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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師大舞
第十四章  口山澤
屍體本來都是橫擺著的,這時忽然有八具彈了起來。
屍變?這倒不是,因為殭屍手上不會拿著刀。
刀,是短短一尺半的利刃,正是貼身搏命之用!
八道人影分成了四組,三組六人的目標是大舞、柳無生、魯祖宗。另外兩個,則是人刀合一直挺向尉聖手面前。好快!
大舞嘻嘻哼哼一笑,道:「急什麼?躺回去睡吧。」隨是,右臂劃一道長弧,自湧出氣機滾捲著當前兩人逼退到一旁。
同時,他左指一扣一彈,一道白色光華奔出,在半空中一繞一旋,自是擋下了尉聖手前面的兩把刀鋒。
隔端,魯祖宗和柳無生可不客氣,四拳猛地擊出,便照著對方丹田氣穴打至。
本想,以他們的身手這拳出自是沒有問題的。萬沒料到,那四個人一拗身躲過,轉上三路為下三路攻來。
魯祖宗可嚇了一跳,叫道:「不簡單,竟然能避得了。」
於是,拔腿提氣,同時人在半空中一個反身朝下便是扣張了五爪向右首那個陰森漢子抓下。這下他拾了左首的那個全力搏擊右首這位刺客,便是有全力以赴的打算了。
另一端的柳無生也不例外,暗驚於對方的出劍應變之快,當已列身於一流高手之中。
當下,朗喝一聲中已橫步向右,竄身移位中自敵人的後方肩井穴拍落。
怪的是,那兩名殺手俱避開了去,而剩的兩個則翻滾換身,平裡朝著自個兒目標刺來。
這端,大舞那兩名對手一退而進,亦是全然打著搏命的手法,遞雙刃如電到了面前、腹部。
大舞這可足足吃了老大一驚,急忙折身閃過,人勢隨之到了尉聖手和林友望身前叫道:「林大人,這兒由我們三個應付,你快帶了尉大夫離開……」
「呃,好,好。」林友望忙不迭地應著,便由官差護著往外頭而去。
那八名殺手的目標顯然是尉聖手,怎會讓他就這般逃了出去?當下,便紛紛喝著不管大舞他們三人,朝門口的尉聖手追去。
大舞倒是沉得住氣,笑道:「怎的這麼沒禮貌,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連聲招呼也不打?」
他口裡輕鬆,指尖卻是白色彈珠不稍留情激射彈出。好一抹電光石火長奔!
那彈珠今日兒在大舞指尖彈出恍若和往日有一絲些不同。
這是一種感覺,只覺得彈珠彷若有了靈性,似那行雲流水般滑過兩處的空間,自那八名刺客背後擊打了一遭!
「好。」柳無生和魯祖宗雙雙拍手道:「人死過一次以後,果然是大有進步。」
只見,那八名刀客受了這一擊之後,紛紛痛叫一聲提氣拔起,轟然的一大響便已破頂而出!
大舞可是愣了一下,這才道:「莫非這八個傢伙全練成了十三太保橫練?否則吃了一記怎的還走脫得了……」
柳無生不皺眉道:「天下有誰能訓練出這批殺手來?」
按一切判斷,只有一個人會這麼做。
葉老豹!
只有他,會阻止尉聖手說出解藥的配方來。
大舞眼兒尖,自一步向前由地上撿起了一件東西,放到手心一看,原來是個小泥像兒。
那泥像,有著如菊花般的淡清香味。
大舞可想起來方才這停屍房內一直有著這股味道。
如果只是一座小泥像,萬萬是無法擴散到整個房間。唯一可能的是,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尊。
而這泥像,正是他們的信物!
「這東西我認得。」柳無生湊臉過來看了一看,道:「是大聖廟前一個叫老王的傢伙做的……」
老王?大舞笑了一笑,道:「看來,我們得去拜訪他了?」
「現在就去?」
「廢話,不然等他搬家啊?」
「可是,解藥的事……」
「放心。」大舞回頭朝尉聖手道:「只要老傢伙配得出來,還怕他不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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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在大聖廟前一帶倒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不過,三更半夜的打哪兒挖出一個人來問?
別急,醉仙樓絕對是夜夜笙歌不綴到天明,到那兒找萬二爺一問準是沒錯。
大舞說話就是有那三分道理,這一行三個人由醉仙樓的後門出來後,便是一路奔向了城西那座木造小屋處。
但是,醉仙樓後頭的暗巷深處有人淡淡地望著。
他笑了,自來行事以險以計,方才那一手嫁媧的手法正是引得大舞那三個呆子對上葉老豹。
坐收漁人之利的,當然是他羽公子!
他好笑了起來,看著另一處一名屬下飛奔到了面前,低聲道:「稟告主人!龍小印現刻已經回到龍威鏢局。」
羽公子滿意點了點頭,這半個月來他可掌握著龍小印、京千靈和文文的每一刻動向。
即是,又有一名漢子飛奔到了面前,抱拳道:「回稟主人,百花門主文文尚未離開洛城。現下仍是住於拔天客棧之內……」
羽公子點了點頭,再看著第三名漢子自陰暗中如鬼魅般現身。只瞧,那一身黑蒙上了頭頂只露出眼睛那部份。
「稟告主人。」這人聲音好奇怪,全然不似中土聲音道:「京千靈正和夏侯風揚在虎霸鏢局的帳房裡清理財物,做著解散鏢局的準備……」
「很好,田齊太郎……」那人果是扶桑忍者。羽公子一笑接道:「能避得過夏侯風揚的觀察,伊賀谷的忍術果然是不同凡響!」
「多謝主人讚譽……」蒙著臉的齊田太郎也看不出是喜否,只判出聲音一如方才,乾澀道:「這是我們的天命,本來就該這般做著好……」
羽公子滿意地點頭一笑,道:「你的八個手下稍早吃了那個叫大舞的虧。不過,現下我不要你去報仇,而另有一件任務交代給你……」
「是,請主人吩咐……」
「到龍威鏢局去,把龍小印抓來見我……」羽公子冷冷道:「最重要的,是我要她的一個香囊……」
「遵命!」便此一聲,那田齊太郎忽地從眾人眼前消失。
羽公子顯然很滿意他這個手下,緩緩地注視眼前兩位部屬,淡淡地道:「你們知道我是誰?」
那兩名手下一愕,雙雙道:「知道,主人姓鹿名元星,乃是當今……」
「行了。」羽公子一笑,道:「整個組織這麼大,你們明白本座為什麼只讓你們兩個知道本座的姓名?」
「是主人抬愛器重。」那兩人雙雙拜倒道:「吾等誓必以死報答主人知遇隆恩……」
羽公子嘴角一抹奇異的笑容,點點頭:「好,你們能明白就好。羅波起、陳列道……」
「屬下聽命……」
「本座要你們立刻到玩泥雕的老王住處,趁機殺了大舞!」
「是,屬下遵命!」
同喝裡,兩道人影已拔身而起,一忽兒便消失在夜空中。
羽公子冷冷一笑,他望向了東邊。
現在,該是去拔天客棧找那位可以聞出自己真實身份的文大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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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的房子可一點也不特別。
醉仙樓裡所能描敘最詳細的一點,只有他那木板門聯是:「細雨夢回清漏永,小樓吹徹玉笙寒。」
「這小子想不到是個雅人。」大舞瞧著,道:「簌簌淚珠多少恨,倚欄桿。」
這詞,正是南唐李中主留於後世的四闋詞之一。
大舞這般吟著,魯祖宗八手公子可鬧情緒啦:「喂,少附庸風雅了成不成?想想咱們是光明正大的破門進去呢,還是繞道自旁摸黑進去?」
大舞一笑,對著柳無生道:「大膽,咱們一向對文人都很尊敬的是也不是?」
「這當然……」
大舞滿意的一笑,轉過頭來對著魯祖宗道:「決定好了。咱們破門而入。」
便一句,已是右掌一拍打飛了裡頭的門栓,大步率先到了裡頭。
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神勇啦?魯祖宗疑問地看向柳無生,卻是遭來一個聳肩,人家也莫名其妙呢。
這兩人還自訝異著,裡頭大舞已經大呼小叫道:「老王,起床,生意上門啦。」
乖乖。這小子莫非想造反不成?
