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翼刀
第十三章 大內
京城之內,多少繁華醉人?悅賓樓,是一等一的客棧;據說,悅賓樓的幕後老闆是當今朝廷的權貴重員。所以,舉凡中土塞外各式各樣的餐食,你都可以在這裡吃的到。當然,只要你有足夠的銀兩,悅賓樓立刻可以替你找到京城第一青樓的十二金釵來。
悅賓樓後面分成東南西北四院,各自有著優雅的名稱:牡丹、荷花、芙蓉、梅花。趙任遠安排蘇小魂他們住的,便是芙蓉西院。此時,正是午後時刻,花香鳥語,好不優雅閒亭。
趙任遠道:「在下即刻進宮稟告聖上,諸位請在此稍住一夜。明天趙某再回來。」
蘇小魂道:「趙兄請!」
趙任遠一拱手,便自轉身離去。潛龍看了看四周,笑道:「俞傲那小子不到京城來玩玩,卻老遠跑到那花不香鳥不語,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烏龜不靠岸的大漠去,真有他的瘋狂!」
鍾玉雙笑道:「誰像你這般,那日說不定你也和那梅夫人一樣,為了名利權勢而身敗名裂了!」
潛龍瞪了鍾玉雙一眼,臨近到窗口往外看了看,道:「大悲和尚,怎麼一入了京城便自己開溜啦?」
蘇小魂道:「是少林寺的大師找他。」
「少林寺的大師找他幹什麼?」潛龍訝道:「你怎麼知道?」
蘇小魂一笑,道:「恰巧,在下懂得一點點少林聯絡的方法。而且,用的是緊急聯絡!」
鍾玉雙皺眉道:「難道少林寺出事了嘛?當今武林,龐龍蓮的勢力已經瓦解了啊?」
「不但瓦解了,而且,龐龍蓮已經死了!」大悲和尚由外面踱了進來,一臉愁眉苦臉的樣子。
「龐龍蓮死了?」蘇小魂訝道:「是誰殺了他?」
大悲和尚嘆道:「黃泉!」
「黃泉?」潛龍叫道:「他不是去了大漠?」
大悲和尚低頌了一聲佛號,道:「沒有。他追龐龍蓮追到了冷楓堡後山,雙雙戰死在該處!」
「雙雙戰死!」鍾玉雙訝道:「雙雙是什麼意思?」
大悲和尚搖頭一嘆,道:「雙雙的意思,就是黃泉也死了。」
蘇小魂嘆一口氣,道:「是誰發現的?」
「俞傲!」大悲和尚道:「他們兩個人的墳也是俞傲所塑立安碑的。」
潛龍道:「是不是俞傲告訴了少林寺的人,再由少林寺把這消息傳達給你的?」
大悲和尚點點頭。潛龍又問道:「那俞傲現在人呢?」
大悲和尚一嘆,看向蘇小魂,蘇小魂也嘆了口氣,道:「去了大漠!」
「這瘋子!」潛龍叫道:「他還去大漠做什麼?」
「找冷明慧!」蘇小魂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絲憂慮,道:「他想完成黃泉的心願──殺冷明慧!」
四個人不再說話了。蘇小魂由身上取出了一張布來。潛龍訝道:「這又是什麼東西?」
蘇小魂把布攤開,道:「是和尚當時圍攻冷楓堡後,由冷明慧的密室中取到的計劃中的一半。」
