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咒
第十章 心劍
雪衣老者正待要說出其中兩人姓名之一,猛的前頭傳來斥喝之聲,緊接著兵刃交響裡已有數道人影欺了進來。小西天數了一下,四個兩雙不多不少。
這四個的身手部相當俐落有勁,而且聯手出擊間四個人左手短刃右掌長劍亦合有一種奇門四象的陣法。
雪衣老者淡淡一笑,隨口道:「祿機科踏金木火三位,看來化忌飛入水土雙向……。」
水土之位,便是米小七和唐玫的位置。以最簡單的推理看,他們的目標是這房間裡的女性。
雪衣老者這一語道破,米小七心下剎時對對方的陣勢瞭然清晰。只見她雙手一擺一灑間,十指奔力自是貫穿當前而來的殺手。
又復,旋身起落間無章成式,卻妙的是雙手交錯裡直似天衣無縫,叫人避也無得而避。
這戰鬥結束的很快,而外頭卻是正激烈的很。雪衣老者冷冷一笑,哼道:「那個修羅大帝終究是忍不住挑上門來了……。」
說著,雪衣老者已邁開大步,掀簾往外走出。米小七等四人亦稍不猶豫,紛紛隨著雪衣老者到了外頭。只見餐廳中桌椅橫飛,兩名店小二和兩名蒙面的漢子打的正不可開交。
那兩名蒙面漢子的武功絕對不差,未料的是,這兩名鄱溪客棧的店小二手下功夫更好。四人交手奔馳間,明眼人已可看出那兩名蒙面漢子的身法和拳勢已落入人家的掌握裡。
雪衣老者淡笑中雙掌輕拍,只見那兩名店小二口中各自清嘯一聲,倏忽身影閃動間已然探手扣住了這兩名蒙面漢子,抓拿提放之間儼然是一流高手的架勢。
米小七淡然一笑,對著雪衣老者一抱拳,道:「晚輩相信前輩很快就可以查出水落石出來。現在,先得有些話兒跟無忌兄談著……。」
雪衣老者點頭應笑道:「好。至於妳召開心法傳授大會之事,列出名單來,老夫自然會派人傳達……。」
米小毛恭敬一揖,道:「至於日期,那就請前輩定下便是了……。」
小西天望著米小七和米無忌山一名店小二率領著上樓去。再轉頭,看著另一名店小二左右手各挾著一名蒙面漢子亦自往布簾後面去。
這下,他可覺得自己和唐玫好像是多餘的。
雪衣老者微微一笑,同兩人道:「兩位折騰了這一陣餓了?本店幾項名菜倒還可以入口……。」
可不是,早就要吃飯的,經眼前這個老奸巨滑的傢伙一提醒,剎時肺腑五臟全翻了兩翻。
小西天點了好重的一下頭,饞相道:「相信的啦「不過──,施主佈施請客?」
「那當然──。」雪衣老者笑道:「小師父要怎麼吃都行。」
小西天大喜,正想說個什麼謝字的應酬話,那唐玫已一把拉著他道:「餓昏了,少說多吃……。」
雪衣老者一笑,反身施然的掀開布簾。
簾後,六名殺手早已被掀去了面罩。六雙冷肅的眼睛正瞪視著雪衣老者。
該來的,總算是來了。雪衣老者輕嘆又復一笑,一股二十年來末曾有過的戰鬥力量又由心中升起!
他笑了,這股驚天駭地的力量曾令江湖武林為之震動不已。甚至,昔年的蘇小魂和第五劍膽亦為之變色。
現在,他的目標是修羅大帝。
他興奮了起來,為有生之年能再將智慧發揮到顛峰而興奮不已。
是的,智慧!他的智慧不但曾是,而且永遠是近百年來武林中最完美而可怕的力量!
* * *
蘇佛兒輕輕撫摸床際上的孩兒,低聲唸著他們的名字。
蘇禪文、蘇禪雪。真美的名字,他笑了,笑的就如同天下的慈父一般。
單文雪依立在蘇佛兒的身旁,她深深約有一絲安慰。
昨夜,剎遇米小七時她心中的確有著憂慮和不安。但是此刻,蘇佛兒望著兩個孩兒的神情令她整個心篤定沉著著。
因為,親情的至愛是最偉大而無與倫比的。
蘇佛兒深吸一口氣,看看窗外透人的晨曦緩緩道:「隔房的那對夫婦,不知道來歷是何處?」
單文雪微笑道:「你是問董九紫和雲小貝?」
蘇佛兒點點頭,皺眉沉吟:「他們兩人莫測高深,江湖中並沒有關他們兩人的資料。卻是,又不像由那個世家中人?」
單文雪亦尋思道:「亦非宮中之人……。」
「他們夫婦兩人的氣度。」蘇佛兒嘆氣道:「必然經過極嚴格的訓練和有著極具上乘心法的師父所調教。」
這是一種氣勢,而這種氣勢卻又往往是成為一代宗師所需具備的基本條件。
單文雪婉約一笑,雙手輕輕一掂郎君原實的巨掌,柔聲道:「別心煩著。以相公今日之能,天下何有懼者?」
蘇佛兒朗笑一聲,回道:「是無可懼者。只怕,友為助力,敵為阻力,但為天下蒼生所著想耳。」
「好,好一句為天下蒼生所著想。」門外頭,董九紫隔著門板大笑道:「董某有請閣下飲茶一敘如何?」
蘇佛兒一笑,隨手將斗笠覆蓋在頂上。應道:「與君一席談,想當是有勝讀十年書之喜。」
說話間,已是拉開了門栓。門外,董九紫含笑而立,而奇的是他也戴著覆紗斗笠。蘇佛兒這廂笑道:「你我這般打扮只怕會嚇了人。」董九紫大笑回道:「若不如此,你我現了真面目只怕更要引起騷動了。」這話玄機自是盡在不言中。蘇佛兒一笑不再表示什麼。當下一豎手含笑道:「鄱溪客棧的後院顯然是經過主人巧奪天工的佈置。單單是那一流環在四週的活水便叫人訝異驚嘆。
「這水是引自南端濤江的地下水源頭。」董九紫微笑的啜了一口茶,續道:「這客棧主人當真稱得是神鬼莫測之能,竟然有如此大的能力將之引上來又復注了回去。」
蘇佛兒含笑畷茶,四顧了一下這座「了情園」,但見入目的不但是雅緻巧妙,而且隱約間自有不可言不可說的神機妙數在其中。
且看左方那四座大理石雕灰塵的花壇,其分佈呼應便有「府相同會」之妙。
他淡淡一笑,同道:「看來,董兄對這位鄱溪主人瞭解的不少?」
董九紫搖了搖頭,深思中嘆了一口氣:「不!莫說董某,就連我師父對這位前輩亦無能探得其妙。」他抬眼,沉吟接道:「天下,除非他自己說了,否則恐怕沒人知道他的來歷。」
風,輕輕拂動四下豎柱上的琉璃燈火,一片光蘊裡這十來桌上已生了七成左右。
蘇佛兒再度看顧了四週餘人一眼,含笑道:「看來,今晚大概是平靜不了了。」
董九紫好整以暇的招呼了一聲小二,.叫了幾樣配茶的點心,這才回道:「這個不是問題。重要的是,修羅大帝今晚來不來?」
蘇佛兒輕輕道:「董兄和他有過節?」
「過節說不上。」董九紫含笑道:「只是天生衝上了,只好彼此撞著點。」
蘇佛兒沉吟了片刻,抬頭將一雙精湛的眸子由自己斗笠下透向對方的面罩內。
卻是,對方亦深深望著自己,也竟是在觀察的了。
蘇佛兒凝息了須臾,將桌上茶壺執於手中,便向董九紫手前茶杯倒下。僅此一個簡單的動作,董九紫似是一震,淡笑中任由蘇佛兒倒滿了方舉杯一飲而盡。
一切,在無言中進行。
董九紫將杯中茶喝盡,放下杯子一笑.:「閣下出手盪於自然無心中董某已先輸了先機。而閣下倒茶之間全然無可破綻著,董某又輸其間。」
他一嘆,站起來道:「董其喝下這茶,便知有所不如。」
這話間,他已是抱拳無言而去。
蘇佛兒呆楞的望著他的背影,隱隱間只覺掌心出汗,直似經歷了一場搏命大戰。
方才,原只是試試對方功力深淺,卻是差點受創於對方那身深不可測的護身罡氣。
「你猜出他是誰了?」蘇佛兒身後有一道沉穩而自信的聲音道:「毫米之間,就是你先悟了大悲心法而勝過他。」
蘇佛兒在震驚中同頭,便看見了雪衣老者含笑而立。
蘇佛兒立起恭敬道:「前輩神機莫測,晚輩但聞受教。」
雪衣老者仰天朗笑一聲,將一雙鳳鸞眸子掃視了園內數桌客人一眼,方坐到蘇佛兒對面。
於此,只見雪衣老者自取上茶壺倒茶入方才董九紫的杯中,邊道:「小兄弟不必客氣。你心思夠快夠密,想是由董九紫的言談中猜出他是東海傳人的弟子?」
「是──。」蘇佛兒恭敬道;「晚輩是由董兄所透露的點點滴滴中分析出來的。」
所以,他要單挑東海傳人以前得先試試他的弟子功力。若是,今夜敗於董九紫之手,那明年之戰也不用試了。
雪衣老者稱許的點頭,淡淡道:「蘇大俠有子如此,當真可謂是後繼有人了。」
蘇佛兒心中又復一震,抱拳回道:「晚輩有不得已的苦衷,是以不便取下面紗來。」
「我知道。」雪衣老者將杯自桌上取起,置於掌中含笑道:「董九紫錯在茶喝的太急。」
說話間,只見茶杯中水化成一道細細水柱往蘇佛兒身前空置的懷內而來。
隨這水柱,自有一道不可言論的力勁氣機充塞於兩人之間,但覺若罩住蘇佛兒週身上下。
蘇佛兒心下大驚,這老人一身修為可說臻至武學最高造詣。每每舉手投足便見不可言的天地大氣!
