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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咒
第八章  紅塵
米小七緩緩的走到冷無恨面前。頂上,一輪正日午時,風由四野越峭壁而來。
滾動著這天際的,是風穿透山壁洞口的呼嘯之聲。
聲如哭、如泣、如歌、如啼。偶或,湃洶湧蕩,直直高拔奔揚於天際之上。而移動的,是兩人足下的黃河碎石,捲弄起一片濛濛的黃霧來。
冷無恨冰豔的面容,依稀有了三分神似昔年唐羽仙的神采。自信、冷傲!
她宛若是一把鋒利的劍釘住於大地上,將腳下的影子穩穩沉著的踩住。恍恍然,像是生來就站在這裡,就等著這麼一刻。
米小七長長噓出一口氣,同時的似乎將來此一十八日間的一股鬱氣由胸中呼了出來。
從她上回昏迷中醒來,發覺冷無恨以奇珍藥材輔助自己體內元神痊癒;這十日內她可以感覺到自己全身的活力又逐漸回復。
唯一令她疑心的,是體內另有一絲莫明的氣機在游盪,不在於她的控制之下。
米小七不去想這件事,現在最重要的,是冷無恨手上的「觀音淚」!
「妳已經痊癒──。」冷無恨冷肅的開口道:「現在──,出手吧!」說這話,既自信又譏誚。
米小七淡無一笑,豔麗清俏的臉龐散發出一種光輝。因為,她的指尖再度扣上了「鳳眼」。
那是一種力量的泉源,可以讓主人充滿了生機和自信。米小七的心穩定了下來,手臂已緩緩抬起。
一粒皓潔光淨的米粒,上頭鏤雕著篆體「小七」兩字的「鳳眼」,已然迎在弘治五年四月二十八日的正午陽光下。
冷無恨瞳孔一縮,冷肅寒著的臉沒有一絲變化。她以一種虔敬的心,緩緩捧著「觀音淚」到了眉間。
只一剎那,天下間最神秘的「鳳眼」和天下排名第一的「觀音淚」真正交手!
觀音有淚,淚衆生苦!
鳳眼有情,情天下夢!
衆生多苦,天下何又不多夢?
既是有淚,豈不是因為有情?
兩道光毫,激盪起天地間的力量,迴旋著乾坤間的氣機,它們接近,彼此滾動著殺機和氣流,宛若是兩個巨大的風暴纏繞擠壓。
一忽兒間,「觀音淚」和「鳳眼」已彼此綁住,相互在左右對方的力量。它們一寸寸的接近,越是近,越是激盪出波動的響聲。
恍恍若,兩個錐骨銘心的情人要擺脫世俗一切的羈絆萬要長相廝守。
「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便此一境方生,觀音淚和鳳眼已然脆響之中撞上!
米小七和冷無恨無言的望著,望著鳳眼和觀音淚在半天間交碰、碎落、迸散,一片光華散開!
光華之中,一道白毫鏤有輕忽忽兩線紅芒,奔向冷無恨的面前。她伸手,握住。便此一刻,呆楞楞望著掌心篆體「小七」三字發呆。
「鳳眼」擊碎了「觀音淚」!
冷無恨不敢置信,她一直認為觀音淚在她手上可以達到前所未有的境界。不能相信的這事實,抬眼,落入眸子裡的是米小七通紅的臉頰。
這一次出手,已費了米小七通身力勁!
冷無恨緩緩讓鳳眼由指掌間落置於地上。走情一如方才冷肅,淡淡的聲調中卻是禁不住一絲的惆悵:「妳贏了。」
便此三字,她已無言的轉身離去。
她堪堪走了沒五步遠,陳媽已然一個移身自屋後閃至,急叫道:「小姐──,妳去那裡?」
冷無恨苦笑,道:「我答應了她,她贏了我會把米風交還給她帶走──。」
陳媽急口道:「不可以──。」
冷無恨恍若沒聽到似的,往壁下第十二個洞走去。這端,陳媽一個躍身起落,擋在冷無恨面前道:「小姐──,妳和姓米的賤人還未分出勝負,怎可說輸了?」
冷無恨嘆氣,淡然一笑道:「勝負早已看得出來,何必蒙眼瞎說?」
「不!」陳媽堅決搖頭道:「米小七早妳多練幾年的功夫,尚且她手上的『鳳眼』又是百般練成就──。而妳,冷楓堡的軍荼利神功只差五日便可成就……。」
冷無恨當然不知道,再過五日之後修羅大帝將會佈置好武林中的大計。是時,他回來一提米風為牌,再加上冷無恨受制於自練的「清音神功」,又有米小七在手上為囚,豈會不大功在望?
陳媽這一席話,直把冷無恨的心給說活了。當下,口裡不禁猶豫動心:「果真再五日的時間便可以了?」
「決計錯不了──。」陳媽剎時收起陰冷的表情,誠懇的道:「是啊,小姐。妳想想只要五日內妳貫通了任督天璇,方才那一擊勝負便要異勢!」
的確,方才的一戰,鳳眼碎了觀音淚落到自己面前時已軟若無力。若是自己出手時氣機能再多強一點,果真是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冷無恨有這一念,轉頭對米小七道:「我先帶你去見米風,這是我答應妳的事──。」
她一頓,淡淡又道:「五日之後,如果妳能再度打敗我,本姑娘二話不說的交人──。」
米小七只有答應。因為方才的一戰已令她筋疲力竭!
她可以看得出來,如果冷無恨硬是放了米風,眼前那「陳媽」一定會出手。
米小七絕對相信的一件事是,這個「陳媽」一定不會超過四十歲。因為,易容術可以改變容貌、聲音、身材,卻不能改變一個人的眸子。
米小七在一溜眼陳媽的眼珠子時,可以感覺到一種成熟女人如蛇蠍的陰冷。而這種眼光,不可能出現在一個八旬老婦人的身上。
因為,年歲時光是不可抗拒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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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山洞內並未如所料的幽暗陰森。通暢寬敞的通道,上頭不時投射陽光進來。一道道形成的光柵,有如迷濛的山水畫,潑灑之間明暗更顯得出一種意境的美。
洞的底端,米風正坐於一座精銅檻牢裡。
米小七心中一慟,忍不住奔了過去,隔著欄杆叫道:「義父──,小七來看你了……。」
便這一聲裡,已忍不住淚水噗涑而下,米風聞聲睜開了眼,激動的哼了一聲,方一個起身落到杆前隔著和米小七互握,顫聲道:「孩子──,他們有沒有侮辱了妳?」
米小七搖頭,緊著道:「義父──,你受了不少苦?」
米風苦笑一聲,嘆了一口氣道:「苦倒是沒吃,三餐也好得很──。只是……。」
米小七心裡一縮,急道:「只是怎個?」
「她用了八針渡海的方式釘住我的穴脈,叫義父手腳受控罷了──。」米風深深嘆一口氣,又道:「想不到這門奇術至今還流傳於世間。」
「八針渡海?」米小七訝異道:「小七不知……。」
米風點點頭,沉聲道:「這是將苗疆一種名為『熱情草』的毒草配以三十六種玄色毒物潤養。待長至三寸三分高時必須於半年之內移種於北冥的冰地之下。」
米風苦笑著,搖頭道:「如此十年之後,這『熱情草』成冰結針,是名『八仙』!將這『八仙』毒針打入人體,恰似神話裡的八仙渡海,優游於人體之中……。」
米小七驚道:「那……如何能解?」
米風大大一嘆,道:「這『八仙』針若是運氣催動了,立即冰銷化成『熱情』八毒針,天下無可悻免者。若是不取,則定釘於八大重穴之上,武功未廢也似成了廢人──。」
米小七早已是淚眼婆娑,顫聲道:「那……,果真天下無可解法?」
「有是有──。不過……。」
「請義父明言──。小七誓死要解義父身上『八針渡海』以稍盡孝思──。」
米風嘆了一口氣,才緩緩道:「天下,只怕唯有獨孤世家的碧寒宮天地寒氣可解了──。」
「獨孤世家碧寒宮?」米小七咬牙抬頭,盯住落天而下的光柱沉沉道:「早晚──,得闖一趟──。」
「不用了──。」米小七身後有一道聲音冷冷道:「我現在就可以帶妳去!」
米小七大驚,回頭眼前已然看見獨孤斬夢!她大驚,訝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獨孤斬夢淡然一笑,兩眸子精光閃動既自負又得意:「九重鬼寨那一處秘地我獨孤世家不知道?」
米小七在剎那間想起了百空大師臨終之言。
米尊和獨孤世家的淵源很深,百空大師懷疑當年少林寺八名師兄弟便是受劍於他們聯手之下。
那麼,米尊透露這地點給獨孤斬夢知道也不是不可能的了。有此認識,她反倒沉著了下來,哼道:「我不管你怎麼進來的,不過,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打算怎麼辦?」
獨孤斬夢笑了,而且笑得很冷肅:「我知道剛才妳和冷無恨決戰一次。所以──,妳現在沒有能力跟我動手!」
米小七承認,現在如果動手只是多餘的。
獨孤斬夢又淡淡道:「不過。為了讓妳安心,我可以把米風一起帶走。甚至,解了他的毒來替我們證婚──。」
他說得很慢,但卻很有力。每一個字,都是米小七無法拒絕的誘惑和威脅。
獨孤斬夢又補充道:「無論妳答不答應,我一定把妳帶走──。我想,這點妳很清楚……。」
米小七太明白了。獨孤斬夢等這個機會等了很久。
所以,他一定會做得到!
米小七答應,因為她除了不得已的苦衷之外,還有一個目的──查出少林寺之災,是不是獨孤世家和米尊聯手?
當然,事情也關到米老太爺之死有沒有關聯?
她最後一個疑問是:「冷無恨的人呢?」
「那個姑娘?」獨孤斬夢雙眼精光閃動,冷哼道:「算她見機得快,叫一個老婆子帶走了。」
米小七嘆氣,現在還有什麼可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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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入丑時,正值萬籟寂靜。蘇佛兒卻由一股莫名的心痛所催醒。他茫然四顧,是什麼喚叫著他?