大悲和尚接道:「幾個月前,我和蘇小魂由冷默那裡得知冷明慧把通敵叛國的計劃藏在密室巨鼎下。於是攻破塵道長冷楓堡後老衲便將它取了出來。」
鍾玉雙偏頭道:「上面寫了些什麼?」
眾人往布上看去,只見是張密密麻麻的地圍。圖上,猶自畫了許多的黑點、紅點。蘇小魂指指那些紅點道:「這大概便是位於大戈壁上回兵的分佈圖。至於黑點部份,便是我朝的軍隊了。」
鍾玉雙指指紅線道:「那……這些紅線又是什麼意思?」
蘇小魂沉思,道:「這圖左方的這兩條藍線如果是河水,那麼,依照紅線的意思,便是他們打算入侵的途徑。」
大悲和尚道:「如此看來,他們是打算由酒泉過臨水、黑河兩江,入張掖走絲路而來了?」
蘇小魂點頭道:「西陲一旦不穩,如可直過烏鞘嶺入蘭州,一路東鋌而來。那麼,接著便是迫陝西,進山西,再入河南,大半江山便此落入蠻夷之手。」
潛龍道:「可是絲路一帶,不但有我朝重兵駐守,而且有長城相阻,他們那麼容易過得來?況且西陲一有戰事,本朝必然引兵西挺,只怕沒他們打的如意算盤。」
蘇小魂嘆道:「怕,就是怕酒泉及臨水、黑河的守軍,如果也叫他們串成一氣,那麼蘭州一地,恐怕又岌岌引危了。」
大悲和尚憂慮道:「朝廷權貴如有人勾結外夷,且暗中調派自己人員前往鎮守西陲長城,那屆時正是開了大門引狼長驅直入。」
蘇小魂點頭道:「萬一蘭州城內也有了他們這幫人所暗伏的奸細,那後果更不堪設想了!」
鍾玉雙道:「所以,冷明冰本意是想統御武林,造成裡應外合?想不到和龐龍蓮對口了?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放棄了冷楓堡,遠赴塞外去了?」
蘇小魂道:「所以,前些日子他才會指使冷明冰回來,和龐龍蓮有締盟之事。如果龐龍蓮當時計謀成功,只怕屆時中原武林上也必有一場大紛爭。到時內憂外患齊至而造成人心浮動,只怕我朝便要毀於一旦了。」
大悲和尚道:「所以,龐龍蓮的互解的死亡,無疑是令他們一大挫敗。現在,我們最重要的,是找出朝廷內部策動的人員!」
潛龍道:「怎麼找?滿朝文武百官,難不成還一個一個清點?」
蘇小魂搖頭笑道:「這倒用不著。只要趙任遠回來,自然可以列出名單,只剩三五人而已。」
鍾玉雙笑道:「你是不是要趙任遠去查,到底是誰保舉現任的酒泉鎮守將軍?誰保舉,誰就有嫌疑?」
蘇小魂指指地圖,點頭道:「不錯!這圖上黑點是指本朝軍隊鎮防處。有些,則已經加了紅圈,那表示是已然被取代成了奸臣的人了。」
潛龍看著那張布圖,嘆口氣,皺眉道:「只憑我們四個,能對抗的了這股勢力嘛──?」
潛龍話聲一落,驀地兩隻飛鈸自窗外急射而入。蘇小魂叫了聲:「小心。」當先過飛鈸方鋒刃,破窗而出。誰知,那飛鈸暗中隱有一股內勁;若是誰的氣機一動,便全速爆發往那人追去!蘇小魂一落入窗外芙蓉園,只見得一位藏僧和兩名弟子打扮的僧侶。此時,飛鈸已自腦後門迫至。蘇小魂原式不變,往右移了三尺、兩面飛鈸便自耳際飛嘯而過,落入那名藏僧的袖內,隱然不見!