蘇佛兒將一心放空,置於桌上的右手暗暗以「菩馱夜菩馱夜」、「地利瑟尼那」、「波夜摩那」三式相抗。
但覺,自己的一股氣機緩緩托起對力的罡氣,同時泛成十轉法輪要阻止對方下注的茶水,但此僵持中,那水柱如虹像是凝固在半空中似的。猛的,數聲暴喝響自四週;隨怒斥聲中左右兩桌七個人已然欺身動手。左邊的四個,用的是罩在掌上的利金鐵爪鉤;右面的三個,則是四把短刃外加一柄長劍。
這廂出手,全數是招呼向雪衣老者的身上。
蘇佛兒見此一驚,待想收手好令雪衣老者得以從容應付。卻是,雪衣老者含笑道:「事小一樁,何足掛心?」
說著,左手隨意由桌面上劃了一弧半圈;這一順手的舉動裡,蘇佛兒可看得清楚!
只見眼前這雪衣老者先迎上左方的八隻鉤爪,便兩相接觸之際,雪衣老者的手指抖動了幾下。
妙的是,手指跳動間堪堪是點擊那四個人的手腕上。
迅速交錯裡,八隻手腕傳來輕脆的骨骼碎裂聲。
勢不於止的,是雪衣老者不停的動作,那左臂一弧線擊轉,左掌腕骨在迅間像是脫開了般,恍恍然似柳絮因風起,游於四刃一劍之中。
電光石火問的交錯裡,雪衣老者中指一彈,但聽得叮叮急響中,三個人躺下去的速度並不比原先的四個稍慢。
這些看到蘇佛兒眼裡不由得又是震驚又是嘆服。
嘆服的,自然是對方的武學造詣鬼神莫測。
而震驚的,則是眼前這位神秘的雪衣老者他的武功心法,在某些方面和自己所習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有著奧妙的相通之處。
他心中一念方生,對端的雪衣老者已自是從容無礙的將一注水落滿於眼前杯內。
蘇佛兒朗朗一笑,抱拳道:「前輩武學造詣深不可測,晚輩望塵莫及。」
雪衣老者淡然一笑,回道:「天下青年一代,可和少兄弟你爭鋒的,只怕難找難有。」
蘇佛兒正待要說什麼,雪衣老者已一笑而起,接道:「今夜不會太寧靜,屆時還得仰仗小兄弟的天蠶絲了。」
蘇佛兒聞言又是一震,忍不住脫口而出:「前輩到底是何許人?」
雪衣老者仰天一笑,抬眼望了望由院門走進來的小西天和唐玫,招呼道:「兩位,請隨老夫來。」他說著自是往外走去。
至於,地上那七名刺客則早有店小二提抓的往裡頭去了。
蘇佛兒沉吟方才一幕,一腦子頭緒終究是想不出這雪衣老者的來歷。信步之間,已是踱到了前頭樓梯之上下口之間。眼角閃處,但覺一道人影由上頭下來。
反應裡頭,蘇佛兒抬頭上視,便看見了米小毛正動也不動的注視自己。
蘇佛兒心中一陣狂跳,他緩緩沉穩著一口氣開始一步一階地的往上走去。
也不過須臾,兩人已然是差階而峙了。
「閣下好眼熟。」米小七一雙眸子湛湛有神的注視著:「我們……可是在那兒見過?」
蘇佛見顫震了一下,喉頭咕嚕一響終是沒有發出聲音來。
米小七皺了眉,又緩緩道:「會讓我記住的人,只有深仇大恨的敵人和恩義並重的朋友。」
米小七的手動了稍動,聲音略寒:「如果是朋友,沒有道理不敢見人。」
米小七的朋友俱是忠肝義膽之人,自是可光明正大的行之於世,犯不著以紗覆面。
那麼,米小七的結論,眼前這個人就是敵人!
蘇佛兒現在已然可以感覺到一股駭人的氣機罩身而來。而且,滲滲破透的是封住所有生門的肅殺。
他有著千種情愫在心中翻動,眼前情勢米小七若是出手,只怕有石破天驚之力。
問題是,她倒底將自己想成了誰?
蘇佛兒正是進退失據間,他又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抱著兩個嬰孩的女人!
單文雪嬌豔天下的姿容覆蓋在黑色面紗之下。但是,就只看他那雙柔荑凝脂般的皮膚以及婢婷而立的身姿,呆子也可以想見眼前這女人必是麗絕天下。
這是一種味道,一種屬於真正美女的味道。
米小七沒有出手:她緩緩回頭相望,直楞楞盯住單文雪良久,終是石破天驚的驚叫一聲:「單文雪──?」
* * *
小西天聽完雪衣老者所有的計劃不禁露出一種很奇怪的表情來。
他實在是不相信,一個人的腦袋怎麼可能想到這麼週密的計劃?他嘆了一口氣,點頭道:「依前輩所言,今晚修羅大帝必會大舉進攻了?」
雪衣老者淡淡一笑,同道:「依老夫觀天象排命理所知,該當於今夜丑時是錯不了的。
這時靜默在一旁的唐玫忽然間道:「計劃中蕭天魁、米無忌和米小七姐姐都包含其中,但是……,怎麼沒有前輩呢?」
雪衣老者淡然回道:「老夫的行蹤另有所處……。」
小西天一沉吟,脫口道:「莫非前輩是想直接找修羅大帝本人?」
雪衣老者仰首大笑,道:「小師父反應可真快──。」
正此際,布簾外忽的傳來米小七的叫聲:「單文雪!」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已夠小西天和唐玫震跳了起來。
他們連跟雪衣老者打個招呼的時間都沒有,便已衝到了外面。
這時,已是近戌時末,客棧餐樓裡只剩得兩桌食客正吃飲著。小西天將目光一抬,正好看見一個抱著兩名嬰孩的女人緩緩的往米小七走近。
小西天的驚喜,不是那個女人,而是那個覆面紗的男人。
「好小子,你還活著──。」小西天大吼一聲,三步跨做兩步的衝向蘇佛兒,大叫道:「蘇、佛、兒──。」
這三個字,立即引起一陣偌大的騷動來。
震驚的,絕不只只是米小七和蘇佛兒兩人而已。更驚疑而起的,是九重鬼寨的人馬。
一切,本來計劃在丑時進攻的時機,卻是在迅間改變了決策。亥時方起,這座鄱
溪客棧內外突的冒出許多人來!
雪衣老者緩緩由後房中跺步出來,衝著小西天一笑,道:「天機不可洩,一說了便不準矣──。」
小西天看看這些不知道打那兒冒出來的傢伙,大大嘆了一口氣衝著蘇佛兒叫道:「小子,只要你出現總沒好事過。」
蘇佛兒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兩個女人正以一種奇異的眼神望著自己。他心裡可罵了百來聲,表面上卻是只得裝聾作啞,直似沒聽到小西天的話。
正是此刻小西天想搶上前去揭開蘇佛兒面罩之時,門口嘩啦的一聲大響,竟見一個插滿外刺的圓球撞入。
這球來速可快,由門口一撞進入,立即滾動著往屋內急入。而同時,冒現在四週九重鬼寨的殺手亦紛紛大喝躍起,雪衣老者雙目一凝,朝蘇佛兒朗笑道:「小兄弟,你不能不出手了。這玩意兒天下只有你跟你爹手上的兵器可以解得了。」
蘇佛兒心中叫苦了一聲,這擺明是非揭臉了不可。
這稍一猶豫間,只見十來條鍊子已然搭扣上怪球的刺突之上。便此眾人一聲暴喝裡,怪球一下子彈上了半空,撞破屋頂到了外頭。
這是啥玩意兒?蘇佛兒方自覺得訝異,忽的那十來名拉鐵鍊的殺手迅速的集中到方才怪球上撞洞口之下。
這瞬間,蘇佛兒隱約已察覺不妙之處。果然,一連串的巨響中,十數支長矛自外頭上空破頂激下!
對他們這些武林高手而言,無論是接、是躲這些長矛並不是多大的困難。
但是,雪衣老者卻淡淡的一句傳出:「這些長矛上有火藥,而且一碰即爆。」
便此一句話,蘇佛兒又叫苦了一回。
雪衣老者的意思很明顯,除非是自己的天蠶絲化成至柔的纏字訣,否則只有呆傻傻的看著同歸於盡。
再看看聚集在一堆的那些殺手,顯然方才他們出手擲鍊之時,已是算好了在場中所有人的角度方位。
蘇佛兒一嘆,望視了米小七和單文雪一眼,出手!
傳說,二十年前有一個叫蘇小魂的人,他用一種叫天蠶絲的兵器救過許許多多的生命。所以,人們稱之為「小魂一引,西方如來」!而今人們懷念的,是天蠶絲已絕跡於江湖二十年。
蘇佛兒的天蠶絲已可比美昔年他父親剛出江湖時的成就。
只見,一縷光華在奔灑間,已自在半空中化成十來個小圈轉;而且閃沒之間,又自化成一直線急送往門外成一束而出!
轟然的巨響,不只是由門外傳入每個人的耳裡;更震人的,是天蠶絲終於叉再度出現於江湖。
米小七一下子眼眸中充滿了淚水。
終是,這刻骨銘心的情懷在剎然明白郎君已是有婦有子之時,無法遏止的傾洩滴落。
蘇佛兒長長一嘆,由內心升到了喉間,又抬眸望了上去。眼前的,是米小七和不知何時脫去了面紗的單文雪!
這氣氛可有點兒怪。
小西天肚裡翻騰了半晌,又好氣又好笑。這裡頭不但是內外有強敵虎視,中間還夾雜了這段解不開來的情結。
我佛阿彌陀佛,還是和尚少了這些麻煩,逍遙自在。
小西天乾咳了一聲,轉向雪衣老者問道:「前輩,再來我們要怎麼做?」
雪衣老者看了看聚集在中間的一十五名殺手,輕哼道:「據老夫「請問」早先來的那些朋友所知,這十五人是修羅大帝訓練的死士。」
他一笑,又道:「既是死士,自然有某種同歸於盡的方法!」
死棋,往往是最慘烈殘酷的一著棋!