魯祖宗和柳無生奔了進去,正巧大舞他老兄又扯開喉嚨叫道:「老王,快起床啦!」
幹嘛?這小子吃錯藥啦?
魯祖宗真想伸手過去摸摸那位大舞老兄的額頭,看看是有病沒病?
正想著,靠左的一道門「呀」的打開,一個五十開外的瘦老頭手上拿著油燈走了出來,邊還打哈欠地嘟嚷道:「什麼事啊?家裡死人啦?」
聽口氣,正要好夢被吵醒來一肚子火。
大舞哈哈堆了一臉笑,很親熱的上前塞了一錠十兩重的金子,順手拿出了泥偶道:「老王啊,這玩意兒是不是你這位大師傅的手藝?」
那老王原先看了十兩金子已經睜亮了眼,這下再把那泥偶拿來看了兩眼,翻翻弄弄地點頭,道:「是啊,怪了,這東西怎麼會在你手上?昨天明明是賣給一個姑娘的……」
「姑娘?」
「是啊,這種東西只有姑娘看著漂亮,小孩看著好玩才會買回去。一般大男人很少會買的……」
說著,瞅了大舞一眼陪笑道:「當然也是有例外的啦!」
柳無生活動了一下兩手腕兒,向前一步問道:「王師傅可知道哪家的姑娘買的?」
「這我就不知道啦。」老王搖著頭,道:「我只看到那位姑娘手上拿著花籃,裡頭放著滿滿的白菊花。呃,可能是家裡有人死了,順便買這些泥偶去陪葬的吧!」
大舞的眉頭可皺了起來道:「老王,你沒騙我吧?」
「騙你?你昏頭啦?」老王啐道:「三更半夜的把老子挖了起來,要不是看在這十兩金子的份上早就揍你一頓,讓你見不著明日太陽……」
「這麼兇?」大舞嘻嘻一笑,回頭對魯祖宗道:「八手老弟,你眼花了沒?」
「我眼沒花。」魯祖宗回答的很快道:「從這老小子第一步跨出來我就看到他的鞋子底邊有濕泥……」
大大舞滿意地瞅了一眼老王的臉色變得慘白,笑著對魯八手道:「人家剛剛說要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呢,你還等什麼?」
「等什麼?」魯祖宗叫道:「等著你讓開啊。擋在前頭叫哥哥我拳頭往那兒招呼?」
大舞大笑,那個老王忽然一聲把手上的油燈丟了過來。同時,人往後頭一竄撞開了門便要進去。
大舞伸手一接了那油燈,左臂順勢的一拉大叫「別走」前衝的魯祖宗笑道:「放心,哥哥沒吃錯藥。只不過想叫他帶路而已……」
大舞輕鬆瀟地掌著油燈進入房內,正見著老王躲入一條秘道之內,壁上洞口迅速合了起來。
大舞可是笑了笑,朝柳無生呶呶嘴,便要叫柳大公子想辦法弄開機關啦!
什麼話,這小子連個「請」字也懶的說?
好朋友就壞在這兒,大夥兒一起有些事好像已經習慣你去做似的。
柳無生只有嘆氣,嘆氣著把這屋裡東瞧西看了一番,便是走向床頭一按床柱。
妙,那洞口果然無聲無息地滑開來。
這廂柳無生和魯祖宗可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雙雙豎手向洞口道:「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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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舞走第一個著實是心不甘情不願。
真的,打從洞口開始一直到中央,一半路上最少捱過了九處機關,四道暗樁的襲擊!
後頭,那兩個姓柳、姓魯的還邊鼓掌唱歌:「加把勁,快一點,加把勁,往前衝……」
加你的屁頭。大舞口裡還來不及罵,倏的頂上落下一張油網子來。那網才落一半,便叫兩旁壁孔噴火給引了著。這火可猛!
大舞怪叫一聲,沒命的往地上一僕一衝,硬是滑了出去。後頭呢,隔著一網火海可以看見魯祖宗和柳無生正拍打著衣袍上的遺火,叫嚷著:「死不要臉的葉老賊,不會用點像樣的手法嘛?」
他叫歸他叫,兩壁忽地嘩啦一響,各自挺出了兩個半球來合蓋。
媽呀,魯祖宗和柳無生大叫一聲,再退。一退,那鐵球合起,叮咚噹地冒出二十來支倒勾長矛,便滾著朝他倆要命而來。
這情形誰還想玩命?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自是,柳無生大叫道:「大老哥,自個兒好好保重。你可是冀著我們全身的希望,成了過河卒子啦。」
過河卒子?分明是要哥哥必死無疑嘛!
大舞這下縱使是咬啐了七八根牙兒,卻也不會笨的硬想闖過那片火海後退。
為今之計,只有作出一付很悲壯的樣兒往前衝。
心中主意打定,人兒一提氣便將宣老道那套「大宗師」的心法舞飛了起來。
只見,這一展開身法往前飄去便似如靈如影,稍一過隙便自渺然無痕。起落間,一奔已至秘道十丈外,落入了一間堂廳之中。
廳,約莫可以容下五十人之多,落眼俱見好大威儀。那堂上扁額刻雕著:「武揚廳」
不差。大舞四下溜了一眼,算了算連坐在中央那張虎皮椅上的屠無敵共有二十三個傢伙。
「真巧,我們怎麼老是見面?」大舞遙空朝屠無敵唱了個肥喏道:「你還是一樣高,我還是一般胖,看來咱們都無恙,嘿、嘿,無恙……」
屠無敵的臉色顯然很不好看,沉著臉道:「你怎麼找到這裡的?」說著,將目光一盛,威嚴盯向了在旁的老王。
「別怪人家……」大舞搖手道:「要怪,就怪你自己派出的殺手笨手笨腳地掉下了泥偶了行蹤……」
「殺手?」屠無敵雙目精光一閃,哼道:「什麼殺手?又什麼泥偶?」
「唉呀,屠老大,從說你是健忘呢?還是推卸責任死命賴帳?」大舞搖頭道:「一個時辰以前派出了八個傢伙到停屍房裡扮殭屍的事這麼快就忘了?」
屠無敵雙目一睜,猛然立起怒道:「屠某做事一向敢作敢當。廢話別說,反正你今日尋到了這裡當然不會善了。不過……」
「不過怎的……」
「不過,我可不想做呆瓜,什麼事都被人蒙在鼓裡。」大舞含笑道:「我想,如果你真沒派那八個鬼殺手出去的話,那麼後頭那位主謀是誰?」
大舞喘了一口氣,接道:「人家現在可等著看笑話咧!」
大舞這一席話當真讓屠無敵思考了起來。
這問題很可怕。
因為,那位背後的陰謀者顯然知道目前葉字世家的藏處,所以才會設計了這手蚌鶴相爭的戲來上演。
是誰想坐收漁翁之利?羽公子!
屠無敵太陽穴青筋暴突,冷冷地道:「那泥偶在那?」
「問那位老王吧。」大哥笑道:「交給了他……」
屠無敵雙目精光連連閃動,轉過頭去朝老王叫道:「拿過來……」
「是。」老王一個箭步向前,畢恭畢敬地遞了上去。那屠無敵捏在手裡把玩著,鼻中聞的是一抹淡淡的菊花味。
他冷冷一笑,朝老王道:「是怎麼一回事?」
「是……是這樣的……」老王敘說從頭道:「昨天有個姑娘手上提著放滿了白菊花的花籃到大聖廟前買了八個泥偶。小的以為是那位姑娘家裡有喪事,這泥偶是用來陪葬的,所以……」
屠無敵自鼻孔一哼,揮手道:「行了,你退下吧!」
「是……。」老王正要退下,忽然停身又道:「大總管,小的還有一事相報……」
屠無敵雙眉一結,沉聲道:「什麼事?說。」
「是、是。」老王猥猥瑣瑣的讓人看了打從心眼裡不舒服,便這麼一副嘴臉湊前一步道:「大總管,這泥偶有個特別的地方?」
屠無敵倒是愣了一愣,哼道:「怎樣?」
老王卑屈一笑,道:「泥偶的頭……」
泥偶的頭?屠無敵順手一扳了那頭,當下順手一裂打從裡頭冒出一股五彩奇煙來。煙,具是菊花味!
