往日,今天她對帝王絕學可是有十足十的信心!她冷哼,道:「我保證你以為不會再吃這種苦了。」
「那當然──。」枯木秀才王斷大笑道:「我王斷等這話可是一等四年──。」
「我宣雨情也是!」
「嘎──?」王斷一愕,笑道:「莫非宣大小姐對王某人日夜思念?這真是小生之幸也──。」
宣雨情不會罵髒話,所以只有淡淡的伸出手,手上有那把黑檀木鏤雕的扇子!
王斷可笑了,這妞兒是投懷送抱來的?立時,他張開了雙臂,而且不太用力的抱向宣雨情的雙肩!
王斷從來沒看過自己哭的樣子有多難看!
你看過嗎?
現在,我們宣大小姐就等這位王秀才苦笑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時間後,才冷冷問道:「你怎麼發現我的?」
王斷一聳肩,苦笑道:「原先的目標不是妳,因為我們以為妳已經死了──。」
王斷看了宣雨情一眼,才又苦笑道:「這次本來是要殺姓韓的那小子,怎曉得正好碰見了姑奶奶妳……。」
姑奶奶?這名稱倒新鮮!
宣雨情哼道:「你們為什麼要擒我?」接著,臉色一沉,冷聲道:「又為什麼要殺我爺爺?」
王斷在江湖上混得久了,立時大叫道:「別誤會──。我枯木秀才怎有那能力殺妳爺爺,別亂栽人家的贓──。」
宣雨情雙眉一挑,冷笑道:「枯木秀才?大哥你的大名叫王斷是不是?」
「沒錯啊──。」
宣雨情一笑,由王斷的袖中取出一把短刄來笑道:「我師父說最好不要殺人。你想不想成為第一個破例?」
王斷苦笑,哀聲道:「殺了我王某人也沒用啊──。不知道的事總不能隨口亂扯吧!」
宣雨情一哼,身勢忽動,手上短刀已劃出。
而且,剎那間已架在一個人的脖子上。
「殺人那!」那人不是王斷,而是躲在左側花叢中的一個頑皮漢子。只見他嘿嘿笑道:「注意點──,別割破哥哥我這麼有魅力的嗓子──。」
宣雨情一哼,乘著月色細眼一瞧,這下不禁呆若木雞!
眼前這人,不是柳帝王的翻版是誰?
只差的,是那雙眼珠子可亮得緊。
宣雨情愕道:「柳帝王?」
「不錯──。正是哥哥我!」柳帝王嘻嘻一笑,道:「小妹子──,聽說妳找我?」
宣雨情點點頭,臉頰不禁紅透了起來。早先,她和師父之約,便是暗指將自己許配給師父的獨子。
從而,經過自己再轉督促眼前這位柳帝王學武!
她這麼在想,那柳帝王已叫道:「別的事先別說,哥哥我幫妳料理了那小子再講──。」
宣雨情一楞,點點頭道:「你看怎作是好?」
「這太容易啦!」柳帝王伸手拿過宣雨情手上短刄,走到王斷面前笑道:「你姓王名斷是不是?」
「這名字不好嗎?」王斷苦笑道:「為什麼每個人都問我?」
「錯了!」
「錯了?」
「因為這名字實在太好了──。」柳帝王笑著右手握刀,左手握住王斷的左手掌道:「王斷啊──,王斷──。你想先斷那根手指啊──?」
王斷臉色大變。原先,他是算準了宣雨情不敢下手殺他,所以來個抵死不認!
