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帝王
第十五章 殺人棺
趙城是一個又大又不錯的地方。
這裡不但有南北各種口味的館子,而且名勝古蹟也不少,最有名的當然是首推趙子龍的遺址,如今改建成「護國院」這座官方寺廟。
據說這間寺院之所以由朝廷特命建立,是在於朱元璋和陳友諒一次交戰中兵敗,幸好躲入這間古舊大院內得以脫身。
朱元璋憶念昔日,是以建立「護國院」以誌,並且此城亦改名「趙城」。
此處位居黃河南北兩岸衝樞要地,自是來往人潮極多,如是一個大埠,見怪不怪的事太多了。
實在太多了,以致於一付棺材被人家三更半夜丟棄在大馬路上,一直到了中午仍舊沒有人理會它。
──你有沒見過棺材?
──有。
──既然有那有什麼好奇怪的?莫名奇妙!
如果你在趙城看到了這件事而好奇的問人家的話,結果一定遭來一頓白眼,甚至你去報官,說不得捱了一頓官腔被轟了出來。
趙城就是這麼一個「自由」的地方。
你要幹什麼都可以,除了干擾到別人以外。
「奇怪什麼?這裡有『護國院』哪!」趙城的人一向瞅瞧外地來的傢伙,睥睨的很道:「別傻了,自由自在一點。」
那付棺材有沒有造成別人的不便?
沒有,不但沒有而且似乎變成挺有趣的一件事。
就以今天早上來說吧,前前後後最少有四十匹馬兒從這條路經過,其中除了王務光沒有從棺材上頭跳過去以外,另外那三十九匹坐騎的主人可當它是個遊戲。
甚至還有人故意又拉回了馬頭來回跳了兩三次,這才大笑的策馬離開,沈龍是第一個幹這種事的人。
沈龍在趙城可有不小的名氣,三十郎噹的人,精壯有力的很,曾經一個對付十來個混混無賴,結果人家不是骨折就是頭破,他卻沒事兒上杏花樓找女人。
像他這樣強壯的男人,怎麼會突然死了呢?
死的不止是沈龍,另外還有三十八條人命。
不過是黃昏用晚膳前後,一個個像中了邪般口吐青沫,「咚」的一聲翻倒趴地,抽搐了兩下就不動啦!
這下可好,趙城裡裡外外可是大大轟動了起來。
事關人命,而且是一件三十九條人命的大事,走到天下那個地方都是大事。
人人爭湧,湧到王務光他家,問話道:「今天騎馬經過那棺材前的就你一個沒事,為什麼?」
「可能是我尊敬死人,沒有從上頭跳過去吧?」王務光自己也不很明白,反問了道:「你們幹啥不去瞧那付棺材有什麼問題,跑來問我幹啥?」
「因為不見了。」
「不見了?棺木不見了?」
王務光一頭霧水,道:「在大庭廣眾之下,難道沒有人看見它是怎麼消失了?也沒有人看到有誰運走了?」
這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王務光簡直不敢相信,這還不是什麼了不得,在官衙上頭有人的作證才更絕了。
「青天大老爺……」有一個酒鬼跪著在那兒叫道:「真是奇怪啊!本來那段時間我正好走到了街角,不知怎的就是轉不了彎上那條大路……」
「是啊!是啊!」另外一個叫林大娘的老女人接道:「怪了!小女子是從另外一端要到何記布莊買幾匹布,怪了!到了街角腿就軟了……」
──我們那時正在吃飯,沒注意去瞧。
──我正顧著店呢,裡頭有客人哪!
──青天大老爺,我買了布出來不見棺木也不會去注意它呀,誰曉得是不是有人開了個玩笑又運走了?
──唉喲大老爺,天氣冷哪,門窗都關緊了。
好啦!無論是住在那附近的居民,或是想要上街的人,反正有一段時間全部沒注意到街上的情形。
「也就是說,在這段時間內這條街是個死角。」柳帝王在吵嚷議論紛紛的茶樓內沉吟道:「那可需要不少人力。」
宣大美人輕輕一笑,道:「你對這件事有興趣?」
「不能不有興趣。」柳帝王嘆了一口氣,嘿道:「尤其是哥哥我知道,這是潘離兒那個女人的傑作。」
潘離兒?原來是她?
