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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咒
第一章  鳳眼
煙霧迷濛的江面,一具木筏緩緩的順江水移動而下。
木筏在江面本來就是很平常的事。
筏面上坐了人,本來也是很平常的事。
特別一點的,是插在木排之間的一支黑旗!
黑旗有圖,圖是一朵跳躍的火焰花。
黑色火焰!莫非當年的第五劍膽又回來了?
沒有人知道,只是,坐在木筏上的那個年輕人,絕對是引起武林人物目光焦點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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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會是誰?」龍入海搖頭嘆氣:「當年那位第五前輩也沒這般猖狂──。」
當年,第五劍膽獨戰蘇小魂、鍾玉雙、潛龍、兪傲、趙任遠、大悲和尚之事,二十年來誰沒聽過?如今,憑空冒出的這小子,會不會是他的傳人?
「這傢伙很有趣!」趙抱天開朗的笑著:「而且,有趣的人總有人早一步先認識他——。」
龍入海嘻的笑道:「你是說,天下頑皮第一名的蘇小子先去了?」
「他呀?那是一定的──。」回答的,是個嬌滴滴的聲音:「而且,很有可能遇上了『鳳眼』!」
龍入海頭也不用回,他做夢也聽得出來這是冷無恨冷大小姐在講話啦!對於像冷大小姐這種姑娘講話的時候,他一向是閉口聆聽。
這點,我們龍入海龍公子可真像他爹,潛龍!
趙抱天皺了皺眉,四下環顧。
這裡可是鍾字世家,一年一度的會約,如今來了龍入海、冷無恨、兪靈、唐玫,就是不見蘇佛兒。那小子,去了那?
「大消息,大消息──。」一個和尚噼哩叭啦的邊叫邊跑了進來:「鳳眼找上了黑旗──。」
的確是大消息!所有的人全將目光投向來人,只是大光頭一個,一身的衣服實在是跟他那個寶貝師父差不多。來的是誰?當然是大悲和尚的得意弟子,小西天!
「有意思!」唐玫唐大姑娘當先叫了起來:「鳳眼找上了黑旗,那蘇佛兒的人呢?這個天下頑皮第一名的傢伙難道會比鳳眼差?」
不會!他們每個人都相信,蘇佛兒只可能比「他們」差,絕對不會比別人差!
「他在等──。」兪靈終於開口:「他的目的不是黑旗!」
不是黑旗?那會是誰?
答案只有一個!
鳳眼!
蘇佛兒真正的目標,正是「鳳眼」米小七!
米小七又是怎樣的人?為什麼每個人都對她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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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河,是大鷹爪的勢力。
白虎鎮,正是淮河畔一個重要的集散地!
旣然是重要,大鷹爪幫當然有分舵在這裡。不錯,乘龍車行正是大鷹爪幫在白虎鎮的分舵。
蕭天魁走進乘龍車行的時候,他早已知必然會引起一番騷動。
別說車行裡最少有六雙招子盯著他,就單算算他背後,也最少有四起人物跟著。可不是,自從沿淮河插黑旗而下,這在武林中已引起了不小的震撼。
他笑了,一個人想要成名,這方法倒是不錯!
乘龍車行的負責人東方拐也不是普通人,當先便一步跨到蕭天魁面前招呼:「官倌租車?」
「不是──。」
蕭天魁回答的慢條斯理,聽到東方拐的耳裡却是刺耳得很。這小子到車行來不是為了租車,那還會有什麼好事?
蕭天魁淡淡的笑了:「在下內急,想借 茅房用一用──。」
這個理由很奇怪,也很有趣。
東方拐笑了,他不是沒見過世面;對於奇怪的人提出奇怪的請求,他一向都會先看看。
所以,他答應的很爽快:「成!後頭一十六間 茅房任你挑!不過……。」
蕭天魁笑道:「不過什麼?」
「兄弟你總該報個名兒──。」東方拐「嘿」、「嘿」笑道:「這總不成不合理吧──。」
蕭天魁也笑了,他那張二十來歲充滿了英氣又帶一絲狡黠的臉,似乎是驕傲的吐出三個字:「蕭天魁──。」
蕭天魁?
東方拐沒聽過這個名字,可是他心裡可一點輕視他的感覺也沒有。眼前,這個人的氣勢和風範,絕對不是泛泛之輩。問題是,他的目的是什麼?
東方拐倒是不緊張,因為,這裡是大鷹爪幫的勢力範圍,誰也別想在這兒玩花樣。
東方拐當然沒想到,就在這位蕭天魁往後頭去的當兒,門口又冒出三個嘰哩古怪的人來。
陰煞三兇!
這三個人絕不是好相與的人物。東方拐在心中打了一個突,往前抱拳道:「三位到敝行來是……。」
「殺人!」
他們回答的很乾脆,也很有力。
這種刀子沾血的事東方拐並不緊張,他奇怪的是,對方為什麼還不動手。
「我們的目標不是你!」天煞冷探月沉聲道:「而是剛剛進去的那小子──。」
好啊,那個姓蕭的小子竟然把這兒當成了決鬥場。東方拐冷哼一聲,道:「那位蕭朋友在後頭上毛坑,你們不能等一等?」
「不能──。」
「為什麼?」
「因為──。」地煞冷傳雲惡狠狠的道:「他就是約戰我們在乘龍車行後頭的一十六間毛坑中。」
怪事!
東方拐臉色一變,他奶奶的,那個蕭小子把大鷹爪幫看成了什麼?
不過,東方拐還是頗有好奇心的人。因為,他實在想看看,那位蕭天魁到底有些什麼能耐。
他當然沒想到的一件事是,這時,門口又進來了三男二女。
這五個人,顯然是分成兩路。
其中,三男一女是江湖中新竄起「飛仙門」的門人。另外一名女子,則是生的嬌艷亮麗,眉間隱隱有一抹慧黠的神情。
東方拐皺了皺眉,抱拳道:「諸位來此的目的?」
「後頭的毛坑──。」
「鐵掌十三劈」魯跨池沉聲道:「這點就請東方兄見諒!」
東方拐可真的好奇了:「難道是蕭天魁約你們來的?」
「不是!」卜九智怒哼道:「是『鳳眼』米小七!」
「鳳眼?」東方拐臉色一變,朝另外那名女子詢問道:「這位姑娘是……?」
「我也是被人約來的──。」那姑娘微笑道:「可是我知道,約這四位飛仙門朋友的人,絕對不是米小七!」
魯跨地滿臉鬍髭一豎,牛眼往人家一瞪,喝道:「那這妞兒,妳又怎麼知道?莫非毛認為老子是受了人家的計?」
「對極了──。」那姑娘笑道:「因為本姑娘就是姓米芳名小七是也!」
魯跨地一愕,正待是想發作,身旁那位身着火紅衣裳的女子陳婉華已然叫道:「二哥,你先別氣,咱們到了後頭,就看看有誰在弄鬼作怪不就成了?」
米小七嬌笑一聲,鼓掌道:「還是陳姐姐有頭腦,真可惜了老是和這些有勇無謀的人一塊──。」
米小七說完,也不管那位魯跨地吹鬍子瞪眼便是自個兒往後頭去了。
此時,一直默默不語的程玉星方才朝東方拐抱拳道:「借用貴地了──。」
東方拐「嘿」的一笑,道:「好說,四位請──。」
便這話聲落間,後頭已然傳來怒喝打鬥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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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龍車行後頭一十六間毛坑是呈兩排八間橫建。當東方拐和程玉星等人趕到時,戰鬥已然結束。
東方拐並沒有看到蕭天魁和陰煞三兇交手的情形,可是他再笨也看得出,勝利的一方絕對不是這三個邪魔惡道。
「好功夫!」有人拍手嬌笑,笑聲來自牆沿樹梢,是米小七米大小姐:「方方那手『流雲採月』足可傲視武林──。」
「過獎了──。」蕭天魁竟然還能氣定神閒的回禮道:「不知姑娘妳芳名如何稱呼?」
「米小七!」
「米小七?『鳳眼』米小七?」
「我這麼有名?」米小七笑道:「真不好意思,我自己都不知道──。」
「怎會不好意思?」蕭天魁看着躺在地上的陰煞三兇,再看看後門那飛仙門的四個門人笑道:「他們是姑娘的份?」
米小七聳了聳肩,道:「按照暗中人的安排,好像是!」
「暗中人的安排?」蕭天魁皺眉道:「誰會幹這種事?」
米小七輕輕一笑,飄落到蕭天魁面前笑道:「我問你,你是不是接到一張戰帖,被邀到這兒來?」
這話一問,東方拐、程玉星等人全豎起了耳朵。
「不錯!」
蕭天魁看看趴在地上的三兇,哼道:「他們下的帖子!」
「狗養的才是我們下的帖子!」冷傳雲邊喘氣還能邊罵道:「是你下帖子約戰我們兄弟三人……。」
蕭天魁一愕,那米小七已然笑了起來:「好極了,顯然是有人暗中幫我們找麻煩的啦──。」
誰?是誰會幹這種事?