至於眼前這小子,他王斷可一點把握也沒有。
柳帝王笑道:「看你這付愁眉苦臉的樣子!」
王斷肚裡可真罵了百來聲,要不是哥哥我穴道被制,早就把你這小子的臉打肥了三倍大。
王斷現在不能賣狠,只有苦笑道:「有啥法子可以變通的──?」
柳帝王一笑,用嘴奴奴宣雨情道:「人家姑娘方才問的話你可聽見了?」
王斷能否認?敢否認?他只有嘆口氣道:「為什麼要擒宣姑娘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上面的命令!」
宣雨情忽的插口道:「誰?」
「我師父枯木神君!」
「你們為什麼要殺我爺爺?」
「這我可真的不知道了──。」王斷很誠懇的道:「或許……。」
「或許你師父知道是不是?」柳帝王冷哼道:「最好是叫這位小姑娘去找你師父問個明白?」
王斷只有苦笑:「這是你說的──。」
宣雨情冷哼,道:「你師父在那?」
「明天正午到洛陽──。」王斷眼中有了一絲希望,他提議道:「你們放了我,明天王某就把我師父帶到,好不好?」
「好你的頭!」柳帝王笑道:「哥哥我有一個更好的方法!」
王斷肚裡罵了一百聲才道:「什麼方法?」
「把你殺了掛在街上──。」柳帝王笑道:「到時你師父見了一定會當場暴跳如雷命人幫你收屍……。」他大笑:「到時,這位姑娘不就可以知道了?」
王斷當然認為這方法不好。所以,他只有嘆氣道:「明日正午,王某我和師父約在滿意樓東四廂見面──。」
柳帝王嘻的一笑,朝宣雨情道:「姑娘芳名?」
宣雨情沒來由的臉上一紅,道:「我姓宣,叫雨情──。」
此時,王斷似乎發現了什麼似的叫了起來:「咦?你的眼睛怎麼沒瞎?」
柳帝王一笑,道:「你見過哥哥我?」
王斷左看看、右看看,嘴裡嘟囔半晌,突然失聲道:「剛剛……剛剛宣姑娘叫你什麼?」
「柳帝王啊──。」柳帝王笑道:「怎的啦?這名字不好?」
「柳…柳…帝王……。」王斷結結巴巴道:「柳…柳…帝王……。」
「不是那個會武功的柳帝王──。」柳帝王笑道:「哥哥我是不武功的柳帝王──。啥事,天下人不能同名啊──?」
王斷苦笑,只有嘆氣:「你們打算把我怎樣?」
柳帝王一笑,朝宣雨情道:「我們的事慢慢談──。本來,今晚妳打算到乾坤堂找哥哥我是不是?」
宣雨情是有這個打算。
柳帝王「哼」了一聲,道:「那個姓韓的小狐狸早就料到啦!所以哥哥我就來找妳,才不讓他得意!」
宣雨情笑道:「所以現在不用去了?」
「還是要去!」
「為什麼?」
「送禮!」柳帝王大笑道:「這個姓王名斷的傢伙,應該很合那韓大爺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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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道回來時找不到柳帝王已經覺得很不對勁。現在,又看到手下把枯木秀才送進來才更不對勁!
「是誰把他拎來的?」
「後院花匠,柳帝王──。」
「柳帝王?他人呢?」
「喝酒去了──。」
韓道嘆口氣,道:「他還說了什麼沒有?」
那屬下恭敬道:「柳花匠說,這人名叫王斷,正是今夜在大悅酒樓攻擊韓爺的主謀──。」
「還有呢?」
「另外一件事是,這位王斷的師父,在明天中午將會出現於滿意樓東四廂!」
韓道眼睛一亮,笑道:「這小子辦事倒挺落力。還有沒有別的話?」
「呃──,」那屬下支吾半晌未言!
韓道皺眉輕喝道:「還有什麼,直說無妨!」
「是!」
那屬下輕咳了一下,扭捏道:「那姓柳的花匠好大膽,竟然說要……要韓爺早睡早起精神好,別操勞過度──。」
韓道大笑,揮手叫那名手下出去。
現在,他心中有一個計劃;四年前,抓到的黑火八神君一直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現在多了六名殺手和這個「枯木秀才」王斷,想來是可以玩一個遊戲的──。
他下令,叫來了乾坤堂副總管徐峰竹。
徐峰竹也不過是三十歲出頭。乾坤堂的成員都很年輕,恰恰的是三十歲左右的體力和智慧。
韓道瞅著昏迷在地上的王斷一眼,朝那徐峰竹淡淡笑道:「徐老二,你覺得如何處置的好?」
徐峰竹眼睛一亮,笑道:「黑火八神君關在金字房已經四年了對不對?」
韓道微笑點頭。
徐峰竹又笑道:「剛剛那六名刺客則是關在水字房是不是?」他一頓,續道:「所以依小弟之見,似乎該把這位仁兄關在木字房中──。」
因為,木字房正是金、水兩房的中間。
如果王斷有任何的指示或聯絡,他如果身處中間當然是最好也最方便。
韓道大笑,道:「大弟說得有理──,就這麼辦吧──。如果此計成功,便大大可以使乾坤堂露臉,而堂主赴外地打了六年的基業更可以同時抬頭!」
徐峰竹點點頭,道:「不知堂主老大何時回來?」
韓道淡淡一笑,道:「堂主到南方打天下,一去已是六年時間。上月傳書回來,約莫五、六天後會回來……。」
徐峰竹雙目一閃,道:「那這五、六天只好想法子讓這姓王的早點露口風了──。」
韓道大笑道:「最少有十種法子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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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是無言水自流。人呢?