「妳很奇怪我怎麼知道的?更奇怪她的目的在那裡?」柳大公子看了嬌妻一眼,輕嘆道:「我有一回去拜訪妳爹時,他曾經說過──殺人的棺材是離兒的淚。」
宣雨情一愕,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潘離兒這個女人一直在找妳爹。」
柳帝王嘿聲道:「如果有一天她查出你爹住宿的城鎮,那麼這付『殺人棺』就會現世,因為……她準備用它來裝你爹的屍體。」
「我爹現刻在趙城裡?」宣雨情訝異道:「是不是?」
「抱歉!這點我也不知道。」柳大公子愛憐的看了嬌妻一眼,道:「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的行蹤一向不定,是否真被潘離兒所查出……難說!」
宣雨情輕輕嘆了一口氣,捻起一塊雪花糕楞楞了半天才道:「柳哥哥,現在你打算怎麼做呢?」
柳帝王嘿的一聲,道:「那些人是死在於跨騎過棺木,我想是在腳掌下被人從棺木內以一種極細的暗器打入。」
這點分析很有理。
當一個人在快意奔馳時,如果被極細的暗器由腳掌底打上,往往不會去注意,特別是那個時候腳蹬在馬蹬上,更不容易注意到是被別人暗算。
「為了證明這點,以及由這裡面找出線索……,」柳大公子嘿嘿一笑,道:「我們是不是該去瞧瞧屍體?」
他正說這話,外頭街道上可有人邊奔邊吼叫著的一路過去,道:「那付棺材又出現啦!棺材又出現啦!」
殺人棺又出現了!剎那一茶樓的人全往外衝。
當然柳帝王和宣雨情也在眾人之中,因為他們實在是有理由比任何人更關心這件事。
* * *
殺人棺這回放置的地點是誰也想不到的地方。
「太大膽了吧!」連趙城內那些老頭子都忍不住驚嘆道:「老夫活了這麼大把年紀,就屬這回瞧的事情最狂妄!」
「可不是。」有人接腔嘆道:「這分明不把咱們趙城上上下下放在眼裡嘛!可惡……」
這裡算是相當寬敞的一座廳堂,早已擠滿了上百人,至於外頭蹺著腳尖在往裡頭擠看著,最少也有五、六百之多。
「潘離兒可真大膽!」宣雨情皺眉低聲道:「這裡是趙城縣太爺的衙門審堂,她這玩笑可開大了。」
他們晚來了一點,只能在門外瞧著裡面黑鴉鴉的人群,柳帝王皺起了一雙眉,道:「只怕她別有用意……」
「你的意思是……?」
「她這麼做可不只是引起妳爹的注意。」柳帝王的眼瞳孔內有了一絲憂鬱,道:「只怕是有別的居心,逼妳爹非出面不可。」眼中在這話說完時更加深了疑慮。
柳帝王在煩惱什麼?
宣雨情正想問著,裡頭傳來一聲大喝,有人叫道:「陳某身為趙城捕頭今天在各位父老面前,就劈開了這棺瞧它裡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好……」一陣轟堂鼓掌喝采壓下了那個陳捕頭一把朴刀砍在棺木蓋上的聲音,壓下!