四月二十九日,天上無月。
有的,只是披滿一穹的星辰如河。他心悸動著,為什麼會這樣?有誰,有誰可以令他于夜低徊由夢而來?
他大大嘆了一口氣,只是無聲無息的又躺了在大地的懷抱中。
身右,一幢屋宇正在建造中。
「嘿、嘿──,這是給你們兩個的新房!」怪大師的話又再度環繞於耳際:「小子,以我們兩個大男人深厚的武學底子,至晚明天傍晚就可以完成了──。」
蘇佛兒翻了一個身,便看見身側的單文雪。她一容皓潔無華的面龐,鼻尖稍滲著浮泛的汗珠。
婀娜倩姿小躺枕於碧草之上,一襲衣衫略風而動。微露的玉腕葱指,軟玉輕搭在一朵盛開的小黃花之旁。醉人的,是由長睫一線直挺的鼻樑到朱唇淡抿。
風,由天際外來,吹動了伊人的髮梢。起動間,彷彿若千百的柳絲揚散開來。
盡盡的是,千種風情入眸、入心、入意。
如許佳人,又有何怨?
蘇佛兒不太明白,隱約中只覺另外有一道人影在心中盤旋的著。他知道,是無時不思念於心的米小七。
她呢?她人現在在那裡?
蘇佛兒一嘆,閉睜眼之間,佳人亦正凝眸望來。
「你正在想她?」問的人,聲音保持著平淡。
「是──。」回答的人,坦白的承認。
「在你心目中,她……。」問話的人輕輕一嘆:「是無可取代的?」
蘇佛兒沉默了。他不知道如何來回答,並不是怕傷了單文雪`的心,而是他真的不知道。
「我只能說……。」他緩緩而慎重的說道:「她是不可能消失的──在我的心目中……。」
單文雪眼睫兒閃跳了兩下,輕輕逼問道:「是不是……有人可以和她並列?」
蘇佛兒有些窘迫,半晌才將目光正視著單文雪道:「妳──,非常的令人感動……。」
單文雪微微的笑了。笑得很安慰,也很滿足的閉上了眼。
她知道,一切的付出終於有了美好的結局。
因為,「感動」兩個字往往代表著感情。而且,是很深、很執著的那一種!
蘇佛兒也閉上了眼。他朦朧入睡之前想著,明天,一座新的屋舍、新的天地就將完成。而自己也要和一名女子在那裡面共度一生。
人間仙境,鴛鴦雙侶;天下間,還有什麼勝過於此?
這般沉沉想著,再望眼身旁女子,只見她臉上浮著一絲笑容。想來,一陣心裡真喜泛入了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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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大師對屋子裡裡外外看了個遍,他著實滿意極了。大笑聲中,冲著立在身旁的蘇佛兒和單文雪道:「好啦!這洞房可像樣,免得夜夜露宿連天也怪老夫──。」
蘇佛兒心境似是開朗了些,抱拳道:「大師,我們以後可是鄰居了──。」
「哈……,」怪大師大笑道:「現在還不夠熱鬧──。待你們兩個生了成群的小毛頭來,這谷裡才真翻天咧──。」
怪大師這白話直道,剎時叫單文雪雙頰飛紅,卻仍是不失落落大方的道:「師父這般取笑,徒兒以後豈有時間得到您老的真傳?」
怪大師心情顯然大好,呵笑道:「好、好──。這檔子事由你們兩個小兩口商良商量,別人可是幫不上忙的──。」
蘇佛兒和單文雪尷尬互望一眼,只見怪大師往前一跨,大剌剌站到蘇佛兒面前道:「小子,你準備好了沒有?」
蘇佛兒臉上表情一陣奇異。暗暗裡,他可以感覺到有一雙眸子正無塵無染的看向自己!
他一嘆,隱藏於心。一抹淡然的笑意浮起:「七情小落一生樓,三生緣來弄夢遊!佛兒一切但憑六代祖做主!」
「好!」怪大師一巴掌拍在蘇佛兒肩頭道:「拓磊豪爽漢子才能配得上是本門中人。今夜,就在這新居中舉行大禮──。」
說著,怪大師仰首大笑,便自顧喜氣洋洋的往他所住的「唐詩宋詞佛說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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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宋詞佛說樓」今晚洋溢著一片喜氣。
雖然,連新郎新娘加起來才三個人,可是一切卻不簡陋。堂廳正中,偌大的一個雙喜字,兩旁的燭火則是用樹脂成柱點燃著的。
淡淡一股松杉幽香,把這屋裡的感覺昇華了起來。
左右壁上,各有著列代傳人宗師的畫像,恍若之間又有著一份的莊嚴肅穆。
怪大師則坐於父母大位,笑嘻嘻望著兩位新人。這兒,蘇佛兒別襟上一朵大紅花,單文雪雖沒有霞冠紅披,倒是一張豔絕天下的臉容緋紅小透而更顯得嬌媚異常。
怪大師大笑:「好!典禮開始。一拜天地──。」
蘇佛兒和單文雪之間沒有紅鸞帶。只見,蘇佛兒一伸手握住單文雪的柔荑朝她一笑,便此雙雙跪拜下去。
怪大師大笑中,又道:「二拜高堂父母──。」
蘇佛兒和單文雪雙雙朝怪大師拜倒。怪大師樂不可支,鼓掌道:「好極了。來──,再來是夫妻互拜──。」
蘇佛兒轉身,面向著的,是單文雪婀娜娉婷的身姿含羞無限的轉向自己。
只見,伊人雙眉小垂,晶瑩光彩的眸子直差楞看著地上,緋紅的雙頰盡透著萬種風情和千般的欣喜。
兩人,手雙執;無語但叫兩心相屬。緩緩中,相互跪下一拜!
便此一拜而立,三世因緣已定。
「七情小落一生樓,
三生緣來弄夢遊。」
怪大師大樂中站了起來,對著眼前的蘇佛兒和單文雪看了半晌這才緩緩道:「我只有一句話給你們兩個──。」他一頓,沉穩著道:「白首同偕老,生死相與共!」
簡簡單單十字,正是說盡人世夫妻恩情。
蘇佛兒和單文雪拜謝。怪大師大笑,點頭道:「好!今夜老夫有兩樣禮物送你們──。嘿,做為新婚賀禮!」
他說著間,已自懷中取出了兩宗卷軸來。首先交給蘇佛兒一卷,道:「我說過,只需懂得大悲心法第一入門式,其餘俱可推出。這裡頭,便是八十四佛稱的心法!」
蘇佛兒驚喜中雙手恭敬接過,道:「佛兒誠謝──。」
怪大師滿意的點點頭,將另一個卷軸交給了單文雪,含笑道:「文雪──。為師答應過傾囊相傳,這裡頭便是我一生所學化繁為節的『乾坤至尊掌』。妳好自收著──。」
「是──。徒兒拜謝師父厚愛──。」單文雪嬌喜的收了下來。
怪大師此刻心願已了似的,自個兒大剌剌往椅上一坐,取了「天醉桃源露」斟了三杯酒拿到兩人面前,道:「喝下它,正合個百年好合──。」
蘇佛兒和單文雪照做了,這下怪大師才像放心了似的拍了蘇佛兒一下,道:「小子,別虧待我徒兒──。」
蘇佛兒誠懇道:「大師放心,佛兒不敢有忘──。」
「那大好!」怪大師揮手笑道:「現在,你可以抱新娘回洞房去了。」
便此一句,更叫單文雪一臉通紅著。蘇佛兒耳根子亦是一紅,稍一咬唇便伸手抱起了單文雪來。人家大姑娘一羞,一顆臻首埋入了郎君懷中,便是不敢再看。
以是,在怪大師大笑大飲之中,蘇佛兒已抱著單文雪大步往「唐詩宋詞佛說樓」之外而去。
這跨出門檻的第一步,便是人生的另一個開始。
因為,從此之後,兩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個人。他們的生死、容辱、喜悲、樂苦都是繫於一起的。
蘇佛兒抱著懷中輕輭輭的新婚妻子,大步的走往眼前的新居。而此一路,放眼是不盡的林野情緻!
單文雪緻緻由郎君的懷抱中抬起了頭望著。因為,蘇佛兒忽然站定在碧茵的大地上,一動也不動的仰視天穹滿目星辰。
她深深的可以看出來,郎君的眸子裡正努力的將一種屬於「上世」的戀情忘卻。
縱使是忘不了的,也試著將它埋入心田記憶中。
是的,他不願曾經的刻骨銘心變更成無所不在的影子干擾了現在應付出的誠心和責任。
她心中明白,此刻郎君是完全的孤獨的奮戰,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幫助他。
甚至,他的妻子!
她的心中有一絲兒酸,又有一絲兒甜蜜。而隱隱裡,有些兒的痛。
痛的是,自己毫無能力可以幫助一個自己願意以生命來維護的人。她的心在皺痛,卻又有著溫柔。
因為,她也明白,郎君是為著她!
痛,可以令人落淚。溫柔呢?
兩滴淚水驚人的燙住她的雙頰,和著的,是她盈目而出的淚。
融結化成一行直落的淚,是什麼?
她整個心剎時紛亂成一團,正不知何以。卻是,一印溫柔的唇輕著了自己的額。值此一寬心,待要睜眸,郎君已自抱住自己大步往尚有木香小散的新居而去。
他把最後一口「天醉桃源露」仰手順入喉中。在興奮而顯得紅光閃閃的臉上,有著一種奇異的滿足。
望著,左右兩壁上列祖先師的畫像,虔誠中有一股飄然大願落的喜悅。
他立起,手輕撫著當中的一柱,柱名「大悲」!
大悲,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廣大圓滿無礙大悲心陀羅尼。他想著,嘴角又復為之一蕩,隱約之間雙眉下的眸子清湛而無塵。垂目,小頌。
自「南無喝囉怛那多囉夜耶」我佛觀音持念珠,禮佛、法、僧三寶;而至八十四佛名「娑婆詞」,正結於我佛觀音手持長幡,解分別諸法相,便衆生斷「意根」、「法塵」虛妄,知自性空。
一唸「大悲咒」畢,他仰首大笑,便一句:「我門有後!」竟是,盤坐於地雙手結成大日如來彌陀自在印,逝!