屠無敵哪料到會栽在自己人手裡,正怒著要出手,卻覺得一陣徹心之痛,昏眩中,又跌坐到虎交椅上喘氣。
當是,咱們大舞成了坐上觀,看著二十一名葉家漢子紛紛喝叫著圍上前去。
那老王也夠沉著,一抽靴中利刃抵住屠無敵的脖子冷笑道:「識相的話,你們最好讓出一條路來……」
這一刻,正是所謂投鼠忌器,一夥子人動也無法動得。屠無敵正怒目大罵道:「姓王的,和葉字世家為敵可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老王冷冷一哼,匕首利刃已又隱隱抹出一條淡淡血痕對著屠無敵冷笑道:「姓屠的,安份點。老子就不信憑一個小小的葉字世家能將我如何?」
說著,一把拉起了屠無敵,便自頂著在後要取道而出。
那大舞閒來無事,在這頭笑道:「看你說,是後頭有個大靠山囉?」
「不錯。老子也不怕你這小子知道……」老王狂笑道:「王某後頭的靠山就是羽公子……」
「原來如此,可喜可賀。」大舞這下可樂的樣兒,倒是把老王給搞迷糊了。
「可喜可賀什麼?」
「可喜你慘了,可賀你碰上了哥哥我。」大舞大笑道:「因為我不是葉字世家的人。」
隨著最後一個「人」字,一道白色光華出自大舞指尖。那白芒來的好快!
這下老王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聽到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然後才有一陣劇痛傳上來。這下他可明白了,方才那聲碎響是自己的右手腕。
而匕首利刃,正是握在右手腕上。
葉字世家的確是訓練有素的組織,在老王手上的匕首方方觸及地面,最少已經有三個人點住了他的穴道。
屠無敵依舊站著,勉強不讓那毒煙擊到了自己,道:「你為什麼要救屠某?」他問道:「方才的出手其實大可以殺了我。」
「我像那種人嗎?」大舞又嘆氣又搖頭道:「我是看你像一條漢子,不忍心讓那種小心擺怖……」
他大笑,眨了眨眼道:「何況,咱們要交手也得光明正大的幹一場才光明是不是?」
那屠無敵沉默了半響,忽地一拍手。方響,一壁滑開成洞,柳無生和魯祖宗被五花大綁地送了出來。
「我們兩不相欠。」屠無敵淡淡道:「下回見面,只有一生一死……」
「都可以啦。」大舞一聳肩,一抱拳笑道:「大某果然沒看錯人,屠老大是好漢一條……」
說著,過去解開柳無生和魯祖宗的穴道,道:「我說嘛,叫你們走前面不要,到這兒來丟臉……」
「丟你的大屁臉。」魯祖宗恨恨地往外頭走去,邊叫道:「下回請你多留心點,把機關破乾淨一點好不好?」
「八手說的有道理。」柳無生也叫著往外頭去,同聲一氣地道:「交像他那種朋友真是會損命……」
他奶奶的,這是什麼話?大舞大叫著往外頭追了出去。見他們三人離去,屠無敵終是忍不住疼痛咬著牙坐回了虎皮椅上。
「大總管,你的毒……」一名漢子趨前問著。
「不妨。待會兒我去堡主的房裡可以找得著解藥。」他心中又是一陣悶痛,汗涔涔而下,忍著道:「堡主須要十天之後才會回來,傳令下去叫兄弟少活動,秘道機關看守緊一點……」
「是。」
一串大應同喝裡,屠無敵冷冷看了老王一眼,恨恨地道:「羽公子,以後的好戲可多了……」
說著,自是悶住一口湧上喉頭熱血,不吭一聲的大步回身,咬牙撐著往裡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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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的木屋就往常般的靜默沒半點的聲響。卻是,門打開來了以後,三個年輕人大呼小叫著。
「喂,八手弟弟,說說看你是怎麼被人家擒的吧……」大舞笑道:「想來也不會太精彩……」
「去你的已亥豬。」魯祖宗哼道:「就說你是豬頭豬腦老不承認。我和大膽是故意送上門,這樣才省力嘛。」
「是嗎?」大舞哪信?聳了聳肩,嗤道:「有人就是死鴨子嘴硬──」
柳無生瞪了一眼過來,哼道:「喂,談點正經的事吧。半個月以前你氣走了文大美人和龍大蠻婆,現在可好了,咱們再來怎麼辦?」
可不是,這半個月來葉字世家好似銷聲匿跡了似的,直到今夜才見了面;另外在羽公子那邊,更是石沉大海了。
這十五個日子,大舞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別急。各位老弟們……」大舞說的很有把握,笑著道:「有人會比我們更按耐不住。」
誰?
大舞解釋道:「現下誰都知道龍小印有著藏寶圖的香囊對不對?」這不是廢話嘛?
「所以,最少有四批人在打那玩意兒的主意。」大舞笑道:「成利古莫派出來的飛雪山遺老是其一,羽公子其二,葉字世家是其三……」
「其四呢?」魯祖宗瞄了大舞一眼,道:「是你啦?」
這點大舞承認,的確是有著非得到藏寶圖不可的決心。而且,時間只剩下一個月。
柳無生倒是考慮到另外一個問題:「那日飛雪山遺老凝愁老人死於屠無敵的霸殺拳之下,便再未見過有飛雪山中遺老在江湖中露面,莫非是成利古莫改變了主意?」
旋即,他又搖頭道:「不可能。成利古莫這個人我見過,陰沉險惡得很,只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絕不會放棄心中想要的目標……」
「這事兒說起來更奇了。」魯祖宗忽然也很有頭腦地忖測道:「葉老豹明明和當時的孤天傲地堡獨孤飛虹、烏蘭察布盟的成利古莫有所勾結,幹嘛屠無敵會殺了凝愁老人?」
大舞沉吟著,點點頭,道:「不錯,這事委實透著奇怪,目前唯一可以解釋的只有一點……」
這時,他們三個邊走邊談,無意間已來到一處小廣場。那兒,正有個攤子冒著熱騰騰的煙霧,自散出一股淡淡卻又親切的麥香來。
大舞話說到一半,嘴一會兒饞了,當下大步往那端走去,嗔著唇道:「有食物,快去解決一頓……」
於是,魯祖宗和柳無生沒半點異議,邁開大步兒搶著尋個好位子來坐。另端,有名約莫五旬中年文士亦步了來食。但見眼前這攤子不大,已有十個人分佔了四張桌子。恰巧,正留著最後一張桌三張椅的讓魯祖宗和柳無生搶著坐下了。
那中年文士也不惱,自個兒將剩下的椅子一坐,倒是後來的大舞老兄沒有放屁股之處。
「客倌,點些什麼?」攤子老闆擰著一條倒算的乾淨的巾兜兒抹了一下桌面,笑著道:「咱老古手藝最成的就是七炖牛肉麵,要不要嚐嚐?」
「行。」那中年文士笑道:「就四碗牛肉麵、六道小菜外加兩瓶酒……」
「好,好,馬上來……」那位老古正想走,中年文士一伸手制止道:「也,還有……我這位小兄弟沒椅子坐,你那張就湊和湊和吧……。」
「行,行。」老古臉上皺紋全堆滿了笑意,朝那頭一個年輕人叫道:「兒子啊,快把爹的那張椅子端來給客人坐……」
那攤子另頭的年輕人應了一聲,果真端了張椅子來讓大舞坐下後,便和爹去忙了。
這廂,中年文士又叫麵又叫酒的,看來像跟自個兒三人熟老友般,一點兒也不客氣。
大舞問道:「老哥怎麼稱呼?」
「我?」中年文士一笑。道:「就叫我唐雨田便可以了。」
「唐雨田?」柳無生這下左右端詳了一眼,搖頭道:「人看起來不差,怎仍不怎麼有名?」
唐雨田一笑,自是看著老古和他兒子端了麵、菜、酒上桌,一抬手道:「三位老弟,請……」
別人出錢請客的事,大舞決不會客氣的。
他大舞老兄不客氣,魯祖宗和柳無生當然更不客氣。妙的是,那位唐雨田也似半年六個月沒吃過東西似的,四人便這般你一筷我一箸地搶著吃起來。
那速度用「風捲殘葉」四個字來形容尚且不足,簡直可以說是「惡形惡狀」來說。
沒一忽兒,一大碗牛肉麵連酒帶菜在沒半句交談中掃了個精光。
好啦,飯也飽,酒也足,再來呢?