無論是那一個,多少都有點可怕!因為,他能夠抓得住米小七和蕭天魁的行踪。
這絕不是簡單的人物。
特別一點的,是竟然約在這種誰也不會想到的地方。
整個武林,敢幹這種事的不會超過七個;而最有可能的,當然是那位「頑皮第一名」的蘇佛兒!
米小七的想法還沒有說出來,程玉星和魯跨地已經開始發動攻擊。他們的目標,當然是米小七。
因為,飛仙門是新創的門派;所以,他們必須挑個有份量的人物來作為祭劍豎威之用。
況且,不論是不是米小七發出的帖子,反正先把這個人拿下來再說。
這點,對以後飛仙門的威信非常的重要。
當然,他們四個人的搏擊是經過嚴密的訓練,幾乎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問題是,幾乎並不代表完全!
米小七動了,動得宛如行雲流水,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取向卜九智。
卜九智的武器是一雙薄月短戟,剎那間已是換成兩條出海矯龍捲向米小七的中三路。陳婉華則是一拗身,攻向米小七的下三路;至於程玉星,更是一抖手中緬刀,當頭往米小七罩來。
米小七輕輕一笑,眼前這三個人的攻擊她是不怕;她心中眼裡注意的,是在旁一直默默不語的男子。
在她的資料裡,飛仙門並沒有這一號人物,他會是誰?米小七注意著,是這個人才是真正的殺着。
果然,就在米小七以風旋十三轉將魯跨地打趴在地上,順勢將陳婉華踢飛的同時,那個無聲男子動了。
一動,便是一抹黃光直奔到眼前!
那是一條滿佈紅倒鈎的黃彩帶!來勢又勁且猛。
米小七輕的一笑,低頭閃過程玉星的緬刀,順勢往下一沉。當即,手上扣著三顆石子便往三個方向打。
當先的一顆,硬是抵住反拗轉至的黃彩帶;另外兩顆,一則是嗑住程玉星手上緬刀,一則是打中對方的天柱穴!
「妙着!」蕭天魁拍掌道:「這手『彈絲三唱』端的是來勁!」
米小七嫣然一笑,身子隨然而起便是踹向黃彩帶而至。那執帶的漢子冷冷一笑,右臂奮力一抖,便是叫黃帶成就一十二個峯,層層疊起滾向米小七的足踝至。
米小七一笑,任令那黃帶捲住脚踝,卽是右手一揚,只見是一片光畢閃現,剎那,那執帶漢子悶哼一聲翻身而倒!
鳳眼!
米字世家最神秘、最傳奇的鳳眼果然再度重現江湖!
戰鬥並沒有結束。
雖然,地上已經躺了七個人。
雖然,似米粒大小,七彩奪目的鳳眼已現。
問題是,正主兒還沒出現。
「蘇佛兒你這個小混蛋,為什麼不敢現身?」米小七對天哼道:「你戲也看夠了,出來啊──。」
半晌,沒有回音。
米小七正想開口再罵,冷不防一間 茅房裡有了打了個大哈欠,嘆氣道:「喂──,總讓哥哥我舒服完才出來,我不成啊──?」
米小七粉臉一變,那蕭天魁已然先喝一聲,奮掌拍向那 茅房而至。
猛的,頂破人出,只見是道頎長的人影飄揚,又一倏忽的落到米小七面前。
嘿,好個俊男子,當真個是玉樹臨風,只見那雙眼眸子,滿是頑皮的表情。
米小七和對方一照面,心中不由噗通一震,口裡可是不饒人:「你就是那個姓蘇的小子?」
蘇佛兒微微一笑,道:「半分兒沒錯──。」
此時,蕭天魁緩緩的走到蘇佛兒背後,沉聲道:「兄台此舉,意欲為何?」
蘇佛兒頭也沒回,笑道:「閒來發慌,弄點玩意兒湊湊興。」
蕭天魁雙眉方方一挑,那東方拐已是自己抱拳道:「三位英雄,何不到廳前用茶,慢慢再敘?」
蘇佛兒眉兒笑開,問道:「可有甜點可吃?」
東方拐大笑,道:「那是少不了的──。」
「那不去的是小狗──。」蘇佛兒也不理後頭的蕭天魁,便朝米小七道:「米大小姐,請──!」
米小七哼的一聲,倒也移步往前而去。蘇佛兒一笑,也緊跟去了。現在,就剩那蕭天魁氣得牙癢癢。
他不是不想給姓蘇的小子一點難看,而是他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
別看蘇小子一付慢不經心的樣子,背後可一點空門也沒有。
蕭天魁雙眉一挑,倒是能吞下這口氣,也往前廳去了。
整個後院,就是剩下七個哼哼唉唉的倒楣鬼!
不,還有一個人。
就在每個人都離開這後院一十六 茅房的時候,一道瘦小的人影冷然的飄落。
他是個全身黑色方衣的老頭子,偌大的一把山羊鬍子在風中起伏。
只見他冷冷一笑,欺身而前迅速出手點了躺在地上那七個人的死穴。緊接著,又一個個仔細的檢查。
如此看了片刻,他似是滿意的笑了,又是一揚身,往右首院外而去。
就在那山羊鬍子老頭閃逝的剎那,一道人影也由乘龍奔出,亦是一縱而逝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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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上,米小七和蕭天魁皺眉坐著。
原因無它,只是蘇佛兒那小子要去拿個特別好玩的東西來給大家瞧瞧,怎的一去不回了?
老半晌,那東方拐才一付很抱歉的樣子回來道:「方才蘇兄弟要老夫轉告兩位,他拿的那個東西可能需要久一點,所以……。」
蕭天魁臉色一變,道:「所以要我們在這裡跟呆瓜一樣的乾等?」
東方拐嘿、嘿一笑,道:「那就看你自己了──。」
蕭天魁臉色一變,刷的站起來怒道:「蕭某沒有時間奉陪──。」
說完,已是大步的蓮向乘龍車行之外而去。
東方拐一笑,轉向米小七微哂道:「米大小姐呢?」
「等──,當然等他回來!」米小七銀牙一挫,惡聲道:「本姑娘倒要看看,他敢讓我等多久──。」
東方拐愉快的笑了,嘿、嘿,這多像小情人在鬧蹩扭?
問題是,蘇佛兒追的那個老頭子絕對不好惹!
江湖上,從來沒有人敢認為黑魔天君是好惹的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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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魔天君近十年來在江湖上的名氣絕對不小。
他經常感嘆,自己學武五十年才出山,却是無法撞上當年叱吒一時的蘇小魂。
最近,他有一個特別的嗜好,就是以受傷的人來練「無影血指」。
這是一種來自藏密之西,波斯地帶的一種武學。就是利用人類在受傷之下,全身血液激動的時候,迅速以內力將他吸收。
黑魔天君當然沒想到,蘇小魂沒碰上,倒是碰上了他的後人。
蘇佛兒笑起來的時候真可愛,簡直是可愛的要命。
黑魔天君方方才到一座林子前面,那蘇佛兒早已在那兒煮茶相候。
黑魔天君怪眼一瞪,心中明白這小子絕不會是好臉色來的。可是,他心中又急。
只因方才吸了七個人的血精,如今非快點尋個地方打坐調息將它吸收消化不可。
「老頭子可真硬朗──。」蘇佛兒一付很驚嘆的樣子,笑道:「硬是能跑個二十來里路氣不喘的──。」
黑魔天君心裡一震,冷然道:「小娃兒一路跟踪老夫?」
他話才剛出口,又覺得不對。
如果是一路跟踪,怎會到了自己身前?
