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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絕學
 
第四章  說劍
乾坤堂的興客齋有四房一廳。柳帝王和宣雨情、韓道趕進了當中的這間廳堂時。公孫子兵和紅玫瑰正以指為劍,雙雙站立不動比劃斥喝著。
且莫看兩人隔著一臂距外,卻是指勁氣機激出,稍不遑少假於真劍砍殺之險。
韓道這廂看了一眼,朝一旁默視的徐峰竹道:「峰竹──,兩位前輩是在切磋印證?」
徐峰竹點了點頭,道:「方才紅老見得公孫先生進來了,便是二話不說的往當中一站,豎指一點向公孫先生。」
當然,這些武林名家氣和是隨意而動,公孫子兵自是有一股反應的氣機激出相抗。
再說,兩人俱是名震寰宇的大劍客,以這等劍術印證相通於心靈交匯未嘗不是最動人的方法?
玫瑰一劍,驚艷泣血。公孫子兵呢?
據說,因在這個時候第一代武林史史官楊漢立的鑒查使亦在老皮館子裡細細看了花無、花留的殺痕。
他在簿冊上寫下了短短的八個字。
字是:公孫一劍,人子盡兵!
人子,是人間世眾人的一種稱呼泛名。
兵者,殺也!
公孫子兵自取號為「阿師大劍」,是他的一個自許。因為,他在崑崙二十五年中自創出一套可以宗師天下的劍法,是以名「阿師」,至於「大劍」則是他那把不太方便攜帶在身上的十方闊劍!
這廂和紅玫瑰雙雙以指代劍印證著劍術成就,公孫子兵越打越是興頭上心,呵呵笑道:「過癮──,過癮──。」
越笑著,一臂飛舞的便越起勁,只見他掌指化成滿天無隙的的罩影,如狂潮般的捲向紅玫瑰!
對面,紅玫瑰一頭的白髮和鬍髯則是飛揚怒張,一臉容該紅的讓西來夕斜染的更見嫣紅。
如是,自夕偏交手印證了三百六十二回,直是已至了月升東起,那公孫子兵收手大笑道:「過癮、過癮──。紅老劍上造詣已讓公孫子兵大開脾胃……。」
對面,紅玫瑰緩緩調了一下氣,提神大笑點頭道:「老夫亦有這等意思──。咱們一塊兒進去用吧──。」
公孫子兵一豎手,道:「紅老,請──。」
「自己人別客氣──。」紅玫瑰亦豎手道:「請──。」
便此,雙雙大笑進入了東首的廂房內。這落看在柳帝王眼裡,不禁一嘆:「紅老頭這戰可敗得真慘……。」
韓道雖然是同意,卻仍有些異議:「敗是敗了,不過……,能撐得住兩百招倒還足以自保而走……。」
柳帝王不同意,宣雨情也不同意:「頂多,百招之內紅老必敗。韓大總管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好說罷了……。」
韓道的臉上熱了熱,那柳小子竟然又很可恨的拍拍自己肩頭道:「不過──,紅老今天這一戰別有深意,你這老小子是知道啦──。」
韓道當然知道,紅玫瑰今日這一戰公孫子兵的目的,正是要公孫子兵來替自己復仇,替乾坤堂打下威望。
因為,明日正午一戰,紅玫瑰自知必敗於聞人獨笑的鬼劍之下。
卻是,知其必敗又不得不去。這就是武林生活!
他搶著理下和公孫子兵一戰了,屆時明日敗殺於聞人獨笑之手,公孫子兵必然引以為自咎。
認為今日一戰使紅玫瑰元氣大傷,所以遭致殺劫!
結果呢?以公孫子兵那等學究腦袋必然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想法。自然,他會找上了聞人獨笑一戰。
韓道知道無法阻止紅玫瑰應戰,而紅玫瑰投桃報李的在臨死前拉了一位大高手來替乾坤堂效命。縱使韓道於心不忍玫瑰劍折,卻也是無奈中的一種收獲。
此刻,東首廂房中不時傳出紅玫瑰和公孫子兵談笑之聲。看的是,兩人已是談的非常投契。
宣雨情輕輕一嘆,道:「能像紅老這般豁達,將生死成敗放酒當歌的人,不能不說是天地間奇男子──。」
韓道緩緩點了點頭,道:「明日一戰,便是紅老臨別江湖最後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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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堂的地理分為天、地、人三種層次。
那天牢裡金、木、水、火、土五間牢房可塞了不少人。當先的是由四年前的黑火八神君在金字房、「枯木秀才」王斷在木字房、六名黑魔大幫的外圍殺手在水房、火房則是花家堡的「飄綿送行」四個傢伙。最後,土房裡的便是那位枯木神君大爺。
前前後後,這天牢裡可滿滿的五間房養了二十個人整整。
枯木秀才在這裡待得一天一夜,本想他師父枯木神君會救得他出去,沒料到的是竟然在昨天中午一模樣子的叫人家抓了進來。
他驚異嘆氣的道叫著:「師父──,您老人家還好吧?」
土房裡,枯木神君哼了哼,問道:「這裡有多少我們的人?」
「黑火八神君、花家堡的『飄綿送行』四兄弟──。」枯木秀才答道:「最後在火字房的是另一線上的『雙花四虎』……。」
枯木神君這廂重重一哼,復是嘆了一口氣道:「為師身上已叫韓道那小子用了三種制穴手法剋禁,莫要擾我,待為師以氣渡天機測試看著……。」
自是,一日一夜了,枯木神君那房裡便無半絲音響。
這廂,枯木秀才心中憂焦不已,如今想脫困出乾坤堂之外,唯一的方法就是冀望於師父枯木神君能衝破穴脈,回歸奇經血氣再救自己等一伙人出來。
正焦憂間,忽兒聽黑火八神君首的魯天雁傳話過來,叫道:「王斷──,你師父那廂怎樣了?」
王斷苦笑一聲,倒是口裡冷哼著:「等點兒──,以我師父的功力,至多在兩天兩夜之內必然可以解除禁制……。」
王斷這一哼,倒惹著八神君中那位脾氣最火爆的羅武敖怒道:「王斷──,老夫等八兄弟可是你用這等語氣來說的──?」
這廂「枯木秀才」王斷亦冷冷譏了回去,道:「嘿、嘿──,八位陰山別府的老頭,四年來你們除了在裡頭坐吃等死之外可想到了什麼出去的法子?」
這話可重,不單是羅武敖受不了,連八神君中一向溫吞緩的褚水天亦怒著道:「王斷……,陰山別府裡的黑火八神君在幫裡的地位並不少差於枯木老頭,這是你對長輩說話的態度?」
王斷冷冷一哼,啐道:「四年前,自你們被擒後,早已從本幫中除去外巡使之名,這兒可沒你們大呼小叫的份……。」
魯天雁一愕,旋即憤怒的傳聲過來,斥道:「王斷──,你說這話可真?」
王斷「嘿、嘿」冷笑道:「若是不信,何不問問隔壁房的花氏兄弟和『雙花四虎』?」
羅武敖果然忍不住喝道:「花飄──,姓王的小子所說果然是真……?」
這「飄綿送行」四個人一路跟隨著枯木神君到洛陽來,誰知連用武的機會也沒有便叫宣雨情一把擒住了下滿意樓。然後……,然後就被關了進來。
敗在一個小姑娘手裡,而且是自詡為花家堡四名重殺手竟然是連出手的機會也沒有。
他們不甘,不甘於在疏於防範下叫那賤人得逞。
這廂羅武敖問來,本來就已經是悶了一整天連夜的花飄立即怒聲問道:「羅老頭,你就認命安靜點行不行?」
羅武敖這下氣沖斗門,連三跳著哇哇道:「大哥──,這些後輩不著實落力好好教訓一頓成嗎?」
花行冷冷的插口道出聲:「黑火八神君──,聽說八神君──,聽說八位的『黑火殺陣』一向自詡傲視武林,怎會如此不堪的一進入乾坤堂就叫人擒住?」
話說起當年,那魯天雁由不得的大大嘆了一口氣,自金房裡傳出聲音來道:「這就是你們後輩有所不知了。『黑火殺陣』必須有八顆黑火冥珠的配合。那一日老夫等八人前來乾坤堂可沒料想到韓道竟然可以為一個混小子擺下這場大樑子來……。」
所以,他們就如同「飄綿送行」四兄弟一樣,敗得非常的不甘心。更何況當時受制,是陷於乾坤堂的機關中。
「哼、哼──,這只不過是你們找填的一個藉口而已……。」王斷冷冷道:「無論如何,你們八個老頭子已經不屬於組織中的一員……。」
這廂話聽的黑火八神君個個憤懣填胸,只是在那兒咬牙切齒,雙目睜如銅鈴。
好個黑魔大幫,好個陸夫人竟然如此不通情理。
他們那裡會知道,耳下所聽的這一席話,全然是徐峰竹一個人排編出來的。這位乾坤堂的二總管決計有他驚人的一面。
更妙之處,在於乾坤堂這座天牢的設置,暗裡每房中都有著一條暗道接通。是以,黑火八神君看見了枯木秀才和花氏四兄弟被囚押入旁兒牢房中當信不疑。
這廂配合著徐峰竹口技學音之術,不但可以學得唯肖唯妙,而且遠近自在。那黑火八神君那能猜想的到?