但是絕對壓不住棺木內受震盪的火藥爆炸聲。
強烈的火焰和炸力奔湧起慘嚎不已的叫聲。
別說裡面的上百人,就是外頭靠前面些的那一兩百人也全遭了波及,更令人心驚動魄的是,不只火藥。
成百上千的暗器在這剎間向四方飛射,不過是須臾的時間而已,登時殺人棺又了結了三百五十五條人命。
這是一個血腥的場面。
不,不只是血腥,簡直就是修羅地獄浮現在人間。
死的人有的分崩碎散、有的睜大了雙目。
受傷的人則是一陣又一陣的哀嚎貫響雲天。
而那些幸好活著的人,則一個個呆若木雞。
就在這一片複雜紛亂的情況中,四周越擠越多的人潮裡開始散佈著一句話,道:「兇手是一個叫柳帝王的男人和一個叫宣雨情的女人。」
「他們是從外地來的一對夫妻。」
「什麼?怎麼知道他們是兇手?據說有人密報。」
耳語越傳快,人心也越來越激動。
柳帝王和宣雨情的心情卻越來低落。
* * *
護國院既然是朝廷命建的寺院,自然有它不同之處,單單看它的佔地已是令人咋舌。
至於裡面的佈置那更是美輪美奐,就以大雄寶殿的三寶佛來說,釋迦牟尼佛、阿彌陀佛、藥師王琉璃如來尊尊高一十二人之聳。
令人望而生畏,虔誠之心油然而生。
大雄寶殿之後再有一十八殿,分別供養不同佛菩薩,再往後頭則是給雲遊和尚掛單以及男女信眾住宿之地,共計八十五間雙人廂房、二十五間人人通舖。
再往後則是五十五間護國院內僧人所住的僧房。
院方東南別立了一圃花苑,當中建築了一座雅致精舍,那兒則是護國院方丈住處,外人一律不准進入,就是本院和尚亦須方丈明慧大師叫喚方能踏入。
就在官衙那方起了大爆炸時,這處禁地內卻有兩名女娃兒在拍手嘻嘻笑著。
她們都長得很美,美如出塵脫俗仙子。
但是她們的心呢?
「大和尚,你聽見了吧?」其中一個朝「坐」在椅子上的明慧大師嬌笑道:「你說我們這一手精不精彩?」
另外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也笑著,瞅著明慧調侃道:「大和尚何必愁眉苦臉?不過是死了一些人,讓他們早登極樂世界,不正是我佛旨意?」
她們說著,便是雙雙拍手大笑了起來。
明慧大師長長一嘆,道:「兩位施主這麼做真是大造孽啊!昨天才殺了四十九人,今天……唉!又不知死傷多少生靈,地獄已是自造……」
「嘻嘻!和尚就只會說理。」頭先那位姑娘哼哼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明慧大師看了她們一眼,緩緩道:「妳們是秘先生的一雙女兒,秘倚虹和秘挽虹姐妹……」
「和尚好聰明,不愧是大師!」
秘挽虹拍手笑著,忽然臉色一沉,嘿哼道:「你知道我們,是因為在二十年前我們出生那天你也在場?」
秘倚虹接著道:「我爹一直把你當朋友,沒想到事隔十幾年後,你竟然幫著柳帝王那小子助朱元璋攻打我們蒙古人。」
「所以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她們一起冷肅的道:「如果不是你洩露了我們的軍機,姓朱的怎麼可能那麼順利?」
這當兒有人輕敲著門低喚道:「稟告兩位令主,屬下莫酬愁已將棺木送來。」
「很好,進來把這和尚裝進去!」
秘挽虹脆悅如銀鈴般的笑了,道:「哈哈哈!大和尚,我保證這付棺材可以讓整個趙城為之翻天覆地。」
* * *
趙城裡的人幾乎都要瘋狂了。
殺人棺第三次出現,這回可沒有人敢靠近,也沒有人認為是見怪不怪的事,當然更沒有人敢抬棺開棺。
棺木上擺了一幅布條,上面寫著:「明慧老禿驢在此,柳帝王留」,斗大的字引起極強烈的憤怒。
「這個姓柳的是什麼東西?」
「他奶奶的!這小子根本沒有把我們趙城內外數萬人看在眼裡。」
「我們怎能讓他猖狂,翻遍了全城也非找出來不可。」
「各位施主……」一名知客僧是人人認得的智一法師,這廂已急的斗大汗珠在額上直滴,他乾澀叫道:「各位施主,我們方丈在裡面,如果不快點想辦法只怕給悶死了。」
是啊!這個眼前的問題可真嚴重。
可是在半個時辰前,方才那一炸可把人人的膽子也一道炸走了,有誰敢這麼不怕死的去動這玩意兒?
平素棺材見多了也不怎樣,今兒見了這一付卻像是瘟神似的,沒一個敢上前挽起袖子開棺看個究竟。
再加上衙門的捕快全死光在那一炸下,誰大膽?