那位唐雨田裂嘴一笑,道:「三位可以走了……」
就這麼簡單?這事未免有點奇怪了。
唐雨田看了四下一眼,見著三個小子磨磨蹭蹭要走不走的,笑道:「好啦,告訴你們吧。」他一指,這當下四桌十個人外加老古和他兒子道:「哪,這十二個人受了某人的命令來殺你們的……」
「大舞竟然一點都不訝異道:「我知道。」
「因為攤子是今天才擺出來的……」柳無生補充道:「而且,那位老古兄未免小看了魯八手老弟……」
「可不是嘛。」魯八手叫道:「哥哥我在塞北可是排名第一的大師傅,這什麼屁七炖牛肉麵要不是瞧著唐兄付錢的份上早就掀桌子啦。」
他們三個喘了一口氣,又同聲道:「最可惡的,是這些傢伙眉來眼去的找機會下手,也不會讓人家好好一頓飽再動手計算……」
「哈……」,唐雨田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罵開,樂的大笑道:「三位不愧是一塊兒長大的,連說話語氣也這般像……」
說著,抬頭一望四下圍上來的十二名漢子,淡淡地道:「他們想殺你,可惜其中有兩個人是我要的……」
所以,這兒沒有大舞他們的事了。
因為只要他一出手,眼前這十二個人決不會站著的。
「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唐雨田朝大舞笑道:「這裡面帶頭的兩個,一個叫古化東、一個叫郭水南跟老哥哥間有一段過節要算,所以……」
那個方才自稱老古的六旬老漢此刻背脊一挺,雙目看向唐雨田道:「姓唐的,古某什麼時候和你有過節了,在這當兒出來插手?」
唐雨田一笑,道:「你在這兒四周是不是佈下了八勾索命陣?用的暗器是不是催魂破神針?」
催魂破神針?那不是蜀中唐門排名第三的暗器?
古化東臉色變了,冷沉沉道:「閣下好見識,的確是八勾索命陣,用的也是催魂破神針。」
他冷一笑,睨視道:「姓唐的,你以為你躲的過嘛?普天之下除非是唐門長老級的以上,誰能避的開?」
唐門,並沒有唐雨田這號人物。唐門七大長老俱俱有名有姓,絕不會去做個假名在外頭招搖撞騙。
所以,古化東認家眼前這個唐雨田是藉著唐門的名義來匡騙自己等人,好助大舞他們突圍。
唐雨田淡淡一笑,搖頭道:「你知不知道唐某為什麼要你和郭水南?」
這點,的確是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
「因為這些東西原來不是你們的。」唐雨田站了來,笑道:「是一個住在沈家大院叫鹿元星的年輕人交給你們的是不是?」
郭水南一下子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你是想藉我們去找主人要他露面?」
「你倒不笨。」唐雨田笑道:「現在,讓唐某來評鑒看看你們幾個玩針的手法怎麼樣……」
古化東和郭水南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們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姓唐的中年文士很可怕。
尤其,對方那一襲孔明衫巾小飄微晃著,恍恍若在倏忽間已和天地合而為一。一切,盡是虛空大藏!
古化東竟然看著、看著忍不住背脊上一陣冷汗滑下。
眼前這個人到底是誰?看氣勢,恍如一切皆在掌握中談笑舞弄。看器宇,飛鴻雙鬢鳳目龍眉,嘴唇扣一線堅定恆數,叫人打從心裡之一肅。
此刻的唐雨田在他的眼中看來已和方才那位搶著和大舞一干人吃食喝酒的模樣不可相提並論。
他古化東這般看著竟是氣為之一奪,心裡一寒全身受著莫大壓力而支撐不住,「碰」的一響僕趴到地面喘氣著叫嚷道:「你……你到底是誰?」
以氣折人,好驚人的風範!
那古化東為唐雨田所折服,郭水南卻是有所不服,怒目斥道:「老子不管你是哪一路上的貨色,殺。」
一聲喝,自是指揮了其餘的十名殺手圍纏欺近,個個自懷裡取出了一勾繩來。
那勾奇怪的是,前端是利銳薄森,後頭環扣處卻是圓滾成球。看來,裡頭是有著暗器機關,可以彈射出致命的毒針來。
郭水南冷冷一笑,揮手喝道:「上。」便此一令,那十名殺手有其八飛捲著勾繩便往這桌上四人而來。
另外兩個不進反退,迅速移位於坎離雙門之上。
魯祖宗可叫啦道:「這玩意兒就是如此?」
正說間,只見位於坎、離二位的殺手足下一陣轟響,自底端便有兩桿浮出,將二人高高地升了上去。
這頭,唐雨田直至那勾繩到了面前,方稍一抬左手輕捏,竟是在電光石火間將八支飛勾尖鋒盡挾於食指、姆指之間。
郭水南臉色一沉,喝道:「放針。」
果然,那勾尾處的圓珠一張化成一圓,剎時由其中飛奔出上百支的破神針往唐雨田身上招呼著。
同時,在坎、離二位的殺手亦不怠慢自高臨下的奔來,手中勾繩借衝激之力更如閃電般自前後落往唐雨田的頭頂。
一旁閒著的大舞和柳無生、魯祖宗並不是不想出手幫忙。而是他們尊重這一樁是別人的生意。
除非眼前這位唐雨田倒下去,否則一出手便是不敬。
他們明白,卻也想不透姓唐的如何來化解?
臨此巨變,唐雨田淡淡一笑,自是左掌指尖稍一使勁,氣機自帶動那些勾繩自後往前一波。
但瞧這八繩八波往前一鼓,後動追前的在那些破神針堪堪要觸及唐雨田面前全數攔了下來。
「好,驚人神技!」大舞忍不住鼓掌喝采道:「就算蘇小魂大俠的天蠶絲亦不過如此……」
郭水南的臉色一剎那變的慘白。
並不只是唐雨田一順手破解了八勾索命陣,而是對方一直未動的右掌攤開了來。
唐雨田的右掌和平常人的手掌並沒什麼不一樣。
如果有,只不過是他的掌心多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顆猶如米粒玉雕的潤澤小珠。
小珠似淚,有名。
名是,觀音淚!
觀音有淚,淚眾生苦!
郭水南滿肚子苦水湧到了喉頭。他已經知道面前的這個人是誰。
如果,他早一點想到「雨田」就是「雷」的拆字,無論如何打死也不敢在關老爺面前耍大刀。
唐雷,唐門這一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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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就是唐雷?」
魯祖宗左右詳了半天,這才摸摸腦袋瓜子接道:「沒什麼不同嘛,同樣是一雙眼兒一對耳,一張鼻子一口嘴。」
唐雷竟然回笑道:「你叫魯八手?依我看也是十指而已沒多少,兩臂垂著無加減……」
魯祖宗咧嘴笑了,嘻道:「喂,聽說你們那一代都像哥……呃,像我們一樣嘻皮笑臉走江湖?」
「人生本來又苦又短,何必垂著臉?」唐雷笑道:「就算那個蘇小魂到現在還是瘋瘋癲癲的……」
柳無生眼睛一亮,道:「以後有機會見得?」
「跑不了的……」唐雷笑道:「蘇佛兒那批年輕人正等著你們一道闖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來咧……」他說著,忽然一皺眉,道:「不過,現今江湖中最神秘的羽公子是不可小覷了他……」
大舞此刻含笑向前,對著唐雷眨了眨眼,道:「大某想,你明裡抓古化東和郭水南要和鹿元星見面,想是暗裡有所懷疑?」
唐雷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小胖子有點小頭腦。便是點頭一笑,道:「不錯,老夫懷疑那個鹿元星便是羽公子。最少,他們彼此間有密切的關係……」
說著,他皺眉一嘆道:「那些梟雄人物大多有著數種身份、數個化身,就以數年前那個修羅大帝來說,我們尚未確知死的是不是真正的修羅大帝……」
大舞看了躺在牆角那十二個人一眼,道:「好啦,現在話也問完啦,怎的打理他們?」
唐雷一笑,雙掌往空中一指;竟從暗巷中奔出了三十來名漢子,各自搬著十二口箱子到了那十二人身前。
只不過一會兒,便將那十二個人全數裝入箱中,緊接一轉身便消沒於黑暗裡。
「他們並非上惡之人,總得給他們一個機會是不是?」唐雷笑道:「唐門正好有這麼一個地方讓他們贖罪……」
大舞等人朝唐雷一抱拳,敬佩道:「唐先生慈悲心腸,敬佩的很……」
「少來。」唐雷笑道:「你們這三個小子的客套話可當不得真。後會有期了……」
隨後,這一揮手便自消沒於暗夜深處,轉倏間已不見身影。
沉默半晌,魯祖宗偏頭道:「那個姓唐的老小子倒底是幹什麼的?怎麼一出面又走了,半丁點好處也沒留下?」
「怎麼沒有?」大舞嘆氣地瞪了魯祖宗一眼,道:「方才那個什麼八勾索命陣你能有幾分把握?」
魯祖宗可認真地想了想,才道:「三分左右……」
大舞點了點頭,又接道:「我們是不是知道了有一個叫鹿元星的傢伙?而且知道他住在沈家大院?」
魯祖宗也不得不承認這點。
「現在,不再只是敵暗我明,而要變成知己知彼的時候。」大舞笑的一付欠揍的樣子,道:「我們該怎麼做?」
「回家睡覺?」
他們當然不可能回家睡覺,因為要在鹿元星那小子還不知道他派出的窩囊貨失手以前先去見見他。
如果,姓鹿的就是羽公子,那事情就更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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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小印輕輕的掀開一幅壁上的彌勒佛畫軸。後面,正貼黏著那個天下多少人想取得的香囊。
香囊布紅,上頭有著細心綉的鴛鴦游水。
一抹香,是用千年檀木所磨灰塞著裡頭散發出來的。
她一嘆,將那香囊放在孤燈之下,零零落落的窗外樹疏,隨風吹而搖映著自是一份說不出的寂涼味道。
怒走出虎霸鏢局已經是十五日以前的事,便這般一忽兒轉眼,多少流年隨水過去。
卻是那個大舞心狠,當真來也不來,有若「絕情」二字化身要斷了這一世情緣!