小西天輕嘆一聲,忍不住沖著蘇佛兒叫道:「好小子,你還戴著那鬼撈子斗笠幹什麼?」
蘇佛兒除了嘆氣的將斗笠取下還能做什麼?這時他心中想的,只有昔年他爹是怎麼應付這種關係的。
這剎那間,屋外又傳來一陣叫喝之聲,旋即有幾道人影被扔了進來直挺挺的躺在那十五名死士之前。
地上的死屍衣著和那一十五名死士相仿,顯然都是九重鬼寨中人。
小西天訝異望了向門上,只見蕭天魁和米無忌冷然的走了進來。
雪衣老者好整以暇的望了兩人一眼,胸有成竹似的道:「修羅大帝沒有來?」
「沒有。」蕭天魁將目光溜轉向米小七,及見她身旁站立的是蘇佛兒,不由得變色:「蘇佛兒?」
雪衣老者淡淡一笑,又道:「外頭的情況如何?」
這回米無忌沉聲道:「前後分成三輪,率隊的是米藏那老賊。」
「米藏和修羅大帝搭上了線?」小西天皺眉道:「這老小子手上還有幾張牌,恐怕不是好應付的。」
他們將個交談間,在屋子中央的一十五名死士忽的展開了行動。只見每五人形成一組,四前一後的分立於品字形的向外抽出短刃來。
邪異的是,那刃鋒湛藍帶綠,隱隱間還冒著紛紅色的煙霧。
雪衣老者雙眉一皺,沉吟道…「看來,苗疆三后精心豢養的「鬼花蠱」已附生在上頭了。」
唐玫好奇的注視著那些刀鋒,入目的是那些粉紅煙霧竟是凝結不散,而且恍忽間有若一朵花烘托住了一顆骷髏頭在鋒尖上溜轉著。
她訝異失聲:「好奇怪,這煙霧怎麼不散去?」
雪衣老者雙眉皺著,沉聲道:「待會兒可得當心點。若是硬碰硬撞,散了蠱毒只怕兩人皆沒得救。」
蕭天魁緩緩將目光由米小七和蘇佛兒身上收了回來,冷笑道:「我倒要看看這些傢伙有什麼驚人之能。」
他說著,大喝裡已率先出手。但見他騰身躍起,雙肘往外一拱一托,便是撞向身前五人。
立即,這最近約五名死士展開了攻擊。
前端四把短刃破風狂至,令人訝異的,便是四刃鋒尖集於一點直刺心脈方位。
蕭天魁冷嘿一聲,身子平平在半空中往右移了三寸,便是左肘一起落開,已是撞及其中一個殺手的後腦。
同此際,後面那把短刃激出!
誰都沒想到的一件事是,出手的刃鋒竟然是刺向那個被擊中後腦的死士。
更沒想到的,是刃鋒透穿那名死士的剎那間,受刺的死士張口大喝慘叫中,竟由口中將「鬼花蠱」噴向蕭天魁的面上!
這個陡然的變化的確大出眾人的意料之外,待是有所行動想要解救已是不及。
樓梯間的米小七怒喝,一個旋身在半空中已出手。出手的是近一年來消失於江湖中的「鳳眼」!
如果,你曾經看過米小七在一年前的出手,現在絕對不會相信這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法。
「鳳眼有情,情天下夢!」
單文雪雙目眨也不眨的直視著「鳳眼」的每一絲、每一分的變化。
在這剎那間,她不是看見一粒暗器的運行奔馳。
而是,絕塵於人間傲嘯天地的鳳翔。
這粒「鳳眼」暗器是龐大無儔的氣勢,同時間達到它所要擊殺的人。
雪衣老者的眼中發出了奇妙的光彩,顯然也為眼前米小七的出手而讚嘆。
果真,剩下的十四死士全倒了下去。而且,可以說是在同一時間裡被擊倒的。
半晌之後,唐玫第一個驚呼。「米姐姐好棒的手法。」她望向米小毛,驚嘆著:「這就是融合了「天地情譜」真正的「鳳眼」心法?」
米小七無言的收回「鳳眼」在手,躍身到了蕭天魁身前,注視著他:「你曾經救過我。」
蕭天魁苦笑。靜待米小七下面的話:「我欠了你一次,但是我會想法子還你的。」米小七說著,轉向雪衣老者,一抱拳道:「前輩……。」
雪衣老者淡然一笑,道:「若是有傳說中的「地藏五脈心法」,老夫倒是可以解得了這種毒蠱。」
「地藏五脈心法?」米小七雙眉一緊,反問道:「這是江湖中哪一門哪一派的武功?」
雪衣老者長長噓一口氣,搖頭道:「這不是一種武功而已,而是一種綜合的神妙機術。」
小西天這廂可迷糊了,問道:「倒底是啥鬼東西?」
雪衣老者輕輕一嘆,道:「這很難解釋。甚至,世間上是不是有這種武學也很難說。」
他環顧了眾人一眼,補充道:「這純粹是老夫推想出來的可能性。也就是說這門武學是否有人達成與否並未在世間耳聞,但是在理論上是可以修習得到的。」
單文雪忽的插口道:「小女子請問前輩,這「地藏五脈」到底是怎的一種神妙機術?」
雪衣老者此刻已步到了蕭天魁身前,只見他全身隱隱泛著藍綠光澤,唯一例外的是面龐呈現特異的桃花之色。
他一嘆,伸手點了點蕭天魁四處穴道,又自懷中取了一顆純白藥丸丟入蕭天魁喉中啡他吞下了,才站起來道:「這門心法,必須是學過天璇八轉、天府沉舟、太陽貫穴、七殺飛星外加服食過小還丹之類的聖品才行。」
雪衣老者抬眉,只見屋外火把移動,看來米藏打算發動第二次攻擊了。
他搖頭一嘆,凝目沉聲道:「莫說那四門心法俱是武林中的秘術,就是小還丹一樣,便是無能得之。」
這話,分明是宣判了蕭天魁的死刑!
米小七一震,再度望向蕭天魁,只見躺在自己身前的這個人正凝目注視自己。她緩緩沉吸一口氣,道:「你放心,如果救不了你,我會替你討回這個樑子來。」
蕭天魁慘然一笑,搖頭道:「我只可惜一件事。」
米小七訝異中還未來得及詢問,但聽得屋外米藏狂笑叫道:「鄱溪客棧裡面的人聽著。這屋子四週已佈了奇門神遁大蠱陣,不論你們武功多好是決對走脫不了的。」
雪衣老者沉嘿嘿的一笑:朗聲回道:「米藏,看來這等最上乘的陣法佈置你還達不到吧?」
外頭米藏大笑,回道:「不錯,這的確不是出自老夫之手。不過……嘿、嘿,老字世家中排名第一的智者。你這老頭子大概知道吧。」
「老師?」小西天訝道:「莫非他也來了?」
「不錯。小和尚有見識!」屋門外一道沉聲傳入,淡然道:「老夫正是老字世家的第一教席,老師!」
蘇佛兒對這個人的聽聞可不少。
昔日,他爹便再三提過老字世家中有一個最可怕的智者,就是這個叫老師的傢伙!
「天下可以在智慧上對抗老師的不會超過十個!」蘇小魂的話令他印象深刻:「而唯一一個可以打敗他的,只有昔日冷楓堡的主人,人稱「天下第一諸葛」的冷明慧!」
蘇佛兒和單文雪雙雙由樓上步了下來,但聲聽米藏在外頭狂笑道:「老夫有好生之德,給你們一條生路,」他一頓,冷喝接道:「只要交出米小七,老夫自然會把人撤走!」
蘇佛兒此際已走到雪衣老者身旁,抱拳恭敬問道:「前輩,這個奇門神遁大蠱陣果真是無能可破的陣局?」
雪衣老者淡淡一笑,未答反道:「我怕的是,一旦引動了陣勢,眼前蕭兄弟就沒救了。」
米小七一楞,抬頭問道:「前輩之意,蕭兄是還有的救?」
雪衣老者緩緩將目光注視著單文雪,點頭道:「依老夫看,單姑娘或許可以勉強一試。」
這話連蘇佛兒也嚇了一大跳。
「雪兒真的擁有「地藏五脈」?」
這一句「雪兒」直叫的米小七心中一酸一痛。耳畔,雪衣老者含笑回道:「老夫由方才單姑娘下樓的身勢中看出來,姑娘舉投之間正是成就了這門心法……。」
單文雪輕輕一笑,左右兩臂抱著孩嬰一恭,道:「小女子不才,方方在前輩面前獻醜了。」
這話中意,便是下樓之時有意讓雪衣老者考量一番。雪衣老者仰首大笑,得意之情溢於表情:「老夫潛心推研,果然這些武學心法是可以融合為一。只不知姑娘師承何處,有此異人達於此境?」
單文雪看了蘇佛兒一眼,道:「是由師祖劍秀才傳承而下的六代祖所授。」
雪衣老者雙眸一閃,興趣昂然間道:「只不知那位六代祖人在何處?」
蘇佛兒臉色一黯,道:「六代祖已然西歸。」
雪衣老者聞言,似是極為惋惜的一嘆。旋即由身上取出一個極是精緻的玉瓶來,說道:「幸好老夫身上還有昔年少林方丈所贈的小還金丹,便是用了。」
說著,便是要拔開瓶口。那單文雪含笑道:「前輩,小女子年來已吃食過上百回的彩虹聖果。」
雪衣老者一震,手中玉瓶差點掉落。他口裡訝道:「姑娘這話,莫非是曾到過傳說中的「桃源仙福處」?」
單文雪點頭回著:「因緣巧合,小女子和相公是曾在那兒待有一年光景。」
她口中相公,便指的是蘇佛兒了。這廂米小七心中一割一痛,眼眶裡不由得泛濕難忍,終究是一滴淚落下。
只是,這當兒不是哭泣之時,暗暗裡又擦拭了去。
雪衣老者聽聞單文雪這般說,點頭含笑道:「如此最好,待老夫教妳如何以「地藏五脈」心法來解一切蠱毒!」
* * *
米藏得意的望著眼前已被層層設陷的鄱溪客棧,大刺刺舉起桌上的一品御酒向身旁坐位上的一名清卻瞿老者敬道:「老師之能米某早在數十年前已是景仰,今日一見閣下所佈陣式,果然是驚天之能。」
老師沉嘿嘿的一笑,伸手緩緩拿起桌上的酒杯在掌中摩娑著。
「米兄也不是普通的人呀。」老師意味深長的啜了一口酒,楸視了一眼佈置在四週的九重鬼寨徒眾一眼,接道:「尤其是米兄武學造詣大有另開別徑自成一格之處!」
米藏聽得出話外有話,沉哼一笑,道:「老兄之意,可否示教於米某?」
老師搖了搖頭,指指鄱溪客棧道:「那事以後再說。如今最重要的,是今晚怎的對付屋子裡頭的人。」
米藏雙肩一皺一展,心裡哼了一聲,嘴上應道:「說的也是。依米某看,這些人似乎是想耗著不出來啦?我看,便是放火逼他們現身!」
老師竟是搖頭,不同意地道:「老夫這個陣勢最耐久戰,尤其是配合了天機之數,
每每時辰移換之間屋外陣勢中的煞氣蠱風便會流動於這陣局之內。」
他陡笑一聲,冷冷道:「到時,他們想出來也出不來了。哈……。」說到得意處,終究是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寅時已過半,卻是天地間最深沉最暗淡的一刻。
米藏望著鄱溪客棧外頭所環繞八十一名穿著奇異服飾的佈陣殺手,心裡頭竟是泛起一股怪異的感覺來。
隱約之間,數十年的江湖歷練告訴他今夜絕對不是單純的兩方對峙。
米藏斜眼瞄視坐於身旁的老師一眼,心中警惕之意不由得又升了兩分。這傢伙明擺著是為老鷹復仇,私底下的用心那就大有別具。
米藏想到的是,如果這個老師果真是想復仇,大可說動這一代老字世家的主人出山,發動一場橫掃武林的大戰。
尤其以老字世家數百年的基業和九重鬼寨這二十年來在江湖中的佈置,雙方聯手已夠襲捲半片武林江山。
於私於公俱有可為,他們為什麼不做?