這一計,正是韓道用來將黑火八神君收為己用。有道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正借他人之手打他人的策謀。
火房的「雙花四虎」呢?
他們當然跟木、火二房中的王斷和花氏兄弟一樣,被點制穴道、啞穴,只有呆楞楞聽著這一幕戲咬牙切齒著。
果然,那魯天雁大大嘆了一口氣,出聲道:「今日是他們對我不仁,可不能怪我們八兄弟對他們不義了……。」
這廂,蹲在王斷牢房裡的徐峰竹衝著王斷一笑,便又學了他的聲音道:「老頭子──,我看這乾坤堂的牢房裡還是憩著一生的好。否則一跨出了這兒……,哼、哼──。」
「哼、哼」之意,便用不著明言了。
「罷、罷──?」魯天雁大大嘆了一口氣,道:「這四年來算是魯某錯了一片真心,早知今日何必當時……。」
說著,便聽得那金房裡八聲嘆息。看來個個是同意了魯天雁的結論。
徐峰竹又臨走的朝王斷一笑,只見眼前這枯木秀才果真是面如枯木,一個點兒血色也沒啦──。
徐峰竹一笑,無聲無息的自地道中竄離消失。
約莫一盞茶光景,徐峰竹再度率領了乾坤堂一十六名提刀漢子踱入了天牢房入口來。
這回,他可是光明正大的來抓人了。
徐峰竹冷冷斥令,道:「乾坤堂弟子聽令……。」
「是──。」一軍好喝聲,有著飆起的殺氣。
徐峰竹滿意的環首一眼,又道:「天牢中,除開土房枯木神君留著日後有用,金房的黑火八神君義氣肝膽足以敬人外,木、水、火三房一十一名謀刺本堂大總管罪無可赦。盡──殺──!」
「是!」
好大一響裡,門開刀起,便是一十一響慘嚎之聲驚天駭地的傳入黑火八神君耳中。
徐峰竹一手表演,可謂是妙絕到了極處。
首先,讓黑火八神君等八人離心於黑魔大幫。
再則,說來一段「義氣肝膽」的奉承話;接是刀起命落的殺了枯木秀才等人。一以威立,再則是滅口。
徐峰竹冷冷的看著乾坤堂弟子將一十一具屍體抬了出去,只朝黑火八神君那座金房抱了抱拳,道:「八位前輩,晚輩有所驚擾之處,請見諒──。」
話聲一落,便是飄然身而出。
他當然知道,黑火八神君正等待某個時機跟自己吐露實情,但絕對不會是現在!
如果八神君此刻立說,未免讓人誤以為他們是為方才的殺戮所震懾。所以八神君會再忍下一忍。
徐峰竹的目的也是這樣!
因為,還有一場戲要八神君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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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個朋友表演的怎樣?」說話的是柳帝王。
「很好──。」韓道不得不讚嘆道:「簡直比枯木神君那老小子還要像枯木神君……。」他噓了一口氣,微笑的轉向徐峰竹道:「黑火八神君的反應如何?」
「很好!」徐峰竹淡淡的一笑,回道:「尤其那位假的枯木神君在臨走前一口氣罵了一百八十六字不重覆的髒話叫人又驚又嘆……。」
韓道同意這點,因為他也聽到了。
那一百八十六字一口氣下來,不只是又驚又嘆,簡直可以說是開天劈地,精彩絕倫!
「不過,不曉得你那位朋友的尊姓大名?」韓道瞅了柳帝王一眼,睇笑著道:「這種人一定有很特別的名字……。」
「沒錯──。」柳帝王很愉快的道:「他姓樓,酒樓的樓……。」
「大名是……?」
「上!」
「上?樓上?」韓道訝異道:「難不成還有一個叫樓下?」
「你真聰明──。」柳帝王嘆氣道:「他有一個好朋友,好到每天不吵架會睡不安穩的朋友。那個人就叫做樓下……。」
韓道眼睛一亮,微笑的道:「這麼說,樓上『捉』了宣姑娘往紫金城的路上去,那位樓下朋友也去了?」
「他當然會去……。」柳帝王笑的很愉快的看了徐峰竹一眼,道:「閣下方才在天牢中的口技聲術天下一絕……。」
徐峰竹一愕柳帝王這廂突然說起,淡笑抱拳道:「雕蟲小技,何足以眩人?」
柳帝王笑了笑,伸了幾個懶腰道:「那兩位姓樓的朋友最擅長的兩件事是什麼猜不猜的到?」
「其中有一樣必然是模仿到人的動作……。」韓道很有把握的道:「他只不過是看了枯木神君幾個動作便可以全然貫通,一切舉止兩人彷然是一個模子鑄出來似的……。」
這是相當可怕的一點。
因為,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可以蠡測出一個人的動作、習慣來,必然是有極細密的心思觀察力和驚人的內力玄功修為。
理由是,這位樓上朋友在一眼看穿人家的武功心法後,要能立即調節出和對方相同的呼吸法來。
柳帝王不會武功,怎會有武功這麼深邃的朋友?
韓道暫時放下這個問題,皺了皺眉道:「至於第二件事那我就不知道啦……。」
「那哥哥我可以告訴你……。」柳帝王往臉上一抹,露出了一張三十年歲左右的面容,神情盡是得意而頑皮。
「另外一件事就是易容術……。」眼前這個人笑的站起來道:「在下,便是樓下是也──。至於那位柳滑頭已經一路幌著跟去紫金城了……。」
韓道看著眼前這位樓下朋友,老半響終於嘆一口氣道:「真奇怪,為什麼本堂裡沒有半個點你們的資料?」
「這個是好事──。」樓下笑道:「現在,為了情況逼真一點,你們是不是要派幾個人去『攻擊』樓上那小子?」
韓道笑了,很有意思的道:「你放心。這個情況絕對逼真,而且逼真到讓那位樓朋友嚇一跳……。」
樓下瞪了韓道一眼,嘿的笑道:「姓韓的小子──,原來這回你想玩真的,逼出樓上那小子武學路數來──。」
「聰明!」韓道笑著;「你說,這種情況下黑魔大幫還會懷疑嗎?」
樓下這回不得不高興的笑開了:「好極了,正可以讓上面那小子吃吃苦頭,玩一回真的!哈……。」
韓道看看樓下大公子這般樂著,真搞不懂這兩人是啥撈子朋友?正想著,樓下忽然站起來笑道:「喂──,別發呆啦──。那位紅老頭和聞人愛笑傢伙該見面羅──。」
可不是,紅玫瑰和聞人獨笑一戰將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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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無語,唯小低吟天地聲。
草長鶯飛,正好唱敘人間事。
紅玫瑰撫著那把泣血紅的玫瑰劍,無言獨思。
對面,是聞人獨笑搖楫乘划順水而來。
兩相望,唯劍是語!
公孫子兵也在。正和韓道、樓下坐一處兒瞧去。
「紅老今天有一場決鬥?」公孫子兵有點詫異,也有點自責:「早知如此,昨天就不該和他以指論劍……。」
韓道淡淡一嘆,道:「劍客生涯,原本多悲壯──。」
樓下這廂嘻的一笑,哼、哼道:「喂──,公孫先生,你就是那位崑崙山脈裡的『阿師大劍』?」
公孫子兵看了樓下一眼,點頭道著:「閣下是那位?昨日好似未曾在乾坤堂裡見過面……。」
「我叫樓下──。」樓下嘻嘻笑道:「崑崙山裡有兩把劍,江湖中知道的人不多,見過出手的人更少。」他搖了搖頭,嘆氣道:「不過,以昨日你在老皮館子裡斃殺花無、花留的手法來看,宇內難有對手……。」
公孫子兵鄭重的搖搖頭,看著那端聞人獨笑緩緩走到了紅玫瑰三丈遠停了下來。道著:「昔日公孫某以為天下只有柳夢狂、宣玉星足以論。現下看來,聞人兄亦是說劍中的絕頂好手……。」
樓下注視那廂聞人獨笑的姿勢片刻,方點點頭同意著:「以聞人獨笑今日之能,便是宣名劍亦瞠乎其後……。」
公孫子兵忽的將目光轉向樓下,笑道:「閣下來處?」
「沒有來處──。」樓下笑道:「遇林有樹就睡。哥哥我一向喜歡睡樹下,另外有一個叫樓上的喜歡睡樹上……。」
公孫子兵搖了搖頭,道:「君子坦蕩蕩,孔老夫子的話樓兄弟沒讀過?在下是誠心想和你攀交,莫要瞞著……。」
他公孫子兵說的真誠,樓下乾笑了兩聲道:「想聊話兒以後多的是……。不過,現在先看戲吧!」
果然,那頭聞人獨笑和紅玫瑰的僵持有了變化。
聞人獨笑冷哼的又往前兩步,逼入了兩丈內。
公孫子兵這時好像才想到一件事似的叫道:「柳帝王和宣姑娘呢?他們倆怎麼還沒來?」
韓道有點抱歉似的一笑,道:「他們已經去了大都……。」
公孫子兵一呆,還沒來得及問是怎的事這般急,猛可裡那端已湧飆起兩股氣機銳鋒,直捲塞於天地之間。
紅玫瑰和聞人獨笑終於出手。
玫瑰一劍,驚艷泣血!