柳帝王長長嘆了一口氣,輕輕撫摸手上兩塊玉珮。良久,他方道:「哥哥我是信了當時妳說的話啦──。」
柳帝王翻弄著玉珮苦笑道:「早在六年前我爹就說啦,那天有個姑娘拿這玉珮到你面前,你就得娶她為妻──。」
宣雨情臉上一紅,望著鞏水流波輕輕道:「你…你可是不願嗎──?」
我們柳大公子注目宣大姑娘半晌,只覺入目的是潔事清純,風韻百代的佳人。
他自想起一向是浪子慣了。只怕唐突有辱了佳人。爹也真是的,那兒找來這個大美人來。
柳帝王一嘆,道:「哥哥我對你的一切可是不瞭解──。」
宣雨情不由得愁上心頭,輕嘆道:「我自幼即和爺爺生活在一起,便過無父無母的日子……。」
柳帝王看了她一眼,道:「妳爺爺是誰?為什麼他們要害他?」
宣雨情語音有了一絲哽咽:「爺爺他老人家是人稱玉星劍客的……。」
「宣名劍?」柳帝王苦笑道:「宣玉星宣名劍?」
「是──。」
柳帝王表情有了一絲恭敬,也有了一絲凝重。
「妳爺爺之死絕不單純!」柳帝王雙目閃動,若那東方星辰耀動。他道:「妳能不能把這四年來的事說給我聽?」
宣雨情一嘆,點點頭。當下,便將從自己發現爺爺要去「孤獨離去村」開始,自己到了那兒爺爺已死。而後遇上柳夢狂,被人追殺,以及聞人獨笑和師父的決鬥、落入嶺下到世外宮中等等四年事說了一遍。
那柳帝王當下明白道:「原來那黑火八神君找上哥哥我的晦氣是這麼一回事──。」
宣雨情愕道:「他們人呢?」
「被關在乾坤堂中啦!」
兩人沉默了下來,各自苦思不已。半晌,那柳帝王忽的仰天哼了一聲。
宣雨情一愕,訝道:「怎麼──?」
「原來如此──!」柳帝王將目光收了回來,沉重道:「這些年來江湖中似乎有一股勢力蠢蠢欲動。但是,他們是暗中在佈置、擴張,所以四年來也不見他們開幫立派……。」
「他們是……。」
「最有可能的一件,便是和蒙古韃子勾結──。」柳帝王冷哼道:「蒙古人眼見在中原當皇帝做不成了,便利用殘餘勢力混入江湖之中──。」
宣雨情愕道:「你怎麼知道?」
柳帝王一笑,道:「四年前哥哥我還沒進入乾坤堂時,便在中原各處混,自是消息比較靈通──。」
宣雨情妙目一轉,忽的笑道:「那你進入乾坤堂的目的,是想借他們的情報網來增加自己的看法了?」
「妳這妞兒倒真聰明!」
宣雨情一笑,臉上不由得又是一紅。
柳帝王呆看了半晌,方又沉聲道:「乾坤堂的資料中,近四年來由妳爺爺開始,中原武林已有三十九位武術名家喪命──。」
宣雨情一驚,道:「有這麼多?」
柳帝王苦笑道:「事實是否如此,那只能以後看著辦了──。至於……。」
他將手上一塊龍鳳玉珮還給了宣雨情,淡笑道:「我爹是希望妳能嫁我,但妳大可不必理會──。」
宣雨情心中一震,脫口道:「我願意──。」
柳帝王一愕,未料眼前這佳人話這般直快,不禁慌了手腳道:「妳…妳…宣姑娘──,妳又對哥哥我不瞭解?」
宣雨情臉上一紅,雙目盯住柳帝王道:「我願意!」
天啊,這是什麼世界!柳帝王真的苦笑了,可是也有著一絲感動。
宣雨情相信他,因為他是「帝王」柳夢狂的兒子!
她相信她師父,所以她相信他柳帝王。
此外,還有別的原因嗎?
宣雨情緩緩道:「我相信你……柳哥哥……,不是如外表上遊戲人間的浪子──。」
因為,柳帝王所到每一處「混」,都是為了收集更多的資料。他在混,可是混得很漂亮!
漂亮到天下還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柳帝王暗中已經建立起一個極為龐大周密的情報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