是時,明孝宗弘治五年五月初二,寅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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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外天下第一宮,是名為碧寒。碧寒翠玉築,冰心藏藏滿獨孤。小枕冬,落梅來,黃沙起地奔千里。思念情、斬夢歸,有道:「雪飛炎海變清涼」。
關外天上第一宮,碧寒宮!
碧寒宮,坐落於水火同門之中。這山谷之外,是滿目連天的白雪大灑,而山谷裡,卻是黃沙遍野,青翠叢林不時可見。
獨孤世家的前人發現了這處異地,並自地下引出溫泉潔水。
那水據說來自北方長白山的千年寒冰,受了地熱之故在地底形成了一股河流匯集於此。
更於三百年前,獨孤世家在此建立了三大玉樓,而後經不斷擴建共成了一十八大院。長久發展下來,已形成了弧繞三大玉樓的十八座村鎮,取名為「碧寒十八鎮」。
自也是,形成嶺東最大的市集。
而三大玉樓所和成的碧寒宮則是處於隔著嘎爾楚山的另一端。
現在,整個碧寒十八鎮都得到了一個消息,獨孤世家這一代的獨孤斬夢終於親訂米字世家的傳人。
米小七,三個字剎時由碧寒一十八鎮傳遍天下。
整個武林現在已然知道了一件重大的事情,那便是昔年太史子瑜所留下的「天地情譜」上下兩卷合一之後,對江湖上會造成什麼結果?
尤其,更重要的是,獨孤世家和米字世家的聯手,武林中有那一股力量可以茲抗衡?
明孝宗弘治五年,元月十五日將是獨孤斬夢和米小七文定之喜。而距今,僅剩兩日長短!
江湖上也知道,唯一可以阻止這場婚事的人,便是據聞已葬命在黃河之中的蘇佛兒和元玉青。
偏偏的是這般巧,蘇佛兒和元玉青竟在同一天裡消失於黃河大水之中。兩個月多以來,武林中不再有他們的踪影。
果真,他們兩人一代英骨已銷!
因為,一但聽聞米小七將下嫁予獨孤斬夢他們兩人不可能不出現。
他們不會耍心機,必然冠冕堂皇的挑戰獨孤斬夢。可是,為什麼自那日黃河一戰之後再也沒有人見過?
所有的人都相信了修羅大帝所宣告之事,小西天重傷,而蘇佛兒和元玉青則已喪命。
米小七呆楞楞的望著窗牖外的明月。月,已將圓!
可是人呢?月圓人不在,是叫多情傷、有怨淚。
她絕不相信郎君是短命之人,只是……只是江湖傳言,已日益可信。否則,郎君怎不現身?
當然,她答應了獨孤斬夢自有其目的。既為義父「八針渡海」解毒,亦為少林寺與米老太爺之案深入查探。
當然,她還另外有一個目標,便是練成了「天地情譜」用以對抗深不可測的修羅大帝。
以觀天下,似乎無人是修羅大帝的對手矣!
她想著,縱有千百理由,總是心下戚戚,忍不住的滴落至情雙行淚。因為,郎君不見!
便是此,再一念郎君不見,淚再雙雙下。
獨孤斬夢臉上漾著難得的笑容,飄然的落到米小七的身後。他一笑,輕聲而且溫柔的道:「明日,便是你我文定之日,早些兒歇──。」
米小七依舊是面向著窗外,呆楞看著一輪明月,半晌才道:「我們所約定之事,你可記得?」
「當然──。」獨孤斬夢傲然道:「明日文定之後一年,才正式行大禮……。」
米小七點點頭,幽然一嘆:「希望你是能遵守的君子!」
獨孤斬夢大笑,道:「這個自然是。」他得意的接著:「妳人在碧寒宮中,我又何必急於一時,練得叫妳心甘情願了才結此紅線三生緣──。」
「你明白就好了──。」米小七回首道:「至於我義父之傷……?」
「放心──。」獨孤斬夢狡猾一笑,雙眉一抬道:「文定之後我們會著手替他解毒。當然……,這可能需要一年半載才能完成……。」
米小七明白得很。碧寒宮不但讓她踏不出去,再加上個義父成為人質,她無論如何是走不了了。
人生至此,夫復何言?
她一嘆,起身道:「夜已深,你請回吧!」
獨孤斬夢得意一笑,飄然足下不動轉身,便已自退出了房外。
獨留的,是顆少女百千情結的心。忍不住,米小七輕輕一句:「蘇佛兒,真該死,你到底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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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正如天下所見,恍恍若無缺的玉盤清懸於東方之將起。
「是六月十五了──。」單文雪輕輕一嘆,依偎著蘇佛兒胸前,輕輕道:「但願明年四月月圓能多個牛兒來──。」
「牛兒?」蘇佛兒訝道:「怎麼,妳發現這片山谷中有牛嗎?」
單文雪雙頰一紅,別過臉去,道:「我是指家裡的人會……熱鬧了些──。」
蘇大相公可有點糊塗了,搔頭笑道:「莫非妳練六代祖的功夫練成了超凡入聖,能未卜先知明年四月有人也會落入黃河沖到了這兒?」
「是呀──。」單文雪嗔道:「你帶來的嘛──。」
「我?」蘇佛兒稍一轉念,不由得嚇了一大跳:「妳……難道妳已經……。」
單文雪羞紅了臉,嚶的一聲由窗口竄飛出去,邊嬌笑道:「大笨牛,可別讓兒子也跟你這般──。」
蘇佛兒既驚又喜,亦是一個飛身落出窗外,叫道:「哈、哈──,看妳往那兒跑?就不信抓不到妳──。」
他大笑著,緊追嬌妻身後,只見一前一後兩道人影奔馳於這寧靜山谷之中。這般笑鬧著,足足有半柱香的時間蘇佛兒才一個箭步竄了上前,自後頭抱住單文雪,嘴裡在嬌妻唇耳際呵氣道:「看妳以後還敢不敢罵我?」
說著,便伸手搔癢。那單文雪嬌笑掙扎著,兩人跌坐在地上,卻是停住了嘻鬧,雙雙倚偎著。
「雪兒──,妳練六代祖的武功已大有進步──。」蘇佛兒摟著嬌妻,喟然一嘆接道:「只是……那大悲心法太過深邃,我卻一點進展也沒有!」
單文雪伸出柔荑,輕輕撫著蘇佛兒的臉頰道:「別著急嘛──。至上大深的武學境界總是難一步達成的。」
「我知道──。」蘇佛兒一嘆,道:「只是……這般沒有進境,總是叫人心煩!」
單文雪輕咬唇,轉忽一笑道:「那……我們可以先共同參研六代祖所留下的『乾坤至尊掌』啊──。待以後……」
蘇佛兒搖頭,道:「不可以。那是六代祖所留給妳的武功秘笈,我是不能偷學的──。」
單文雪見蘇佛兒眼中的煩躁,輕輕一嘆,道:「那……問題是出在那裡?」
蘇佛兒嘆氣,立身仰首望著明月,久久方道:「可能……是心法和兵器之間的結合──。」
單文雪訝道:「佛兒──,你的意思是……?」
蘇佛兒苦笑一聲,悶悶道:「只怕,我手上的快樂線無能為力。因為,兵器的質料和運用的心法無法達到十全十美的境地──。」
單文雪緩緩站了起來,輕握住郎君的手,問著:「那……需要怎樣的兵器才能?」
「天蠶絲!」蘇佛兒長吸一口氣,再說了一次:「天蠶絲──!」
「小魂一引,西方如來。」
這是昔年人們對蘇小魂最大的欽佩。因為,他出手只為救人,就如我佛如來普渡衆生。
而天蠶絲,便是如詩、如幻、如夢、如隱!
恍恍然,有如天外來的慈悲。
大悲心法既是大慈大悲於人世衆生。
那麼,便得大慈大悲的天蠶絲才能達到至上的意境!
單文雪心中一痛,痛的是,她無能為力。只能的,是摟抱住郎君,喃呢道:「心有大慈悲,何物非我佛?」
蘇佛兒一愕,垂首望向愛妻,內心一剎那之間清明溫暖。他伸手,輕捧著嬌妻的臉頰,溫柔道:「是的,妳是我最大的精神力量,沒有那一樣武學可以取代的──。」
他輕輕的將唇一親在愛妻的唇上,溫柔道:「夜深了,妳先回去休息吧!」
單文雪淡淡一笑:「你還想去『唐詩宋詞佛說樓』裡?」
蘇佛兒點點頭,他無論如何也要憑一己之力參悟了大悲心法。冥冥中似乎有個聲音告訴他,練成了大悲心法,自然可以爬過四周的峭壁。
他有信心,而且相信四代祖已有了這番認識。所以,四代祖才會在屋中建了那柱在正中央。想是,有以告後人。
想及此,他輕輕哄愛妻:「快先去睡了,至少得為我們的……骨肉想想──。」
這話,單文雪為之一喜一嗔,便自百般回首中回去了居住的房舍。
那屋有名,是謂:「佛兒一笑禪雪樓」!
她邊走邊想著,無論生下是男是女,就叫做蘇禪雪吧!想著,想著回首又看了郎君一眼,只見他人亦往佛說樓的門前,亦是回首溫柔的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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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無喝囉怛那多囉夜耶」。我佛觀音手持念珠相。
「南無阿利耶」。我佛如意輪觀世音手捧法輪相。
「婆盧羯帝爍缽囉耶」。我佛持缽觀世音禮觀自在。
「菩提薩埵婆耶」。我佛觀音現不空普度衆生相。
蘇佛兒呆楞的想思這大悲咒前四句的意境。
雖然,他所習的是正宗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而且怪大師已然將大悲咒中的心法意境及氣機運行週天的方式傳達於卷軸之中。
甚至,這屋中巨柱亦繪出了八十四佛像身姿。但是,無法突破的是,袖中的快樂絲。
每每,一個出手便覺了有所阻滯。
他想著,數月前大悲和尚對此心法的解說,便自沉心靜坐。
「本來不生,所以不減!」
「菩薩我法二執已亡,見思諸惑永斷,乃能護四念而無失,歷八風而不動。惟以利生念切,報恩意重,恆心心為第九種風所搖撼耳。
八風者,憂喜苦樂利衰稱譏是也;第九種風者,慈悲是也。」
前一句話,是指大悲心法的意境根源。
後一段話,則是大悲心法的參悟大徹。
必得,除去人世一生中「八風」,而生起慈悲於心。如是,方能真正參悟了大悲咒!