蘇佛兒不置可否的一笑,緩緩道:「老頭子知不知道,為什麼小子跟了快半個時辰才照面?」
黑魔天君心中一懍,冷喝道:「有何居心?」
「嘻!我們都明白!」蘇佛兒微笑道:「你那動無影血指在半個時辰內最是激湃震盪,哼、哼,也正是所謂最危險的時候──。」
「小娃兒知道了還敢尋死?」
「不這樣怎麼成名?」蘇佛兒看了看對方右手中、食指已然通紅泛黑,接道:「當然,如果你無法在一柱香時間料理了蘇某,只怕……,唉,很難過──。」
「蘇──?」黑魔天君臉色一沉,冷嘿道:「和當年蘇小魂有什麼關係?」
蘇佛兒聳聳肩,笑道:「等一下你就明白了──。」
黑魔天君想不明白也不行。
因為,蘇佛兒一抖右手,只見一條光華匹練便自由袖中急奔而至!
天蠶絲!
當年蘇小魂的天蠶絲再度重現江湖!
黑魔天君臉色一變,隨卽口裡大喝;剎時十指齊張,俱俱有一濃妖紅血氣透空而來。
蘇佛兒微微一笑,右腿往離位一踩,旋卽左脚落往乾位猛進,剎那,天蠶絲已自移轉如神龍出海,猛拍往黑魔天君的氣海、尺澤穴而至。
黑魔天君猛一吸肚,方方欺身閃過;誰知那蘇佛兒端得是古靈精怪。只見他人往下一沉,右臂往半空一劃,那手上細索已自將黑魔天君十指絞住。
「小子找死!」
黑魔天君口裡大喝,十指力透直貫。冷不防,那纏指細線竟自有一股湃湧無比的氣機襲來。
黑魔天君但覺那指力催之不出,方方是覺不妙,只見那天蠶絲能平空打個彎兒,剎時便點住了自己的天柱雙穴。
黑魔天君可是做夢也沒想到,別說人家正主兒戰將起來會是怎番情景,如今連人家的兒子才一照面便輸得這等難看。
現在,這位黑魔大爺可是脹黑了臉,惡狠狠咬牙吐話啦:「好小子──,你敢惹爺爺?你大概不曉得爺爺我後台的靠山有多硬──。」
「多硬?」蘇佛兒嘻皮笑臉的收回了蠶絲,淡淡道:「大不了,是個九重鬼寨罷了──。」
這話,聽得黑魔天君臉色大變,懍然道:「你知道?」
蘇佛兒微微一笑,打了個哈哈,便往前去。到了黑魔天君身前,一下子出手,硬是將對方倒提了起來。
「臭小子,你幹什麼?」
蘇佛兒倒不理黑魔天君鬼叫,只是一勁兒的抖,抖得他昏頭轉向,身上大大小小,什麼狗屎鳥東西都掉出來了,蘇佛兒才將對方「輕輕」的摔到一旁。
黑魔天君臉色大變,只見蘇佛兒蹲下在那些東西尋了一會,拿起一塊黑竹牌來。
那牌通身漆黑,當中便是一個火紅的骷髏頭,外加的,就是一個「鬼」字!
另外,下方用篆體刻寫著「二寨長老」四字!
蘇佛兒嘻的一位,揣入懷中,轉身便走,那黑魔天君臉色大變,口裡呼叫道:「喂──,你不能見死不救──。」
黑魔天君臉色大變,口裡便溫和了許多:「小爺爺──,請你伸伸援手吧,否則那血毒攻心……。」
遠處,只傳來蘇佛兒大笑,道:「作惡多端必自斃!廢了你老人家的武功,說不定可以讓你活得更久一點呢!」
聲音,已漸渺去。黑魔天君咬牙切齒的力氣都沒有了,腦子裡竟然會浮起「出師未捷身先死」這句話來。
他大大的嘆一口氣,就令那血毒將自己的內力一絲一絲的侵蝕!
就在夕斜將盡的時刻,驀地兩盞燈火由林中幌來。只聽,一聲聲陰森的歌調傳出:「雙鬼來,亡魂怖;雙鬼走,亡魂哭。歡喜在前眾生樂死,嚎泣在前萬物皆焚──。」
黑魔天君臉色大變,只見,林中移動來的那兩盞燈火,似是成了閻王座前的牛頭馬面。
不錯,來的,正是九重鬼寨總寨主修羅大帝座前的歡喜鬼和嚎泣鬼。
黑魔天君只聽過這兩個人,可是,他也明白,當他見到這兩個人的時候,也就是死亡的時候!
他心裡早有準備,唯一出手意料的,是這兩個人竟然是女人,而且都是非常漂亮的女人──。
「雙鬼來,亡魂怖;雙鬼走,亡魂哭!」
一陣清風間,黑魔天君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已然趴身倒在泥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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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佛兒不是笨蛋,米小七也不笨。
就在「歡喜嚎泣」雙鬼離去後片刻,這林前亂石堆中傳出了一聲低悶。
幹啥?
原來是我們米大小姐提著蘇佛兒的耳根子啦!
只見米大小姐怒目如銅鈴,惡聲問出第一句話:「看那麼仔細幹什麼,剛剛那兩個女人很漂亮是不是?」
媽呀,怎麼這節骨眼第一句話扯起這種事?
可是他蘇公子可明白得很,對女人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
一個失神溜了嘴,那可是一輩子耳根子不清靜。
「那門子漂亮?」蘇佛兒很順口、很用力的道:「別說她們那身鬼氣,就算抹了蘇杭羅家店的十六彩,也沒姑娘妳一半半可以瞧──。」
這麼一說,有人的手就鬆啦!
米小七哼得一聲,道:「這件事算了,我問你,你打算我在東方拐那兒等多久?」
蘇佛兒一楞,反問道:「咦──?妳不是答應一直等下去的嚒?」
米小七冷笑道:「你有千里耳聽到的?」
蘇佛兒一愕,臉色可有些不好意思了。
米小七隨卽哼道:「我就是等東方拐那個老混頭把消息傳了出來,才整治了他一頓溜出來──。怎樣?」
「聰明!」
「我早知道了──。」
蘇佛兒搔了搔頭,將那鬼牌拿出來,獻寶似的道:「哪──,這玩意兒是你想要的?」
米小七粉臉一變,瞧了他一眼,道:「鬼靈精一個,你怎麼曉得?」
「這個容易!」蘇佛兒胸有成竹的道:「哥哥我打從十天以前遇上了你,就見你一路由鎮州連劈帶砍的料理了鬼寨一些小分舵。所以……。」
「所以,你認定姑娘我跟他們有瓜葛?」米小七冷冷笑道:「蘇大俠是這般想了?」
「有仇是不一定!」蘇佛兒眼彩一亮,很有智慧的道:「不過──,天下最奇異的米字世家,他們的規矩我倒是懂一點!」
米小七臉色一變,沉聲道:「你懂什麼?」
蘇佛兒一聳肩,笑道:「我們現在好像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先辦,是不是?」
當然,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跟即雙鬼的行踪。
米小七冷笑道:「你有把握追得到?」
「當然有──。」蘇佛兒笑道:「當年我爹的『千里香』恰好給了我一點點──。」
米小七嘻的一笑,綻開如芙蓉般的臉龐,道:「那,天蠶絲也傳給你囉?」
「沒有!」
「沒有?」米小七小嗔道:「我們到底是不是朋友?」