她越想,越覺無可言喻的哀傷和憤怒。如是好幾番,便是手上一挺,怒的要把這香囊毀了叫那小子後悔莫及。
堪堪香囊放到火焰燒苗之前,猛然一道人影自窗外冷肅一哼而入。探手!
龍小印心中一凜,雙眉卻是一剎那寒了起來。隨是一個旋身後躍避過了來人這一手突擊。
站定,她不由愣了一愣。
眼前哪有人影?龍小印幾乎以為自己眼花,卻從後肩傳來一個呼吸氣息微動的氣流。
她大驚,猛往前一撲。
卻是稍慢了這點先機已落入田齊太郎之手。
「你是誰?」龍小印兇悍地叫道:「不怕本姑娘把你剝了皮掛起來風乾……」
田齊太郎那雙外露的眸子似乎閃了一閃,沒有回答。他一伸手便要將龍小印手上的香囊取到掌指間。
卻是猛然後頭一聲冷哼,來人全然無聲無息。
田齊太郎大吃一驚,倏一低身以忍術中的大換身三轉方位移到了窗口之旁望了回來。
那兒,便見得一位五旬黑鬍垂飄的玄衣漢子,正自一身衣袍隨風擺著。那人,沉著如嶽不動,只伸手一拂過龍小印身前,自是解開了龍小印方才受制的穴道。
「李大叔!」龍小印猶如孤伶伶的迷途稚童看見了親人般,只差沒撲到眼前這人的懷裡痛哭一場。
田齊太郎雙目閃動著,冷森森問道:「閣下是那位?」
「在下李五指。」李指笑道:「看閣下裝扮,聽閣下口音莫非是來自扶桑伊賀谷的忍者?」
田齊太郎全身蒙於黑罩黑衣之中,看不出他臉色有什麼變化,只是冷冷望著李五指。
看來,心中正盤算如何了結現下的事兒。
李五指一笑,往前一步便到了田齊太郎身前七尺處,淡淡地道:「在下等閣下現身已有十五日之久。哼,哼,你們倒是真能忍……」
原來人家早就暗中待著,只等自己來上鉤?
田齊太郎臉色是不是變了看不出來,不過聲音倒是乾澀了起來道:「你認為能留得下我?」
李五指倒是認真的沉吟了片刻,這才抬頭道:「約莫只有七分把握。」他一頓,補充道:「如果在下沒有猜錯,你大概是伊賀谷十大家族中屬田齊家族中的一員?」
田齊太郎的心真的大大震動了一下。
眼前這個李五指倒底是誰?為什麼對扶桑國的事務知道的這麼清楚?
田齊太郎心中一凜於對方無可言喻的氣機和沉著,便是心中一虛,當下兩個旋身冒出一片閃光往窗外剩隙投出。這手,光遁術正是百試百功的遁走術。
不過,這回田齊太郎錯了。
江湖中,甚至連米字世家的這一代主人米小七尚未真知於李五指的來源、武學出於何處。
當然,更沒有人知道李五指到底有多麼可怕。
田齊太郎的足尖堪堪觸到了地面,猛見一隻極為優美,保養的讓人看起來絕對舒服的手掌已扣住了他的後肩。而且,剎那間已經點住了這位扶桑大忍者的背後來處重穴!
田齊太郎最後的記憶是,他躺下去的時候聞到了中國土地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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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的心情絕對很不好受。
大舞這個人,唉,不願想,卻是忍不住叫他的身影爬滿了心頭。
尤其可恨的,竟是忘不了他那張已亥豬的豬臉笑。
真的,那個大小子就是這樣,一副嘻皮笑臉的站到你面前一攤手、一聳肩,加上那可以滴出油來的笑臉,真是叫人氣也不是,恨也不是。
她微微一嘆,心中想著所知道有關「羽公子」這個人的秘密。
當然,對於這位江湖上最神秘的人物,她絕對不是僅僅只知道「羽公子」就是「險王」爾一屋。
在兩年的時間內參研武功之際,多少可以看出一點點東西來。而該死的大舞,竟然真狠下心來不理會自己?
正恨著,眼前陡然冒出了「羽公子」來含笑立著。
現刻眼前的羽公子一如以往,全身蒙罩於黑袍之內,只不過眼前起來比上一回半年前較為矮胖了一些。
「是你?」
「是我。」
「你……你來做什麼?」
「我來,當然是帶妳走。」羽公子笑道:「其實,那天在葉老豹的身旁妳沒有揭開本座的身份,憑著這一點便可以饒你一死!」
文文冷冷一哼,道:「用不著你感激。我只不過是讓你們狗咬狗,搞一嘴毛而已……」
「這點我知道。」羽公子眼中盡是譏誚地望著文文冷笑道:「不過本座還是要感謝妳。否則,九方南翎不會那麼好死,而本座的勢力也不會在這十五日之內擴充了那麼快!哈、哈、哈……」
羽公子說到得意處,便自是放聲縱笑了起來。那聽入文文耳裡,不禁臉色為之大變。
她所知、所識的羽公子從來沒有過這般狂笑過。莫非,他真的有了某種方面上極大的收穫?
文文的臉色變了變,終是定下了心神冷冷道:「你到底打算怎樣?」
對面,羽公子淡淡地一伸手,道一個字:「走!」於是,人往前一探一扣,已是握了文文的手腕往拔天客棧之外而去。
出窗之下,是一弄半明半暗的街道。只有著一盞風燈在那兒晃著、照著。
羽公子腳步不臾稍停,已是提了氣往前奔去。便是方才起步躍出了五丈之外,驀的上頭屋簷有著衣衫飄掠之聲,自有一人落了下來擋往了前頭。
來的人,正是滿身酒氣的鄧摘命!