他一嘆而起,袖中快樂絲舞開,便由第一式開始演練。只見,第一招「佛持念珠」使來,那快樂絲在腕間層層環繞,恰似妙妙天機。
第二招,「佛捧法輪」化開,那快樂絲便自由腕間昇起,剎那前胸重穴全數籠罩,攻守之間極是流暢。
蘇佛兒功隨意動,使展第三招「我佛托缽」。只見,前胸一輪繞絲一飄,平平昇於前方移出,氣勢自然湧現,有若順潮浮舟,端的是妙絕好招。
緊接,第四招「普度衆生」,那快樂絲化成一線,直奔前方一十六落點而去。
然而,至此蘇佛兒卻為之一嘆,快樂絲亦嗒然落地。
原因無它,只是這意境未到,使出之中有了殺氣。
殺氣一生,所御著的心神全亂開去。而招式在手上使也走了樣,失了譜。
既是大悲,何有殺機?兩相一勃,便是再也無力施展餘下八十招法。
蘇佛兒直楞傻的坐著,直至天明,終於忍不住怒氣狂跳而起,大斥道:「是啥鬼撈子的大悲心法,分明是折磨死人──。」
自責自嘆的大怒中,他將快樂絲奔向屋央大柱,「刷」的一響,那柱留下一道深深痕路來。
他心中不怒不悔,仰首吭叫一聲,便衝出門外而去。
門外,單文雪獨立一夜,早已濕了裙落。
蘇佛兒一愕,沉沉著臉道:「妳在此站了一夜?」
「是──。」單文雪緩緩道:「我……,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蘇佛兒毛燥了起來,揮手道:「妳回房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不!」
「回去!」
「不!」單文雪堅決道:「我是你的妻子,所以,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蘇佛兒臉色通紅,大叫道:「別在這時候煩我──。」便此叫聲中,他已騰身飄向林子那端河畔而去。
單文雪望著他的背影,兩顆淚珠在眸子裡轉了轉。
不能哭──,單文雪,妳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勉強著自己,亦提氣抬步,如箭似的尾隨而下。
河畔,蘇佛兒仆倒於水流之中。
他恨著,為什麼自己無法突破這番境界?難道,果真怪是沒有天蠶絲?
真的是如此?真的是?他茫然望著河面,忽然間對命運的一切奇妙了起來。
自己和「元玉青」為了救米小七雙雙漂流至此。而同時「元玉青」竟然變成單文雪。
他輕一嘆,眼前的是永世不去的絕谷,而自己竟和單文雪成了親!
甚至,自己也有了後。
在千般思緒裡,他想起了妻子的種種好;尤其是伊人不辨一切艱辛的真誠,若是木石也為之動,而自己呢?
他想著方才的孟浪,心中不由得一痛。有了這一痛來,便想快快回去跟她道歉。
一回頭,伊人正含淚望著自己!
他情動已極,起身間握住了嬌妻的雙手,久久不語。
此刻,正是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東來晨曦,將兩個人的心溫暖了起來。
雙雙坐落,無語的望著眼前的一片溪流。
「我們是由黃河被沖流到這裡的……。」單文雪指著所坐之處,悠然道:「對於命運,我虔誠的感謝──。」
蘇佛兒含情,望著伊人:「是──,我明白──。我……虧欠妳太多……。」
單文雪搖著頭,緩緩道:「情無價,豈有欠?」她說著,忽然偏頭一笑:「為什麼大悲大師一直抓你們去唸經?」
蘇佛兒一愕,自嘲道:「誰知道。或許是我的心神未定,不能……。」
話至此,他忽然住了口,臉色現出異常的神采。
單文雪訝道:「怎麼了?」
蘇佛兒呆了半晌,才緩緩自語著:「呃──,原來如此!」
單文雪皺眉又復一笑著:「到底是什麼事?」
「大悲師父之所以抓了我們幾個去唸經拜佛,目的是想沉住我們的心性──。」蘇佛兒恍然有悟中,興奮道:「唯有不生不滅,才能將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的精髓展現出來!」
他越說越興奮:「也唯有如何,則八風不生而生慈悲。慈悲一動,大悲咒便自由心起。」
「所以,大悲咒其實是整合一體的?」單文雪一笑,接道:「全數八十四佛名並非八十四招法。」
「對!」蘇佛兒嘆了一口氣,道:「它只有一招!」
招名便是:我佛大悲!
蘇佛兒至此,心胸為之大闊,剎那間一切憂煩竟放下了。他大笑,摟住愛妻道:「只怕妳丈夫頓悟當了和尚去!」
單文雪見他一心歡欣,亦笑道:「果真如此,也不愧你名呼佛兒!」
蘇佛兒大笑著,直朗朗上了青天。這時,單文雪緩緩的站起身來,輕聲道:「相公──,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蘇佛兒有趣的望著,含笑道:「什麼東西?」
單文雪一指身後林子,道:「便是在那株樹下,有個東西我埋了──。」
蘇佛兒訝然笑道:「莫非是什麼寶貝?」
他是說著鬧,沒想到單文雪卻很認真的點頭。同時,由身上取出一封防水信函,交給蘇佛兒。
蘇佛兒訝然的接過來,一看上頭字跡不禁臉色大變,汗由額下!
因為,字是蘇小魂的字!
蘇小魂的筆函怎麼會落在單文雪的手上?蘇佛兒在訝異激動中,抽開了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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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函是夾藏在這件百衲衣裡面──。」
百衲衣,正是小西天身上的那一件,如今,正掌在百感交集的蘇佛兒手上。
「妳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妳發現了它?」
因為,這已破爛了的百衲衣,唯一完整的,是那塊天下獨一無二的天蠶布。
「因為,這函中公公再三交待,除非你領悟了心靜意空,不生不滅,否則萬萬不能施展天蠶絲!」
因為,少年好武、好意氣之災。所以,出手便有了殺氣。
殺氣一生,便大大損了天蠶絲的靈氣。
蘇佛兒百感交集的望著單文雪。此刻,他們已然坐於「佛兒一笑禪雪樓」之內。他一嘆,道:「至今,夫人真情足叫蘇佛兒一生難以回報了──。」
單文雪臉上一紅,道:「只不知公公和婆婆喜不喜歡呢?」
蘇佛兒握住她的手,以心道:「妳放心,天下間再也沒有比妳更好的妻子──。」
單文雪眼眶一紅,顫聲道:「相公這話可真?」
「是──。」蘇佛兒誠摯道:「此心,天可明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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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小七由雕雪小院中出來,她的心不由得為之一緊。
至這碧寒宮來,已是匆匆兩個月的時光。而今夜,卻是第一次正式拜見碧寒宮的主人,獨孤飛月!
在文定宴禮上,獨孤飛月正值閉關的最後肯棨,所以他並沒有出現。而今,方方出關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見見這位下一位獨孤世家主人的妻子。
米小七並不想和獨孤飛月打照面,況且她還未正式過門進入獨孤家中。
但是她卻不能不到飛月玉樓來。只因,獨孤飛月說要見她。
獨孤斬夢早已在門口等候,見她出來時急口道:「怎麼這般慢?伯父的脾氣可怪得很!」
獨孤斬夢口中的伯父,便指著是獨孤飛月了。
米小七冷哼,道:「他是你們獨孤世家的主人,我可是米字世家的主人……。」
獨孤斬夢臉色一變,寒著道:「妳的意思是怎樣?」
「他想見我,就該由他來──。」米小七雙目一睜,哼道:「今夜我去,只敬重他是長輩──。」
獨孤斬夢雙拳一緊,咬牙道:「此刻倒是想反悔灑潑了?」
米小七不看他一眼,便自顧的往飛月玉樓的方向而去。獨孤斬夢這廂怒不可遏,大斥道:「無禮──。」
喝聲裡,右拳已朝米小七背後擊來。米小七雙眉一挑,迅速回身道:「好,就看你拳腳功夫能不能服我?」
這話間,米小七亦雙臂擺動,自是幻成數十道掌影往獨孤斬夢的身上迎來。剎那,兩人錯身交手,一忽兒裡已過了八招拳搏。
獨孤斬夢這番打來,臉上已是有些掛不住。尤其米小七是自己未婚的妻室,和自己這般打著萬一驚動了獨孤飛月和世家中人,那豈有面目可放?
當下,他使出一手「梨花先雪」將十指勁道逼退了米小七,沉聲道:「我們的事私下解決。現在先去見伯父!」
米小七雖拗著脾氣,倒也識大體不能為此果真和獨孤斬夢翻了臉。於今,也殺了殺他的威風夠矣。
她一哼,道:「帶路──。」
獨孤斬夢只差沒噴出火來,只有暗裡咬了咬牙,當先便一轉身往飛月玉樓而去!
獨孤飛月給人一種王者的大勢!而米小七,則是狂浪中屹立的礁石,毫不退縮眼前這位獨孤世家主人投射過來逼視的目光。
雙方僵持了半晌,獨孤飛月偌大的身軀發出如洪鐘般的聲音道:「米小七,為何晚到?」
米小七望著眼前這位年近六旬威猛的老者,朗聲道:「前輩是獨孤世家的主人,而晚輩亦稱一家之主。我來,是因為尊重前輩年歲大於米小七!」
用個「年歲大於」而不用「年高德紹」,直言之下是毫不相讓的了。
這話,獨孤飛月身前兩側世家中人不禁紛紛斥道:「好潑頑的女子,是少了教訓──。」
米小七對著他們環視了一眼,冷哼道:「誰少了教養?在米字世家,主人說話的時候沒人敢插嘴一句!」
米小七這一頂撞,直弄得獨孤斬夢難堪已極。但聞,上頭的獨孤飛月大笑道:「好,那就由老夫來教訓妳!」
他一笑中,偌大身軀已飄然落來,見其勢緩緩,卻是迅間已由閃電般到了面前。
米小七心中一驚,可沒料獨孤飛月身法如此驚世駭俗。此際,待要格手相阻已萬萬不及。
索性,她站立不動,朗笑道:「前輩不讓讓晚輩先出手嘛?」
話剛出,獨孤飛月的掌面已停於她的百會穴上,凝住不發!米小七毫不畏懼的盯著飄揚離地三尺面向自己的獨孤飛月,而內心亦暗驚不已!