柳大公子可是嘆了一口氣,道:「這件事只怕不由得我不做了……」
宣雨情雙眸盡是關切,卻無法阻止。
的確,這事如果不是由他們來做,那是大大的不對。
無論放這棺木的人是何居心,但是針對的絕對是自己的人,不管是為了爹娘或是另外有陰謀,這件事已經不能再有死人,特別是那些不明不白而犧牲的人。
「我就是柳帝王。」
柳大公子一步跨出,朝眾人憤怒的眼神掃過,沉穩而嚴肅的道:「我只希望諸位相信在下一件事……!」
趙城人不愧是趙城人。
在這當兒他們竟能不亂哄瞎叫,靜聽這小子的話。
「殺人棺不是我擺的。」柳大公子沉聲道:「明慧大師更不是柳某人放進去裡頭,信不信?柳某現在開棺,如果死了諸位就相信是吧?」
可不是,那有人自己設下的陷阱,自己去砸死的道理?但是如果沒有死呢?那又如何解釋表白?
「在下和明慧大師在八年前曾經攜手相助於當今的皇上。」柳帝王微微一笑,道:「如果開棺成功,大師可為證人。」
「好!」
立即這番話引得眾人紛紛鼓掌起來,趙城人有他獨特的地方,就像當年趙子龍救阿斗,力戰千軍萬馬的磊磊氣魄一樣。
你是有擔當的英雄,誰也不吝惜給你喝彩。
柳帝王長長吸了一口氣,大步跨到了殺人棺之前半開半閉著眼,他將全身的心意進入一種虛空大藏之中。
這是一門前所未有的玄功法門。
他不曉得他爹是不是自己也研創出類似的玄功心法,但是最少到目前為止江湖上尚未有所見識。
那是將全身所有經脈氣機似有若無,恍如蠶絲般的往外推送,柳帝王先聽出了棺木內果然有人,而且最少有兩個人,怪了!除了明慧大師以外另一個是誰?
柳大公子伸出了手按在棺蓋上,剎時圍觀的眾人不由得紛紛往後退去。
柳大公子的一雙手沿著棺木蓋處摸索了片刻,忽然喝的一聲將棺木整個豎起。
好快的動作,他由棺木底部大喝一聲打出一拳。
這是什麼意思?
柳大公子打完了這拳,又立即放下了棺木在棺蓋上一線下來,連連用手指頭點著,有如似在點穴道。
不,他是在解掉裡頭明慧大師的穴道。
「哈哈哈!大師父你可以說話了嗎?」柳大混混可高興極了,道:「在你背後那小子已經被哥哥我一拳打昏啦!」
原來在這棺木內裝了兩個人,上頭的是明慧,下面的則是那位送棺來的莫酬愁。
「呀」的一聲,棺木蓋掀開了來,從裡頭含笑起身站出來的不是明慧大師是誰?「施主久違了……」
明慧這一現身,立即引得四周眾人紛紛喝采叫好。
「這棺木設計精巧無比,從外頭無論那個角度什麼方法開啟都會引發火藥、暗器……」明慧大師微微一笑,道:「幸好施主想的妥當,隔空隔壁解了老衲的穴道……」
從裡面倒開出來,這才是唯一的解法。
「好!」在眾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喝采道:「人稱柳帝王是武林一代大俠,果然武功了得智慧更見卓絕。」
這位喝好的人正是昨兒唯一活下來的王務光。
隨著這一聲讚喝,加上眾人眼見明慧大師和這位柳帝王果然是相熟舊識,眾人不由得大生好感,態度來了個大轉變,紛紛向前致意了。
一時間你稱我譽,反倒是讓柳大公子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他應付了一陣再回頭看棺內,那個莫酬愁竟然變成了一具屍體。
有人在暗中動了手腳。
明慧大師也發覺到了這件事,不得不雙掌合十朝眾人一揖,道:「多謝各位檀越關懷,老衲想清靜片刻和柳施主談談……」
眾人給大和尚這麼一說,自然是紛紛告辭離去了,這廂門口處倒反而有個中年年紀頎長冷肅的漢子冷哼跨入。
而且那骨節根根凸出的手掌朝著某人便扣下,「本人是馬飈。」中年漢子朗喝著對四下訝異的目光冷冷掃過,挑眉道:「奉皇上之命前來查探殺人棺的秘密。」
馬飈?「一風引三火,四蹄踐兩道」的那位馬飈?