「好小子,老哥哥可等你久啦……」鄧摘命兩隻眼珠子讓酒醺的火紅,哧哧笑道:「鄧某總算和你見了面。」
羽公子一雙眸子盡是冰冷,沉沉出聲猶如似六旬老者的口音道:「老乞丐,你那些徒子徒孫一併叫出來吧……」
鄧摘命一愕,嘿嘿地乾笑了數聲,道:「閣下果然是好耳力。眾徒子孫們,出來招待客人啦……」
便這麼一喝聲裡,兩旁的木門轟然的被踢飛開來,一忽兒,前前後後便站了近五十位大小乞丐。
但見的是,他們一個個手上拿著打狗棒,俱冷冷笑著盯向羽公子全身上下。
看這情勢,好似是冬天裡找著了一條大肥狗似的,落目盡找怎的下手妙。
羽公子冷然地看了那些被踢飛落在四周的門板,輕輕搖頭道:「為武一學,首重發於驚天動地之勢,善用者往往只一擊功成,何來這般傻費氣勁。就如莽牛努力,終就是只能耕田而已……。」
說罷,又仰首長長一嘆道:「望眼天下,只有昔年蘇小魂可與本人一爭機鋒,其餘皆不可觀……」
鄧摘命聽的臉色一變,桀地怪笑道:「姓羽的,話托大了不怕雷公打掉你舌頭?」
羽公子右手依舊扣著文文,往前大步邁出冷笑道:「且看你如何留得往我?」
鄧摘命目光跳閃,沉臉喝道:「孩子們,上!」
鄧摘命這一聲呼喝,便是引動四十八支打狗棍齊挺,便往羽公子身上招呼來。
這下被羽公子扣住全身經脈的文文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單憑她這位百花門主的武功,不過兩柱香的時間便可以脫困,更何況她的武學中最精髓處盡出於羽公子所授?
她一嘆,閉眼又開,已見已聞十來聲慘叫呼號。
落眼望去,只見當先第一波那些乞丐一十二名已是棍斷人摔,被羽公子一股脹奔的氣和震破了五臟六腑。
再看第二波一十二棍打來,亦不過叫羽公子稍一轉身如電般的拂動左掌,便出神入化的將那一十二名乞丐全數震飛噴血地落撞回屋內。
鄧摘命的臉色顯然非常難看。
打從在十年前他另立了北丐一門不附屬於中原最大幫派的丐幫以來,從未有過如此折損之事。
這會兒交手已叫對方折殺了一半門中好手豈能再容得下去之理?
他怒目一斥喝,便是一個揚身飄到了羽公子身前冷然道:「閣下好狠好煞的手法。」
「既是生死兩不相存,又豈有仁慈之理?」
「好!好一句沒有仁慈!」
鄧摘命雙額青筋暴浮,猛往前出拳。在半空,拳一化掌便自搭上羽公子的肩頭以大摔仙二十一跌的手訣將羽公子拋了出去。
那羽公子長嘯一聲,人隨勢揚,手上依舊扣著文文便如乘風棉絮般落到三丈外。
鄧摘命如何能捨得得他走?便是一個倒喝追上了去,雙臂一挺抱住羽公子的雙踝,再度用力掄貫下去。
卻是那羽公子氣走四海,一片神藏玄功運轉自又輕飄飄的躲過了這一記的重手。
鄧摘命臉色愈發難看,再度竄向前一扣羽公子,三度使出大摔仙二十一跌的絕技來。
卻是結果不變。
羽公子淡淡地回身,道:「鄧摘命,原來你就只是會這樣兒耍猴戲?」
鄧摘命一張老臉脹紅,大叫衝向前去,道:「姓羽的,今夜不見生死不走……」
羽公雙眸精光一閃,冷冷地道:「鄧摘命,這話說出來後,你沒有時間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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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大院在洛陽並不怎麼出名。
它之所以會讓人有記憶,只不過因為裡頭出過一位舉人。
這事兒在別的鄉里城鎮可能是件事兒,但是洛陽就是洛陽。這兒,最少住了三個壯元、五個榜眼、九個探花。所以,這是很平常的。
沈家大院說它大嗎?倒也不怎麼特別。只是那些樑柱架木及四下蓋屋的木材聽說是來自苗疆的一種特殊檜木,看起來別具味道而已。
這些,就是沈家大院給外人的觀感。
人們往往只看到它的外表,卻是無緣也無意一窺裡頭就竟。
大舞他們可不同了。
這個叫鹿元星的傢伙好大排場。且不論四下佈了不少暗樁、觸鈴之類的防護設置。
裡面,當真可以稱得上比大內皇宮也不稍差。
且看當中那座金打鑲鑽的太師椅,少說也價值五十萬兩銀子。
魯祖宗足足吞了好幾口口水,終於勉忍住進去把那張椅子的衝動,低聲咬牙道:「他奶奶的,這小子活的比皇帝老子還爽……」
大舞皺起了眉頭自窗口朝裡頭大廳張望了一回,嘆道:「一個人有了財就要有名,名利兼顧了又要有勢,何必?」
「算了,沒有這種龜兒子哪能顯出我們大俠的偉大?」柳無生竟然也在嘆氣道:「真搞不懂這個姓鹿的好好的人不做,偏向了斜路來……」
這落眼,單單是每張桌上的喝茶磁器打磨的似乎是透明可見,最少價值上萬兩銀子。
柳無生指著道:「那茶具叫做『琉璃見性』,不但是近乎透明,而且放了熱茶進去絕不燙手並且會泛出光彩來。」
有這等妙處?魯八手的手又癢了。
正當他們四下觀察著,堂廳後頭一動,但見文文叫一名年約三旬左右的年輕人扣了進來。
這看的真確,大舞不禁大吃一驚。
並不只是因為眼前那名年輕漢子正是「險王」爾一屋,更重要的是,文文竟會落到他的手中。
因為,鄧摘命正日夜監視所有接近文文的人。當然在這種三更半夜帶文大小姐出來,必然鄧摘命會阻止。
放眼目前的情勢,顯然鄧摘命並不能阻止得住。
那麼,鄧摘命的結局是什麼?
死亡!
大舞心中一痛,雙眸注視中已然看出爾一屋的雙肩有著傷勢。最有可能的,便是鄧摘命的大摔仙二十一跌的手法。
他曾經被摔過一十八下,所以判斷的出來。鄧摘命的這一搏技手法,必然是抱著同歸於盡的「雙龍轟雷」!
他心中一嘆,已是忍不住要衝了進去,卻是手腕一緊,身旁的柳無生拉住了自己,以目示意。
裡頭,爾一屋一拍文文的穴道,解開來了。
爾一屋淡淡地笑道:「文門主,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了。」
「有什麼好談的?」文文冷笑道:「羽公子,像你這種勾結外蠻打算入侵中的奸賊,本姑娘只會數落你!」
爾一屋果然是羽公子!
只聽,裡頭的羽公子大笑道:「是想漢賊不兩立的臭調兒彈嘛?哈……,文文你錯了。羽某叫你不但不兩立,而且心甘情顧地跟我終生……」
文文似乎是氣極,一個挫身向前,出掌斥道:「大膽狂徒!」
羽公子冷冷一笑,隨手一拍一扣,便自又點住了文文週身六處穴道,淡淡地道:「難道妳忘了,妳的武功是由羽某教的?」
文文這下跌坐在地上,天下絕艷的面貌冰寒著,冷冷地道:「只可惜我尚學不來本門的……」
「百花一佛手?」羽公子大笑道:「方才本公子所說的要妳心甘情願一輩子跟著我,正是要和妳研參這門武學!哈哈哈……」
羽公子那廂大笑,文文的臉色卻是越來越慘白。
百花一佛手,正是夫妻雙修的陰陽之功。
羽公子這般露骨地講著,那豈不是……。文文的臉色大變,耳裡聽羽公子冷冷地道:「妳好好想想吧!這可是妳一輩子裡唯一有可能殺我的時候……」
兩人合修,赤袒相對自是多得是機會。
再說,那「百花一佛手」,正是狙殺羽公子最具威力的武學。
只是,文文心中又怨又嘆,大舞啊大舞,你在哪?
「哥哥來了。」文文心中方想,卻是萬般驚喜未料的看見大舞由窗口飄了進來。
當然,後面還有那兩個死黨柳無生和魯祖宗。
羽公子的臉色顯然是變了變,卻是立即恢復笑容迎著道:「三位,好久不見……」
「真的。」大舞嘆了一口氣,道:「想不你這小子的臉皮那麼厚,騙了那麼多人連紅也不紅一下?」
「好說、好說。」羽公子笑道:「三位經常在三更半夜擅闖人家府第,也是不差了?」
「唉呀,這小子真會說話。」魯祖宗嘖嘖稱奇道:「只是不知道真名實姓是什麼?」
羽公子淡淡一笑,抬手道:「三位請坐下來慢慢談。」
大舞雙眉一挑,當真大刺刺的坐下,道:「行啦!」
那魯祖宗和柳無生互望了一眼,雙雙尋了個座位成品字狀護著當中坐地的文文。
他們並不急著出手救文文或是往前擒殺羽公子。
因為,今天東曦方來,還長的呢!