此人武學已臻出神入化,一口氣竟可以飄在半空如此之人。便這刻,獨孤世家中人紛紛訝讚道好:「『獨孤翱翔』──,門主練成了『獨孤翱翔』……。」
傳說,獨孤世家最精深博大的一門武功便是一十八層的「獨孤翱翔」心法。
米小七心中暗懍,但是嘴角一絲冷笑令獨孤飛月大笑的退了回去原位,道:「好!老夫讓妳十招!」
米小七雙眉一挑,冷冷道:「晚輩年歲差妳四十,搶了十招亦不為過──。不過……。」
獨孤飛月哼道:「又如何?」
「不過,並非米字世家中無人!」
獨孤飛月狂笑,怒道:「好一張利嘴!倒是為敗路中留下一途──。」
「不是!」米小七冷道:「我義父此刻正在碧寒宮內療毒──。嘿、嘿──,義父和門主你年歲相當,若是敗了,我米字世家無話可說!」
獨孤飛月雙眉一挑,沉呵呵笑著:「小姑娘,老夫可對妳義父沒興趣!出招吧。」
米小七心中又是一冷。看來,眼前這個獨孤飛月不但武學造詣驚人,為人處世亦深沉得很。
原先,自己是想用激將法逼他們早些治好米風,看來已是不能了。
她一哼,道:「好!若是十招內你出招了呢?」
獨孤飛月臉色一紫,冷沉沉道:「老夫立即令人治好了妳義父,再和他放手一搏──。」
米小七瞳子精光一閃,喝道:「晚輩相信這話當真!」
說著,米小七已是一個箭步向前,展開了米字世家震世的「採禾拳」!一招「隨風取稻」方出,便見一雙手如輕風飄盪,全然無跡可尋的欺向獨孤飛月而至!
「好!」獨孤飛月讚賞了一聲,見他身姿也未動,那米小七的雙拳到了身前七寸便自往旁滑開了去。
米小七大驚,脫口道:「一忌罡氣?」
獨孤飛月大笑,,眼中更有了一分讚賞:「小姑娘見識不差,看妳如何?」
米小七沉重了氣,倏忽繞到獨孤飛月背後,雙腿一蹬間,已連攻出了七環連踢。
這招,正是米字世家中著名的「足奔七海」!
獨孤飛月頭也未回,只是含首道:「看來──,米龍倒傳了妳不少東西!」
話說著,不過往左側抬了一步又迅速回至原位。這電光石火般的速度恍若未曾移動似的。然而,米小七的七腿連環卻已全部落空!
米小七心中正大大明白,若是獨孤飛月出手,自己萬萬擋不住十招的。她心中一嘆便反身拔向屋頂,倒落之際,右手已打出了「鳳眼」!
鳳眼激出,勢如天地至尊!
直貫如電,瞬間已到了獨孤飛月的頂門上,這下,獨孤世家中人不由得有幾分佩服起米小七。
原先的兩手,已然令他們心折,亦大大對她有了好感。以至,現今「鳳眼」打出,這如米粒暗器果真不同凡響,大大是開了眼界。
獨孤飛月亦一皺眉,身子忽的往前一竄!
「鳳眼」緊跟!
「鳳眼」之妙,妙在於氣隨氣動。
人若靜立不動,則「鳳眼」直打;人若閃移,「鳳眼」則迴力自旋,即氣流之奔狂至!
好個獨孤飛月,人停於半空中打轉,那「鳳眼」受阻於他身上所散發出的迴力和罡氣,竟是進之不得。
而且,受了獨孤飛月「獨孤翱翔」身法及氣機的影響,力道已越來越弱!
米小七心中大驚,知道此事無論如何是無善了。於是,人又是再度躍向半空,一出手便連打六顆「鳳眼」,恰成七星交月之勢,齊齊奔向獨孤飛月。
她這一出手,更搏得了一室獨孤世家中人的驚嘆,雙手之中能如許打出六種不同力道,屋內只怕沒有第二者!
不但屋內沒有,天下亦無人可!
現在,他們相信了江湖上盛傳的一件事──米小七的「鳳眼」打敗了天下第一唐門的「觀音淚」!
獨孤飛月人在半空中大笑,沉聲道:「小姑娘──,妳這般出手便錯了──。」
只見他獨孤飛月身勢斗停於半空,前後七顆「鳳眼」猛的受這力勁影響,全歪斜的奔向獨孤飛月。
好個獨孤飛月,他大喝一聲沉落於地;上頭,七顆「鳳眼」合一直落。獨孤飛月一張嘴,一咬。
硬生生的,七顆「鳳眼」全咬在牙齒上!
「好──!」轟然掌聲中,一屋子裡的人全數鼓掌轟動了起來。就連米小七亦不得不承認,眼前這獨孤飛月的武功委實令人驚嘆!
獨孤飛月吐掉了「鳳眼」,頷首一笑:「妳可知錯在那裡?」米小七皺眉尋思了半刻,點頭道:「我明白──。因為七顆『鳳眼』合一的時候,原先已受了前輩氣機的沖撞,所以反而彼此無法融合──。」
米小七嘆了一口氣,接道:「不但無法七星合一,而且相互碰撞,自是減少了不少的威力!」
獨孤飛月大笑,道:「好聰明,夠資格做我獨孤世家未來的門主夫人──。」
他這話,可令獨孤斬夢放下一顆懸宕的心。
此時,只見米小七走到獨孤飛月腳畔,低身拾著在地上的「鳳眼」。忽的,她反身一記「捲稻迎天」,由下往上直拍獨孤飛月的前胸!
獨孤飛月雙目一睜,怒道:「心不服嘛?」這話間,右掌一拍,應生生是將米小七拍出了三丈之外撞及牆上大剌剌的摔下。
全室裡,獨孤世家中人不盡鼓噪著說:「好卑鄙的手法。米字世家怎麼選這種人當傳人?」
米小七冷笑的站了起來,一抹奇異的笑容中她也不拭去嘴角的血跡,只是將右掌打開。
掌上,七顆「鳳眼」!
衆人正弄不清她搞什麼玄機,只聽她道:「獨孤門主,方才我用『捲稻迎天』是第幾招?」
這話一出,衆人恍然大悟了起來。清清楚楚的,那是第十招。而這時,獨孤飛月出手!
獨孤飛月一張老臉轉換了幾種顏色,終於仰首大笑,道:「好,好,好極了!」
他雙目一睜,盯住全場中人,沉沉道:「米小七,能騙得過老夫,以她的才智武功不當我獨孤世家下一代門主的妻子,天下還有誰能?哈……。」
獨孤飛月這般大笑,衆人亦紛紛鼓掌圍著獨孤斬夢道賀。那獨孤斬夢瞪了米小七一眼,口裡卻不得不應付著世家中人的讚譽。
此刻,米小七朗聲道:「獨孤門主,你方才的諾言可算是話?」一句方出,全廳室裡立即沉靜了下來。
剎那間的安靜,立即產生了一股極大的壓迫感!
獨孤飛月盯視米小七半晌,方冷冷一哼:「老夫既然說了,從來沒有後悔過──。」
他重重一哼,轉頭對站立在一旁的獨孤四老道:「四老──,你們想辦法在三天三夜之內辦成此事。三天之後,老夫再度出關和那個人交手!」
獨孤四老齊齊恭敬道:「是──。」
這獨孤四老正是獨孤世家中極受尊敬的獨孤明風、獨孤流水、獨孤探花、獨孤無踪四位長老。
這廂,獨孤飛月交待完畢,便是臉無表情一摔袖往後頭雨濤閣入關去了。
米小七望著他的背影,忍不住抱拳道:「獨孤門主,果真是一位英雄豪傑──。」
遠遠的,傳來獨孤飛月一哼:「妳這女娃太過機伶古怪,安份點──。」
米小七嘴角淡淡一笑,便再也不理會衆人,自顧回轉往雕雪小院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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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斬夢快快的回入房內,卻見得一道人影負手站立於窗前。
這誰這般大膽,敢私闖他獨孤斬夢的房間?米尊!
米尊含笑回首,淡然道:「獨孤斬夢,我們可是許久沒見了──。」
獨孤斬夢哼道:「你來此做什麼?」
「做什麼你不明白?」米尊嘿的一笑,道:「我們結盟之事,你應該沒忘記吧?」
獨孤斬夢臉色一變,冷聲道:「你打算怎樣?」
「不怎樣!不過……。」米尊冷冷一笑,沉聲道:「你該知道,九重鬼寨九大主寨,三十八秘處是我告訴了你地點,由我們分頭去找……。」
米尊一笑,又道:「當初可說好了,米小七歸你,米風歸我米某人──。」
獨孤斬夢暗裡一咬牙,道:「不錯,是這般說了。不過──,」他看了一眼臉色不太好看的米尊,道:「米風現在人在碧寒宮內,裡裡外外不但有本家許多的高手在,而且四大長老現今也到了那兒!」
米尊雙目一睜,哼道:「當初回獨孤世家的途中,你為什麼不通知我帶走米風?」
獨孤斬夢沒有回答,只是額上青筋暴突。米尊落在眼裡,心裡可明白了:「是米小七那女人的緣故?」
獨孤斬夢怒的看盯著米尊,哼道:「米尊──,念在以往你和本世家多次合作的份上,眼前倒是有一條路可以幫助你!」
米尊雙眉一抬,沉聲道:「什麼樣的一條路?」
「三日之後……。」
獨孤斬夢正要說著,忽的朝窗外一喝:「什麼人?」他怒斥中,已是一個箭步竄了出去。米尊緊跟而至,只見一道人影迅速的消失在樹影之中。
獨孤斬夢正想追下,米尊已急口道:「獨孤斬夢,你先將計畫說了,那廝倒沒聽見什麼。況且米某和獨孤飛月可是老交情──。也不怕人家說著……。」
獨孤斬夢聞言上住了身勢,點頭道:「好,回房去,我告訴你我的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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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小七孤伶伶的坐在銅鏡之前,呆楞楞的出神中一直到有一道人影出現於銅鏡內,她才驚訝回頭。
因為,她實在沒想到這位五指管遍天下珍品的李五指會出現在這裡!