據傳這個人原是朱元璋陣中極為重要的人物,多次策劃間諜戰而令陳友諒及元軍大敗。
特別是他俱有一雙極是犀利的眼睛,好人惡人給他一瞧很少遁得了形,自是江湖黑白兩道眾人見了這傢伙無不頭疼,誰沒有幹過虧心事?看大看小而已。
四蹄踐兩道,這匹馬所過之處可真令人膽寒。
* * *
「姓馬的,你太急躁了些!」柳帝王還真大膽,竟敢教訓這位馬大爺,人家可是朝廷密探總領。
柳大混混看了一眼這處,是明慧大師的方丈房,道:「大和尚住的地方挺不錯的嘛!」
明慧大師呵呵笑了,以茶相敬神情愉快極了。
「柳公子,這話別說一半停住!」馬飈冷冷道:「馬某人扣擒的那人,正是方才趁亂暗狙莫酬愁的賊子。」
柳帝王瞪了他一眼,哼道:「你以為我不知道?」
馬飈臉色一沉,嘿嘿笑道:「那麼是馬某錯了?」
瞧他說話語氣大有翻臉的樣子,宣雨情可是皺眉了,朝廷人少惹,朝廷的探子更少惹。
朝廷探子的總領是少惹中的大少惹。
她正想改變一下話題,窗外忽然冒進來一顆腦袋,哈哈笑道:「我道是誰在『認錯』,原來是馬大爺,難得……」
這人正是咱們皮大堡主是也!
宣大美人想說的話變成了輕笑,她可是放心了,瞧他們對這位馬飈說話的口氣,大夥兒可是好極了的「朋友」。
馬飈一張臉沉了又變,好幾回後才對那個慢吞吞晃進來的皮俊叫罵道:「誰會跟這小子認錯了?」
明慧大師微笑著彷若無事,讓他們去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後才道:「這回『殺人棺』是由秘倚虹和秘挽虹兩姊妹所策動……」
他的眼眸裡閃動著悲憫,輕輕一嘆道:「死太多人了……」
宣雨情皺眉輕聲問道:「她們什麼要這麼做?」
「唉!還不是為了那柳小子!」皮俊伸了伸懶腰,故意一個大哈欠說話模糊不清,道:「累人喔!那麼多女人……」
女人?柳大混混心中可是大大一跳。
才「逃」出皮家堡沒五天,那幾個女人追來了?
「目前情況哥哥我也不知道……」
皮俊聳了聳肩,嘿嘿道:「反正一股腦兒全丟給了姓夏的那一對寶貝去處理啦!」
馬飈冷冷一哼,道:「咱們談正事,別扯到旁兒事去!」
柳帝王瞪了他一眼,轉向明慧大師問道:「大和尚,你可從她們口中得到什麼消息?」
「真實情況老衲並不很清楚……」
明慧大師垂眉沉吟道:「不過似乎是為了柳大先生和秘先生見面之事……」
柳夢狂和秘先生兩雄相會。
「這可是一個大消息。」皮俊叫道:「真正的內幕到底是什麼?」
明慧大師搖了搖頭,仰首一嘆道:「老衲只是隱約聽聞柳大先生跟躡潘離兒之後,而秘先生則著手安排了一項計劃……」
他緩緩的看過眾人,最後目光落在柳帝王身上。
「柳施主,你正是他們所設計下最重要的目標。」
怎麼又是我?柳帝王真想抗議,但是能對誰說著去?馬飈嘿嘿一笑,道:「別忘了人在我手上……」
他得意自己方才擒下了那名殺手。
「看來我們只好先去問問那位朋友去了?」柳大公子苦笑著,喃喃道:「真正的戰爭現在才開始呢!」
可不是,那位最神秘的秘先生終於出面了
。
* * *
這座天牢絕對可以用銅牆鐵壁來形容。
當然,天子探子首領馬飈大爺抓來的人,誰有幾個腦袋敢掉以輕心?就是縣太爺也沒有這個膽。