獨笑一劍,無生有鬼!
紅玫瑰就如同劍鞘那般的嫣紅,晶瑩剔透的彷若是天地間一道血管,一朵玫瑰。
而他的劍法,亦如玫瑰花瓣那般,一片裹著一片,層層密密疊疊不止。滿天好紅,紅驚艷、紅眩目、紅泣血!
聞人獨笑的鬼劍卻是通體墨黑,黑深邃沉如夜。
夜無言、夜無開、夜無月、夜無星,有的只是不存在卻讓你心驚魄動的──死亡!
這剎那,兩人出手雙劍並伸,探索的是劍擊上最深邃的某部份修為。紅黑如電錯,只差是紅劍繁繁複複極盡招式之奧妙。而黑劍呢?
黑劍直透,如夜之臨,大地之上無一不處不居!
兩劍貼劍身猛暴響火花,卻是劍勢猶不止直挺。
劍,一般長;差的是,距離。
玫瑰花落,一幢劍影已散、已紛、已亂、已飛。
如是-劍,一般長;差的是,距離!
玫瑰劍尖已偏,受氣機之盪往右移離,這三寸小差已讓黑夜之主的鬼劍從容迫入,貼點住的是心口重穴!
凝結!
天地剎那間不動無息。
紅如泣血的劍尖已偏,而且離。
偏,是在對方的左臂方位,離的是三寸之距!
玫瑰落於地,反彈了兩下。一碧青草間更是顯目。
蕭索中,敗的人淡淡的有出塵意的口吻;「你贏了……。」
三個字,說話的人已折身而走;走向是,滄茫不見盡的天涯而去。
中原四劍,一死一隱,剩下的是,浣情!
聞人獨笑並沒有走,他轉頭,用目光直直打量著公孫子兵。良久,方才淡淡道:「閣下如何稱呼?」
「公孫子兵……。」回答的人,聲音中有一絲懊悔,悔的是昨天和玫瑰論劍卻令得今日難堪。
聞人獨笑似是在沉吟這個名字,公孫子兵哼著一聲,驚眸閃動著:「來自崑崙山的兩把劍之一──。」
陡然暴射的,是聞人獨笑的目光!
四年前,他聽過有這麼兩個人住在崑崙山,日日夜夜裡在山林荒野中繼劍修為時從來沒忘記過崑崙有二,長白一雙加上扶桑單支。
現刻,眼前就有一把來自崑崙的奪天巨劍!
「公孫一劍,人子盡兵──?」聞人獨笑在昨日就得到楊漢立送到的資料,他緩緩點頭著:「原來是閣下?」
樓下嘻的一笑,插口道:「他還有另外一個名號……。」
聞人獨笑也沒見過樓下,不過還是靜靜的聽他接下去道著:「阿師大劍!開天下宗師,一大劍斬人間迷障……。」
聞人獨笑的手掌骨節暴突,冷峻屹立如嶽。
「公孫閣下喜歡那裡?」
「沒特別喜歡那裡──。」公孫子兵似乎不懂對方的意思,含笑道:「不過,是要上大都找兩個朋友……。」
聞人獨笑雙眉一挑,像是破例的問道:「那兩個朋友?」
「宣雨情和柳帝王──。」
公孫子兵的回答令聞人獨笑忍不住興奮的顫抖了一下。「那位宣雨情可是昔年宣名劍的孫女?」
公孫子兵一愕,道:「你也認識?」
聞人獨笑沒有回答,淡淡的留下一句話:「大都城裡見……。」便是,折身上舟,又隨江水如葉浮去。
老半天了,公孫子兵才訝異的朝韓道問著:「這位聞人先生的話到底是啥意思?也不說清楚搞得人家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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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一個月零九天,蕭靈芝第一次到後頭的這兩間木屋來。她佇立了一回,猶豫的望著眼前沉沉無聲的間設。
一座間,原本是宣雨情所住,如今早已離開世外宮而去。另一座間呢?
她蕭靈芝今天來找「帝王」柳夢狂的目的是什麼?
方自遲疑著,門扉之後已有一道溫煦的聲音傳來:「二宮主既然已到了舍下門前,為何不進來坐坐?」
蕭靈芝一震,自忖輕功造詣已登顛峰,未料在這柳帝王面前竟是不堪一顧。她淡淡回聲著:「本座前來,試想請柳先生到宮裡大廳中見一個人……。」
門,緩緩打開,聲音已先出:「是蕭兄回來了?」
柳帝王緩緩的步了出來,卻令蕭靈芝驚異的是,眼前這人竟是復返了年歲容貌,正是四旬過五的模樣。
頷下,一抹撮的黑鬚微飄,身子看來在這個月不見裡消瘦了些。卻有的是,一股仙風道骨欲乘風九霄的風範。
蕭靈芝忍不住錯愕道:「前輩,你……。」
「哈……,二宮主吃驚了?」柳夢狂淡然的撫了撫頷下鬚,道:「老夫這身容樣兒,可瞧得過去?」
沒來由的是,蕭靈芝竟是臉上一紅,吶吶道:「柳先生氣度風範塵世難有,今時容貌猶較月前見更迫人……。」
語氣婉轉道來,竟有那般一絲女人情愫暗生。
柳夢狂這廂一聽,由不得暗下吃驚,虧得是目瞎已久叫人難看得出眼神來。便是,淡笑道:「是蕭兄回來了?」
蕭靈芝搖了搖頭,輕聲道:「不是──。不過此人……。」
柳夢狂一皺眉,道:「此人如何?」
「此人曾對本宮有恩,是以……。」蕭靈芝嘆道:「他想見柳先生,本座倒是不好拒絕了……。」
「帝王」柳夢狂淡淡一笑,道:「他又是如何得知柳某在此?」
「這位前輩素知本宮所在。四年前先生和宣姑娘墜下天霸嶺時正好他在閉關苦修中。」蕭靈芝解釋道:「近數日來他聽得那件事,並且知道了宣雨情姑娘在江湖中頗為引起一番風雲。是以……。」
是以,他推測柳夢狂未死,必然尚在世外宮中。
就算不在,也可以收集一點有關柳夢狂的資料。
柳夢狂淡淡一笑,點頭道:「吃了你們世外宮這麼久的飯,遇上人情債這種事兒少不得應付一回……。」
蕭靈芝有些感動。
她知道,以柳帝王的為人根本不屑於這種恭名相訪的事。一嘆,有些感激的問著:「柳先生不想知道他是誰?」
「無妨──。」柳夢狂笑道:「皇帝老子來了也是一樣……。」
這句話,只有「帝王」柳夢狂說出來才能叫人信服。
因為,他本來就是「帝王」!
柳帝王拄者杖施緩緩的來到那個人的面前。
他站立了半晌,淡淡一笑道:「原來閣下是名劍浣情先生?真是失敬了……。」
便是,聽得一聲長笑迴響於廳堂中,撫掌稱快道:「柳帝王不愧是柳帝王。你我一聲未曾謀面,如何知?」
「氣勢──。」柳帝王淡淡道:「天下有八劍,其餘七人柳某都曾見過。唯浣情先生始終緣慳一面,今日得見不意快哉?」說著,果真展顏一笑,是見語出肺腑了。
浣情先生亦笑,道:「在下本名童問葉,且呼本名便可。帝王若稱在下先生,豈不是折煞了童某?」
這廂,蕭靈芝朝二人一福,道:「童叔──,柳先生──,小女子已備了酒食在別廳中待著,請兩位移駕……。」
童問葉大笑,道:「得與柳先生促膝長談。一生無憾!」說著,便是向前一挽柳夢狂手臂道:「柳兄──,讓童某引路──。」
這一挽上,自是玄機別具。且莫看他童問葉隨手這一搭著,卻是有著飄遊在兩人週身的氣機似有還無的起落。
柳帝王淡淡一笑著,旋即邁步跟著童問葉一路二十八步到了別廳小築中坐下。其間,無阻無礙!
這點落在跟隨一旁的蕭靈芝由焦急而轉嘆佩。
更有的是,傾慕之意令雙頰無端飛紅。
想想著,自己已雙十又八,十年世外宮中生活,那裡有機會見識得傾心異性?更別說像柳夢狂這般傲世之才!