米藏冷哼暗忖中,亦冷笑自得。他手上還有幾張牌,尤其是昔年米老太爺的龍虎衛米臥和米長木亦早經他妥善安排。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米藏想著,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冷笑來。終究,自己能活到現在絕不是省油的燈!
雪衣老者看著單文雪依照自己所授之法治理蕭天魁身上劇毒,淡然一笑的注視外頭,點頭道:「寅時已過半,當是我們該有所行動之時。」
蘇佛兒環顧了一下眾人,忽的問道:「董九紫和雪小貝怎的不見人影?莫非還待在上頭?」
雪衣老者一笑,淡然道:「方才一敗,他們已然離開了。」
蘇佛兒聞言一愕,雪衣老者又笑道:「東海遺子一生從未敗過,自是有所自惕。」
這話可大大說出了董九紫一生個性,能敗而不餒、不怨,當稱得上英雄人物。一念及此,蘇佛兒更不禁想到有這種徒弟,師父必更是宗師大度之人。
而念及明年之戰約,一時全身熱血不由得沸騰。
雪衣老者頷首輕笑,對著眾人道:「現在由老夫負責調度這一戰的攻防。」他沉著的話音,立即叫在場中每一個人不得不恭敬傾聽。
「屋內防守,由小西天和尚、唐玫姑娘、米無忌兄弟、及這客棧小二分守於東西南北四個方位。」雪衣老者說話間,已自有兩名小二由後頭抬出了一個木箱來。
雪衣老者打開木箱,裡頭塞放著一些奇形怪狀的器具。小西天這廂投目一看,不禁訝道:「是藏密的法器。」
那兩名店小二迅速的取出各種器具來交給站於一旁的另外四名夥伴。只一忽兒,已是在四個方位中佈置妥當。
雪衣老者滿意的點點頭,又道:「這些藏密的法器排置,已然自具有陣勢相克於對方的大蠱陣。而你們的任務便是防止對方將這些法器移動了位置。」
蘇佛兒細心看視,隱然間可以見得那些器具擺定位後,自是有一抹純白煙霧嬝升
而且散發著一股香味兒來。
令他震異的,這香味和他爹昔年所用的「千里佛香」有著類似的味道。
雪衣老者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思,衝著他一笑後道:「這是裡防,要限制他們的陣勢無法發動。至於外敵,則由蘇兄弟和米姑娘及老夫共同設法了。」
雪衣老者這句話,令得盤坐於屋舍中央為蕭天魁治療的單文雪抖哼了一聲。立即,蕭天魁亦震動了起來。
雪衣老者一嘆,迅速伸手一拍單文雪天臺穴,低聲道:「神流田海百無回,又復尺澤雙翼歸!」
說著間,再度落一掌於單文雪眉間!
頃刻間,單文雪緩緩噓出一口氣,像是平復了不少。
雪衣老者一笑,望著被抱於唐玫胸前的一雙稚兒點頭道:「蘇兄弟,這兩位小娃娃你若是信得過老夫,便叫唐玫抱著便是了。」
蘇佛兒含笑抱拳,恭敬道:「一切但憑前輩計劃。」
雪衣老者撫掌一笑,點頭道:「好!寅卯交匯之刻已將屆,可以開始行動了。」
立時,小西天、唐玫、米無忌和六名店小二分別躍身坐於那些法器之中。
雪衣老者朗喝道:「各局之中俱有一個法鐘,你們必須將內力由左手灌注其中不得少離。而右手則是防範他們進入破壞陣局時抵抗之用。」
局中眾人聞言,紛紛照做,唐玫身側則有兩名店小二護著以便她全力顧著ㄧ雙稚兒,此刻,正好屋外一陣交響怪聲中,四下湧現出濃濃之粉紅色煙霧進入!
雪衣老者冷笑一聲,雙掌一拍朗喝道:「開始!」
便此一聲裡,四方陣局中人內力灌出,當下便各有一股白煙衝出,抵住了四方入口而來粉紅煙霧,硬是擋位於門窗之外無能得入。
雪衣老者看了蘇佛兒和米小七一眼,淡然一笑道:「看來,兩位的成就對於這等瘴氣能擋得住一個時辰上下!」
蘇佛兒和米小七互望一眼,二人又各自尷尬的別過臉去。米小七深吸一口氣,回道:「天地情譜中是有特殊的心法可以阻絕這等毒瘴。」
蘇佛兒亦抱拳道:「晚輩在桃源仙福處所受的彩虹聖果調養,想來亦足以抗衡。」
雪衣老者仰首猛的朗笑,其聲有若龍吟直嘯,半响之後才道:「好!讓我們去見識見識那位老字世家第一智者,看看終究誰可與爭鋒!」
說著,他已磊步當先邁出。
後頭的蘇佛兒和米小七雙雙又驚又佩。
佩服的是,雪衣老者方才那一陣笑聲分明是內家心法中至上無極的「破禪笑」,可謂是少林「獅子吼」的最上層成就。
而驚異的是,這雪衣老者究竟是誰,能有此宗師風範和智慧,能自視與老師一較天下之尊?
兩人心中各有一番思索,亦於沉思中尾隨雪衣老者往門外走去。待到了門口,這才發覺不方便雙雙並出。一時裡,又雙雙閃開尷尬站著。
蘇佛兒抬眼,望著的是佳人一雙眸子裡無限言語的萬般複雜情緒。
正有話要說著,屋舍中央的單文雪像是輕哼一聲;這一個出聲便打住兩人心思,前後一頓足的往外頭而去。
短短幾步行走,若要說蘇佛兒心中感受,便也只有蘇軾那一句:「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
老師的臉色顯然有些陰沉。
他皺眉看著桌面上的變化。眼前。桌面上有著一個四方形的長鼎,裡面沓冒出粉紅色的煙霧來。今他訝異不信的,是這粉紅色煙霧升至七寸長短便被壓仰住了,沒得絲毫可動。
米藏便是別有心思暗俱,但對這種情況也不得不關心詢問:「老兄,難道是有什麼差錯?」
老師臉沉了沉,哼道:「這屋子裡有人用了某種反制之法來克禦奇門神遁大蠱陣的運行。」
米藏雙眉一挑,哼道:「難道沒有可解之法?」
「嘿、嘿,法子倒有兩個!」老師冷哼中盯視了米藏一眼方道:「一個是派人進去想法子移動裡頭陣局的佈置。」
「至於另外一個。」老師轉頭看了一眼立於一旁指揮蠱陣的苗疆三后一眼,才緩緩道:「另外一個方法就是陰府別門門主「一神蠱主」所豢養的那頭金彩化龍蠱才能衝的破了。」
很顯然的,金彩化龍蠱並不在此;所以,唯一的法子只有派人進入強攻。
米藏哼哼兩聲,點頭道:「看來,這個只有由兄弟率人去做了?」
老師淡笑道:「是所願,不好言。」
米藏正要說什麼,忽的雙目直視著眼前煙霧濃起處。老師隨目光望丟,不由得嚇了一跳。
因為,從煙霧中走出了三個人來。一前二後的,這三個人走的很自然,就猶如在山林田園裡漫步一般。
當先的,是一名雪白衣飾的老者。
雪衣老者年齡已大到令一張髮際全成了銀白,但是他邁步向前的身勢,卻堪堪以「行雲流水,無可所阻」八字來形容最是恰當。
至於後頭的一雙男女,便是轟動武林的蘇佛兒和米小七。
且別看對方只有三個人,要如以這等組合只怕天下無可抗禦的實力了。
老師之所以震驚的,不在於眼前這三個人能抗禦大蠱陣裡一百三十二種奇蠱的噬咬,而是在於他們能走得出九九天玄宮的佈陣。
更可怕的,是行走出現的剎那間,正是寅卯交會的一刻。以此現,對方對這個奇門神遁大蠱陣亦是有所瞭解了。
老師的判斷沒錯,眼前桌上的鼎中煙柱竟是短低了三寸之多。
他大怒,雙眸精光閃動沉哼道:「閣下一路走來,順手滅了不少東西。」
時辰轉移之際,是蠱陣中氣勢最張最強之時,卻也是最容易出現破機漏綻之刻。
雪衣老者一笑,淡然道:「人道老字世家的老師為南方第一智者,今日一見所佈奇門陣局果然天下不出其三。」
不出其三便是另有人能了!