「你怎麼來了?」米小七驚喜著,恍如遇見了親人般的欣慰。李五指朝米小七一抱拳:「屬下參見總鏢頭──。」
米小七笑了,愉悅的道:「免禮了。唉──,看見了親朋好友真好!」
李五指傾身向前,緩緩道:「屬下早就暗潛於獨孤世家之中,因料總鏢頭總有一日會來的……。」
米小七點頭道:「虧你好心思!怎樣,打探出什麼沒有?」
李五指點頭道:「屬下這幾個月來弄清楚了這裡頭的路徑。而且,方才又偷聽到一件事──。」
米小七點頭道:「什麼事?」
「有關米尊和獨孤斬夢的談話──。」李五指臉色一肅,道:「由他們所交談來看,米尊和獨孤世家合作過許多事──。」
米小七點頭道:「不錯!昔日我被米尊所囚之時,獨孤斬夢曾出面要求他放了我……。」
米小七一頓,又道:「甚至,米老太爺之死和少林寺八羅漢之傷都有可能是他們聯手幹下的……。」
李五指聞言,臉色一變:「有這種事?」
米小七點點頭,又問:「還有呢?」
李五指皺眉道:「另外一件事,就是米尊向獨孤斬夢要一個叫米風的人……。」
「義父?」米小七一驚,道:「他怎麼說?」
李五指看了米小七一眼,回道:「他說不能強得只能智取。屬下,只聽到『三日之後……』四個字──。」
「三日之後?」米小七心中念頭一轉,已然明白。
看來,獨孤斬夢是要利用三日之後獨孤飛月和義父一戰之後,想法子將米風教給米尊的了。米小七冷冷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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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唵悉殿都」。我佛觀音解鼻嗅齅諸香,開五輪指相。
「漫哆囉」。我佛觀音解舌嗜於味,兜羅緜手相。
「跋陀耶」。我佛觀音手捧香鉢,解貪受諸觸相。
「娑婆訶」。我佛觀音手執長幡,解分別諸法相。
蘇佛兒緩緩將大悲咒心法中最後四式以意御絲。只見,那由天蠶布抽出的天蠶絲在他面前奔放著。
恍恍然,已似昔年的蘇小魂重生。
只見,蠶絲化成五峯如掌散播往五個方向;一瞬間,五峯合一直豎於鼻標之前,再一轉腕,那天蠶絲已盤迴在手掌之上,有若一輪朝陽掌於手間。
最後一式,只見那天蠶絲化成一柱往落頂於天地之間,便此簡單一絲一線,全然無相無阻,已是天下不可破的招法!
虔誠之中,天蠶絲緩緩滑入了蘇佛兒的袖內。
他按住心頭的狂喜大悅,轉身,而向著是他親愛的妻子。她微微的笑了,笑得非常非常的安慰,也非常非常的美。
蘇佛兒走了過來,緊緊握住單文雪的手,忍不住心中的激動道:「妳……看見了……。」
「是──。我看見了──。」單文雪溫柔的回答:「我很清楚的看見,你能將大悲心法的真義精髓轉換在天蠶絲上。」
蘇佛兒欣慰一嘆,半晌才笑道:「現在我才明白了一件事。以前,我學了父親的一些皮毛便以為足以闖蕩江湖了。如今領會了大悲心法,才知道差我爹是如許之遠……。」
單文雪一笑道:「天下何事不是如此?更何況公公是百年來一代大俠,我想……。」
蘇佛兒注視著她,問道:「妳想什麼?」
單文雪眼眸中透著一份尊敬,緩緩道:「公公可能早就領悟了大悲心法至上的意境……。」
蘇佛兒點點頭,贊同道:「的確──。我父親在我小時候已然可以將天蠶絲隨意於掌中變化成各種歌檯舞榭,飛禽走獸。想來,他老人家早便堪破了這一層達於無心無相的境界了──。」
單文雪一笑,道:「果真虎住無犬子?」
這話可提醒了蘇佛兒,拍拍單文雪的肚子,笑道:「妳最近練功小心一點,可是有了兩個多月……。」
單文雪嬌嗔一笑,道:「我知道,師父也真有先見之明,在秘笈中有一門內功心法是用了胎教……。」
蘇佛兒失笑道:「這還了得。以後這小子豈不是要青出於藍?人還沒出世就練功了?」
他說著,兩人互視哈哈大笑,一股甜蜜蜜溫馨之感油然而昇。蘇佛兒動情的握住單文雪的手道:「雪兒──。妳當真是蘇佛兒一生的幸運……。」
單文雪臉上洋溢著欣喜,嬌羞別過臉道:「但願能常相左右於君之側……。」
蘇佛兒手上更緊,誠心道:「今生今世、來生來世、百千世世,必是如此──。」
單文雪心中一陣激情,嚶的紅著眼投入蘇佛兒懷中只是不抬頭。蘇佛兒輕扶了數回,見嬌妻含羞無限,不由得開懷笑道:「已是老夫老妻了,還這般帶羞?」
這話,更令得單文雪跺腳,益發不敢抬起臻首。
兩人如此足足站立良久,那蘇佛兒才忽的一嘆無言。單文雪訝異抬頭,問道:「君何嘆?」
蘇佛兒微微一笑,道:「我想著,小西天師兄的百衲衣並非是叫河水之力沖走的……。」
因為,衣服並未破裂而分。單文雪點頭道:「那麼,是他故意脫下來隨波而至?」
「不錯──。」蘇佛兒仰首一嘆,道:「小西天師兄大約是想,若是我倆葬生於黃河,便以此衣陪葬。若有幸得生,便是給了,了卻我一樁心願──。」
單文雪深情的望著郎君,輕輕道:「或許,有那麼一日我們可以出去──。」
蘇佛兒一笑,摟住她道:「這河道我試了,那是絕不可能人力可以出得去的──。」他朗聲一笑,接道:「一切且看天命,若真叫我們終老於斯,又有何不好?」
單文雪凝眸望著、望著,忍不住淚水由她嬌艷絕倫的面頰滑落。
「我想到師父墳前恭拜──。」單文雪虔誠道:「我感謝他老人家和命運所安排的一切──。」
蘇佛兒摸撫著屋央大柱,只見有幾道傷痕正是兩個月前他在惱怒中所留。
他一笑,笑中有著百感,喃喃道:「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他執住愛妻的手,微笑道:「是──,我們三個都該在他老……大師墳前拜謝──。」
顯然,「老人家」改口為「大師」是怕地下有知在跳腳了。
單文雪倒是一愕,道:「三人?」旋即,她隨蘇佛兒目光看向自己肚間,登時嬌羞紅了臉,明白了過來。
當下,她便任由郎君牽著柔荑,施然跨步往門外而去。塞滿滿的,是一心的溫柔和喜悅!
一切的陰霾總會過去,是的,只要堅持,陽光總會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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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大師的墳碑,靜靜的豎在前五代祖之側。
他們這一門,是以直證無心無相,正所謂「佛佛授手,祖祖相傳」大似禪宗證道。是而,並沒有門稱。
蘇佛兒和單文雪相扶相攜到了怪大師六代祖碑前,兩人緩緩跪了下來。
蘇佛兒朗聲道:「六代祖──,佛兒來拜望您了──。」說完,當下便伏伏拜了三拜。
單文雪亦啟唇道:「師父──,徒兒心存萬嶽難言的感激,特別向您叩謝──。」她說著,便是誠心誠意的拜著。身旁,蘇佛兒又膜拜道:「六代祖──,你一生狂羈不受世俗之務,佛兒最感激您正經一回叫佛兒娶雪兒為妻。再有恩,乃是佛兒不負六代祖所望,在大悲心法上有了小乘成就──。六代祖,佛兒在此叩頭,是赤誠膽的了──。」
再是,連連九叩大禮敬,而後立起。
單文雪亦恭敬誠心道:「師父──,徒兒感激無限您的恩重,而今唯能以告慰於您老人家的,便是徒兒肚裡骨肉。徒兒憶起師父您曾有言,但願這山谷內充滿了笑鬧之聲。而今有幸得子,並且蒙丈夫寵愛日深一日;徒兒特地來告謝您老人家的……。」
說著,亦是大禮九叩,而後立起雙雙站立著。
此刻,正是夕斜風晚,撩動著,除了兩人的衣衫便是兩人的心。心,是兩顆緊緊自天地來合一的情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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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小七望著米風由碧寒宮中一步一步的跨出來,她的心昇躍上至頂點。
忍不住,一陣激動中她飛奔往前,大叫著:「義父──。」
米風亦是老淚盈目,張開了雙臂一抱投入懷中的米小七,喃喃哽咽道:「孩子……真是苦了妳……。」
米小七含笑,搖頭道:「不──,義父。小七為義父所做的一切,俱是心中千萬個願意──。」
「好孩子──,義父心中明白,真是苦了妳──。」
米風知道,那日獨孤斬夢相要脅於米小七之語,他心裡清楚明白。他一嘆,握住米小七的手道:「他們說,義父要和獨孤飛月一戰?」
米小七點點頭,抬頭問道:「義父認識他?」
「何止認識──。」獨孤飛月無聲無息自他們背後出現,淡淡一笑的朝米風道:「米兄──,我們也有十來年未見了──。」
米風一笑又喟然一嘆:「真是時光不饒人。」
獨孤飛月意氣風發,朗笑道:「兄弟在十幾年前便曾聞得米兄將成就三花聚頂,四元朝會的境界……。」
米風亦回笑道:「兄弟亦聞,獨孤兄有以完成獨孤世家至境的『獨孤翱翔』?」
兩人說著,哈哈大笑相對。半晌,獨孤飛月雙目精光一閃,豎手道:「米兄,請──。」
「獨孤兄請──。」米風挽住米小七的手,便隨著大笑的獨孤飛月,同步齊行的往「大沙決戰場」行去。
大沙決戰場,歷年來是獨孤世家選定下一代獨孤斬夢比武之所。同時,亦是和外人入侵獨孤世家時交手之處。
此際的四週,早已佈置好了桌椅蓬帳,獨孤世家中人亦已紛紛落坐。獨孤飛月和米風、米小七這一路行來,自是引得衆人一陣議論。
當年,米風正是米字世家上一代的傳人。
同樣,獨孤飛月亦是獨孤世家同代傳人。
昔日,兩人曾決戰一回於長江大排木之上;而事隔十五年,卻是因緣際會,再度於獨孤世家的「大沙決戰場」中一較苗頭。昔日一戰,雙雙負傷大戰七日而不分勝負。
今日呢?是不是該了結十五年前的那段公案?