英雄,自古便是美人愛慕傾心的對象。
她蕭靈芝是何許人?設非柳帝王亦無以為託付終生。
她且想著,童問葉已淡淡含笑望來:「蕭侄女──,楞站著做啥?何不一併坐下來彼此好好聊聊……?」
復即,大笑朝柳夢狂抱拳道:「帝王一身絕學,問葉自愧不如,人道是,百年第一奇才,童某大服──。」
說著,連連乾盡大碗酒。
這廂柳帝王等他喝完了,方淡然一笑,回道:「童兄玄功奧妙無比,一身氣機成就殊勝亦足以傲視宇內。柳某只不過虛心不敢受,僥倖以平常心走來而已……。」
說完,他亦浮三大白,淡淡笑著。
童問葉聽得柳夢狂這一說了,方是一嘆道:「好個『虛心不敢受』,便是大藏皆容無可加力處。若加上個『平常心』,這等定力修為天下誰能與之相較?童某大服……。」
童問葉大大飲了一口酒,肅立而起抱拳道:「今日童某受教啟迪,自當回去再三參透。便此誠謝帝王……。」
「童兄自謙才是──。」柳帝王搖頭笑道:「柳某何德至此?」
童問葉搖頭道:「童某所言俱展出誠心耳。不過……,童某訝異一事……。」
柳帝王淡淡一笑,道:「可是柳某容貌和傳言相異?」
「本不當問……。」
「何妨?」柳帝王淡淡的接道:「若是心知一切順回天命,便是!」
好一句話:「一切順回天命」。
童問葉似乎是心中一震,抱拳道:「童某受教了。歸去自當好思省悟一番!就此別過……。」
蕭靈芝見童問葉真要走了,不禁起身訝道:「童叔……。」
「啥……,小姑娘放心──。」童問葉含笑道:「童叔今日所得且較閉門四年苦修猶多。正是大有收獲回去參研……。」
說畢,果真是雙袖一飄,人已自漫步而出外離去。
蕭靈芝吶吶的坐了回座,正不知如何開口。
倒是,柳帝王緩緩道:「浣情,是想洗掉什麼?」
蕭靈芝訝道:「柳先生這話是……。」
柳帝王淡然一笑,道:「柳某不知蕭兄和童問葉之間關係如何。不過……,為了柳某能安穩住於此世外宮中等你爹回來一了宿願,最好是──,小心點那位浣情先生。」
柳帝王說著,亦自起身往外頭去了,那一步步篤實落地踏著,直讓自背影看來的蕭靈芝恍然要以為眼前這人並不是瞎子!
她沉思陷入,忽然覺得柳帝王本來就沒瞎,他的心眼一直透亮,甚至看的比世間上明眼人還要清楚的多。
她又想到了柳帝王方才的警告。
想的,並不是童問葉浣情先生的可疑處。而是,柳帝王為什麼會告訴自己這段話……,她心中有了一絲溫暖,甚至,有些兒……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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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州城,這個其實不算小的城鎮。
最少,在河北南端是數一數二的大城。
既然城大,自是啥玩意兒都有。而且,一般人見的世面也廣,那些兒在鄉莊裡瞠目結舌的怪事,這兒可不當樣兒。
本來嘛──,大城就是這般兒不同的。看看南城門兒,這廂進來一輛馬車,有人坐是平常的事。只不過,奇怪的是有人竟然坐在車頂上。
前頭,一個挽馬斥喝著奔御,上頭車頂的那個呢,則是一鞭在手,鞭梢竟然是打了個纏勾勒在那個趕馬車的漢子脖子上。
這事夠稀奇了吧?你道開州城裡的人怎說?
「這算啥?老子當年都叫蒙古人用鐵串一串百來人從江南走到關外也沒吭一聲,小事兒一樁──。」說的人,還拉開了領口子讓人家看看,果然好深一圈頸子翻關起。
便這般,那馬車也沒人正眼瞧著到了大昇客棧門口。
這個大昇客棧果然大。
排場大、氣勢大,連樓子起建的也是又高又大。
馬車才歇下,便有三個料事的迎了上來,當先的一個衝著車頂上的漢子揖喏道:「爺爺要幾間房?」
「兩間──。」上頭那個冷肅肅飆沉沉的道:「這趕馬的住一間,老夫枯木神君和車裡頭兩位囚犯住一間。」
「原來是官爺──。」小二巴結道:「您老住頂層三樓怎樣?靠南的兩間論風水看風景都絕佳……。」
「叮」的一聲,五兩重的銀子掉下了小二的腳前地上。枯木神君嘿道:「別光站著說不練,儘早理好有的是賞!」
「是──。」這廂店小二可有精神東喚西喊啦,沒兩下那裡頭已傳來應和聲:「三樓上房兩間,請貴客移步……。」
那店小二聽聲回頭,朝枯木神君笑道:「官爺──,沒敢怠慢您啦──。一切料理當了,茶也泡了,水也打了在等著您老享用呢!」
枯木神君點點頭,輕飄飄的躍了下來。
直是,棉絮無聲,順著自然全無半礙。
「好──。」店小二豎起拇指道:「爺的這一手輕功可比隔旁那條街上的黃師傅強太多了……。」
枯木神君冷冷道:「閒話少說了。開門帶人隨我來。」
「是──。」
這小二頭頭招呼著另外兩名小二開了車門,便呼喚叫道:「下來、下來──,今天你們住到敝店算是運氣!」
車廂內,兩道人影緩緩移了下來。
這一瞧眼,那三個料事店小二不禁傻了傻眼。
好一對俊男佳人,眼前這一對兒男的是英俊挺拔,一雙眸子有那些兒玩世的味道。
女的呢?唉呀,是誰娶過了門回家都要擔心喲。
一個美若天仙尚且不足以說,那簡直是西施再世嘛。
這下,三個人的口氣可和著了不少。當頭的那個輕咳一聲道:「兩位隨著我來……。」
這兩人,不是柳帝王和宣雨情是誰?
柳大公子看看身上臂膀兒被「枯木神君」那個樓小子綁了個十來纏,苦笑一聲朝宣雨情點點頭。
人家姑娘可好多了,象徵性的繫了一條油水布反翦了雙手在後頭而已。柳帝王這一示意點頭,雙雙便在枯木神君之後給推進了大昇客棧內。
落眼,好大的氣勢。
且看前頭這廳堂用膳,便已擺得下三十來張桌椅。
宣雨情低聲訝道:「這兒的當家好大的手筆。較之洛陽城裡七大酒樓還不少稍遜色咧──。不知道老闆是那位?」
柳帝王笑著嘴唇不動的回答:「你是問明還是問暗的?」
他們邊走著邊說,宣雨情這聽著不禁奇道:「怎麼?難道還有這差別?」
「當然啦──。」柳帝王笑道,低聲著:「明裡這老闆叫倪金八,暗裡嗎……。」柳大公子神秘一笑,皺了皺鼻子道:「就是在下哥哥我……。」
宣雨情訝道:「真的?」
柳帝王嘆氣瞪著「枯木神君」的背影啐道:「前面這位樓上樓小子要不是知道哥哥開的店兒,哪捨得花錢來住?」
可不是,這一路來三個人可是吃淡飯喝粗茶。
外加,該死的韓道派出的傢伙還真拚命咧!
兩人正低頭交談偷笑著。忽然,一道人影竄到了「枯木神君」面前,右掌豎起了三根指頭,左掌一晃眼前竹片,沉沉道:「巡察使──,這事兒我查老三有著談……。」
枯木神君淡淡一哼,道:「上樓進房說去──。」
那個查老三看莫是個五十左右走江湖人的樣兒,登穿那一襲皂緞色箭袖袍,腰繫絲纓帶,單襯襖,薄底靴,細眉倒八,小眼闊嘴的沒半絲順眼。
這廂枯木神君一豎手,朝查老三道:「請──。」
查老三沉沉一笑,道:「枯木老兄,你這般客氣對著兄弟,查老三可擔著不起。還是你先走吧……。」
枯木神君臉色一沈,冷嘿、嘿道:「查老三──,三年前咱們在黃山和河東快刀一戰的事兒你忘啦?」
那一戰,查老三和枯木神君看爭相逃命,自員山一路衝下來,那兒還有半分禮讓什麼的這屁事?
果然,枯木神君這一說,查老三的臉變了好幾回,才悻悻然蹬上樓去了。
他當先走著,手還是朝廳堂中用膳的兩桌漢子一揮手。這層意思柳帝王心裡可明白的很。
查老三這廂半途來的,是在確認枯木神君的身份。
差幸是那個韓道有良心,把黑火八神君所說的資料全傳送了過來。否則,這廂路走到這兒便得翻臉啦!