老師哼哼一笑,道:「看來,另外一個懂這門失傳陣法的,就是兄臺了?」
雪衣老者笑而不答,只將一雙精亮眸子四下環顧了一週。這時米藏悄悄站起來向老師打了一個眼色,便自隱身於後方而去。
米藏這廂離去,老師又復將桌上酒杯一飲而盡擲於地,大笑道:「老某難得相遇精於此道中人,兄臺何不坐下促膝長談?」
雪衣老者將目光收了回來,對著老師一笑:「好一手聲東擊西。」
老師雙眉一挑,冷笑道:「兄臺這話怎麼說?」
雪衣老者哈哈朗笑,指指左右兩端幌動的火把,道:「明著你要米藏率人進攻屋內以破陣局擺設,暗裡卻又有兩撥人馬來個一網成擒。」
老師這廂聞言,臉色為之一變,待要發話,那雪衣老者又道:「依老夫看這大蠱陣中有一條生路可以通往震位進出,但是,米藏走了這條路便是呆了。」
老師這時倒沉住了怨,冷笑道:「老某願聞閣下高見。」
雪衣老者負手而立,仰首上望天際一片陰沉,正是晨曦東來之前最黑暗的一刻。
他長長的噓出一口氣,緩緩道:「依老夫看,這陣中另有一條生死同途之路,暗藏於紫陽三合之位。也就是在卯時晨曦東來之時化生為死,啟死為生的變化。如此一來,利用米藏和屋內眾人兩相抗衡,另開一條生路轉鳳閣入龍池,一舉將陣中之人不分敵我一律成擒!」
雪衣老者淡然冷笑,一雙鳳鸞精目凝視老師,緩緩沉聲道:「閣下有意要擒住米藏,目的只怕是利用米藏一身所學來加強老字世家中的某一部份吧?」
老師心中一沉,喉頭咕嚕了幾聲這才很不自然的沉聲道:「近二十年來老夫早有耳聞鄱溪客棧的主人大非常人,今夜一見果然非池中之物。」
他邊說著,自懷中一面取出了一個小布包來。迅速間已解開放置在桌面上朝雪衣老者冷笑道:「不過,老夫倒要試試閣下的能耐到了哪種修為。」
雪衣老者注目一望,但見那布包中放了四顆五彩的圓石,在火把的映照下放散出一抹奇異的光彩。
雪衣老者臉色微變,沉聲道:「想不到波斯的水晶奇幻石也流落到中原來……。」
老師手背上青筋猛的一凸,聲音中帶有著一番訝異:「你到底是誰?怎麼知道水晶奇幻石?」
雪衣老者淡淡一笑,轉頭對身旁的蘇佛兒和米小七道:「照敵人的佈陣,待會兒晨曦東來之時便是生死決戰之際。這左右兩端是屬金戰方位,交給兩位防守了。」
蘇佛兒和米小七雙雙恭敬抱拳道:「前輩請放心,晚輩自當全力禦敵。」
雪衣老者停話不語,再度四下環顧了一遍,這才沉聲道:「對方的陣局和一般大是不同,尤其是他們受了蠱制很可能以命搏命。」
蘇佛兒一楞,皺眉道:「這樣看來似乎是不能和他們的身軀接觸了?」
雪衣老者沉重的點點頭,指著左方一片煙霧中的變化道:「縱令你們先前不懼這蠱瘴,那是因為體內玄功所至。至於待會兒交手,若是叫他們自斷血脈而噴灑毒血所治,那又大大不同。」
米小七忽的憶起昔日曾叫血野林中三老噴血灑面之事,心中不由得打了一個顫,咬牙道:「除此之外,可還有什麼驚人之處?」
雪衣老者低頭沉吟了片刻,投目注視前端好整以暇冷目相對的老師一眼,點點頭道:「依老夫看,這攻擊可以分成兩波。」
這話,明顯令老師為之一愕,一雙眸子不由得精光暴閃沉聲道:「閣下智慧當真驚人,老某聽到此已覺天下之中除先生外,無人可與老某抗衡之人!」
雪衣老者微微一笑,續道:「依老夫想,第一波是利用九重鬼寨中人來做犧牲的以命搏命。而真正的攻擊,則是隱藏於後的老字世家中人。」
米小七訝道:「老字世家的人也出手管這件事?」
雪衣老者嘿、嘿一笑,沉聲道:「早在二十五年前的龐龍蓮、二十年前的黑色火焰,老字世家俱有插足其中。這回,老夫心中暗忖那個修羅大帝和老字世家恐怕有著很深的淵源。」
老師話聽至此,猛的立起沉聲道:「閣下到底是誰?」
雪衣老者並未理會他,抬眼看了看東方已現的魚肚白光暈,自顧接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那麼近二十年來老字世家所做所為,目的不外是暗中接收了那些崩潰的幫派遺黨。嘿、嘿,好個速成的方法。」
雪衣老者這一分析,蘇佛兒和米小七不禁雙雙訝異出聲。看來這老字世家當真是居心叵測,而且深沉的很。
蘇佛兒這一細想,將修羅大帝大本營是在苗疆之事,以及老字世家近二十年來所為過思一遍,不由得心裡加信了幾分。
老師這廂臉色可真不好看,冷沉沉著臉哼道:「閣下早在二十年前便到了濤洲定居,想來是早有目的?嘿、嘿,百密一疏,老夫倒未料想到有人竟敢臥眠於虎側。」
雪衣老者仰首大笑,沉聲道:「晨曦已東來,老兄就請出手吧!」
隨這話聲一落,果真第一道陽光自東方山巒縫裡透射投來。
只瞬間,整個奇門神遁大蠱陣像是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雪衣老者對著蘇佛兒和米小七朗喝一聲:「兩位小心了。」自是,邁開大步直到老師面前五尺處站定。
老師左手一抓桌面上挪四顆水晶奇幻石,冷視著雪衣老者沉喝道:「老夫就不信天下中有人可以破得了這局「入心出魂陣」。」
這大喝裡,大臂一揚中四顆水晶奇幻石已飛出往四個方向而去。便在半空中,四方各現身一名身著彩袍的漢子。
當下,只見這四名彩袍漢子各自伸手抓住了一顆水晶奇幻石落下,剎那呈現四象陣局將雪衣老者困於其中。
另一方面,變化中的陣勢內只見煙霧翻滾,猛的向蘇佛兒和米小七罩來。
果如雲衣老者所言,煙霧雖然是由四方罩下,但是致命的攻擊卻是由左右兩端擊至!
蘇佛兒凝目注視,細細觀看煙霧中的變化。一瞬間,三道人影由煙霧中竄出,這三人手上並沒有兵器,而是亦手空拳的撞擊而來。
蘇佛兒在短瞬間已查覺出眼前三人的變化,右臂一抬一拍,自是引用了大悲心法中的「淹阿婆盧醯」妙著。
這手「淹阿婆盧醯」乃是金剛界陀羅尼,顯示無量慈悲之相。
但覺一股溫煦氣機由右掌中托出,只一瞬間雙方交手之時,蘇佛兒右臂掌力一變左右擺動,便是將擊來三人分帶往左右之位而去。
這三人方才交錯過身,猛的煙霧中寒光一閃,下三路裡一柄長劍無聲無息的襲來。蘇佛兒感覺到足下氣流的變化,一聲朗喝中人拔身而起,半空中左臂橫出再度對上先前三人的合擊之力。
同時,借由這力勁反彈往前衝出,反躍到後頭使劍之人的頂上。蘇佛兒當下便不猶豫,他可以對先前三人失去理智之人不忍出手,但對後頭這個別具居心之人則難以放過了。立時,右臂一抖一激,一道毫光奔馳而下!
天蠶絲,有若天外飛鴻僅僅一瞬間已到了下面使劍那人的手腕上。顯然,這完美無瑕的出手大出那人意料之外,待要掙脫之時已有所不及。
蘇佛兒朗笑一聲,喝道:「蘇某倒要見識老字世家的驚人武學了。」
底下那人沉哼一聲,回道:「蘇佛兒,老寒辰倒想看看你的能耐如何。」說著,只見他雙肩一抖一縮,竟是能由天蠶絲中脫離出來。
蘇佛兒這廂方自訝異,旋即失聲道:「難不成你練了脫骨化屍之術不成?」
老寒辰哈哈大笑,回道:「小子有見識。」
蘇佛兒一個翻身,落到了老寒辰面前細細注視。只見前面這人高挑瘦長的身軀,身著一
襲太極道袍。右掌上顯目鮮明約有三道劍創翻肉,而一雙三角眼見更是耶異的很!
蘇佛兒看了半晌,搖搖頭道:「你並不是老字世家中人。」
「老寒辰」露出訝異之色,哼道:「那老夫是誰?」
蘇佛兒指指他手背上的三道劍傷含笑道:「天下中人或許不知道有你們這一門派,但是,我可知道這是代號「地獄火」的組識對不對?」
那道士顯是嚇了一跳,雙目暴睜沉喝道:「你怎麼知道的?」就算你老子蘇小魂也不曉得我們的存在。」
「這說來話可長了。」蘇佛兒一嘆:「我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
因為,他是由六代祖「唐詩宋詞樓」裡的記本中翻看到的。
這個名稱「地獄火」的組織平素極少極少在江湖中現身。就算進入江湖中亦不相互聯絡,不管夥伴的死活。
但是,他們相同的標誌卻是手背上的三道傷痕。
據說,練他們這一門的武學這是必經之路!
那道士驚疑不定的注視蘇佛兒半晌,冷哼道:「不錯!老夫便是『地獄火』出來的玄雲子。」
蘇佛兒注目的另一端不時發出打鬥喝聲之處,淡淡道:「那一端,也是你們的人了?」
玄雲子大笑道:「沒錯,她叫妙雲子!哈哈,妙雲子和米小七可是舊識!」
米小七看到妙雲子時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似乎這雙眼睛在那裡見過?