「當然是!」蘇佛兒站起來,邊邁步邊道:「所以,我才用不著騙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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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為什麼不把天蠶絲傳給你?」
「因為十年前我拿它去釣魚──。」
「十年前?你多大?」
「十歲出一──。」
「旣然已經那麼久了,他為什麼還不放心交下?」
「因為,我發誓,拿了天蠶絲第一件事就去釣魚!」
「釣什麼魚?」
「東海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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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傳人是一個人的名字,一個非常神秘的人的名字。
米小七記得,十年前有個毛頭小子竟然敢公開的向東海傳人挑戰。當然,那小子是輸了,而且輸的一定很慘。
東海傳人並沒有對那儍小子下手,最少,他認為有這種勇氣的人已經不多。
何況,那小子還是蘇小魂的兒子。
當時,東海傳人逼蘇小魂和他決鬥,在第一千零六十二招時,東海傳人敗在蘇小魂的天蠶絲之下。
此後,卽有十二年之約。
「所以,」蘇佛兒笑道:「這兩年內我一定想法子拿到天蠶絲──。」
「你爹會給你?」
「不會──。」
「不會?」米小七興奮了起來:「難道你想偷?」
「那偷得着?」蘇佛兒嘆了一口氣,旋卽又笑道:「不過,我倒知道,有一個人,他身上衣服的某一塊是用天蠶布綴合的──。」
米小七的興頭更大了,急口問道:「誰?」
蘇佛兒做了一個鬼臉,微笑道:「以後再告訴你!」
此際,兩人已然一路跟踪雙鬼的行踪到了洛陽城外,正是初旭將昇之時。
米小七皺了皺眉,輕輕嘆道:「每天一早看見了太陽就叫人家想起一件事!」
「啥事?」
「豆漿油條包子饅頭──。」米小七白了蘇佛兒一眼:「怎的,你是鐵胃,不會餓的呀?」
蘇佛兒仰天一笑,哈的道:「不餓的是烏龜──。」
*        *        *
洛陽九和樓的早點那是大大有名的了。
這時光景,偌大三層的樓房竟也塞得滿滿。
到了頂層,米小七微微一笑,嬌嗔道:「沒位子啦──。」
蘇佛兒瞅了佳人一眼,嘻的一笑,道:「這事兒小,就看哥哥我來變個戲法──。」
那蘇佛兒說著,已自是目光四下游移,沒剎那,好像尋到了目標似的,便往南首方向走去。
南首靠窗的位置,當然是最好的地方。
不但初昇的陽曦照不到,就是窗外那景小湖垂柳,也真有他的一番風雅。
南首有三張桌位,能坐這兒的,當然都不是普通的人。
第一桌,是巴山派有「離劍」之稱的宣棋子。
離劍離鞘,離魂離命。
宣棋子不是普通人,更不是簡單的人。
第二桌,坐得是三個乞丐兒般破衣破褲的人物;只是全身上下洗得泛白潔淨,個個右手指尖上又多掛了三個骷髏雕戒。
這三個名氣可大,正是流浪江湖,目空一切的「天外三丐」。
據說,他們出入天星幫不過是個把時辰,竟然連挑一十八寨,而且把天星幫幫主葛挑嶽五花大綁的丟到長江裡去。
這種人,最好少惹,除非你不要命,而且很不要命。
第三桌呢?是個中年書生。
他就這樣溫文儒雅的坐著,就這樣恬淡無礙的嚼著手上遞入口中的饅頭。
他坐的這般適意,恍如除了他以外,一切外界都已隔絕而去。
蘇佛兒笑了,這個中年書生絕對不是普通的人,雖然他還不知道這老小子的名稱如何稱呼。不過,絕對不會比宣棋子或是「天外三丐」差。
當然,他隱隱約約的可以感覺到,就在他一步步往南首這三桌走近的時候,由這三處迸發出來的氣機已是駭得嚇人。
蘇佛兒輕的一下,便直刺刺的走到「天外三丐」的面前,抱了抱拳:「三位前輩,晚輩向各位請安了──。」
「要命丐」白挽天怪眼一翻,含糊惡聲道:「小子──,看在你有禮的份上,是不要腿還是不要手──?」
蘇佛兒笑道:「這個是小事,反正人已在這兒啦!」
白挽天嘖的一聲,朝「要魂丐」白挽地、「要魄丐」白挽人道:「喂──,你們挑一樣吧!」
白挽地嘿嘿冷笑,道:「自從把葛挑嶽丟到長江餵魚後,這三年來倒是第一個敢這麼大狗膽子找我們挑話的──。」
白挽人搖頭道:「可惜啊─,可惜。這小子的資質還算可以。如果他現在跪下來,老乞丐倒想收個徒兒呢!」
話一出,這九和樓頂層的十三、四桌坐客無一不瞅然變色,竊竊私語。
要知「天外三丐」的武學造詣,能收為門下弟子可是上上的造化。當然,每個人多少有一點嫉妒和羨慕。當然,也有一點失望。
原先,每個人以為可以看看天外三丐的出手,是否如傳說般的神奇?
況且,這小子應該不會太差,否則怎敢往虎口上?
蘇佛兒微微一笑,嘆氣搖頭道:「可惜,晚輩我已經有了爹,有了娘,也有了師父──。」
白挽天怪眼一閃,哼道:「看你像個人樣,你爹你娘你師父是哪一號人物?」
嘿,這個問題是有趣極了。
天下,有幾個人比得上天外三丐?
蘇佛兒淡淡搖頭,道:「不好說──。」
白挽地可有些不耐煩了,口裡哼喝一聲,斥道:「小子,你真的是尋死來的──。」
話說間,那「要魂丐」白挽地已自取了根筷子在手,一探便是連點蘇佛兒上身二十六穴!
蘇佛兒稍一點頭,口裡却呼道:「百鳥朝鳳,好招妙招,嚇死人了──。」
只見他輕輕一拗身、一側肩,竟是閃過白挽地得第一招殺着。
這一電光石火的交手,不由得爆了個滿堂彩。
攻的人出手漂亮,每個變化俱是出人意料。
守的人身法無礙,每個揉轉俱見大家風範。
白挽地似是一愕,却是手上不慢,猛的斜裡一落,直取蘇佛兒右首太陽穴而至。
蘇佛兒咭的一笑,不但偏頭躲過,還能回頭朝一旁含笑而立的米小七叫道:「小姑娘,別急!待會兒就有坐位啦──。」
那米小七可真不急,口裡還悠閒回道:「人家硬是屁股兒黏板凳條子,你能怎辦?」
「唉呀,妳就不懂啦──。」蘇佛兒又閃過白挽地的三手攻擊,喘了一口氣答道:「哥哥我年紀小小,他們三位老人家年歲太大。如今攻了十七八招,我却連手也沒回,連脚也沒抬,他們還坐得住嚒?要是我們──。」
米小七可真有默契,立卽接口:「羞得恨不得跳樓去了?」
「對,對極了──。」
兩個人這一搭一唱,只惹得「天外三丐」三個臉色燥紅。這一剎那,但覺所有人的目光全投到自己臉上來。
白挽地猛的老臉罩不住,大喝一聲便要站起來。那白挽天輕輕一咳,左臂一振,竟能分成兩股力道。
一則是壓住「要魂丐」的身勢,一則是逼向蘇佛兒。
白挽地輕裡一哼,順勢坐下了。那端,蘇佛兒叫這陣罡風掃過,却似是沒事兒一樣動也不動的含笑道:「三位前輩讓位,小生無恁感激──。」
口裡說著,便是抱拳一揖。這剎那,那三丐身子不由得一震,脫口道:「大悲指!」
大悲指?
昔年和蘇小魂齊名,生死之交大悲和尚的大悲指!
難道眼前這人是大悲和尚的傳人?