柳帝王朝宣雨情瞅了一眼,正當兩人隨著到了三樓梯口,忽然鼻裡一抹香兒好勁有夠味的撲來。
這香味兒說濃不是,卻一入鼻便滿滿的是味道。
而且,有一股特殊旖旎的感受。
柳帝王的心中方自一震,眼前一間靠東首的廂房中,老年人稱江南三大名妓之一的楊蓮兒和一名著黑綢緞袍襲,左右袖口各繡著三朵粉紅櫻花,一披黑紗遮在一雙妙眸之下的女人出現眾人面前。
查老三似乎為之一驚,旋即向前揖禮抱拳道:「查老三拜見陸夫人……,望娘娘福壽萬安……。」
陸夫人淡淡一笑,潔皓玉腕輕抬,自是楊蓮兒上前一扶查老三,嬌媚道:「查巡察使──,夫人有話和枯木神君談著,咱們到房裡別礙著了……。」
查老三一看楊蓮兒依偎在胸前,腿兒剎那沒酥掉,便是嘿、嘿一笑著:「當然、當然……。」
這廂,陸夫人朝在後頭看的目瞪口呆的店小二妮聲道:「小二哥──,是那間房兒開著吧……。」
「是……,是……。」三個店小二個個忙不迭的衝向前了去,便拉開了南面右首的那間,笑陪著:「這房是官爺住的,隔壁那間較小,給駕車的宿……。」
陸夫人嬝嬝移轉身,朝房裡走去,輕輕送來一句:「有賞──。」
賞?賞的屁!這可是老子的錢!樓上那付「痛苦」的樣兒,柳帝王和宣雨情差點要大笑出來。
前頭,「枯木神君」樓上公子惡怒怒回頭瞪了柳帝王一眼,悻悻的丟出了三十兩銀子跟進去。
他樓上方才在門口擺闊,因為用的是柳大滑頭搞來的銀子,這次不得已打賞,可是自掏腰包賠錢。
氣歸氣著,總是交友不慎只能怪自己便是了。
且是,一干人全進入了這間房內,那樓上走在最後頭關上了門閤著。當眼,只見得陸夫人在主座坐下了,輕啟朱唇隔著黑紗輕媚道:「枯木神君你這一路辛苦了……。」
樓上往前一抱拳,「恭敬」道:「是夫人平白教誨──。」
陸夫人像是滿意的點點頭,語音滿轉兒是悅耳已極:「你跟著我辦事總是有好處不盡的。記住這點便成了……。」
這話中別有玄機,樓上心中不太明白真正涵意,不過對「好處」這兩個字可聽的清楚。他復恭敬垂首道:「枯木永遠記得夫人的恩德……。」
陸夫人嬌聲一笑,將目光轉向柳帝王和宣雨情。只見她目光緩緩又自宣雨情移回了柳帝王身上,眨也不眨一雙妙眸望著。
她淡淡道:「閣下便是『帝王』柳夢狂的獨子柳帝王?」
柳帝王挑挑眉擠擠眼兒,一付啞穴被點的樣子。
那陸夫人輕一哼笑,右臂稍抬掌中指一彈,自是一股氣機溫煦煦的化融於喉頭內。驚人!
方才這姓陸的女人出手,分明是正宗玄功內力指法,非有二十年以上苦練難得有成!
柳帝王倒是臉上沒這麼一回知道事兒般,笑著開口道:「喂──,漂亮的女人,哥哥我是十花大綁,又點穴又啥屁下禁制。好心點,全解了吧──。」
陸夫人妙目一閃,緩緩道:「枯木巡察使──,聽說柳先生不會武功是不是?」
「是──。」樓上回答著:「屬下已測試過多回……。」
陸夫人淡淡一笑,忽的伸出那支吹彈可破的右手輕輕拗了一個身,握住我們柳大公子被綁翦於後頭的右手腕上。
這情這景,宣雨情宣大姑娘可是重重的喉頭一哼!
姑奶奶啊──,拜託你千萬別出聲。柳大公子肚裡禱告,這個身旁的宣大小姐千萬不要來個醋裡罵,否則一切都沒得好戲演啦──。
這廂,陸夫人軟若凝脂的柔荑稍握頃刻,便一挑一揮,果真解開了柳帝王身上所有的繩索和穴制。
樓上不得不有訝異的表情,疑問道:「夫人──。」
「你放心──。」陸夫人緩緩回座,看著柳大滑頭這廂摔摔手,那廂伸伸腿,活絡著筋骨。她一笑,淡淡朝「枯木神君」問道:「那位駕車的漢子是打那兒找來的?」
「是屬下的一個徒兒……。」樓上見陸夫人眼中有殺氣,緩緩道:「若是旁人屬下也不至於讓他活著一路跟……。」
陸夫人臉色稍緩,道:「好──,看你的面上饒了他一死──。不過,你把他叫走吧。往後的路用不著了……。」
樓上心中暗驚,表情卻是不變的恭敬道:「是──。」
陸夫人又看了宣雨情一眼,淡淡道著:「這位宣姑娘對於本幫非常重要,你是明白的了?」「屬下明白──。」樓上恨死了這女人一付老大的語氣,卻是不得不忍著很恭敬回道:「她落到老夫手上決計走不了。」
「很好──。」陸夫人淺笑,嬌媚橫生自有萬般風情的道:「你帶她到隔壁房去,這兒我要和柳公子好好談談……。」
這事可大了。
宣雨情雙眉兒挑,嘴角冷笑笑意浮起。好個柳帝王,往前一步用手輕撫了佳人的髮梢,溫柔道:「放心──,哥哥稍會兒會想法子救你出去!」
這話加上溫柔的動作果真有效。
宣雨情似乎是幽幽的嘆一口氣,將眼神瞪住了柳帝王一眼,好個無限警告在無言中。半晌,這才把頭調身轉了隨「枯木神君」出去。
行啦,現下就剩得柳大混混和黑魔大幫現下出現於武林中最高指揮的陸夫人。
「柳公子何不坐下?」陸夫人淺笑中,眸子裡盡是嬌媚。她舒少緩的斟茶著,淡淡又道:「你我和氣坐著談心豈不是人間一大快事?」
「誰說不是?」柳帝王笑的跟豬一樣,口水都差點流出來:「能和陸大美人品茗談心,人世間豈有更樂於此?」
說著,果真一大屁股坐到了陸夫人隔旁小茶几的另一端椅上。而且,很不客氣便把美人斟來茶一飲仰首而盡。
「好茶──,夠香……。」柳大混一付行家派頭的道:「白毫烏龍,正是春茶時節來的大妙──。」
陸夫人一笑,媚聲道:「原來柳公子也是此道行家──。」
柳帝王這廂架子更模樣啦。只聽他咳了七、八聲,又啜了這一口白毫烏龍才緩緩道:「七分火候燜熏的味兒,好,這手絕技想不到除了我柳某某之還有人會……。」
陸夫人淺笑了一下,膩著聲道:「柳公子有沒有想見見賤妾的真面目?」
「不想──。」柳帝王竟然回答出這麼愚蠢的答案。
不過,他卻有個更好的解釋:「哥哥我的意思是不想讓夫人你自解下黑紗──,而是……。」最後兩個字拉的老長,而且眉梢兒還挑了挑,掀了掀。
言下之意,如果再往深一點想那可就很曖昧了。
果然,眼前這位陸夫人臉頰兒飛紅到了耳根,似願還拒的垂著頭低聲喃道:「柳公子這麼做,不知尊翁會不會責怪罵你呢──。」
嘿──,想問我爹的下落?
柳帝王嘻嘻一笑,隨口道著:「放心啦──。我老子人在大漠那廂忙著,這等小事兒他那理的?誰管來?」
陸夫人螓首微抬,淺笑著:「你既然如此,柳公子想揭便揭了吧。」
柳帝王這混過大片中原土地,啥東西沒見過。
便此,毫無猶豫,卻又溫柔得緊的揭下了陸夫人面紗來。但見紗掀小飄落,眼前的是一貌天仙國色嬌羞垂著。
「唉呀──,真是個美人哪!」柳帝王可是由衷的嘆著。
「賤妾沒嚇著公子?」
「當然嚇著了──。」柳帝王誇張的撫著胸口喘氣道:「夫人這般樣兒貌艷,柳哥哥今天真是三生有幸見真容……。」
陸夫人含羞掩口一笑,道:「賤妾陸三君……。」
陸三君?柳帝王毫不思索的脫口便應:「好名字──。」
陸三君淺羞一笑,抬眸問來:「柳公子的爹親一身武學成就,開百年來武林所未有。不知何故,柳公子不肯學?」
她陸三君說著,又輕輕撥弄了一下衣角兒。
這暗示可大了。
柳大混立即很配合的露出色瞇樣兒,舔舔舌道著:「這就是一般大異於江湖武學之處了。因為……。」
他話兒也停,便是左手一伸緩緩的觸到了路三君領口上第一顆扣子解了開來。
陸三君沒有反對的意思。直是柳大混混解開了第二扣子時,陸三君這才稍一偏身問道:「因為啥的?公子怎麼說到了一半住口不言?」
柳帝王垂涎著嘻嘻道:「看見君妹妹這一身賽雪玉膚,哥哥我那裡還說的下話?」
「討厭──。」陸三君嬌赭一笑,玉指輕輕一點柳大滑頭的手臂,便放置著媚道:「說嘛──,把話兒講完才……。」
下頭的話,可大「有意思」了。
柳大混眉開眼笑的手指一彈開第三顆扣子,邊道:「我們柳家的絕學必須二十歲之後才能學的。」
他很認真、很獻寶似的補充道:「這就是和一般武林中各門各派自小打起根基不同的地方。想想我爹是啥時候成名的就知道啦……。」
柳夢狂果然是在二十歲時出道江湖。
十年內,天下無敵手。
「而且更特別的一點……。」柳帝王補充著,連同第四、五顆扣子一道解開。「只需三天三夜,帝王絕學便可練成……。」
陸三君看著柳帝王要解開最後一顆扣子啦,急問著:「那……柳公子已經是年過二十之人,怎麼……。」
「倒楣哪──。」柳大混很嘆氣的道:「四年前我爹不見了,據說掉到山谷下。後來,上個月有人告訴哥哥我說他老人家自受重傷到大漠找藥醫去了……。」
所以,他柳大混一直沒有機會從爹那兒學到「帝王絕學」這門武功。
陸三君這廂坐正了身子,倒像是真的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後,她抬雙妙目直落向柳帝王嚴肅的道:「帝王絕學傲視天下,這是無庸置疑的……。」
她噓出一口氣,緩緩道:「不過,果真是三天三夜的時間便可以學究殊勝成就?」
「當然──。」柳大混叫了起來。用力的道:「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哥哥我早就跟別的師父學去啦……。」
柳大公子的話不能說是沒有道理。
陸三君這廂可是著實的在考慮著,忽的一轉眸子過去,只見柳大混混正色瞇瞇的想透過衣縫處瞄著裡面呢!