妙雲子亦看看一身道袍,手上一柄青松翠玉劍幌動著錚芒冷笑道:「米小七,我們又見面了。」
米小七注意到妙雲子手背上有三道劍創,這點反而令她迷惑。如果她曾見過,她一定記得!
妙雲子冷冷笑道:「絕谷之中,還虧得本道姑照顧妳!」
剎那間,米小七明白了眼前這道姑,正是昔日自己和冷無恨同在絕谷中的那個陳媽!
「是妳?」米小七挑眉道:「那一日妳躲過了獨孤斬夢和冷無恨遁走了?」
「不是遁走。」妙雲子陰側惻一笑,道:「這是有所為、有所不為。嘿、嘿,正是借了妳和米風好行使大帝滅絕獨孤世家的計劃!」
米小毛咬牙恨道:「妳倒底是什麼人?」
「我不是什麼人。」妙雲子聲冷劍更冷。「我只不過是大帝身前八大鬼使中的一個而已。」
妙雲子陰沉沉一笑,淡淡道:「米小毛,別太高估了自己,妳以為「天地情譜」上的威力可以和大帝相抗衡嗎?」
米小七心中一凜,沉聲道:「難道修羅大帝也來了?」
「不是也來了。」米小七身後一道溫煦聲音吶起:「而是我從頭到尾一直在這裡。」
雪衣老者好整以暇的等待對方的出手。
四名彩衣漢子各自握住水晶奇幻石以四象奇形陣勢困住了雪衣老者後,四人端坐了下來。
那端,老師沉嘿嘿一笑,冷聲道:「老夫在發動這個「入心出魂陣」之前實在想知道閣下的真實身份。」他一頓,意味深長的嘆一口氣,又道:「當今天下想找像先生這般的對手已是大大不易。」
他注視著雪衣老者,緩緩道:「我想,你既然知道水晶奇幻石,當然明白這陣一經發動,便是有死無生。老夫可不願留下這個遺憾。」
雪衣老者仰天朗笑,其聲直貫天頂,他倏的止住了笑聲,盯住老師沉沉道:「你當真以為這個陣可以難倒老夫?」
老師臉色大變,怒斥道:「老某所設之陣,四十年來天下中只有一個人可對老夫說這句話。」
他怒火中燒,直噴出喉間大喝:「起陣!」
瞬間,那四名漢子劃一同作裡已將水晶奇幻石置於頂上百會穴中。值此瞬間,四顆水晶奇幻石受了四名漢子的內力激發,各自散出一種奇異繽紛的光彩來。
雪衣老者淡笑而立,只見四顆奇石約五色光彩一下子罩於自己週身三丈內。而且,每顆珠子之間的光彩旋轉、交錯、變化,結合之間呈現了六百二十五種色度。
陣局之外,老師沉聲喝道:「這是天干地支的算學,在六百二十五數之間,老夫就看你如何能解得?」
眩目的光彩變化,恍恍如巨大的氣機壓力罩向雪衣老者的週身,刹時猶如進入一個迷離的異象世界。
雪衣老者冷然的注視了一回,閉上了眼回道:「你們九九之陣為外,以四象奇幻陣勢於內。嘿嘿,只要蘇佛兒和米小七能守得住,老夫便有足夠的時間解開。」
老師在外頭聽得這話,心中不覺暗暗驚心,看來,方才這雪衣老者要蘇佛兒和米小七分抵禦左右兩方不但是看破了九九之陣,而且也看穿了內局的「入心出魂陣」除了以眩惑逼人於瘋並無血力攻擊之力。
這可果真如他所言,只要米小七和蘇佛兒能抗得住九九之陣的攻擊,他是大可以尋機解破。
有此一念,老師心中不覺又驚又怒,顯然,對方在謀算智慧上當真出類拔萃。
老師冷冷一哼,喝道:「閣下智力膽識過人,不過,嘿嘿,只怕你沒料到一件事。」光彩奇幻的陣勢之中,雪衣老者的聲音傳了出來:「是嗎?老夫倒想請教。」
老師仰首得意地大笑,道:「你絕對沒料到此時此地會出現的那兩個人。」
陣勢發動間,那光彩變化旋轉越來越快,直似一輪光圈奔放,半响,雪衣老者的聲音傳了出來,道:「老師,如果你知道老夫是誰,你絕對不敢說這句話。」
老師一震,心中竟是升起一股寒意。
對方之意,似乎自己這方所下的伏手己早在他的算計之中。
他絕對不信,不信自己精心設計的這次行動竟會落入對方這個名不經見傳的老頭子算計中。
但是,卻是有一股不安逐漸由心中升起,這種感覺,直似夢厭般重重壓住他的心口,不由自主的竟是冷汗沿著背脊滑下。
這個人到底是誰?
誰?有這種冷靜沉穩能令自己心神為之蕩亂?
蘇佛兒面前是玄雲子變化莫測的三十六必殺之劍。
他只有閃躲,甚至有幾回劍身貼著衣袍插掠他還是忍住不還手。
玄雲子雙目一睜,冷喝道:「蘇佛兒,你看不起老夫,不配讓你動手嗎?」
蘇佛兒朗笑道:「這倒不是。」這半句回話裡,前三名赤手空拳的死土成品字的由後方出拳夾殺。
蘇佛兒一個閃身,隨之一蹲一挫,避到了左邊續道:「最重要的,真正的殺著在這裡!」
話聲一出,果然濃霧之中一聲輕響,只見一道光毫閃出,這光芒剎那間便如天地之尊挾著無可抗拒的威力直奔而來。
蘇佛兒一嘆,道:「觀音有淚,淚眾生苦。無恨妹妹,妳可來了?」
來的,正是冷無限和觀音淚!
蘇佛兒一個旋身向上,右臂一振之間天蠶絲已化成一道彩虹奔向反向而去。
反向方位並不是觀音淚的來向,而是米小七所立之處 他為什麼這麼做?
米小七冷視著修羅大帝,點頭冷笑道:「據我所知,塞外來患之事,是由你所發動的。」
修羅大帝的一身衣袍婆娑響起:「不錯。」
米小七哼道:「你是想借這個動亂之際,好乘機行動控制江湖,進而造反。」
修羅大帝那廂出聲一陣狂笑,這才回道,這才回道:「米小七,昔日本座未對妳下手,倒真是失策了。」
米小七冷哼回道:「你利用我和義父毀了獨孤世家,並且利用碧寒宮培養「萬人登仙蠱」。嘿嘿,好狠的心計!」
修羅大帝那廂沉吟了片刻,方發聲道:「看來,陰府別門那三個該死的賊子全說出來了。」
這話間,只見一道光毫由半空陡降,直奔而至!
米小七倏的嬌喝一聲,人一個揚身而上便伸手扣住了來臨的天蠶絲!旋即,便用力一扯一拉。
修羅大帝怒喝中豈能讓她離去,猛的一個起身而上,一襲黑袍捲起如鋒拍至!
卻是,一道人影在半空中和米小七交錯而來,那人右臂再振,一縷如幻如隱的天蠶絲抗上了修羅大帝的黑袍!
同時裡,米小七大喝出手,她手指尖的「鳳眼」再度對上了冷無恨的「觀音淚」!
這一剎那間的變化,在另一端的老師已看出了梗概。
原先,他的計劃中以冷無恨對付蘇佛兒,乃是利用蘇佛兒的不忍!
心中有礙,必敗!
而修羅大帝對付米小七,則是眼前這個「修羅大帝」只是大帝座下親自調教的三名替身之一。
在計劃裡,這個代號「毒蜂」的替身最少能以一命換一命的搏殺米小七。
因為,這是人性中的「急」。
心中一急,必亂。
老師現在明白他為什麼會害怕。因為,自己一切的計謀似乎早落入那個雪衣老者的算計之中。
尤其,對方這一手兩人移位,以「鳳眼」抗衡「觀音淚」正是以物克物。而以天蠶絲的大勢至無相般苦波羅蜜神功運行大悲心法來剋制「毒蜂」並不純正的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正是事半功倍!
戰鬥瞬間展開,同時結束的也很快!
第一個倒下去的是玄雲子和三名死士。「鳳眼」和「觀音淚」激撞之間,偌大的旋力迅速的彈打了他們四人。
至於蘇佛兒對上「毒蜂」的戰局也很快。
天蠶絲劃破了對方的衣袍,而且一股強大無儔的氣機將對方彈震於地。
便在「毒蜂」落地的瞬間,全身冒出了怪異深綠的焰火來。顯然,若人身和他撞及了只有雙雙殞命。
而唯一能阻擋「毒蜂」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近身相搏的,只有天蠶絲和天蠶絲主人所用的同是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
「毒蜂」所冒出的焰火爆散於七尺之內,連那妙雲子亦慘呼中受到波及。
只一剎那間,便是全身銷蝕化血,當真詭異已極的毒器!
蘇佛兒嘆了一口氣,一個躍身已和米小七並立相望視著身前冷立的冷無恨。
「無恨妹妹──,妳這是何苦?」
蘇佛兒的話令冷無恨一震,旋即卻銀牙一咬,恨道:「這該怪就怪你父母。」
蘇佛兒嘆氣道:「無恨妹妹,妳別被修羅老賊所騙。昔年之事……。」
冷無恨截口怒道:「昔年之事你也不明白是不是?但是我爹娘之死卻是你父母所造成的。」
蘇佛兒搖頭道:「無恨妹妹,妳我雖然不清楚昔年所發生事情的始末,但絕不會是如修羅老賊所言。且看他和家父所行所為,便足以觀。」
冷無恨冷笑道:「不論他們兩人作為。我曾到這苗疆來找昔日冷楓堡中的奶娘陳媽,天可憐見幸好叫我見著了,真明白我冷無恨真的認賊作父了這許多年。」
米小七此刻哼道:「妳是如何知道所見那個陳媽果真是昔年冷楓堡的那一位?」
冷無恨冷笑中再度執「觀音淚」於手,哼道:「她保留了昔年我爺爺的軍荼利神功秘笈,而且還有我爹以前的遺物。」
她話說至此,便是又將出手了。
蘇佛兒正想用什麼法子阻止冷無恨出手,卻是米小七往前一站,哼道:「看妳活的這麼大了,卻叫人家幾句話就騙的團團轉。」
冷無恨這廂再度遇上了米小七,一時心中惱恨交集,便是一揚手瞪目接著米小七道:「米小七,上回敗在妳手上,今晚什麼也別說,出手吧!」
蘇佛兒聞言心中大急,慌道:「無恨妹妹,不可以魯莽造次。」
冷無恨冷笑道:「我才不是你什麼無恨妹妹。」說著,轉向米小七卒道:「米小七,還不出手!」
再一次挑激,米小七終是忍不住將「鳳眼」握執於指尖,哼道:「不懂事的蠻丫頭,可別怪我傷了妳。」
蘇佛兒心裡可明白,兩人這一出手必然是冷無恨身受重傷,甚至捱禁不住「天地情譜」的威力。
他一急,脫口對米小七道:「米姑娘,請你手下留情。」
一聲「米姑娘」三個字,分明是生疏了兩人,米小七好長一陣子難受尷尬湧起。
米小七強力自持著,半晌咬牙道:「蘇公子,你可是在場看得一清二楚,是你那寶貝的無恨妹妹一再向我挑戰。」
蘇佛兒深吸一口氣,沉住激動的情緒,道:「這些我都知道。只是……請妳委屈一些。」
「委屈?哈……。」米小七仰首長笑亦復長嘆,一顆晶瑩淚珠滴出,落人掌腕之正和指上「鳳眼」相輝映!