那藏僧一笑,點頭道:「貧僧噶嚕札,久聞閣下武功當今中原武林第一,果然名不虛傳!」
蘇小魂抱拳道:「聖僧原來是來自藏地,可識得嗊啦母仁波切?」
噶嚕札微笑道:「嗊啦母仁波切貧僧雖不識得,不過,活佛的大名倒是聽過。」
此時,鍾玉雙等三人也來到了蘇小魂身側。大悲和尚當先一揖合十道:「阿彌陀佛。聖僧此次東來,所為何事?」
噶嚕札道:「貧僧雲遊千里東來,便是想會會中原武學技藝,和我藏陲看看相差如何?」
鍾玉雙道:「那你怎麼知道蘇小魂在這裡?」
噶嚕札身旁一名弟子喝道:「在法王面前敢無禮直稱,該打!」
那名弟子話聲一落,只見他手掌瞬時變大,一股熱勁罡風便罩向鍾玉雙而來。大悲和尚臉一變,急道:「小心!是密宗大手印!」
那鍾玉雙冷笑道:「原來是和皇甫秋水一路的。」
鍾玉雙不避,反而迎了上去,只是雙手在半空中畫了幾個圈子,便將迎面而來的大手印給化解了去。那名弟子似乎不大服氣,大喝一聲,便又要出手。噶嚕札眉時道:「般利,還不快住手!」
那名被喚作般利的弟子聞言,雙手一收,便只得硬生生將揚出的掌風收了回來。這等收發自如的內力,當稱得上是一流高手了。
潛龍嘻笑道:「大和尚,你和皇甫老兒怎麼稱呼?」
噶嚕札疑惑道:「皇甫老兒──?」
蘇小魂笑道:「呃──,是指皇甫秋水!」
噶嚕札訝道:「皇甫秋水?不認識,怎麼會問起他?」
鍾玉雙冷冷一笑道:「因為,那老頭子和你這個叫什麼般利的隨從,用的同樣是大手印的功夫!」
噶嚕札沉聲道:「奇怪?西藏一地,本法可倒不曾聽說過什麼漢人曾學過大手印!」
大悲和尚道:「不過,那皇甫秋水用的是大手印圓滿勢,不知和貴派的大手印有關?」
噶嚕札大悟道:「是了──。大手印圓滿勢是本門大手印的一門分支,較注重在內力激發上,和本法王弟子所用的大手印注重內外雙修是有所不同的。」
鍾玉雙冷笑道:「這麼說。你這位般利弟子可是要較皇甫秋水的功夫更上一層了?自吹自擂!」
鍾玉雙話聲一出,又引得那般利怒目橫眉,只礙得師父在場,否則早就上前拚命了。偏偏鍾玉雙口上的功夫是天下一等:「怎麼不服氣啊──。姑娘我倒是可以讓你見識、見識中原的武學!」
鍾玉雙原先對眼前這位法王以飛釵示威早已怒在心裡,現在有個這等好機會來殺殺這三人的威風,那更不可能放過。是以一再出言相激,就望那個般利不知死活!
果然,般利跨前一步,向噶嚕札恭敬道:「師父!中原女娃兒口舌快利,讓我接她一陣,先領教中原武學是否和他們的口舌一樣,花俏有餘,卻儘是廢話!」
噶嚕札看了鍾玉雙一眼,猶自懷疑道:「這……,對方是個女人,恐怕你這回勝了,反而叫人留下話柄,說我們只是會欺負弱女子而已。」
這話,潛龍差點大笑了起來。他轉頭過去,只見大悲和尚和蘇小魂也是極力忍住笑意。這時,那不知鍾玉雙號稱天下最具有婦女美德的般利又道:「師父,就讓徒兒先下下馬威吧!若因此引來中原武學名家,那豈不是更好?免得師父到處奔波。」
噶嚕札終於點點頭,道:「記住,可別下手太重傷了人家,能折服對方就好!」