她臉兒竟是真的一羞一紅,稍微掩了掩。倏的,又一伸手扣住了柳大混的手腕,提氣拉離座上。
「喂──,喂──,你幹什麼?我只不過看著嘛,幹啥發這麼大的脾氣?」
陸三君媚笑著,不管那柳帝王怎的叫,便又是一伸掌按住了柳某某的丹田。
這丹田和敏感部位可近了,柳大滑頭忍不住驚叫道:「喂──,小心點,哥哥我可不想變成太監……。」
陸三君一笑,以內力玄功角度在柳帝王週身氣脈內迴循了一遍,這才點點頭鬆了手淡淡道:「想不到你真的一點武功也不會……。」
「騙你幹啥?」柳帝王大叫了起來:「哥哥我會武功早就去做大俠啦,那窩著讓你這一婆娘來戲弄?」
陸三君嬌媚笑著,緩緩起身寬解了懸腰的紫綢戴玉帶,邊膩聲道著:「相公──,賤妾有個計劃想跟你商量、商量──,不知那頭說可好?」
陸三君嘴角一笑,這柳帝王不看也知道是有帳有被的地方羅。
好個大混混,他臉不紅,氣不喘的搓著手,直色眼兒的瞧著陸三君那一襲衣袍半開半閤,吞著口水道:「在那兒談事當然是好──。不過……。」
陸三君一愕,嬌聲膩問著:「不過什麼?相公──。」
「相公」,兩個字可是又粘又貼的軟綿綿長長不盡。
尤其,她陸三君一個玲瓏玉雕的身子也湊親了過來。
柳帝王咳了咳,雙手一負於背後,踱了兩步邊笑著道:「哥哥我十年來混出了不少名堂地盤,最重要的是有一個原則……。」
陸三君妙目一凝,淺笑道:「妾願聞其詳──。」
柳大混看了陸三君衣袍內溜兩眼,才一副很可惜似的道:「哥哥和女人如果是談生意,就決計沒那廂子事。如果有了那廂子事,決計不談利害……。」
陸三君一愕,又見柳帝王很「可惡」的表情道著:「如果跟一個女人又有那事,又合作生意,那可一點樂趣也沒啦。到時人財兩空,賠了夫人又折兵可不幹……。」
陸三君嬌笑了起來,嗔道:「相公的意思是『女人是禍水』,怕了女人啦?是不是曾經吃過虧?」
柳帝王哼了哼,別過頭去不答這話。
不過,他肚子裡是笑疼了要命。
方才一陣胡扯瞎掰,真正的目的當然是反套住眼前這個姓陸的女人。
看情形,這位大美人是想收己為用作為擴張她的地位或是根本取而代之黑魔大幫的領導地位。
妙極,我柳大混可不是好惹的,正有這意思來。
陸三君嬌嬌一笑,呼出蘭香氣息兒道:「如果……,我能幫相公找到尊翁的話,柳公子是不是願意花三日的時間去學尊翁的帝王絕學?」
「當然願意!」柳帝王一副很氣憤的樣子道:「哥哥我就差這個不會武功,自己忍著等二十歲以後能學『帝王絕學』大大揚眉吐氣一番。現下有這機會怎的放過?」
「那就好──。」陸三君的笑眸中有著另一層的火焰在跳動。「柳大公子,我們似乎可以坐下來好好談一樁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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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大小姐在隔房可清清楚楚聽到柳帝王和陸三君的談話。直到後來,陸三君和柳帝王這大滑頭在議商秘密時方才低的不可聞。
當然,前面那些話她之所以可以聽的見,是因為帝王絕學中有一門回天玄功,可以將內力聚於雙耳透穿強隔房的對話之故。
樓上則在一旁打呵欠,哼著道:「那個姓陸的女人可不好惹,精明的緊。喂,小姑娘以後要小心啦──。」
宣雨情這廂聽不得隔房的聲音了,才緩緩調頭來哼道:「陸三君──,到時誰會難看還不知道咧──。」
陸三君?樓上可嚇了一大跳,差點叫出來:「妳……妳聽得到他們的談話?」他樓上聽的到還自以為了不起咧。
「別大驚小怪的……。」宣雨情話出一半,忍的住口。
只聞,隔房的木門一開一閤,緊接著是自己這廂門板兒打開了來。
這一落目,我們宣大小姐差點翻臉。
為啥?
門口,就站著我們柳大混和那位覆上黑紗的陸夫人嬝嬝娉婷站著。這本來正常嘛──。
不正常的是,柳大公子的右臂可摟人家的腰猛緊的。
這下不單是宣大姑娘變臉,連這個「枯木神君」樓上先生也跳了起來,吶吶吐不出半個字來。
陸夫人倒是很鎮定的輕淺一笑,緩緩道:「枯木神君──,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樓上能說什麼?這廂子事微妙的很,也不知道姓柳的小子在打什麼主意。當下,只有咳了咳低聲道:「屬下以為如此做的大夥兒瞧見了,恐怕……。」
「呃──?你是怕裘夫人那邊會在幫主面前說話?」陸夫人淡淡一笑,冷哼道:「她說又如何?本座另有計較……。」
「是──。」樓上也搞不清楚黑魔大幫裡有啥屁東西,只得道:「依夫人之意,刻下該如何再做?」
陸夫人看了「枯木神君」一眼,緩緩道:「你把人交給我待到大都便是了。至於你。本座另有一件任務交付……。」
樓上肚裡罵了十來回,口裡卻得恭敬應著:「屬下洗耳恭聽──。」
陸夫人像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道著:「這開州城西那位姓陳的員外你應該知道……。」
誰知道個屁!樓上嘆了一口氣在肚子裡,只有聽的份。
「他家裡頭那對天玉八馬雕,我希望明天早上醒來時便能看的見……。」陸夫人微微一笑,瞅了身旁緊摟的柳大公子一眼,嬌笑道:「那玩意兒可美,咱們拿來把玩豈不是大好?」
柳帝王嘻著回道:「可不是嘛──,反正是不花本錢的玩意兒,多幾樣無妨──。」
「這你可聽見了?」陸夫人轉向樓上,淡淡下令著:「這樁事就交給你和查老三去辦!」
我們樓先生還能說什麼?
這當兒,查老三正好和那位江南名妓楊蓮兒依偎笑著開了門走出來。落眼兩望,各自是一哼!
樓上公子現下心裡決定的是,今晚非好好教訓這老小子不可。
查老三呢?
他楞住望著,楞的是那位柳小子竟然摟著陸夫人的腰武緊,一付想把人家硬擠到口袋裡去似的。
陸夫人妙目一轉,淡淡一攏發梢,回身道:「查老三──,現下有件任務交給你和枯木神君辦著。兩個好生去商議、商議吧──。」
查老三還沒回過神來,眼前人影一幌,「枯木神君」已到了面前冷冷道:「到下頭說著去別打擾了夫人……。」
查老三臉色沉了沉,重重一哼便蹬蹬折身撇開楊蓮兒先走。
樓上冷冷一笑,雙袖一拂亦跟了下去。
這廂,陸夫人走到宣雨情身前一揮手解開了她的啞穴,淡淡道:「宣姑娘──,念在妳是宣名劍之後,本幫給妳相當的尊重……。」
她說著,自懷中取出一瓶藥丸來,倒出一粒墨黑小指節大小的藥物,道:「妳服了它,本座就鬆解你的穴道……。」
宣雨情輕哼,道:「你想本姑娘會服用嗎?」
陸夫人冷冷一笑,「可由不得妳不肯……。」
說著,便是要出手攻點向宣雨情的牙關穴。
那宣雨情早已是憋了一肚子火了,這廂那還忍得?