「我受的委屈還不夠?」米小七咬住唇,沉沉的發聲:「一年多以來,我日日夜夜所受的委屈還不夠?」
米小七猛的抬頭,盯視著蘇佛兒一眨不眨的直望著。
這廂,蘇佛兒心中狂跳,一時之間竟是無言以對。那冷無恨早已等的不耐,口裡嬌喝道:「米小七,出手吧!」
便這喝聲裡,掌上「觀音淚」已如來自地獄的招魂冥使,化成一道死亡的幡引激奔至米小七身前。
米小七瞪視著蘇佛兒,右臂抬起便是出手前一剎那間,她看見了郎君眼中的焦慮!
於是,一個不忍之念升起,出手的「鳳眼」緩了緩。便此一慢,觀音淚已彈開鳳眼直打米小七氣海穴上!
一聲發自心靈深處的慘叫中,米小七翻飛倒退,便生生叫觀音淚的衝擊之力打飛了四尺之距。
「小七。」蘇佛兒心中大慟,顧不得身後的冷無恨,一個飛身過來猛的抱住米小七,大叫:「小七,小七。」
卻是,伊人臉色呈著金土之色,氣若游絲的睜開雙眼,淡淡的一抹笑意湧上唇間,勉強中一句:「總算……、你……還是會……抱我……。」
蘇佛兒全身顫抖,一心裡言語硬咽在喉間,竟是找不出一句來說。
這時,冷肅站立在背後的冷無恨又緩緩舉起「觀音淚」,朝著蘇佛兒喝道:「蘇佛兒,我給你一次公平的機會,出手吧!」
蘇佛兒正悲痛米小七身受重創命在旦夕,耳裡聽聞冷無恨這一喝叫,不由得又急又怒的回頭斥道:「無恨,難道妳不知道自己鑄下了什麼大錯?」
冷無恨往前一跨,喝道:「我用不著你來教訓。」
隨這話裡,指尖上的「觀音淚」已狂激而出;這一陣帶起的旋風中,竟滿滿的是充塞於天地的殺氣!
此時此刻,有誰能接得下這顆狂激的「觀音淚」?
一隻手,輕烘烘的一托觀音淚的來勢,讓它在掌間滴溜溜轉著。
蘇佛兒和冷無恨雙雙訝異望去,只見煙霧中雪衣老者望著掌心中停止旋轉的觀音淚含笑而望著冷無恨!
冷無恨正待問話,忽的四週的煙霧全然在迅間隨風消失,立時當頂的陽光灑落。
這鄱溪客棧原是在大街之中獨立,此刻可見四週圍了不少人正議論紛紛。
待這霧一散失,及見數十名拿刀帶劍的兇惡之徒,四眾看熱鬧的人群便「嘩」的大叫強盜四下散去了。
此際,老師似乎是歷經一場折磨似的,疲憊不堪的率領四名奇幻石漢子到了雪衣老者身側,緊盯著雪衣老者喘氣道:「尊駕到底是何人,為何能破解這「入心出魂陣」?」
雪衣老者將目光由冷無恨身上移向老師,又淡然的將「觀音淚」舉起於右掌食中雙指之間。
略略特異一點的,是中指的第二節處夾住觀音淚,而指尖處則是稍往內彎扣住。並且,中指是搭於食指之上而不是併排。
便此一式,老師臉色大變,全身竟不由自主抖動了起來,只見得他喉頭咕嚕響了一陣,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對於這位名震天下的老字世家第一教席,為什麼雪衣老者會令他如此震驚?
雪衣老者淡淡的朝老師道:「米藏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並沒有進入鄱溪客棧內。」
顯然的這句話,分明是指老師所策動的這次行動完完全全的失敗。
他承認,而且立即下令集合了所有的人馬。但是,他還是有所不甘不服,他要的,便是對方說出真正的身份,而不是只憑一個手勢便震嚇了自己。
雪衣老者看著站立不離的老師,已然明白他心中所想。他轉首,朝冷無恨淡然一笑,道:「丫頭,.這才是真正的軍荼利神功!」
他說著,指尖稍彈小動,只見那觀音淚恍若無生魅影,瞬間打入了米小七的右邊肋下!
便這一衝激,米小七大叫一聲身子一震裡,臉色竟是大為好轉!
這「軍荼利神功」五個字出聲,蘇佛兒臉色大喜,脫口叫道:「前輩是冷明慧大伯?」
冷明慧。「天下第一諸葛」的冷明慧!
老師走的很快,而且走的心服口服。
無論是誰,在智慧上輸給冷明慧那是理所當然,而且是一點也不羞恥的事情。
冷無恨呆楞楞的望著眼前這個老人,一剎那間好似傻住了一般,喉裡咕嚕了幾聲終於大叫「爺爺。」
她的淚滑下,狂奔而來,便是一個躍步裡投入了至親唯親之人的懷中。又是一聲聲由心裡的呼喚,直漾在這濤州城裡的大街上。
這一幕,直看得蘇佛兒百感交集,忍不住更是緊抱著米小七的嬌軀。
卻是,屋裡單文雪第一個跨步出來,猶是口裡先呼喚著:「佛兒。」
一雙稚兒猶在懷裡,人目的卻是相公和她人相擁。這一個震驚裡,直便令她呆然無措。
蘇佛兒驚覺中待要起身,卻偏偏又是懷中伊人一口血湧出,緊抱一抓中昏厥於懷裡。
這廂,蘇佛兒站也不是,抱也不是。那單文雪此刻眼中那能顧及這些,但覺一陣羞辱中轉身不顧後頭陸續走出的小西天、唐玫等人,便是直入屋內而去。
唐玫顯然一愕,待要出口叫喚單文雪卻是讓身前的小西天一扯。唐玫回首,便看見慌然無措的蘇佛兒直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米無忌搶步而至,托住米小七百問道:「米傳人是怎的了?」
小西天亦急步而至,於另一端托住米小七把了把脈,對蘇佛兒道:「她已經無礙了,你快去跟著解釋。」
蘇佛兒感激的看了小西天一眼,將米小七交給小西天和米無忌,便是起身往屋子裡頭走去。
門口,蕭天魁冷眼無語而視,兩人交投了一眼,便是不道一聲錯身而過。
蕭天魁兩眸子一閃,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氣托著疲憊初癒的身子到了米小七身前。
此刻,冷明慧挽著冷無恨走了過來,頷首道:「米姑娘不礙事了,待老夫抓兩帖藥,約莫三天光景便可復元。」
唐玫此際發現了冷無恨,親熱的上前握住冷無恨高興道:「冷姐姐,妳想死小妹了。」
冷無恨有些羞愧的低下頭,喃喃著:「我……對不起大家……,我……。」
這時,小西天一把扶起了米小七,望著冷無恨嘆氣道:「有什麼對不起的?我們總是將妳當成好妹子的呀!」
「是嗎?」唐玫嬌笑道:「冷姐姐怎麼想通的?」
冷無恨臉上一紅,又愧又驕傲的望著冷明慧道:「是我爺爺告訴我實情的。」
冷無恨的爺爺?所有的人嚇了一跳,不由得脫口訝叫道:「天下第一諸葛,冷明慧前輩?」
* * *
蘇佛兒一推門進入房裡,心便往下直沉。
房內沒人,只有一張紙箋靜靜的躺著。
紙箋有字,字是伊人所留。
簡簡單單的:「妾一生曾與君有處一天地一年時,足矣!」
另外一行中,則是:「再蒙上天厚愛,又賜孺孩有雙,生生世世何求?」
沒有落款,竟此些兒字,已落得蘇佛兒呆然傻立。
雪兒、雪兒,妳這是何苦?何苦刺挑我心?
自古情來,最難堪不得言別離。
便是雙掌執這信箋,大呼大喚一聲「雪兒」,他蘇佛兒大剌起身,被窗落下街道而去!