一風引三火,給姓馬的一瞪眼,天下幹刺史的最少有一半昏了過去。
所以關著這人犯的地方早已安置了近百的兵士,甚至連統兵那方面都派出了十來名能征善戰的好手相互配合,反正沒有馬大爺說放人以前,這人犯可是連變成螞蟻也不讓他出去。
秘倚虹看著這付慎重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她轉朝向秘挽虹脆聲道:「妳瞧瞧他們……」
「是啊!就是有這些人咱們做起事來才有趣嘛!」秘挽虹輕踱著輕巧而愉快的步伐,微笑道:「不然多無聊?」
殺人對她們而言是太輕易的事。
而是已經輕易到乏味的地步。
眼前這三步一哨,五步一崗正可以提高她們姊妹倆的興致,最少過程比較精彩一點。
這雙璧人就這般大方的往官衙後頭的天牢走去。
牢房設置在後花園的地底,當然這花苑內可是佈置了或明或暗的不少人,她們卻視若無睹。
不但視若無睹,而且嘻哈談笑的一路踱向前。
麗人一對嬌艷極了,正是雙十年華含苞待放,那些看守的兵士一直等到她們到了天牢入口,這才有人皺眉喝聲阻止道:「兩位姑娘,這裡可是行不得!」
秘倚虹搖了搖頭,轉向秘挽虹道:「他們還沒有資格跟我們說話。」
「這點我同意。」秘挽虹抬了抬手。
眼前這地牢入口的八個人連呼叫的機會也沒有,便全翻倒了過去,手法不但快而且狠極。
秘挽虹出手,那姊妹秘倚虹已是一笑的探指往天牢大鎖點去,叮!
一聲沉響裡,那鎖便是應聲而斷、而落。
「那些人由妳應付了。」秘倚虹拉開了門,笑著道:「在我上來以前可以擺平吧?」
秘挽虹嘻嘻笑了,道:「那我們就來比一比吧?」
她笑著,壓根兒不把大呼小叫吼著來的近百人看在眼裡,只見飄身出手恍如行雲流水,姿勢之美正似仙女飛舞,所過之處凡夫具躺。
竄身下去地牢的秘倚虹動作也不慢。
牢裡最少還有十八名總兵派來的好手,個個見慣了血腥,人人都是沙場百戰中活了下來的人物。
可惜他們沒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一個女人的手上。
秘倚虹幾乎不像是有阻擋般的到了天牢裡被囚的那名手下牢房前,冷冷一哼!
「你太不小心了!」
「是……」牢房裡那名漢子噗通一聲跪下,顫聲道:「令主饒命!小的必定誓死相報……」
「是嗎?」
秘倚虹雙目一冷,道:「誓死相報?現在就可以應證!」
她一串脆悅的笑聲,右指一併往前探出。
這指力所致,有生有情之物必亡,無命無情之物必裂,秘倚虹對自己的指力有十足的信心。
但是這回不同。
這個叫劉金福的手下並沒有當場悶聲翻倒,仍然用著驚懼的眼光瞧著自己。
不,不是驚懼,而是用一種感恩的眼光瞧著橫在他和秘倚虹之間的一把劍鞘,是誰的劍在自己的指力下無動?
無動,連稍微震動一下都沒有。
宛如是一座大嶽,高不可攀的大嶽。
「你是誰?」
秘倚虹這回可注意起隔壁牢房內的那個中年人,滿臉的腮鬍,好濃的一雙眉,眉下是冷肅精利的眸子。
眸子裡閃動著曠野上兇猛獸類才有的眼光,銳利而敢與天爭。
更奇異的是這眼光裡猶有一絲溫柔。
劍鞘收了回去,不過往自己牢房房門點了一下,「叮」乾脆俐落的一響,不但是牢房的鎖碎開,甚至連牢房的門也為之飛撞到對面的牆壁。
這個人?