便見她雙肩一抖手臂脫出繩線之外,左掌一翻拍住了陸夫人的來勢,同時右掌一扣對方經脈。
其勢不止的是,左指復一彈激出內力,直挺似劍的定住了在門口想叫嚷的楊蓮兒昏穴!
宣雨情這廂望向柳大混,只見他不斷眨眼著。
她心中雖然惱恨,倒還能忍下了這口氣,先翻掌拍昏了陸夫人,又連點了九處重穴後,才冷冷道:「方才你跟這位陸夫人在隔壁可得意啦?」
「沒的事──。」柳大公子搖著手,俯身將楊蓮兒抱了進來,又迅速閤上門板兒,這才噓一口氣道:「姑奶奶啊,好生生一個妙計妳別吃醋給醋飛了成不成?」
「哼、哼──,什麼妙計倒是說來聽聽看……。」宣雨情寒下了臉,道:「最好你的理由能讓我滿意──。」
柳大公子一聳肩,嘆道:「方才她所說的你那身帝王絕學應該可以聽得到大半?」
宣雨情不得不有些訝異柳帝王對帝王絕學的瞭解。
「後面最重要的計劃是……,」柳帝王看了一眼地上的陸夫人,續道著:「這個組織相當的龐大、複雜。他們彼此間亦相互爭寵奪權──。就位居『夫人』之位的,便有陸、裘、趙、尹四個女人……。」
宣雨情挑了挑眉,哼道:「女人倒是不少嘛……。」
柳帝王苦笑一聲,道:「她們每個人直接向黑魔大幫的幫主負責,也各自管理著不同的勢力策動攻擊──。」
宣雨情的情緒似乎比較好了點,淡淡道:「怎樣?」
柳公子翻了翻眼,看看佳人沒那般火爆了,這才噓一口氣接道著:「目前據我所知,這個陸夫人所掌管的部分便是花家堡的叛徒,陰山別府,以及枯木這一支派中人。」
他補充道:「在乾坤堂中所關的『雙花四虎』則是屬於裘夫人的門下。至於其他殺手,不是花家堡便是枯木門人。」
宣雨情終於小笑展顏,道:「你倒探聽到不少消息。」
柳帝王這廂可緊接陪笑著道:「可不是?還虧得哥哥我智勇雙全,臨危不亂,英雄本色,頂天立地……。」
「還有呢?」宣大小姐哼道:「上下其手,甜言蜜語,巴結奉承,眉目傳情,左擁右抱……。」
「沒的事──。」柳大公子一付很道學的模樣兒,拍著胸脯那兩排肋骨道:「我柳某人絕對不是那種人──。」
宣雨情輕輕一哼,將那雙大眼兒瞪的老大一對望來。
柳大混混這廂放在胸脯上的手放下了,口氣和了,話語轉了,道:「後來──,她跟我商議一件事啦……。」
宣雨情冷冷一哼:「想叫你學成帝王絕學為她效命?」
「聰明!」柳帝王呲嘴笑道:「她正是這意思。這一道來,正好是哥哥的意思,打混到那啥撈子幫裡去──。」
宣雨情冷冷一笑,瞪著柳帝王道:「有人方才可說的義氣凜然,什麼談那事不談生意,談生意不談那事──。」她臉紅了紅,卻依舊惱著口氣道:「好大話,你又幹啥摟著人家的腰那般死緊?」
嘿,柳大混頭竟然還有理由。
「是這位陸夫人要我這樣做來看著……。」
「是她要你這樣做?哼、哼──。」
「真的!」柳大公子用力道:「我發誓──。」
「為什麼?理由在那?」
「規矩──?」
「規矩?」宣雨情挑眉更醋濃:「什麼規矩?」
「這個……。」柳大混混這回可沒得混了,除了重重嘆一口氣之外,便剩的小聲道:「那烏魔小幫規矩裡有一項,四位夫人可以另外吸收人材。當然,這等『親密』的行為是表示……。」
「表示什麼?」宣大姑娘可是步步緊逼,毫不放鬆。
「表示是『自己人』──。」柳帝王含糊道:「這意思是組織中有人和這個人作對便是和陸夫人作──。除非幫主親自下令翦殺……。」
柳帝王見宣雨情的表情和緩下來,忽的想起什麼似的道:「喂──,宣大小姐,妳不是說過咱們還沒拜堂以前……。」
宣雨情淡淡一哼,道:「說說而已,你當真以為可以左擁右抱去了?有些事是可以忍,不過……。」
她笑了,笑的很頑皮:「如果不是這樣做了,怎能表示我愛著你?」
媽呀,這算是什麼道理?
在那個時代,當然沒有什麼女人吃醋就表示是愛你,這類的話。
柳大公子如今只煩惱的一件事是,怎麼善了?
「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繼續我們的行程──。」柳帝王沉吟道:「不過,如今只是反過來妳擒住了我和陸夫人一路往大都去就是了……。」
「樓上呢?」
「那小子?」
柳帝王嘻嘻一笑,望著窗外的夜色,笑道:「我看,恐怕正好好的擺平了姓查的那老小子以及一干屁蛋們!」
他補充著:「所以,現在也用不著他扮下去啦,免得花他的銀兩好像割肉似的。」柳大混混的結論是:「看他那付痛苦的樣子,哥哥打心眼裡替他難過!」
「會嗎──?」門推開,進來一位和在乾坤堂現過身的樓下差不多年歲的傢伙,哼道:「你樂咧──。」
宣雨情看看眼前這人,一笑:「閣下就是樓上了?」
「哪──,這模樣好看多了吧?」樓上做了兩三個姿勢,一付很英雄的道:「怎樣?比起旁邊這位姓柳的好看多少倍──?」
「差了十萬八千里!」宣雨情回答的很認真!
「什麼?太誇張了吧?」
「不會──。」宣雨情笑著,語氣卻很堅定:「因為我愛他,要嫁給他。柳哥哥在我眼裡是全世界最完美的……。」
樓上勉強沒昏倒,看了好幾眼身旁呆子笑著的柳帝王,好長一口嘆氣道:「你慘了。」
真的。柳帝王肚裡那裡不知?他臉上是笑著心裡可想哭了出來。
老天爺,幹啥冒出了個這樣的女人來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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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道將柳小子得來的資料好好的看了一回,很滿意的走到瞭解勉道那間閣樓去。
樓有名,名是:勉強行天道樓!「好個解勉道,正是樓如名,名如人,義氣磅天起。
這位乾坤堂的堂主,負責天下三大幫之一的人物,到底是那付模樣?
韓道在後花園裡看見解勉道正曬著太陽溫熱著,笑了。
乾坤堂的堂主赫然是個胖胖、長得很和氣的中年人。
說年歲,是在四十左右,看臉容,堆著笑坦著肚子正照陽和暖咧。打第一眼看見的人難免會笑著以為是彌勒菩薩轉世來了。
尤其,他那外袍襟衫就這一罩不繫,偌大的肚子有如山丘高,加上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和氣好一團。
韓道到了堂主身旁,坐下道著:「堂主──,今天接到的消息是宣姑娘反擒了陸夫人,一路經大都去了……。」
解勉道靜靜的聽完,眼睛猶望著天空的浮雲,笑道:「不錯。宣姑娘必然是一招出手便制禁了陸夫人?」
「是──。」韓道不由得訝異問道:「堂主如何知道的?」
「因為帝王絕學向來是一擊必中──。」解勉道哈的一笑,接道:「而且,宣姑娘一遇上陸夫人必然會忍不住出手。」
所以,結論是宣雨情擒下了陸夫人。既然如此了,接下來的步驟就是繼續往此進向大都九龍樓。
解勉道有著頑皮的神情,續道著:「依我想,大概那位柳公子胡扯了一陣唬住陸夫人,而宣姑娘大不滿的出手。想來,目下柳公子的目的是想混入魔幫中……。」
韓道不得不佩服的道:「堂主真是料事如神。」
解勉道又是呵呵笑著,幌了幌腦袋道:「倒不是我未卜先知,而是看他們的關係以及性情下的結論──。」
知人!
知人便是知彼,若再知己便是百戰不怠!
乾坤堂能夠成功,絕對不是沒有道理。
韓道不由得欽佩的點點頭,沉吟片刻後又道著:「據屬下接到的報告分析,刻下武林中除了黑魔大幫外,似乎另有一股勢力在運作?」
解勉道淡淡笑道:「跡像是什麼?」
「洞庭湖主阮言成忽然讓位給七十三寨第一寨主畢溫庭──。兩湖大旗門門主鍾玉鼎也讓了位給甘連天──。」韓道皺眉道:「在兩湖省上除了這兩大門派之外,尚有七個小幫派也換了掌門派主,而且……。」
解勉道淡淡道:「而且原先他們沒什麼聯繫現下卻往派結盟照應?」
韓道不得不佩服堂主的分析力,恭敬道:「是──。」
這廂,解勉道緩緩撐起了身子,一笑:「是我的一個死對頭老朋友想要來個大翻身所佈下的勢力網──。」
「誰?」
「蕭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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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外宮,一如往常十年,平靜的沒染上半絲毫塵世。
蕭靈芝用了最少十八種方法和路線,卻是半絲丁點兒沒有胞弟蕭遊雲的消息。
那日一離,蕭遊雲竟似消失於人世間似的沒任何蹤影。她喟嘆,嘆自內心。
自己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心血,到頭來?