羽公子倒也真像招待貴賓一般,雙掌一拍微響中,自有兩旁各一行婢女走出來。
款款蓮步移著,個個皓腕掌指上各托著一盤子有物。物是,上好龍井茶和精美小點。
大舞數了數,總計這十二名婢女,個個足下走動起來穩當平均的很。而每一個欠身放物,週身上下各是氣機環繞,頂多只有一、兩處空門可擊!
此等成就,在武林中已是一流高手之列。
由這廂觀來,眼前當坐的羽公子著實是不可小覷了。
其婢如此,何況主人?
羽公子在那座金椅上大笑,端起茶茗敬來道:「三位請試試這龍井名茶,此刻天下中只有在此和大內皇寢中可以喝得到方採的末春極品……」
又好一句驚人之語。
大舞嘆了一口氣,和柳無生、魯祖宗互望一眼後舉杯各自啜了一口,但覺茶水入喉滑溜,一抹芳香湧向百會通脈,當真稱得上「極品第一」四字!
「喂,你還沒回答哥哥我叫啥姓啥的哩。」魯祖宗這端嚷丟話過去道:「怕人家知道嘛?」
羽公子淡淡一笑,雙眸恍若天穹星辰一閃,深邃而幽秘。他望向柳無生,道:「本公子是誰柳公子約莫猜出來了吧?」
柳無生臉色變了變,訝叫道:「果然是你?」
「誰?」大舞和魯祖宗追問著。
「羽紅袖。」柳無生臉色大變道:「他就是羽紅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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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紅袖三個字鄉江湖中可能沒什麼名氣。
但是,在某些人的心裡卻是一個夢魘。
這些人包括了冷明慧、蘇小魂、大悲和尚、鍾玉雙、俞傲等人。
甚至,下一代的蘇佛兒、小西天一干人亦被再三警告著、謹記著,有一天江湖會出現一個和他們年紀相仿的人。
而那個人的名字就叫做羽紅袖。
羽紅袖為什麼可怕?為什麼他還沒出現江湖以前便這麼驚人的在那些大俠心中震憾?
因為,傳說在三十年前天下武功第一的一個人是他的師傅!
那個人,便是令人聞名喪膽的第五劍膽!
羽紅袖,正是第五劍膽唯一嫡傳的弟子。
那時的第五劍膽想成就天人合一的武學至境,不慎卻是走火入魔一身武功全廢。
自是,他一路東去消失於江湖之中。
在剛開始的三年裡,蘇小魂他們還有著第五先生的消息。消息中,第五先生收養了一位父母雙亡的孤兒,而那孤兒的名字就做羽紅袖。
他們不知道這個叫羽紅袖的嬰兒是男是女,只是隱隱覺得如果有一日第五劍膽把武學心法傳給了他,將是非常可怕的事。
如果為善,將是武林中一大福音。為惡呢?
事隔二十年,羽紅袖終於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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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舞只覺得胃部一陣痙攣,吞了好幾口口水吃力道:「你就是羽紅袖?」
「不錯。」羽紅袖淡淡笑道:「現在,你知道鄧摘命的下場了?」
大舞肚裡大大嘆一口氣,仰首一噓道:「又如何?一生為人世,一遭走遍但求對得起我心……」
羽紅袖輕輕啜了一口龍井極茗,點點頭,道:「很好,有見地。」他一笑,對著大舞、柳無生和魯祖宗掃視一眼後,笑道:「誰要打賭可以見得到今天的日落?」
朝曦,已自窗外揮灑了進來。
大舞倏然立起,當先搶向前一拍解開了文文的穴道,含笑道:「我打賭是你今天見不著……」
柳無生和魯祖宗的速度也不慢,分立左右挾制羽紅袖,冷笑道:「我們也押下了注……」
「好!」羽紅袖雙眉一挑,淡笑道:「諸位就試試吧!」
隨這一句挑上了,大舞當先飛身自中路而上。但見著他一襲衣衫恍若天外飛仙落塵,舞出一片難言。
羽紅袖顯然吃了一驚,訝道:「想不到你的成就已達至此。」
便是,身影微動間自化氣機合身,和大舞在半空中一錯身剎那對上了七掌四腿。
雙雙堪落,魯祖宗已施展「八臂拱天」的絕技自右端擊來。
好個羽紅袖,但見他不躲反迎,身子到了魯祖宗之前硬是長了一尺,探手化拳硬生生又和魯祖宗對了八拳。
旋即,一個回身盯向來襲的柳無生。
這個大膽。柳無生雙掌如波之勇,自綿綿如江濤海潮以玄機大化力纏近了身。
羽紅袖雙眉一結,猛的沉氣於丹田。嘿的一響裡,化拳為指,穿向柳無生的心口重穴。
柳無生不愧大膽之號,人倒不避這插心而來的劍指機鋒,直至到了衣袍已震將透,方才挫身劃臂為拱,猛貫向羽紅袖腹頸胸之部!
羽紅袖倒仰身一提氣,人貼著地面上一尺處旋翻著移開了八尺之外,一個起落裡又坐上了那張金椅上。
他淡淡一笑,啜了一口茶,道:「三位武學上的造詣大出羽某意料之外……。」
方才一戰,他羽紅袖已有了大大戒心。眼前這三人決不是平素自己所估計的那般,而是逢著拚命時候威力才真正顯出來。
他一笑,雙掌五拍微響,四下自有著八名蒙面漢子無聲息的現身。
這些人大舞可熟了,正是那日在停房出手狙擊自己三人的殺手。此回仇人相見份外眼紅著,魯祖宗便想衝向前去。卻聽文文在一旁叫道:「當心,他們是來自扶桑的忍者,專門練狙殺之術……」
扶桑的忍者?
魯祖宗的去勢停了一停,打量著那八個傢伙一眼,哼道:「照殺──」
話出身動,一飄身已自欺向了當前的兩個。魯祖宗這回可是剛柔並用,右拳為實剛之強,左掌為陰柔之力。
他一動,這八名忍者亦齊齊喝嘯而動。
八聲喝嘯同出,恍若是荒野嶺裡狼嗥一般!
大舞挫身閃過了兩名忍者的攻擊,皺眉訝道:「狼嗥?莫非他們是來自伊賀谷的狼族田齊代?」
柳無生亦是一個挪身到了大舞身旁,急切問道:「你聽過他們?」
「不錯。伊賀、甲賀正是扶桑忍者的發源之地。」大舞揮掌震拍了兩名忍者滾到一旁,接上道:「這兩處合計最少有二十個家族。他們各有一個象徵,例如這個田齊氏就是狼的子女,華達利家族就是風神的子女……」
「什麼屁……。」魯祖宗在那頭啐道:「羊來羊炖,狼來狼煮,哥哥我照單全收了。」
魯祖宗像是已冒了大火,眼角瞥見兩名忍者正纏上文文便是大喝怒叫,來個倒掛金鈎翻到那兩名忍者頂上,大拳成雙的摜了下去。
那兩名忍者陡受這一擊,雙雙以某種詭異的身法換行移位。當眼前一忽兒消常、一會兒出現的移到一丈遠外牆邊。忽地,雙雙像是融入了牆中消失。
大舞一笑,道:「這種障眼法還比不上中國的茅山術……」他說,接著一彈指在彈珠化一道光華順滑於壁,猛的一響裡已有一名忍者被擊落山牆外來。
只見,那彈珠兒一跳又沿著壁如穿梭般橫來滑去,又是一聲響,另一名忍者亦被逼了出來。
柳無生眼明手快,一掌逼退了四名忍者,同時往前一竄雙掌橫掃,硬是把那兩名忍者扣住叫對方動彈不得。
另端,大舞亦翻身往上,猛的雙眼連彈有似舞於半空之中,一剎那交錯裡已踢飛了兩名忍者。
正想往前追下,卻叫另外兩名忍者阻上。且看那兩名被踢翻的忍者,一名加入圍殺魯祖宗,另一名則順勢竄到文文的腳下,取出了那夜掉在停屍房的泥偶一搿頭斷。
五彩毒煙一冒,文文全身一顫垂倒了下去。那忍者手臂一舉,正好將文文攬腰抱住。
看這像是得逞了。哪料那忍者全身一震,好似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鬆手後退。
大舞這廂拍手大笑道:「百花門的掛蜂針果然有利!」
可不是,瞧那名忍者肚腹商典穴中,正激射出一注黑血來,正像那生命隨此流逝。
那頭的魯祖宗大刺刺的以一敵三,交錯指東打西於三名忍者之間。看著那三名忍者的忍術俱稱一流境界,移身換位間絕然不見行跡。
魯祖宗叫他們搞得煩了,怒喝道:「小子們,有什麼玩意兒一次使完成不成?」
那三名忍者只若未聞,四處和他纏鬥著。
大舞和柳無生這邊各只剩一名忍者游鬥著。看眼前兩人的出手,但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可怪!