或許,要了結的不是十五年前的一戰了而是三百年來米字世家和獨孤世家的恩恩怨怨!
米小七輕輕一握米風的手臂,眼神中盡是關懷之情。米風仰首一大笑,兩臂輕輕一托米小七,道:「孩子,去坐著看義父施展我們米字世家的絕學吧──。」
便此輕輕一托一送,米小七一個身子恍若騰雲駕霧般的飄了起來,直直落到獨孤斬夢身旁的主位。
米風這手「疏疏風透」端得是巧妙以極,當下又令得獨孤世家中人發出了一聲驚嘆來。
獨孤飛月雙目一湛,沉聲道:「好一手『疏疏風透』,米兄不愧當今武林中一代斗山。」
「好說──。」米風大笑道:「兄弟第點雕虫小技豈能和獨孤兄一身絕學相捋?」
獨孤飛月暴笑一聲,喝道:「好,就此了結十五年前的恩怨──。」
獨孤飛月說著,右臂平擧左掌倒豎,蘊藏千百玄機變化中,正是獨孤三十六掌法的「瀟瀟天雨」!
米風點頭一笑,但見雙掌一合,輕輕往前推送而出。這一手「依風掛劍」也正是米字世家中的絕學。
兩人一出手便是各自本家中的上乘武學,一落入米小七和獨孤斬夢的眼中,不由得深深凝眸注觀。
因為,眼前的米風和獨孤飛月使來,這才真見了這招招式式之間的精髓真義。
兩個凝結的人影,在無動的靜中各自散發出無與倫比的壓迫力。只剎那,兩聲暴喝巨響裡,米風和獨孤飛月雙雙出手,瞬間掌影飛落快若閃電奔空,有如長江大水狂馳,俱俱是精妙殺著。
米風施展一套米字世家的「飛雪開春掌」對上獨孤飛月的「穿花三十六望掌」。兩人俱已一代宗師的成就,這廂交手,不過是彈指間便已各自使完了這三十六掌路。米風哼了一聲,雙腿往上一彈,人在半空中一展。
但見,米風翻身倒掛中已使出了「雙燕貼雲」的殺著直貫向獨孤飛月頂門。
獨孤飛月大喝:「好個米風──。」便是,雙掌連連翻飛,自以「風起江雲」往上拍去。
兩人各自展露了這玄妙一著,不由得令觀戰的米小七和獨孤斬夢心中頗有領會,兩人雙雙輕「啊」了一聲。
同時,在場衆位獨孤世家中人,亦紛紛發出驚嘆之聲,直為場中兩人修為境界稱道不已!
要知,這「雙燕貼雲」極是難成的絕妙上招。尤其是身彈半空,倒翻掛下之際。若成,則威力倍增;若敗,則背後空門無守。
同時,獨孤飛月的「風起江雲」亦是掌法中精妙上著。雙手兩掌,最難駕御的是十指透勁著十種不同的迴力。若是弄巧反拙了,只拍全身俱無可守之力;但是武學境界若是夠了,那彈指間的威力恍恍然似江雲湧起,莫可擋者!
衆人在腦中念頭方轉交讚,米風和獨孤飛月的四掌已拍然巨響,雙雙已各使出了十成的功力來。
只見,一滾大飄的黃沙捲起,米風隨沙而起,翻落到三丈之外。
這端,獨孤飛月亦被逼滑了三尺遠近。他雙目一睜,瞪視著米風「嘿、嘿」笑道:「米兄功力深不可測,兄弟大為佩服──。」
米風喘住一口氣,淡笑回道:「獨孤兄身手傳神,天下只怕無出此……,」
獨孤飛月仰首大笑,一脫下長袍,道:「兄弟今天就和米兄過手千招,來個泣震千古江湖──。」
「好一句泣震千古江湖!」米風亦大笑,一襲外袍自身上飛散四破,朗聲道:「這點兄弟有幸奉陪──。」
便此,兩人雙雙道了一聲「請」又各自揉身而上,四掌已化拳,起落間是如巨槌冲鼓,似有大石抗江。
米風一路「清曉寒天拳」七十二路蕩灑開來,迎著的,是獨孤飛月的「殘雨還愁拳」。
這兩方拳式大異其趣。
米風的「清曉寒風拳」恍若來自無明無意之中,倏忽間一個變化便由奇門角度而入。這種大違一般武學正宗的拳法,正是他十年來在血野林中苦思有得。
而另端獨孤飛月的「殘雨還愁拳」則是一式一猛,唯妙的是,剛猛中竟有一股陰柔柔的氣機環繞在拳風四周。他這七十二路演自地煞七十二位門的拳法,則是十年閉關苦修中的精髓之一。
兩人這廂正是旗鼓相當,紛飛拳路之中又各自心下驚異不定。待七十二路拳法使完,不禁對著對方暗中又有了一股敬意。
需知,這兩套拳法俱是首度出現江湖,堪稱開宗立派的武學心法。而今齊齊施展,豈不眩人心神?
尤其,米小七暗中不斷予以領會沉著,心知這是義父源自米字世家拳法蛻變而成。
她一嘆,眼角中看見獨孤斬夢亦為之沉吟深思。看來,他的震憾亦如自己!她心下暗懍,自忖若是在武學造詣上差了獨孤斬夢,只怕這一生真要埋在這碧寒宮了。
心中念起,便收斂心神專一注目場中的變化。
只見,獨孤飛月深吸一口氣穩住波動的氣機,喝笑道:「好一個七十二路的拳法!恕兄弟眼拙,不知如何名之?」
米風帶著得意之情,仰首一笑,道:「兄弟私名為『清曉寒天拳』──,真不入獨孤兄這等宗師眼中了。」
獨孤飛月搖頭,沉吟道:「米兄這般說便差了我等江湖中人的豪氣。以兄弟觀之,米兄這路『清曉寒天』只怕猶勝『百步神拳』三分──。」
米風搖頭一笑,道:「兄弟豈敢如是擔稱?倒是獨孤兄方才那七十二路拳法是……?」
「殘雨還愁拳!」獨孤飛月雙眸精光閃動:「米兄以為有可觀之處?」
米風深深一嘆,半晌後方仰天沉沉深意的道:「好個『殘雨還愁』……,唉,兄弟不如──。」
獨孤飛月一皺眉,哼道:「米兄何做此言?獨孤飛月一生實話實說,米兄這番言語豈不是過譽?」
米風搖頭,看了獨孤飛月一眼,道:「獨孤兄的話差矣!兄弟的『清曉寒天』已至極頂,,而獨孤兄的『殘雨還愁』卻是深不可測……。」
他長長一嘆,又道:「若再三年,天下無可擋者!」
清曉寒天,天之將明,如果晨曦東來而盡!
殘雨還想,雨殘愈稀,而是愁深更濃入心!
兩人這一戰一論,已由晌午到了夕斜時分。但見一片濛濛暮靄泛著遠方雪山白茫落到這一地的黃沙上。
獨孤飛月沉吟了片刻,忽的大喝:「掌燈備酒──。」
獨孤飛月的命令雖然令人錯愕,但是遵守命令的人動作卻很快。
只不過一忽兒時間,在場中央已然佈置好了一張席的酒菜。上頭,十二道上品佳食,而最令人注目的,是是那瓶玉晶琥魄酒!