守著孤伶冰冷的世外宮,對的是不解人的山林鳥獸?
宮中的弟子並不少,但又有誰足以談心?
她再嘆,竟是忍禁不住的起身往這宮中的一個陲角而去。
那個角落,有兩間木屋。
重要的,木屋有一個人,一個真正的男人!
夜,沉沉寂寂的靜靜撫蓋著大地。
這一切,應該是很安詳而平靜。
蕭靈芝卻忽然有一股波動的感覺。這感覺,簡單一點來說是,殺氣!
「誰?」蕭靈芝冷冷的站立在花園之前,再過前十五丈外,那兩座木屋已隱然可見。
她妙目一轉,四周忽然冒出了十六個老老少少的人來。一照眼,她立刻確定這裡頭沒有本宮的弟子。
這是令她稍為安慰的一點。
只要這次的行動沒有本宮的弟子參與,世外宮還是世外宮。她冷然站著,等待對方的行動。
「尊下便是世外宮的二宮主蕭靈芝?」一名滿身衣袍補綴的老頭子桀桀笑著跨出那夥人來前兩步,哼道:「老夫劉老鬼……。」
劉老鬼?蕭靈芝淡淡一哼,道:「原來是劉家莊裡的宙莊莊主?」
「有見識──。」劉老鬼嗤笑道:「今晚劉家宇、宙、洪、荒四莊的代表到貴宮來想見一個人……。」
「誰?」
「柳帝王!」劉老鬼嘿、嘿笑道:「就是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帝王』柳夢狂──。」
蕭靈芝看了眼前這些人一眼,淡淡道:「你們怎麼看也走不出我十招之下。不過,如果誰想活命的話,只要說出是誰告訴你們的,本座倒是可以給他一條生路──。」
「呸!鬼個頭?」一個年近六旬的老婦拄著杖上前啐道:「老身倒想看看妳這乳臭未乾的小娃娃憑什麼說這大風閃了舌頭的大話──。」
蕭靈芝微微一笑,雙掌一拍,喝道:「飛塵雙使何在?」
隨喝聲,蔡書剛、林果證雙雙淡笑撫劍而出。
甚至,連火嬤嬤亦桀桀哼著走了出來,朝劉家四莊那位老婦啐叫道:「賣什麼老?小女娃,讓嬤嬤來教你做人的道理──。」
「哈……,」劉老鬼忽的仰天長笑,哼道:「蕭靈芝──,妳這個可大大的錯了──。」
他說著,猛可裡自袖中打出一道煙火衝向了半天空。
但是,好一片光華亮起,徹照著一片天亮。
蕭靈芝心中一震,冷肅著道:「看來,各位這次的行動是想襲據本宮的大規模殺劫了?」
「小女娃娃,妳總算變得聰明了──。」劉老鬼冷沉沉的笑道:「柳夢狂那瞎子就住在那兩間木屋裡是不是?」
劉老鬼伸了一指十來丈外的木屋,哈哈大笑著:「柳帝王啊,柳帝王──,今天就較你吃火藥成了灰……。」
蕭靈芝臉色一變,這時,身後的世外宮內已傳來殺伐兵響之聲。
她怒目,斥喝道:「飛塵雙使──,殺無赦!」
隨喝聲,兩道劍光挑飛,翦殺破風似雷!
殺的人是,火嬤嬤。
蕭靈芝臉色大變,顫聲道:「原來是你們兩個內賊,放了這些人進來──。」
「不錯!」蔡書剛冷冷以靴底拭著劍身血跡,沉沉道:「蕭靈芝,你現在知道已經太晚了……。」
蕭靈芝沉沉的穩住心中湃湧震怒,臉容則一復平常的望了望木屋那邊。只見七、八道人影閃身圍著木屋。
劉老鬼滿意著那邊的佈置,笑道:「唐門『火神』雷子炮的威力不知如何?哈……,想來應該精彩的很──。」
蕭靈芝雙眉挑動著,咬牙道:「本座不信憑著劉家四莊敢發動這次攻擊。嘿,想來你們都是在黑魔大幫的麾下?」
「聰明!」劉老鬼皮笑肉不笑的道:「可惜,死人是怎麼聰明也是沒用的──。」
蕭靈芝倏的轉身向後,朝黑暗處冷冷道:「閣下出來吧!憑這些老老少少奈何不了本座……。」果然,黑暗的廊道回轉處,有一道變聲尖鉅陰冷道著:「蕭二宮主思緒果然大非凡同,老夫佩服的很……。」
隨這刺耳怪聲,但見一名全身黑袍黑罩覆住頭身,手提一柄玉雕白鮮的劍鞘連柄的走了出來。
黑,墨深深的一身,正如死亡。
白色的劍鞘、白色的劍柄,裡面是什麼顏色的劍身?
而劍身又代表著什麼涵義?
蕭靈芝的瞳孔在收縮,猛的朝飛塵雙使冷笑道:「是這個人讓你們背叛世外宮?」
「不錯──。」林果證漫不經心的道:「妳又猜對了。」
一個人,在接近成功的時候往往掉以輕心。
因為他認為,既然已經費了這麼多的心血,那麼在成功之前一步的時候就可以準備好好享受。
而往往,世間成敗在此!
蕭靈芝看著眼前這名蒙面劍客,淡淡一句:「童問葉!『浣情』名劍童問葉竟然是黑魔組織中的人!」
那黑袍黑罩覆身的來人,似乎一震,凝結的沉默片刻後,暴然大笑裡,頂上面罩飛挑碎起。
眼前這人,正是中原四大名劍之一的「浣情」童問葉!
蕭靈芝輕輕一嘆,道:「十年來稱童叔,這是為何?」
童問葉淡淡一笑,朝劉老鬼道:「這裡有我和雙使便已足夠。你帶著人到那頭去看顧著柳夢狂,千萬別讓他活下了……。」
「是──。」劉老鬼恭敬一抱拳,旋即揮手招呼著身遭週一十五名人馬,轉身騰躍落向了那兩間木屋前處。
童問葉見那廂佈局已置,便冷冷提氣好一長嘯沖霄!
蕭靈芝心中大震,耳裡已聽得驚天動地的火藥暴響。她悲怒回頭看著,只見兩間木屋已翻飛無蹤,更盛的是熊熊火海一丈方圓燒烘赤燙!
柳帝王,這位百年來武林第一高手便如此死於斯?
蕭靈芝怒折身,面噴火於目中,怒道:「童問葉──,你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嘿──,嘿──,當然是為了蕭天地!」
「為了我爹?」
「不錯──。」童問葉淡淡道:「因為我們比你早知道明天蕭天地便要返回世外宮!」
蕭靈芝的心往下沉,不過她還有一個問題:「我爹和你已經是二十年的老朋友了,更何況彼此有恩惠存著。你……你這麼做對得起良心?」
「哈……,小丫頭!」童問葉雙眸閃著,冷冷道:「要怨,只能怪你爹想重建昔年蕭家堡的威風,將兩湖地域上的門派全收了下來。嘿、嘿──,可惜他犯了本幫的大忌──。」
蕭靈芝雙眉一挑,冷叱道:「嘿──,原來黑魔大幫的總壇就設在兩湖的地域上!」
童問葉臉色一變,平舉劍鞘,聲冷:「妳已經知道的太多了──。」
劍鞘舉,雙劍先翻飛?
飛塵雙使的那兩把劍恍若已脫胎換骨。
使的,絕對不是世外宮的「日、月、星、山、林、風、雷、潭、天、地、水、火」中任何劍法。
這兩片交織的劍光,絕對是又想又濃又厚又密的「浣情」劍法。
浣情劍出,愁煞了嘆!
或許,他們的成就尚不及童問葉的十之三、四。但這廂兩人聯手起來,絕對可以逼得蕭靈芝後退。
蕭靈芝一退,童問葉必然出手。
而童問葉這一出手,蕭靈芝必死,世外宮必滅!
這是「浣情」名劍童問葉的想法。為了這一擊,他已然訓練了蔡書剛和林果證足足有兩年的時間。
他相信,自己右掌搭上劍柄離鞘的時候,也就是蕭靈芝死亡的時候。他,非常的有信心!
錯了,眼前躺下去倒在血泊中的竟然不是蕭靈芝。
而是睜大了眼至死不信的飛塵雙使。因為他們絕對沒有想到,蕭靈芝不但不退反進,而且用的還不是他們熟悉的蕭家武學。是有那麼一點熟悉,可惜叫變了另一層境界!這到底是那一門的武學?為什麼可以融會的如此完美?
「這是我在這七天七夜教她的東西──。」說話的,是那位人稱百年來江湖第一人的「帝王」柳夢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