整個樓面,一下子全靜悄悄的沒半點聲響。
「天外三丐」顯然在方方蘇佛兒抱拳作揖時領教了一下,此時大伙兒心裡有數的站了起來。
白挽天嘿、嘿笑道:「小兄弟──,老夫是走了眼。只是……,哼、哼,不知你如何稱呼來的?」
「我?」蘇佛兒指指自己的鼻子,回頭向米小七叫道:「我什麼來的?」
米小七嘻嘻一笑,道:「你?你當然叫蘇佛兒啦──!」
「蘇佛兒?」白挽天臉色一變,叫道:「蘇小魂是你什麼人?」
米小七嘆氣道:「他爹啦──。」
白挽天的頭大了,很早以前他就聽說有個不要命的孩子單挑東海傳人的事,想不到今天竟然撞上了這個「天下頑皮第一名」的傢伙。
白挽天苦笑,帶著另外兩位弟兄就要往樓下走。忽的,在梯口回頭問道:「嘿──,老夫還沒請教姑娘妳的芳名?」
「我?」米小七指著自己的鼻子,學方方蘇佛兒的樣兒問蘇小子道:「我叫什麼來的?」
「妳?妳當然是叫米小七啦!」
蘇佛兒特別用力道:「就是那位米字世家最漂亮、最美麗、最有智慧、最聰明可人的『鳳眼』傳人米小七!」
「天外三丐」話沒說兩句,唏哩嘩啦的走了。
在此時,「離劍」宣棋子也站了起來。
蘇佛兒本來是一屁股坐下了,忽的又站起來跨步到宣棋子身旁低聲道:「道長──。」
宣棋子頷首一笑,道:「蘇老弟有事?」
蘇佛兒輕的一笑,道:「道長可知那位中年文士是何許人物?」
宣棋子皺了皺眉,低聲道:「不知道。不過,此人大非常人,蘇兄弟要小心了──。」
蘇佛兒點點頭,笑道:「道長可是想跟踪『天外三丐』而下?」
宣棋子點點頭,那蘇佛兒笑道:「別急,今晚包準找得到──。」
宣棋子錯愕看了他一眼,狐疑道:「蘇兄弟是否已經掌握了他們的行踪?」
蘇佛兒一笑,道:「八九不離十,放心好了。」
宣棋子稍一沉吟,點頭道:「大悲大師對宣某曾有相救之情,如今就且相信蘇施主一回了。」
蘇佛兒大笑,道:「那晚間兒就在黃竹林見啦!」
宣棋子一點頭,便自是施施然不急不緩的下樓。
蘇佛兒含笑的回座,此時米小七已是叫好了早點。蘇佛兒鼓掌笑道:「好俐落的辦事──。」
米小七輕輕一笑,道:「滲了毒呢──。」
蘇佛兒回道:「米大小姐早解啦!」
米小七臉上一紅,嗔道:「老作這等便宜。」
兩個便是旁若無人的邊說邊吃了起來,方方對話只叫跑堂的心驚膽跳,想明兒就辭了回老家耕田的好。
蘇佛兒和米小七大大吃飽一頓,那中年文士才是含笑的離坐而去。
蘇佛兒連眼也沒瞧一瞧,過了半晌才噓一口氣道:「好霸氣的人──。」
米小七也皺眉道:「不但有霸氣,而且淵崎嶽立,叫人無從捉摸起──。只是……。」
「怎的?」
米小七皺眉沉吟道:「方才你和宣老道說話時,他不時有一股氣機外露──。」
蘇佛兒點頭道:「妳可知為什麼『天外三丐』方才攻擊時我一直不回手?」
米小七含笑道:「當然是那傢伙暗中想下殺手囉──。」
「聰明!」
「不聰明你早就死人啦!」米小七哼道:「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一直不放手幹了?」
「因為妳?」
「聰明──。」
「不聰明早死啦!」蘇佛兒回道:「我們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米小七臉兒一紅,啐道:「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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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南踩桂巷。
天外三丐繞道到了一間紅瓦大戶後門,三人互一點頭便自閃了進去。
方方,他們接到鬼令,趕到這裡來聽命。
這兒,正是九重鬼寨第二寨的總部。只見,過了七道拐轉的廊道之後,終於進入了內廳之中。
那裡頭,盡是用薄紗間隔,裡頭全部顯現一片迷濛難透。隱隱約約,只見是一片人影各自站立著。
忽的,鈴聲輕響,只見頂端飄下兩把大油傘來。
不,是由兩位薄著黑紗的女子所執。
天外三丐見景,急急往前抱拳恭敬道:「小的覲見總寨特使──。」
話聲一落,只聽那兩把油彩傘內傳來女子的嬌笑聲,同時鈴聲玉響,和著竟有一種迷離攝魄的感覺。
原來,兩把油彩傘上各自依八卦方位串掛了風鈴,此刻響來但覺殺機瀰漫。
「天外三丐」臉色紛紛大變,白挽天奮力收住心性道:「不知兩位特使有何指示?」
右首那位嬌笑女子淡淡道:「本特使奉修羅大帝之令,前來接管二寨主持之責──。」
白挽天臉色一變,沉聲道:「大帝之意是……?」
那傘下嬌聲再度響起:「二寨長老黑魔天君失職之罪已被『歡喜嚎泣』兩位特使處置──。今晨,你們三位身為二寨負責人,却被兩位後生小輩逼走,大帝甚為憤怒……。」
白挽地暗裡一咬牙,往前跨步大叫道:「事由我起,無法料理那兩個小子是白某之過,和他們兩位無關……。」
白挽天、白挽人齊齊上前,叫道:「你說些什麼,我們兄弟三人同生共死!」
「哈……,好!」油彩傘一陣抖動,傳出聲音道:「大帝有令,你們三位何時殺了蘇佛兒和米小七,何時恢復寨主之職!」
天外三丐聞言,紛紛抱拳道:「多謝特使……。」
便此時,油彩傘又緩緩上昇,往頂上天窗越出。輕輕的,猶留下一句話:「記得,未殺掉二人以前,二寨由我們『風鈴傘』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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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小七瞪著蘇佛兒,眨也不眨。
此時,他們泛舟在北湖上頭,一陣陣涼風襲來,眞個舒適已極。
蘇佛兒心裡可沒這般想。
本來,被美人瞄了那一眼眼,心都會飛的。只是,如今米小七這等看法,直似要將人生吃活吞似的,叫人好不自在。
「喂──,妳幹什麼這般盯著?」蘇佛兒終究是忍不住叫了起來:「看妳老公也不是這樣子的啊──。」
米小七哼、哼兩聲,瞅住蘇佛兒道:「你說,你知道米家世什麼規矩?」
蘇佛兒淡淡苦笑,道:「妳是從裡面出來的,難道妳不明白?」
米小七竟然搖頭!
蘇佛兒訝異道:「妳到底是不是『鳳眼』的傳人?」
米小七雙眸一瞪,右手急探中,已然之指輕挾著一顆米粒大小,繪有彩鳳的橢圓珠子。
米小七冷冷道:「這才是『鳳眼』!」
蘇佛兒細眼看了個仔細,不由得皺眉道:「在乘龍車行你用的是啥玩意?」
「米粒?」
「米粒?」蘇佛兒好笑道:「真的米粒?」
米小七微微點頭,便將鳳眼又收入袖中。此際,蘇佛兒身子忽然抖了一下。
米小七訝異道:「你幹啥?發癲了?」
蘇佛兒吞了好幾口口水,才緩緩問道:「妳真的不知道米字世家的規矩?」
米小七輕嘆道:「說出來也沒有人相信。我只知道有一大目標,三大天規而已。至於一大目標,是指米家世家的傳人進入江湖後,必須挑一個最大為惡的幫派將它消滅掉──。」
「三大天規呢?」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蘇佛兒嘆道:「你知不知道天下有誰知道?」
「你爹蘇小魂大俠──。」
「為什麼妳們米字世家自己不知道?」
米小七皺眉道:「這可能牽涉到米字本家的一樁秘密。傳給我的先人只說找上你爹便可以明白了。」
蘇佛兒苦笑道:「三大天規我倒知道其中之一!」
米小七臉色興奮道:「是什麼?」
蘇佛兒楞楞望著米小七半晌,才道:「妳以前有沒有將『鳳眼』給別的男子看過?」
「沒有!」
「真的沒有?」蘇佛兒又逼問了一句:「真的沒有?」
「你有問題啊!」米小七怒道:「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蘇佛兒似是放心似的輕輕一笑,道:「天規第一條,若將『鳳眼』給第一位男子看,該男子必將為其夫!」
「什麼?」米大小姐忽的站了起來,一下子小舟亂幌。
蘇佛兒急道:「喂!坐穩、坐穩──。這規矩可是妳老祖宗定下來的,別怪我啊──。」
米小七暗裡一咬牙,哼道:「要我嫁給你?」
蘇佛兒一聳肩,道:「這是沒辦法的事……。」
米小七氣得全身發抖,又用力的坐了下來,恨恨道:「喂──,蘇小子,我可沒心情跟你開玩笑──。」
蘇佛兒一聳肩,道:「我也是──。嘿,妳以為我心情不沉重啊──?」
米小七一咬唇,兩眸子已泛有淚珠,氣憤道:「不可以,一定不可以!」
蘇佛兒一愕,好奇道:「幹啥──?蘇某那一點不好?」
米小七只是搖頭不語。
蘇佛兒搖了搖頭,忍不住又問道:「那又是怎的了?」
半晌,米大小姐方才抬起頭來,道:「你,你能不能忘記剛剛我給你看過鳳眼的事?」
蘇佛兒一楞,笑道:「幹啥──,莫非妳想做尼姑?」
米小七跥脚道:「你怎老是胡言亂語──。」
蘇佛兒一聳肩,笑道:「好啦,那就算了──。」
立卽,兩人又沉默了半晌。此時,已是夕斜薄日,緩緩的暮海籠罩湖面。
那米小七深深吸了一口氣,盯住蘇佛兒道:「我老實告訴你,我早已和杭州名門元玉青公子訂了親──。」
蘇佛兒身體一震,皺眉道:「什麼時候的事?」
米小七嘆口氣,道:「指腹為婚的──。」
蘇佛兒緊接道:「妳見過他?」
「沒有──。只是父母之命……。」
蘇佛兒皺眉想了一下,點點頭道:「杭州元家在朝中算得上是當今紅人了──。」
米小七苦笑一聲,輕輕道:「當朝紅人又如何,總不如放身江湖來的逍遙──。」
蘇佛兒嘆氣道:「不管了,到時遇上了那個元玉青再說吧!」
此際,暮已臨空,全天盡是一片橘紅。蘇佛兒忽的一問:「妳這回挑的目標,想來是九重鬼寨了?」
米小七點點頭,旋卽疑問道:「為什麼我們還在這兒?那『歡笑嚎泣』雙鬼……。」
「我們在等另外兩個人現身!」
「那兩個?」
「風鈴傘──。」
「風鈴傘?」米小七皺眉道:「風鈴傘也是兩個人?」
「對──。」蘇佛兒沉聲道:「鬼寨修羅大帝座下有御前大八女鬼,其中兩個就是了。」
「她們人呢?」
「已經出現在洛陽了──。」
「你怎麼知道?」米小七實在好奇,也實在對眼前這小子開始有了一點興趣。
蘇佛兒指指前方快速行走過去的一艘舟舫,只見上頭紛紛雜雜的插了一些各種顏色的旗幟。
蘇佛兒笑道:「哪──,那些旗子就是說明了她們目前的所在──。」
*        *        *
宣棋子斗然看見蘇佛兒和米小七出現在面前,心裡不由得一震。
只因眼前這兩位年輕後輩的武學造詣竟是如此的驚人!