秘倚虹臉色一變,看著擋住自己出路的劍客沉下了臉來,緩緩而有力的道:「聞人獨笑?」
聞人獨笑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秘挽虹從上頭下來時,不由得皺眉道:「倚虹,妳好像碰到了麻煩?」
「麻煩?」秘倚虹慎重的點了點頭,道:「聞人名劍的『獨笑鬼劍』果然是一樁麻煩……」
這點誰都承認。
「你怎麼會在這裡?」秘挽虹在背後問著。
此刻聞人獨笑的出現,實在是太出乎任何人的意料,如果是出現在趙城的街道上也就罷了。
偏偏是在天牢內,而且挑這節骨眼上。
這分明擺明了是要對付她們「火焰雙虹」。
「因為妳們正在做一件笨事。」聞人獨笑冷冷道:「妳們以為用這點小小的手段就可以逼殺柳夢狂?」
這話別有含意?
秘倚虹嘿的一笑,閃了兩閃瞳孔內的精芒,哼道:「瞧你這麼說,好像知道了我們的計劃?」
聞人獨笑表情動也沒動,只是將手掌放到了劍柄上,立時肅殺之氣充塞在整個空間,激盪不已。
當下秘姓一雙姊妹的表情沉重了下來。
她們可一點也不敢輕視這個人手上的這把劍。
但是她們更疑惑的是,這個人在這個時候出現的目的在那裡?難道他想跟黑色火焰對抗?
「妳們想殺柳帝王引誘柳夢狂犯下致命的錯誤。」聞人獨笑沉聲冷冷道:「嘿嘿!根本沒有妳爹將遇柳夢狂的事。」
秘挽虹臉色一變,沉嘿道:「你知道的不少!」
聞人獨笑沉沉一笑,緩緩道:「摘下柳帝王的腦袋在裡面動手腳,然後送到柳夢狂的手上?哈哈哈!毒啊!妳們的心比豺狼虎豹都毒!」
最後一個字從牙縫裡吐出來時,劍也隨之出。
劍亮如閃電。
閃電迫向前後銜貫的彩虹。
光亮耀目的七彩罩住了三個人,而在彩虹中央則是一道透徹明亮的閃電,是彩虹吞沒了閃電,還是閃電的威力粉碎了彩虹?
劉金福和牢裡其他的人犯同樣看的目瞪口呆。
這一幕幾乎不是人類的眼睛所能承受。
* * *
馬飈的表情實在是有夠難看。
當他一踏入後花園內看不到半個活人時,他的表情就一直沒有好看過。
現在他和柳帝王、皮俊、宣雨情從天牢內出來,楞楞的站在花圃間,一時根本理不出頭緒來。
下頭的那座天牢恍如經過了一場浩劫似的,不知被什麼力量拉扯的分崩離析。
簡單的說,那裡好像變成堆放雜物的倉庫。
根本沒有半點牢房的樣子。
「沒有一處地方是完整的……」皮俊噓了一口氣,喃喃道:「也沒有一個活人……」
強大的氣機在爆散時不但震垮了囚牢,而且連囚牢內的囚犯一道震斃,這是多可怕的力量!
「你看出來是誰在那裡面動手?」馬飈憤怒的望向柳帝王,這件事對他的刺激太大了,簡直是不把他當人放在眼裡。
「火焰雙虹……」
柳帝王緩緩回道:「可以想像她們要嘲笑你,進入牢房狙殺那名兇手,但是……不知道是跟誰起了衝突。」
「騙人!」馬飈暴跳如雷,大叫道:「你一定知道跟她們動手的那個人是誰對不對。為什麼不明說了?」
柳大公子聳了聳肩,道:「我不知道……」
他不說實在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聞人獨笑和火焰雙虹這對姊妹交手必然有相當的損傷,而以聞人這老小子的脾氣,一定不想讓人家看到眼前狼狽的樣子。
除了柳夢狂的劍,聞人獨笑絕不希望自己的血因為別的兵器流出,柳帝王明白這點。
「馬大爺……」宣雨情輕輕一嘆,道:「天下能人異士數之不盡,以方才牢裡所留下的情景又如何能判斷?」
她微微噓出一口氣,接道:「再說有人幫我們對付那對姊妹,不正是一件好事?」
馬飈從鼻孔內哼了一聲,看了看這三個傢伙嘿嘿道:「好,你們不說沒關係,馬某人就不信查不出來。」
他怒,現在可不管和火焰雙虹對手的人是誰。
反正因為有人強出頭而毀了他管轄的天牢,就這點已經犯了大忌,這事傳出他馬飈以後如何做人?