獨孤飛月大笑,朝衆人道:「今天且戰至此。今夜我要和米風兄大大快飲三百杯──。」
米風朗笑道:「能與君一席促膝,夫復何求?」
兩人大笑入座,便是大口吃將起來。
這際,獨孤斬夢雙眉一皺,對著獨孤四老道:「傳令給世家中人,各自散去吃食了──。」
四老之首的獨孤明風點頭,接問道:「少主,你要不要回房先歇著?」
獨孤斬夢看了身旁的米小七一眼,又將目光望向一逕在沙場中談笑的獨孤飛月和米風,點點頭,道:「我自顧會回去。你先傳令下去吧──。」
獨孤明風應了一聲,便各自和另外三老分頭傳下了命令。須臾,整片場子裡只剩場中對飲的兩人和米小七、獨孤斬夢了。
獨孤斬夢轉頭對米小七道:「我先送妳回雕雪小院──。」
「不用了──。」米小七站起來,深深的看了場中的義父一眼,搖頭道:「我自個兒會回去,用不著你來操心!」
她說著便不理會著惱變色的獨孤斬夢,自顧往雕雪小院的方向去了。後頭,獨孤斬夢冷冷望著她的背影,咬牙喃喃道:「米小七,看妳能這般猖狂到幾時?遲早妳成為我獨孤斬夢的妻子後……。」
他又是一咬牙挫齒,怒哼哼的轉身而去。
天地,在這剎那間沉靜了下來,留著的,是兩個惺惺相惜卻又不得不兵刃交相的老人一雙。
「血野林十年──,看來米兄參悟了不少武學境界?」
「獨孤兄閉關苦修十年,何嘗不是直明進入宗師斗山?」
獨孤飛月一笑,半晌方喟然一嘆著:「你我一別十五載,果真是歲月匆匆促鬢華,一堪便是顏容老……。」
米風點頭,嘆道:「最嘆是,昔年故人何在?且叫夢裡常呼喚──。」
兩人邊這般說著,邊喝著酒,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來。良久沉默之後,那獨孤飛月道:「你我一戰,禁不得有我世家中人以觀,大是煞了心情──。」
米風點頭稱是:「若是僅有天地你我,勝敗皆大樂事!」
「好!」獨孤飛月雙目精光閃動,昂立而起道:「兄弟這裡有一處極是隱密之所,但願能各展所學相捋!」
米風亦大笑飲盡杯中玉晶琥魄酒,飄起而道:「兄弟早心儀獨孤世家震世的『撩天一十六劍』久矣!」
獨孤飛月大笑喝著:「武林中人或不知米字世家有『鳳舞九天大尊劍』,兄弟卻是盼望得很──。」
兩人這番話盡,各自撫掌而笑,雙雙往飛月玉樓的後頭山位而行。只見,兩行足跡一步一印的消失於夜色之中。
獨孤斬夢一進入房中,果然如料的,米尊正負手而立。他冷哼的道:「本人的房內似乎是讓你說來便來,要走便走?」
米尊臉色淡然一笑,亦是冷聲道:「若非無事,米某也懶得來此!」
獨孤斬夢雙眉一皺,回道:「不錯!今日之事是出乎我估計之外。誰會知道家伯竟和米老夫子把酒論武……。」
米尊雙目中有了一絲憂慮,沉吟道:「這事已夠出人意料之外,誰知現兒又來了一個人……。」
「誰?」
「米藏!」
獨孤斬夢一驚,道:「他也來了?你知道他在那?」
「不知道──。」米尊搖頭道:「不過,我知道他的目的是米小七!」
獨孤斬夢臉色一沉,哼道:「米尊,你我可是有約在先──。嘿、嘿,莫非你想反悔了?」
這最後幾個字裡,獨孤斬夢的手然握住了劍柄。米尊抬眉看了一眼,苦笑道:「米藏這老鬼頭你豈會不知?我米某人可喚不動他!」
獨孤斬夢哼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果真你有誠心合作,先幫我找出米藏來──。」
米尊微微一笑,道:「不用想也知道他會去那裡──。」
米藏去的地方,一定是米小七在的地方。
雕雪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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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雪是多情人,可是,雕淚的人呢?
她孤單的坐在銅鏡之前,任由淚水雕落一檯面的冰寒。是否,熱炙的情感,也可以化暖了無情的木石?
她不知道,知道的是義父不論勝敗,總難有出獨孤世家的一日。
因為,義父絕不忍心放著她一個人在此!
除此之外,是什麼叫她心痛?她明白,非常的明白,是一個叫蘇佛兒的男人。
她幽然一嘆,卻聽得窗外有一聲冷哼,旋即一個人破窗欺向了自己!她一驚,注視來人心不由得往下沉。
米藏!
「米小七──,聰明一點的話就乖乖的跟老夫走──。」米藏冷笑道:「妳應該明白動手的後果──。」
米小七冷哼,也不擦拭頰上淚水:「你以為走得出去碧寒宮的勢力範圍?」
「哈……,」米藏大笑道:「這有什麼困難?老夫要來便來,要去便去,就連獨孤飛月也阻不了我!」
「是嗎?」米小七冷冷一笑,「鳳眼」已執在手。「米藏,今天我米小七就地正你家法──。」
米藏看了米小七手上的「鳳眼」一眼,冷笑道:「這玩意兒?嘿、嘿──,老夫比妳還懂──。」米藏說著,手掌攤開裡赫然看見也有一顆「鳳眼」!
米小七臉色一變,驚訝道:「你從那裡弄來的?」
「多了──。」米藏充滿譏誚的看了米小七一眼,冷冷道:「米尊早已研究出這玩意的構造,而且……。」
而且打造了不少。米小七心涼了一半,她很清楚現在唯一可以抗拒米藏的法寶,在她的手上顯得非常的可笑。
但是,可笑的事情還是得試一試。
因為,這世上如果你一開始便認輸了,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所以米小七打出了「鳳眼」而且用的是方才稍早米風自創「清曉寒天」手法的變化!
米藏絕對沒料到眼前這掌中物竟然敢反咬一口。
更令他訝異的,是這口咬下來還真的兇猛!他怒喝,手上「鳳眼」早已捏碎於掌中。
因為他明白,此刻打出他所知的「鳳眼」手法只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而米藏的個性卻是,可笑的事一定要用另一種方法來做!
米藏忽的震動了雙臂,在一陣如狂濤的氣機阻止「鳳眼」進勢的剎那,米藏竟不顧一切的衝向米小七而來。
他這一引動,「鳳眼」已由頂上直墜擊至。米藏怒哼,雙臂直扣向米小七曲池、天澤、肩井、百龍四穴。米小七亦嬌喝一聲,身子往上一竄,拗身變位之間尚能擊出一拳追向米藏的百會穴!
米藏桀桀怪笑,忽的背上一拱,硬生生吃了一記「鳳眼」直打,但聽得「叮」的一聲,像是撞上了鐵鋼之物。
米小七耳裡聽,心下緊,知道米藏是有備而來。她再要移身換位已是來不及,但見米藏左掌一搭住她的拳勢,右臂攬腰一撞,便點住了她四處穴道。
米藏得意大笑,正要抱米小七往窗外。猛的,一道劍泓化天而至,其勢之快之猛,恍恍若連天地亦為之變色!
正是,名震天下的「撩天一十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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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天一十六劍第一招,是名「驚天擊太極」!
而劍勢,在獨孤飛月的手上使來,別具一股天地唯我獨尊的霸氣,叫人不感稍纓。
且連天也撩,人又何以敢當?
唯有鳳迎!
鳳舞九天,層層入境無明,第一招有名是「彩翼雙雙虹」!
但見,米風手上長劍剎那如雙,有似兩道彩虹無礙無滯的落向獨孤飛月的劍光之中。電光石火之間,一連串叮叮脆響,兩人手上長劍已然迸出一排排火花來。
「好,且試試這招『含嘯打風動』──。」米風口裡朗喝,手上長劍稍不緩的化成一片濛濛劍光罩向獨孤飛月而來。
獨孤飛月猶能在半空中大笑,手上長劍抖落一片光華,回道:「兄弟便以『破天兩儀生』奉陪了──。」
閒話間,兩人雙劍又自激蕩出一串串的火花的交響之音。這凝結了兩人畢生功力的劍術,此刻已是昇華至以心御劍的境界!
他們已然無心無相,但隨劍勢所走,氣機自動!
所以,他們融化於這滿天劍雨之中,絕對沒有人可以影響他們,當然,他們此刻也忘了還會有誰的存在!
的確有,而且是一襲黑袍罩身的人。
修羅大帝!
他的一襲黑袍無風自動,似是揣摩著眼前兩人的攻勢,精亮剔透的,是他深湛的眸子!
那端,米風和獨孤飛月猶是忘我的出劍。如果,他們此刻知道修羅大帝正想坐收漁人之利,而且動員了九重鬼寨的力量來攻打獨孤世家,他們會怎麼想?
人類的悲哀之一,就是很多事往往事後才明白自己在當時是多麼的傻──。
修羅大帝冷笑著,現在,眼前的獨孤飛月和米風已各自使出了最後一招必殺的絕著!
撩天一十六劍最後招名「開天八卦立」!
鳳舞九天大尊劍最後名是「調弦唱鳳去」!
使兩人雙劍齊發交匯的剎那,修羅大帝一襲黑袍發出沉洪大笑,閃電般的捲向兩人而至!
他不能等到獨孤飛月和米風交手畢才出手。
因為,在兩人心神一收的剎那就會發覺他的存在。而可怕的,是獨孤飛月和米風在那瞬間會全力的往自己出手。
因為,他們身上那股激盪未休的氣機心境最易驚動,而且毫無選擇的奔向干擾的事物!
修羅大帝決定出手,而且是一種瞬間可以擊斃兩人的手法!
這個手法,許久以來有個名稱:「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
*        *        *
獨孤斬夢手上「撩天一十六劍」給米藏不小的壓力!
當然,米藏沒有料到的是,米尊竟然會在最重要的當兒突然由背後出手。
米藏大怒,雙拳猛出左右迎向!
左拳,直撞的是獨孤斬夢的劍勢;右拳,則如狂風暴雨的打向米尊前胸。他這出手,分明是以命搏命!
米尊心下大驚,待要變移身位已是不及。他沉沉一喝,雙拳平白抵住米藏的拳勢。怎料,米藏竟是一個轉身將背後全賣給了獨孤斬夢的劍鋒,左拳當米尊頂門罩下!
米尊大驚,待要抽身收手已萬萬不及,剎那只聽得轟然一響中,米藏的巨拳已擊中自己的頭部頂門!
同時,獨孤斬夢的劍穿破了米藏背後的銅板塊,硬是砸入了三寸之深!
米藏痛哼,身子往前一竄讓背後的劍身抽開。他不管背上的噴血,竄進米尊便是一抓一提,怒道:「米尊──,你……為什麼對我下手……?」
米尊此刻身負重傷,奄奄一息裡嘴角猶能冷笑道:「我們……都一樣……。你要……米小七……我要米……風!」
米藏憤怒叫道:「好個米尊──。你這欺師滅祖的匹夫,殺了米龍不夠,連老夫跟米風……。」他激怒說著,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
獨孤斬夢見機不可失,一出劍劈向米藏!
劍如虹,米藏盡全身力勁一閃,在胸口又是長長一道血口子。他狂喝,便自是破頂而出。
獨孤斬夢冷笑,隨手由懷裡丟出一粒彈子出窗外,剎時天空一陣響,光芒立即四射!
想來,這是獨孤世家示警的信號。
然而,獨孤斬夢沒有料到的是,九重鬼寨也在此時展開行動。而且,是必殺無存的行動。
這行動的名稱是「獨孤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