宣棋子不愧是俱有大家風範的劍客,嘴裡淡淡笑道:「蘇施主,我們是否可以行動了?」
蘇佛兒微微一笑,道:「道長倒是不用──。」
「不用?」宣棋子雙眉一挑,沉聲道:「施主之意是……?」
蘇佛兒哈的一笑,道:「是他們已經來了──。」
果然不錯,只見四週的林子起了一陣拍拍之聲,那陣陣聲浪,似乎以一種奇怪的韻律節奏在進行著。
宣棋子臉色一變,深深吸住一口氣穩住丹田道:「小心,這是『鬼哭神嚎』城外的魔技……。」
蘇佛兒點頭一笑,道:「道長放心,蘇某學得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正是這些傢伙的老祖宗──。」
蘇佛兒說著,一拉米小七便要往林中去。
那米小七嬌嬌一笑,任由蘇佛兒握住了柔荑,回頭朝宣棋子笑道:「巴山派有一門五廻天術,把其中天柱、巨門兩穴氣轉倒過來就可以了──。」
宣棋子心裡一愕,不自由然的這般做了。果然,那節韻之音剎時減輕了許多。
宣棋子方方醒來,那端已傳來蘇佛兒和米小七朗笑之聲。
只聽是一高一清,高吭入雲霄,清澈似鳳鳴;兩兩相轉間,那林中便自是一陣陣慘呼吆喝。
宣棋子心中暗道一聲慚愧,這兩個娃兒若是聯手江湖,只怕很少有能匹敵的了。
心裡嘆了一聲長江後浪推前浪,便是提劍縱身躍出。
林內,殺機四溢。
宣棋子人方方進入,便見得蘇佛兒和米小七手牽手在六十四名刀客圍攻下,一邊兒還能嘻笑不已。
簡單的說,蘇佛兒和米小七兩人宛如在跳一首快節奏的舞。
那個時代,舞是一種「優雅」的技藝。而且,只有女人在跳。
宣棋子有了這個發現,不禁是啞然失笑。
尤其是這種節奏之下,竟然隱隱有一種力的美感。
此際場中,對方八卦重陣似已轉到了極限;那蘇佛兒和米小七雙雙互視一眼,各自一聲清喝便騰空而起。
同時,六十四名刀客亦起!
宣棋子暗叫不妙,只見蘇佛兒和米小七脚下已然佈滿了一陣刀網襲捲而上!
宣棋子方方一動,另外三個人嘿嘿冷笑中已由林中走了出來。天外三丐!
宣棋子雙眉一挑,猶能有餘裕望向蘇佛兒和米小七。
只見他們兩人相互一個旋繞,又硬生生拔了三尺之高。
就在第一波刀陣停息,第二波未接的剎那;出手!
傳承兩百五十年的天蠶絲心法終於再現!
蘇佛兒朗笑中,右臂一抖裡已見一道光華自袖中奔馳而出。那無隱無痕的剎那,已然拍中八個握刀手的尺澤穴!
天下,有什麼武器能同時擊中八個方位、八個人?
只有天蠶絲!
因為,只有天蠶絲能曲成八個峯波,同時出擊!
那些刀客顯然被震住,到現在他們才明白他們的對手竟然是蘇小魂的後人!
當然,他們也立卽明白,眼前這個嬌滴滴,明艷動人的姑娘,可沒比蘇家後人好惹。
只見,米小七手臂一轉,自有八道光華破空閃逝,只那剎那,第二波的八把刀也全掉了下去。
宣棋子放心了,而且,心裡竟然有了一股想笑的愉悅之感。
那天外三丐的表情不怎麼好看。
白挽天可知道今天的事關係到他們三個的生死。當下,便是怒斥一聲,旋卽轉開了攻勢。
天外三丐一出手,便是上中下「三才聯擊」!
他們出手不但快,而且猛。
更重要的,是密不可分!
宣棋子一吸氣,退!
天外三丐再出手,緊緊罩住宣棋子每一個動作。
宣棋子一納氣,身子一擺一震,再退。
天外三丐怒吼一聲,三度出手,便此刻,宣棋子出手!
離劍離鞘,離魂離命!
巴山派近四十年來已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動。
因為,他們不斷的鑽研一種新的劍擊之數。巴山的上一代,犧牲了四十年的時間,每日窮首頡日的研究新的劍術擊法;終於,在下一代身上得到回報。
巴山壯年一代中,就屬「離劍」宣棋子和「震劍」宣天無最有成就。
如今,宣棋子的出手證實了這項傳言!
三才聯擊不堪一離!
就在天外三丐倒下的同時,蘇佛兒和米小七兩個已好整以暇在旁鼓掌道好!
「太漂亮了──。」蘇佛兒拍紅了手叫道:「厲害、厲害──。」
米小七也隨之喝彩:「天才,天才……。」
宣棋子臉上一紅,略帶不好意思道:「兩位施主說笑了──。」
「說真格的──。」蘇佛兒一步跨到宣棋子面前,笑道:「你剛剛那手足可名留江湖──。」
宣棋子心裡一樂,外表不得不謙虛道:「哪裡──,蘇施主家傳的天蠶絲心法才是大大驚人──。」
蘇佛兒嘿的笑了笑,看看躺在地上那六十四刀客哼哼哈哈,微笑道:「好啦!道長的事了決了,再來呢?」
「退出江湖!」
「退出江湖?」蘇佛兒和米小七同時叫了起來。
「對!」宣棋子望著眼前兩人,感嘆道:「兩位方才那番言論是鼓勵老道來的。當然,宣某知道你們已然看出我和天外三丐交戰時,已被他們的氣機所傷……。」
蘇佛兒和米小七訕訕一笑,方要發話,那宣棋子又道:「兩位不需有何言語。那是因為,方才宣某由兩位身法中悟出一件事來……。」
米小七也近了來,關切道:「不知道長悟出什麼事理?」
宣棋子和靄的望了他們一眼,淡笑道:「兩位在八卦刀陣中相攜手的那種身法,直可在舞技中創造出新風典來!」
蘇佛兒和米小七互望一眼,兩人不禁有些羞赧。宣棋子含笑望著眼前這兩小無猜,不禁百有所感的道:「貧道自少卽對舞藝一技極為有心,而今得見二位偶然間運出,不免觸動少年情懷──。」
蘇佛兒聞言恭敬道:「道長此去,可是要鑽研新的身段了?」
「哈……,蘇施主知我──。」宣棋子大笑道:「正是此意!貧道在武學造詣上已難再有提昇,何不用之於舞?」
宣棋子邊大笑聲中,已然回身而行。只聽,這一片竹林響動中,那笑聲邈邈不絕!
良久,蘇佛兒才朝米小七嘆道:「宣道長才真是至情至性中人!」
一個人,到了功成名就之時,竟能不忘少年情懷,捨棄了一切世俗名利。
這種人,非有至情至性,更以何言?
米小七輕輕一嘆,回眸望了望蘇佛兒,心中不禁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
方方那一戰,兩人心意相通,靈犀共照。設非搭配如許之妙,又何能談笑於敵刀之間?