剎那間,大舞想到羽紅袖的目的。
這時的羽紅袖還自坐在那張金椅上品著茶,一付事不關已似的看戲。大舞心頭可涼了半截,羽紅袖不是在看戲,也不是在藉機消耗自己等三人的氣力。
而是在揣摩研究他們三個的武學心法。
目的呢?便是要在他出手時一擊而中!
堪堪有此想念心生,四下又冒出了方才的那一十二名婢女來,只見個個舞著長袖捲了過來。
這倒是對了大舞的胃口。
打從生下來到現在,他可是看過六百齣以上的舞藝。對於眼前這些妞的每一絲變化早已瞭然於胸。
這豈不是孔夫子面前賣文章,關老爺面前要大刀?
大舞一笑,取出了回力特異的綠色彈珠,往身近來的長袖上一點一旋。自是,那彈珠剎那間若有生靈性似的遁袖一轉一竄,便自這端滑入那女婢身衣之內連點了數處穴道,又自另一袖口間奔了出來。
再接,滑過了另一名女婢袖內,如是循環交錯,沒半會兒,那些女婢全叫大舞這彈珠點住了穴道愣愣地定在那兒。苦著一張臉自個兒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而且,姿勢還千奇百怪得很。
大舞這回大大露臉,正得意地望向四周,只見柳無生和魯祖宗正苦著臉看他。
地上,早已躺了八名忍者全在!
「怎麼啦?那張臉做啥?」大舞覺得戰果真是輝煌,奇道:「哪一條筋接錯了?」
「是有一條筋不對。」柳無生嘆道:「文大姑娘人不見了。」
文文不見了?大舞抬眼一看,那位羽紅袖這當兒也不知了去向。
這下他可明白了。
羽紅袖派出這十二名婢女根本料定不是自己的對手,但卻可以做為混淆視聽之用。便乘著一陣慌亂裡,輕輕鬆鬆地扣住文文便走!
事已如此,想到了這些已晚。
他們大大嘆了一口氣,環顧這座沈家大院竟是再沒半個人影。好傢伙,一忽兒全走了個乾乾淨淨。
魯祖宗忽然叫罵了起來道:「豬八戒,這椅子原來是西見貨……」
魯祖宗訝然望去,好笑道:「假的?」
「可不是。」魯祖宗怒的一腳踢下,邊道:「充個什麼屁王公子弟,冒牌……」
他這一中非下,蹦的一大響中忽然覺得不好。
只見那椅子竟然沒破,而是這廳裡有幾格地面翻沉了過去。這下大舞正正好站在其中一格之上,活該他今天倒了大楣,便一沉而下。
「咔」的一響,魯祖宗和柳無生大驚望去,只見那方才大舞所立位處已沒了這位倒楣兄的影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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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都,是個小鎮的名字。
它位於信江之南,武夷山之北,從來不怎麼出名的。
這一天中午,在小鎮外十里處的一座不怎麼起眼的茶棚裡,來了三個人。
這棚子不大,三張桌子已然佔的滿滿,再無歇腳之處。來的這三名漢子,有兩個滿臉的大鬍子以及另外一名落魄的年輕漢子。
年輕漢子的身上還穿綁了一條長紅繩,將全身結了個前後左右實實緊緊。
紅繩在江西東北這一帶可是一種權威。
這兒的人都知道,被紅繩困綁的人必是大惡之人!
卻是看這年輕漢子自有一股特異的氣質,只是眼神裡邪了一點,看著不像是正派人物。
那站小二迎著出來,朝其中一個大鬍子道:「巴爺,又抓了壞人回去啦?」
那個被稱做巴爺的巴道智點點頭,道:「正是帶品山裡管著的……」他看了看棚裡,兩桌全坐滿了四個人,就只有另一桌只有一名帶著斗笠未除的漢子低頭喝茶。
看他頷下一抹黑鬚,這人約莫是五旬左右。巴道智心中忖惻,便朝身旁另一位大鬍子道:「隆兄,我們過去坐那頭湊和一桌吧!」
「好。」那位姓隆的漢子應了一聲,便隨巴道智帶著那年輕人走了過去。口裡,尚對年輕漢子嘟嚷了一句道:「葉濃衣,過了今天可沒得這麼好享受了……」
那年輕漢子正是由邙山被帶往天虹山愁情樓的葉濃衣!
只見他冷冷一笑,也不回嘴的隨著兩人坐了下去。須臾,店小二已經泡了茶上來,隨口道:「巴爺,小的知道你的習慣,是胃脾慣了咱們武夷山的紅茶……」
巴道智大笑,道:「就你這小子乖巧,拿去。」隨手遞出了三兩銀子交到小二的手上。
「不行哪,巴爺。」店小二搖手辭謝道:「這地面上誰不知道巴爺你們一天到晚捨命幹事兒是為大家有平靜的日子過?這萬萬是……」
「哪這麼多事兒?拿去。」巴道智硬塞了銀子到店小二手上,順手一推大笑道:「我要喝茶了,別再鬧著……」
那店小二尷尬站著,倒是掌著爐火的老闆叫道:「小虎子,巴爺既然是重賞了,你就快謝了吧……」
「是、是。」那店小二轉向巴道智連連稱謝了好幾聲,這才退了下去。
從這處來看,天虹山愁情樓的人在這一地面上可是大大的受到尊敬。
於是,巴道智和姓隆的雙雙喝啜起茶來。葉濃衣呢?他也喝,卻是雙手捧著喝得很慢。
一口、一口,彷如是一生中最後一嚐似的極顯得珍視。姓隆的看了嘖嘖稱嘆道:「早知有今日,何必當初?」
巴道智亦接口道:「人生一世往往就是這樣。每每到無可反悔時才知大錯已鑄……」
他們望了葉濃衣一眼,正為這年輕人惋惜。忽的,同桌的那名五旬漢子淡淡地道:「說的真是太有道理了,人往往到無法反悔時才知大錯已鑄……」
巴道智一愕,望了過去,但覺對方的一雙眸子精亮迫人,不由得提高了三分警覺道:「這位仁兄如何稱呼?」
五旬漢子淡淡一笑,朝葉濃衣道:「你現在體會了多少?」
「八成近九……」葉濃衣放下了茶杯,回道。
「很好。」那神秘的漢子淡笑道;「可用有多少?」
「八成近九。」葉濃衣又接了一句。
「很好!」那五旬漢子笑了笑,道:「現在你明白該怎麼做,用不著我出手了?」
葉濃衣一笑,道:「是!」
他這一笑,笑的夠冰,夠寒。
巴道智心中一懍,倏地拍桌立起,冷笑道:「閣下是誰?敢在大爺面前裝神弄鬼?」
同時,那姓隆的亦抽刀而起,已握於掌中,明晃晃的亮光閃著一股肅殺。
那神秘漢子一笑,脫下了斗笠淡淡地道:「你看我是誰?」
葉老豹!
當前這人赫然是葉老豹。
「我是誰你們已經知道了。」葉老豹笑道:「不過,我還可以告訴你們一個不知道的消息……。」
巴道智勉強沉住了氣,問道:「什麼消息?」
「鄧摘命昨晚給人家摘去了命。」葉老豹淡笑著彷彿在敘說一個故事道:「而現在,你們就要像他一樣……」
「放屁!」巴道智大喝,盡全身之力掄拳摜向葉老豹面前而至!這拳,好狠、夠威。
巴道智認為他這一生中以這拳打得最稱完美。
另外一把刀也閃動,姓隆的也同樣一般想著。一生之中,再也沒有比這一刀出得更完美。
沒有,的確沒有,而且永遠再也不會有了。
葉老豹冷冷的以「天星拾葉劍法」中的心劍指力破穿了眼前這兩個不自量力的傢伙。
「走吧。」葉老豹淡笑的立起往外走去,邊道:「你已經長大,可以共同逐鹿武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