般利興奮道了聲「是」,便一步跨出,指著鍾玉雙道:「女娃兒,本佛爺來教導你啦──。傷著了,佛爺可不負責!」
* * *
趙任遠由內宮出來,正走過九鳳門的時候,迎面緩遠將軍尉柏泉和東廠的大頭頭尤五也正好要跨入九鳳門內。
趙任遠一笑道:「尤公公、尉將軍,別來無恙?」
尉柏泉當先豪爽一笑,道:「趙護總,你可回來啦──。也不先到兄弟那兒坐坐,簡直要讓老哥哥想念的很哪──。」
趙任遠歉然一笑,道:「聖上有事相詢,所以小弟晚一步才能去了──。」
尤五莫淡淡道:「趙護總一趟江湖行來奔波勞苦,想必聖上慰勉有加了?」
趙任遠微微一笑,道:「那還得望公公多提拔!小官這回在山西受了重傷,雙肩已大不如前靈活。方才見了聖上,還被斥責了一頓。唉──,難為──。」
尤五莫和尉柏泉暗中交替了一眼。尉柏泉安慰似的拍拍趙任遠,道:「趙老弟,別洩氣。皇上現在找老哥哥有事,晚上,老弟你到老哥哥府上來,我們好好痛飲他一夜。」
趙任遠苦笑,道:「小弟現在心情不佳,恐怕屆時會影響了老哥哥你的酒興……...。」
尉柏泉大笑,道:「自個兒兄弟,說什麼?」
趙任遠勉強似的道:「既然如此,小弟遵命就是了。」
尉柏泉大笑,和尤五莫進入了九鳳門內。尉柏泉低聲道:「趙任遠當真是受了傷。剛剛我測試他肩井雙穴,果然有重創的跡象。」
尤五莫冷冷一笑,低聲囑咐了一些事。
趙任遠出了九鳳門,一轉入御花園東院,又有兩道人影,迎面來來。一個是太平將軍饒武廣,一個則是宮內太監頭子費勝。只見那饒武廣當先一個箭步跨來,拍了個趙任遠肩頭,叫道:「趙老弟,你可回來啦──。你說,你是不是先去找尉柏泉,忘了老大哥我啦──。」
趙任遠肩上受了這一擊,不覺痛哼一聲,冷汗夾面流下。饒武廣驚訝道:「趙老弟,怎麼?是你這些日子在江南青樓逛多虛了身子,還是老哥哥我手勁變重了?」
趙任遠苦笑道:「是小弟雙肩肩井穴受創……。」
費勝雙目一閃,淡淡道:「怎麼受傷的?」
費勝說完,右手突伸,便搭住了趙任遠腕脈,不一會兒,臉上露出驚疑的樣子,道:「傷得這麼重?」
趙任遠嘆道:「多謝費公公關心。只怕小官從此雙手不大靈活了。為此,方才受了聖上一頓責罵──。唉,為人臣子,只怕得是多少苦辣埋心頭?」
費勝一笑,道:「晚上本公公再差人送點特效聖藥給你治治。該當不至有多大妨礙!」
饒武廣道:「趙老弟,這樣吧!晚上你到老哥哥這裡來,費公公也請一道兒來,咱們一邊飲酒賞樂,一邊由費公公替你老弟治療,怎樣?」
趙任遠歉然道:「只是,剛才遇見了尉將軍,而小弟也答應了他……。」
饒武廣怒道:「又是尉柏泉那小子。哼──!」
饒武廣隨之一笑,道:「好──。趙老弟可要記住了,如果到時爽約,老哥哥可不饒你。」
趙任遠急道:「不敢、不敢,小弟一定準時到訪!」
費勝點頭道:「饒將軍,走吧!讓聖上等著了,那到時可不好看。」
趙任遠和兩人道別後,臉上,浮出一抹難以形容的笑意來。他想著,自己可真像包青天呢!