只是,唉──,父母媒言在先,那位杭州元玉青之事又不得有違,難道是天意?
他米小七心中感慨萬千,這廂蘇佛兒何嘗不是?只見他們倆四目交投,恁得是不忍眨眨,生怕就此少了須臾可以互望。
良久、良久之後,那蘇佛兒才深吸一口氣,苦笑道:「走吧,我們去找大主顧……。」
風,一樣輕掃竹林晌;只是,心中的歌曲呢?
是一晌無奈?自古多情多遺恨!
*        *        *
踩桂巷,一如平常的深夜;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响。
驀地,兩個醉酒的路客,哼哼喞喞的踏了進來。
只才多走不過三步,旋即有一道人影自暗中閃出。出手間,已將那兩個倒楣鬼擊昏。
暗中,有一道聲音訊問:「喂─,怎樣?」
人影呸的一聲,答道:「真他奶奶的,不知那來的小混混,吐了老子一身臭酒──。」
暗裡那個人接口道:「算了,扔到外頭去──。」
那人影答應了一聲,一手一個便往巷外竄去。不久,只見那人影又走了回來。
裡頭,暗中的聲音招呼:「趙老八,過來吧,剛才弄了一瓶茅台……。」
那人影低應了一聲,快步走了進,也輕入了暗處之中。忽地,只聽到輕輕的一聲悶哼,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不,巷口又有一道 條的人影迅速的竄了過來。人一到暗處,便低聲問道:「蘇佛兒!解決啦?」
暗裡,此時─換成蘇大公子的聲音:「還賺了一瓶茅台呢!」
米小七輕咭一笑,叫道:「可別喝光了──。」
蘇佛兒笑道:「就是喝光了──。」
米小七咭咭的笑了半天,叫道:「看你,怎生變成了大醉蝦──。」
兩個人這般目中無人的喧嚷,早已是引起紅瓦院 後院的騷動。
只聽一陣脚步聲,往這牆外而來。
蘇佛兒朝米小七做個鬼臉,道:「小姑娘,妳知不知道為何這時引他們出來?」
米小七一付天真無邪的答了:「老爺爺,我不知道哇──,你能不能告訴我?」
此刻,後院的門兒已開,擁出了七名帶刀的好手來。
蘇佛兒瞧也沒瞧,低笑道:「平常人家會給他們扔到巷口的,如果我們已經料理了他們的 兩個,裡頭却一點也不知道。妳看,如果妳是裡頭的人會有什麼決定?」
米小七拍掌笑道:「當然是想看看到底生的怎麼模樣子囉──。」
「對極了──。」蘇佛兒笑道:「讓人家帶我們進去是不是比自己闖來得容易?」
米小七嘻的一笑,以手指點了點蘇佛兒的腦袋瓜子道:「真有你的懶──。」
兩人這番對話下來,差點把後頭那些傢伙氣死。
「喂──,你們兩個毛頭小子在這裡幹什麼?」一個塊頭特別大的叫了起來:「不要命啦──。咦?趙老八呢?」
蘇佛兒輕輕一笑,指指巷口道:「躺在那兒睡着啦──。」
那大漢雙目一睜,叫道:「好小子,找麻煩的?」
蘇佛兒一笑,朝米小七道:「換妳啦──。」
米小七點點頭,輕咳了一聲才道:「『歡喜嚎泣』在此,還不趕快叫『風鈴傘』出來──。」
那大漢一聽,臉已綠了一半,誰知,米小七有意作弄,竟然尖聲的唱了起來:「雙鬼來,亡魂怖;雙鬼走,亡魂哭──。」
那七個刀客一聽,腿軟了一半,全數噗通跪下,磕頭呼道:「小的不知特使駕到,請特使原諒──。」
米小七一笑,朝蘇佛兒低聲道:「他們以為你是女的?」
「去你的,會帶霉的──。」蘇佛兒瞪了佳人一眼,下令道:「叫『風鈴傘』出來──。」
那些刀客還沒來得及回應,只聽半空中已然是鈴聲清响,自有兩把油彩傘自那院中昇來。
蘇佛兒微微一笑,朝米小七道:「這噱頭可多,我們把她們打下來。」
「好玩,」米小七應和道:「就這麼辦;」
兩人又互視一眼,倏的往上拔起。只見那蘇佛兒在上,先是右臂急振中,叫那袖中絲線如閃電般投向夜空油彩傘。
便同時,米小七亦嬌笑一聲,手上捏挾兩粒米粒,點向蘇佛兒打出的絲線以上。
只剎那,那油彩傘也有了反應。
先是右首的那位,似是驚恐的嬌斥一聲,旋卽展開了反擊。只見她人在半空,硬是換了一個身,將油彩傘在下,身子倒翻在上。
左首的那一位動作更快,已然催動了風鈴聲响。
就這電光石火的交手裡,殺機伴在風鈴响中動!
蘇佛兒朗笑一聲,右臂再是一振;米粒順絲線而上的半途,便自隨絲波旋了一個轉!
油彩傘的主人顯然沒想到這層變化,當下各自一吸氣,轉動傘而抵禦。蘇佛兒一笑,臂上氣機猛貫,硬是順著傘而旋轉化成雨大圈也跟著轉圓了起來。
使此剎那間,四人在空中已然交手六回,一招比一招驚險。就以現在來觀,夜空中只見四個輪圈迴轉,煞是好看以極。
另外,米小七打出的那兩顆米粒亦別有玄機,無時不在半空中翻跳、曲折。這等手法便是給油彩傘的兩位主人極大的壓力了。
此刻,那些刀客恍忽似是清醒了過來,紛紛抽刀上前大喝:「那兩個不知死活的毛頭小子──。」
說著,一個個倒也是頗為勇猛的劈刀而來。米小七冷冷一笑,身勢輕動間已自使出「摘禾七手」來。
據說,這門武學是米字世家的祖先所創的第一套手法。六百年前,米家的一位老祖宗在割稻時,忽然心中大有領悟,是以創造了這門手法。
自此,經過六百年的推演,已然成了武林中最神秘的一種武學。
米小七是這一代的傳人,現在使來自是如行雲流水,妙之不可為言。
上頭,那油彩傘雙鬼心中不禁震懼異常。且別說下頭那位米小七的手法是見所未見,就是眼前這位蘇佛兒亦是不遑少讓其下。
兩人心意相通,不由得各自吐氣吶喊一聲,將手上油彩傘互擊一起,剎那,只聽那風鈴聲响大動,全是籠罩住夜空。
勢不止此,那一十六個風鈴亦成正回角度,往罩蘇佛兒而來。
蘇佛兒朗笑一聲,猛一吸氣中已然化開手上絲線成為無數圓輪,硬是把風鈴疊成一豎塔狀,反拍向油彩傘雙鬼而去。
對方倒也不是弱者,紛紛一倒身,各自落到後院中。那蘇佛兒招呼一聲米小七,亦落身過了後牆。
雙鬼嬌媚一笑,右首那位點頭道:「蘇小魂的兒子和米字世家的傳人果然不同凡响──。」
蘇佛兒一笑,道:「好啦──,妳們旣已知道哥哥我姓啥叫啥,總也該報個名號聽聽──。」
右首那位輕輕一笑,道:「賤妾程琴君──。」
左首那位嬌笑一聲,接道:「賤妾包敏秋──。」
蘇佛兒點頭道:「你們會告訴蘇某名字,顯然是有好戲可以看的了?」
程琴君點頭道:「蘇公子果然是聰明過人──。」
蘇佛兒仰天大笑,道:「而且,不會想殺了我們──。」
包敏秋一愕,哼道:「作怎麼知道?」
「哈──。」蘇佛兒打哈哈道:「姑娘你哼起來特別漂亮──。」
包敏秋一愕,臉色不禁一紅,竟垂下了頭去。老實說,油彩傘雙鬼的容貌足可以稱得上是沉魚落雁之姿。
蘇佛兒才說完,心中忽覺不對。只感覺,身旁那位米大小姐的醋意嗆人!
程琴君冷然道:「蘇公子如何知道我們不會下殺手?」
「豬也知道是為了想成名──。」米小七沒好氣的道:「傷了人好傳名啊──,是不是?」
最後的問話是怒嗔向蘇大公子的。
當一個女人「很有」醋意的時候,除了贊成她的話以外,你還能說什麼?