「這小子分明要拆老子的台。」
馬飈惡狠狠道著:「上頭地方這麼大,非得在下面逞風頭不可,很好!那天見了面大家走著瞧……」
柳帝王這下可急急拉著宣雨情嘿嘿笑道:「好啦!沒有了人證,咱們分頭去找線索吧!」
他說著就走,皮俊當然是半點兒不慢的跟著溜。
三個人轉來逛去,又回到了護院內一大屁股坐到了明慧大師的禪房內。
「想不到聞人獨笑這時會出面……」宣雨情皺眉道:「以他和沈蝶影新婚而言,除非是極大的事……」
柳帝王點了點頭,道:「看來我非去找他不可。」
「那個人可怪……」皮俊插口道:「到底是好人、壞人,可真是難以判斷的了。」
好壞善惡有時是沒有一定的標準。
其實大部分的判斷都是個人憑著對方對自己有利有害的角度去觀察,又有誰真正用「智慧」去思索?
柳帝王站起了身子,道:「你們暫且先留在這兒,哥哥我四處去晃一圈吧!」
柳大混混拍拍屁股走了,這時明慧大師才緩緩道:「柳施主真是一個有心人。」
「有心人?」皮俊哼道:「我怎麼看不見呀!大師?」
明慧大師一笑,回道:「因為施主也是有心人。」
「這話禪機太深啦!」
皮俊站了起來便往外頭走,外頭是一座花圃,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唉聲道:「朋友們,可以出來了!」
如斯響應,暗處中有七八個人踏著月色緩緩出來。
好手!
皮大堡主皺了皺眉,嘿道:「八位朋友來自那裡?」
「來自你要去的地方……」回答的人說話還真有點禪機。
而這個禪機就是動手?
八道身影來的非常快,八個角度凝結一股死亡的氣息罩向皮俊而來,皮大堡主當然有他的一套。
最少那對拳頭可不是好欺負的。
八個人才躺下去,驀底裡黑暗處又竄出一道身影來。
這人來的好快,皮大堡主根本連喘氣的機會也沒有,一股火灼熱痛已經由前胸傳到了後背。
砰!皮俊結結實實的撞回了禪房內。
宣雨情雙眉一挑,這可有點出乎意料之外了,她竄身而出,迎面是兩捲飛袖擊來,強悍有力!
宣大美人挑眉一哼!已將黑檀扇拍舞出去相迎,空氣中傳來猛烈的一震,雙袖已斷。
「哈哈哈!這只是個警告……」
出手的人早已在三丈外,那一對飛袖不過是她潘離兒的「暗器」而已,「宣雨情,以後咱們的事還多著。」
宣雨情楞了楞,轉身回去看著皮俊的傷勢。
皺眉,皮大堡主這回真的捱了好重一記的強手。
「那女人好沉的心機……」皮俊喘著氣,面如土灰顫聲道:「八個……靶子……耗了哥哥內力……」
宣雨情伸手點了他幾處穴道,嘆氣道:「少說話,多休息,調氣療傷吧!」
明慧大師這時已取出一盒丹藥來,淡淡道:「哪……,這盒金光還神丹或許有些幫助。」
「謝了……」皮俊吃力的撐起身子,朝外頭一嘆道:「宣大小姐,妳要累的事情可來了。」
宣雨情也聽到了,外頭這回的攻擊是兩個人。
她起身,一嘆回頭。
是兩個瘦得跟竹竿似的人站在門外,淡淡的月色中有如不動的兩根旗竿,因為他們各「罩」著極大的衣服。
為什麼穿這麼不合身的衣服?宣雨情已經沒有時間去想,最好的辦法就是面對它,然後自然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