* * *
小西天望著頹然沮喪而歸的好兄弟,靜靜的拍了拍他的肩頭。兩人無語,但坐於花園亭裡,便此默然。
良久之後,蘇佛兒方緩緩道:「她這一別去,天涯海角何處得尋?」
小西天注視了蘇佛兒半晌,試探著道:「或許,往京城道上去了。」
「我也是這般想著!」蘇佛兒抬道望著,此刻已是夜半之際。尋了一日,直直追下百里之遙竟是沿途難有所見。
他一嘆,自語著:「若不是返回京城道上,她會上了那兒?」
小西天無法回答這句問,只有斟了茶和這位極親好友無言飲著。便此坐了近半時辰,一道人影踱了過來。
蘇佛兒和小西天一見來人便是心儀之最的冷明慧,雙雙立起恭敬道:「冷前輩。」
冷明慧一擺手,淡笑道:「兩位請坐。」
他們兩人待冷明慧坐下了,這才一左一右落坐於他的身側。冷明慧點頭一笑,道:「昨夜一戰,已是挑斷了九重鬼寨的一條後路。」
他轉首注視著蘇佛兒,莊穆道:「佛兒,為今最重要的是先放下兒女私情將修羅大帝另外一條後路斷絕才是!」
蘇佛兒一震,欲言又止的答道:「是。但憑前輩吩附。」
冷明慧瞭然的一笑,道:「我知道你心中一個結纏著。不過,你放心。單姑娘沿途上我已令人取秘道送她入京!」
蘇佛兒一楞,訝道:「原來是前輩……。」後頭的話,可是不便言明,但也安心了不少。
冷明慧淡然一笑,回道:「單姑娘暫離之心任誰也阻止不了。你若是追上了反而更不好。」
這個「更不好」直指著於公於私。蘇佛兒明白,恭敬的回道:「是。晚輩知道。」
冷明慧一笑,又道:「其實,單姑娘回京也不單是為了避你,老夫另外有所安排。」
蘇佛兒這廂可訝異脫口道:「難道雪兒是別具目的的?」
冷明慧沉著的點點頭,道:「不錯;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嘿嘿,正是請君入甕-」
這話又是一層玄機,冷明慧沒說,蘇佛兒和小西天亦不好間。只是,修羅大帝在苗疆的另一條後路是什麼?
冷明慧沉吟了片刻,頷首道:「老字世家並未做出大惡之事。昨夜一戰中他們已然撤退了也罷。」
蘇佛兒皺眉道:「前輩不是說他們和修羅大帝之間淵源很深?而且近二十年來暗中吸收了不少人?」
冷明慧點頭,應道:「據老夫所說,修羅大帝和老字世家的淵源是關係著他們上一代的恩情。而昨夜一戰中,顯然老字世家已償還了這件人情。」
因為人情已還,所以老師才會撤走人馬而沒有發生硬併硬幹的你死我活。
同時,也因為如此,所以他們昨夜中方沒有搶入鄱溪客棧裡!
「至於吸收那些人馬,是善是惡尚難下定論!」冷明慧淡然道:「餘孽有反之時,他們吸收了或可收牽制之效!」
蘇佛兒和小西天互視一眼,雙雙一嘆氣。
老字世家此舉做的完美無缺,絲毫沒有半點把柄。
小西天沉吟問道:「那……修羅大帝在苗疆中另外一條後路便是陰府別門了?」
「不錯!」冷明慧沉聲道:「而且,是和一般中原武林門派大大不同的養蠱世家。」他一頓,補充著:「那是個很奇異的地方!」
奇異,往往是和死亡聯結!
冷明慧望著花園洞門裡走進來的四道人影笑著:「不過,還好你們的朋友中有人曾進去過。」
是誰?
蘇佛兒和小西天還末來得及轉頭,便聽見龍入海大叫:「姓蘇的,原來你這小子還活著?」
龍入海拉著一位嬌姑娘跑了過來,大笑道:「好小子,你可真想死哥哥了。」
他身旁的,便是昔日一道往苗疆而來的白夢娥了。
蘇佛兒還未答話,趙抱天和俞靈也步了過來,他們可先注意到在場中有一個頭髮全自的老頭子。
趙抱天終究是官場禮數上見多了的,雖然很想狠狠的搥打蘇大公子一頓,到底還是朝冷明慧一抱拳:「前輩不知如何稱呼?」他問著,俞靈的手臂竟稍為之一緊。
冷明慧含笑望著眼前這幾個年輕人,兀自頷首望著。卻是龍入海聽得趙抱天這一間抬頭將一雙大眼兒牛瞪似的瞧著。
他龍大公子看了半晌,轉頭對趙抱天和俞靈碎道:「你們兩個是吃錯了那一門藥,這老頭子有啥看頭?」
白夢娥在旁含笑一拉扯龍入海,小嗔道:「怎的老是毛毛燥燥,說不定和你爹認識。」
提起龍入海他爹,龍公子可把後頭的話咬在舌尖硬生生吞了回去。
冷明慧注視了龍入海、趙抱天,俞靈片刻,淡笑中將目光落在俞靈的右臂上。似乎,他清晰的可以透過衣袍看出俞靈臂上肌肉的每一寸鼓動。
這一掃眼,卻是給俞靈莫大的壓力,恍恍如自己叫人家摸透清楚,連個方方出手的衝動也覺得可笑。他心裡清楚,打從一照面使被眼前這老者恬適無礙的氣機所震撼,是以在自然而然的反應中才會有出手的衝動以抵禦對方無懈可擊的氣勢。
卻是,這名雪衣老者衝著自己一笑,淡然道:「昔年你父親便是一個爭鋒在心所限,再是一個少林寺裡掃葉無心而成就。」
這段典故俞靈很清楚。昔年,俞傲斷其右臂,一度想了此殘生,直至少林寺裡潛心默想無意中以掃笆出手打敗了鍾念玉方有另番大成就。
至於那一掃打出俞傲和鍾念玉的姻緣,更是近二十年來武林中的佳話。
俞靈聽得這話入耳,震驚的不是眼前這雪衣老者知道這段典故,而是駭然於對方對自己的舉動心思有似水晶球一般清暇可見!
正是這幾個武林新一代力量的年輕人沉思打量眼前這個莫測高深的老頭子之際,蘇佛兒卻自個兒斟茶大口飲將起來,笑道:「別看啦!修羅大帝跟東海傳人,還有洛陽醉仙樓的萬二爺看了人家二十年還猜不出來半點身份咧!」
蘇佛兒這話可著實嚇了他們一跳,終究龍入海忍不住大大抱一拳作揖道:「前輩你就道出個姓名來吧,龍某某最怕的腦袋瓜子打結想不出理不來。」
冷明慧一笑,右手輕輕一抬一擺,但見龍入海雙拳抱中為之一蕩;而同時裡趙抱天和俞靈身子亦為之稍偏小動。
怪兒事是,龍大公子臉紅了紅,尷尬道:「前輩好深的造詣,咱們三個聯手還差了一截。」
龍人海這一說,白夢娥才算是明白了方才為什麼他們三個身子一震的原因。原來,是暗中出手探測眼前這老者的身份。卻看來反倒他們三個叫人反摸清了虛實!
白夢娥這一想,不由得嘻地一笑,道:「這般大的人了,也不會好生生的問嗎。」蘇佛兒看著三個好朋友一付尷尬樣兒,得意笑道:「如果你們知道眼前的是人稱「天下第一諸葛」的冷前輩,只怕──,嘻嘻──。」
「只怕」以下的話的確用不著說了,這龍入海等三人當先拜倒,口裡恭敬喚著:「冷前輩,晚輩失禮了。」
冷明慧仰首清嘯,復含笑望著他們三人道:「三個小子怎麼前倨後恭啦?哈──。」
蘇佛兒此刻心情已是大大好轉,含笑接口道:「以後這種事還多著例!」
小西天啾看了他一眼,哼道:「就屬你第一。」
眾人這般說笑著,唐玫一個閃身由外頭急步走了進來,口裡叫著:「冷前輩,無恨姐姐有變化了。」
冷明慧臉色一肅,莊穆的點點頭道:「果如我所料,「清音神功」平素每到子時便會自然引動。哼哼,修羅大帝的修為倒是不可小覷了。」
唐玫這廂也看見了龍入海等人,只是心懸著冷無恨。不禁憂鬱滿臉著道:「那……要怎麼是好?」
冷明慧輕輕一嘆,向著眾人道:「修羅大帝的「清音神功」是一種刺激人腦的玄妙內力,唯有施用者才能明白其中所有微妙的變化。至於外人那是無法對忖測的。」
蘇佛兒皺眉沉吟著:「那豈不是沒有解法了?」
「哈……,」冷明慧朗笑,略為自負的道:「小兄弟,天下尚沒有可以難倒老夫之事!」
可不是,若連「天下第一諸葛」也解決不了的事,那真是天下無人可解了。
冷明慧轉首對著唐玫道:「小姑娘別擔心,就照著我交待妳的法子壓抑住無恨的發病便可以了。至於怎麼解,老夫到時自會順手破來──。」
唐玫應了一聲,向龍入海等人打了個招呼又自急匆匆的去了。冷明慧望著唐玫的背影,點頭一笑:「好個慈心善腸的姑娘。」
這廂,趙抱天朗冷明慧抱拳,恭敬道:「前輩急速通函東海傳人前輩,令我們三人前來是有什麼指示?」
冷明慧望了眾人一眼,豎手要眾人坐下了:這才落坐道:「現在,有兩件事要請諸位去辦。」他說著,指指蘇佛兒道:「首先,請三位將陰府別門有關的資料,尤其是天蠶宮裡裡外外的一切告知蘇兄弟!」
冷明慧才這麼說著,龍入海立即撫掌大笑,一拍蘇佛兒道:「好小子,這回可換你去吃苦頭了。」
冷明慧一笑,接道:「另外,就是由蘇佛兒和米小七米姑娘闖陰府別門,而你們四位則火速趕往大內禁宮。」
冷明慧口中的四位,便是小西天、俞靈、趙抱天和龍入海了。
至於冷明慧口中道出了「米小七」不由得令龍入海又哇哇叫了起來:「米小七那娘們也在這兒?」說著,用一種很特別的眼光看了蘇佛兒一眼。
蘇佛兒只有苦笑的回瞪,口裡嘆氣道:「前輩這麼安排,是不是另有一層涵義?」
冷明慧淡然一笑,頷首道:「不錯!最重要的目標是米藏和獨孤斬夢。」
蘇佛兒一震,忍不住問道:「那……蕭天魁呢?」
冷明慧閉目沉思了片刻,轉了幾個念頭後,道:「在往苗疆的道上,除了目前已到濤州左近的獨孤斬夢之外,另外還有一個人。」
冷明慧眉頭一皺一展,沉聲道:「那個人就是米凌!」
凌峰斷雲刀的米凌!
俞靈的手臂不禁又為之一緊。
冷明慧忽的仰天朗笑,老半晌才對眾人道:「小兄弟你放心。對於蕭天魁、米無忌、米凌他們三個人,老夫另有妙著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