蘇佛兒可一點也不笨,立時接口道:「是,是,當然是──。只是,她們不知道玩些什麼?」
程琴君冷冷一笑,雙手舉起一拍、兩拍。剎那,夜空中傳來一陣金鐵交雜之聲。
蘇佛兒和米小七雙雙一皺眉,正錯愕間已見院裡四周冒出一堆身著鐵皮衣罩的漢子來。
「乖乖──。」蘇佛兒叫道:「這玩意兒可比太保十八橫練還要經得起打──。」
米小七皺眉道:「好大爺,還坐車呢?」
果然,每位鐵甲人注是坐在雙輪推車上,後頭另有人握把柄推動著。
米小七嘆了口氣,道:「這玩意可真要費力了──。」
程琴君冷笑道:「兩位慢慢玩吧,賤妾不陪了──。」
說著,程琴君和包敏秋便要往內廳而去。那蘇佛兒却在此時大笑了起來。這笑,顯然是很愉快!
程琴均和包敏秋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訝異的回頭。只見,蘇佛兒隨手摘了朵花,別到米小七的髮梢上道:「嘿,你戴上了這花兒特別好看──。」
米小七一愕,心中倒是感動,不禁回道:「謝謝你!」
包敏秋冷笑一聲,哼道:「兩位可真是情深啊──。」
蘇佛兒不理她們,只是握著米小七柔聲道:「那日,我們到泰山頂峰去看日出──。」
米小七心中一震,莫非是生離死別?或者是眼前這一戲真叫兩人永不得再見?
米小七抬眉望向蘇佛兒,見郎君雙眸俱是柔情千萬。她心裡大震,不由得脫口道:「你……你怎麼了?」
那端,程琴君大笑,道:「兩位將這當成了什麼?」
說著,雙掌一拍,那鐵甲陣是要引動攻擊了。蘇佛兒忽的仰天大笑,叫道:「你們這幾個小混蛋還不趕快滾出來──!」
你們幾個?還有誰?
程琴君忽然想起一件事,包敏秋也突然想起一件事。甚至,那米小七這時才想到一件事。
蘇佛兒怎會知道這裡是九重鬼寨的重鎮?
除非有人告訴他的。
米小七想起在湖上泛舟時,有人以舟舫來通知他的事。那麼,能查出這地方的人絕對不普通!
誰?
第一個走出來的是和尚,一個不太大的和尚。
小西天!
第二個,則是罵了十七八聲的龍入海。後頭,則是趙抱天、冷無恨、唐玫。最後一個,才是兪靈──。
蘇佛兒嘆氣道:「為什麼兪靈走在最後頭?」
「因為這是他的工作──。」龍入海看了看那些鐵甲人道:「只有兪家的快刀才是專門砍這玩意兒的──。」
兪家快刀?兪傲?
程琴君開始覺得有些不好玩了。眼前這幾個人,莫非是當年那些叱吒一時人物的後代?
蘇佛兒輕輕嘆一口氣,對米小七道:「現在沒我們的事了──,看戲吧!」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全望向兪靈。好像,兪靈一下子變得非常偉大似的。
兪靈可不這麼想。
眼前這些「親朋好友」一個個袖手旁觀,什麼意思嘛!幹雖幹,他兪靈還是不得不將手中那把刀舉了起來。
刀,並不是兪傲手中的蟬翼刀。
可是,殺機一樣、氣勢一樣。
夜空下,剎那恍忽間,所有的人都以為當年的兪傲就站在眼前!
兪傲一刀,驚鬼泣神!
兪靈一刀呢?
摒息、凝結、爆散!兪靈出刀。
那刀,已近乎無影,似是天外來的閃電!
光彩馳奔中,兪靈的刀已然破空捲出。
兪靈的目標不是鐵甲人,而是程琴君和包敏秋!
當年,兪傲出刀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最難殺的人。因為,兪家的刀法就如同九天之上的魔法,絕對不是輕易就顯現給世人看。
程琴君臉色一變,口裡嬌喝一聲,已自是雙掌翻飛連拍二十六掌之多。
每一掌,最少有三式的變化。
同時,包敏秋也不慢,為時吐氣出掌,自右脅輕艮位而來,雙掌所擊處,夾著無以倫比的丁子香味兒。
兪靈的刀沒有變,眼睛眨也不眨的同一個動作、同一個身式,同一個力道劈下。
唯一不同的,是速度更快!
快的程琴君和包敏秋躺下的時候猶不能置信。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有人的刀是這麼可怕?
她們更想不透的一件事數,兪靈明明最少中了她們四掌之多,為什麼還能站著笑?
小西天低唸一聲:「南無阿彌陀佛──。」接著轉向那些鐵甲武士道:「各位施主還不放下佛刀?」
這可用不著小西天來說,那些人早已「哇」的一聲,各自丟下兵甲,紛紛逃竄去了。
米小七輕輕一皺眉,嘆氣道:「喂──,你那個朋友好像受傷了?」
蘇佛兒點頭道:「沒錯──。」
此時,趙抱天已然走到兪靈身旁,拍了拍肩頭道:「怎樣?」
兪靈一聳肩,淡淡道:「有毒──。」
毒?這是唐玫的事!
唐家堡的毒可是天下第一!
唐玫一抬步,到了兪靈身旁一把脈,不由得是臉色大變道:「老字世家的『七巧火彩』毒──!」
七巧火彩?這是老字世家近十年來發展出最新的毒藥。
數十年來,老字世家和唐門之間的戰鬥無時或已。沒想到,這兩個程琴君和包敏秋竟然和老字世家有淵源!
唐玫的話令所有的人心都沉了下來。
老字世家當代主人老贏絕對不是泛泛之輩。
在二十年前,他就曾率鎮死士直逼唐門中廳。那時,就是在場的蘇小魂和大悲和尚也無法出手阻止。
幸好,老鬼出面阻止了這件事。
雙方在相安了二十年之間,其實是不斷的暗鬥。
如今,「七巧火彩」這門毒藥的出世,是不是代表著江湖又將有一番血刼?
龍入海當時深吸一口氣,綿指已然出手點向兪靈!那趙抱天也不慢,亦大喝一聲,將大內絕學貫注於雙掌,拍向兪靈的天柱穴!
冷無恨隨喝一聲,一個旋身盤坐,雙手直伸中扣住兪靈的地五倉穴!
唐玫雙掌翻處,已是十隻金針在手,一剎間迅速無比的來到兪靈前方七大穴,後方三大脈。同時,人往上一飄,雙掌拍定於兪靈的百會穴!
小西天嘆了一口氣,大悲指一震,便護往兪靈心脈。
所有人的動作,完全沒有事先招呼。
但是,却在剎那間同時完成。
米小七的眼眶不禁有些濕了。她聽說過「七巧火彩」;當然,她也知道這種毒的厲害。
如果救人的人無法阻止毒勢直攻心脈,那麼結果只有一個,就是全部一起死!
米小七知道,唐玫一定更明白。
那麼,唐玫知道的事,這些人不會不知道。
而知道會有生命危險而還是去做,他們是什麼樣的友誼?
米小七感動著,這個世界上,果然有這種友誼存在?
蘇佛兒為什麼不出手?
因為,他們需要護法的人!
此際,忽的聽到龍入海大叫:「他奶奶的兪靈,你能不能不感動一點?」
米小七聞言望去,果然,兪靈那如刀削的臉上竟然有了兩行熱淚!
米小七也明白,這種治毒內力相逼的時候,最怕的就是有人心神渙散。心一亂,必是走火入魔!
蘇佛兒忽的向前,對著兪靈輕輕念道:「刀來自心,心來自意!」
兪靈身子一震,那蘇佛兒又念道:「武學之源,不可有心有意,那刀落於何處?」
兪靈雙眼一動,方要開口,蘇佛兒又道:「家父曾說,當年兪伯伯和血刀論交之時,二人茗茶指導東海小鯊的刀法,可聽過否?」
兪靈聽到這裡,臉色大見平和。
似乎間,他陷入一種忘我的回憶!
因為,兪傲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擁有一種極深的哲理在!
米小七安慰了,他們的友誼,不僅僅是可以生死與共,而且如此非常的了解!
了解,才能幫助對方!
米小七輕輕感嘆中,耳裡却傳來一句句似歌非歌的頌辭!
「雙鬼來,亡魂怖;雙鬼走,亡魂哭!
歡喜在前,眾生樂死;
嚎泣在前,萬物皆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