趙任遠出了紫金城的洪武門後,便一路往悅賓樓而來。這時,他雙目所及,赫然看見一匹「火雲千里」的神馬。趙任遠大驚,莫非唐羽仙也到了紫金城內?他抬頭看看,這酒樓正是京城內有名的萬香樓。趙任遠一聲冷笑,便叫來一名京城內的小校官。那小校官平素作威作福慣了,又看趙任遠是一副百姓打扮,竟敢如此呼喚他。立時,臉色一寒,叫了幾名兄弟便圍上來。
小校官寒聲道:「你叫爺爺有什麼事?是欠了百個板子要打,還是欠了爺爺百兩銀子要還哪──?」
趙任遠一笑,道:「沒什麼,有點事要你做做?」
小校官怒聲道:「好小子,你活的不耐煩啦!」
小校官說完,他身後的兄弟就要開打了。趙任遠阻止道:「別急,別急,有話說清楚了,要打也不遲嘛──。」
小校官後面一名漢子「哼」了一聲道:「你這老小子,也不先看看你眼前是那位大爺,竟還敢教訓方大爺!」
趙任遠一笑,道:「呃──;原來你姓方是不是?想必爺們是東廠的小地頭蛇吧!」
那姓方的小校官那還忍得住,大喝一聲,道:「兄弟們,誰宰了這小子,本爺爺自有重賞。」
小校官話聲一落,身後幾名兄弟便衝上前來。趙任遠倒是不慌不忙,右手手掌一翻,只見那龍紋金牌便自在幾名漢子眼前黃澄澄的一幌一幌。那小校官一看臉都綠了。龍紋金綿!眼前這人豈不是傳說中的禁宮一品護衛總督,趙大爺爺了嘛?
那小校官立即做了最明智的抉擇,便是雙膝一軟,跪了下去。那幾名漢子可也不慢,一時,一條街上蔚為奇觀,眾人爭看,額首稱慶。只怪平日這些東廠走狗太過猖狂,魚肉百姓。趙任遠踱步到小校官前面,笑道:「方兄弟,你大概明白我是什麼人了吧!」
小校官顫抖道:「小的……小的有眼無珠,不知趙爺爺大駕,小的……小的罪該萬死!」
趙任遠一笑,道:「是罪該萬死!你說,要怎麼辦?」
小校官急道:「一切聽憑趙爺爺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趙任遠笑道:「沒那麼嚴重。不過,是有件小事要麻煩方兄弟你辦辦!」
小校官急道:「趙爺爺請說,小的一定……。」
趙任遠打斷小校官的話,低聲道:「小事!只不過有名女子長得是貌若天仙。嘿、嘿,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那小校官立刻恍然大悟貌:「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趙爺爺是不是不方便出手。要小的和兄弟們……。」
趙任遠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小校官,笑道:「對!就是這麼一回事!這種事,你們常幹,應該很順手吧!」
小校官諂媚道:「趙爺,你放心好了。小的不知道趙爺也愛吃這一套,以後,小的有了新鮮貨色,必先告訴趙爺你知道。只是……。」
趙任遠道:「只是什麼?」
小校官低聲道:「只是,如果出了事……。」
趙任遠豪爽道:「由我擔著,你怕什麼?尤公公那邊,今晚還要跟他吃飯呢!」
小校官大喜道:「一切請趙爺多多提拔了。」
* * *
般利剛開始和鍾玉雙交手,也不覺得眼前這位女子如何。邊打,還有說笑的心情:「喂──,中原的女娃兒,佛爺只是用了六成的大手印功夫,看你已經不行啦──。」
鍾玉雙笑道:「剛剛姑娘我只是陪你玩玩罷了。只要姑娘我心情不好,一招就可以要你的命!」
般利大怒,喝道:「小女娃兒嘴硬,看佛爺……。」
般利暗暗將大手印提至十二成,一方自拍出;那鍾玉雙一聲嬌笑,雙手微擺,兩道紅光自是如天外矯龍而來,穿破般利的掌力,唰的割下他的兩截衣袖來。鍾玉雙用劍一挑,向般利笑道:「怎樣?姑娘說的沒錯吧!」
那般利臉色大變,怒道:「你還沒能殺得了佛爺,來、來,我們再比劃……。」
噶嚕札出聲道:「般利,你看看自己前胸。」
般利聞言,低頭一看,立時羞紅滿臉,原來前胸衣上,早已被人用指力穿透了十幾個洞。而且,可怕的是,對方和自己交手的過程中,竟然能將力道控制得這麼好,委實不可思議!般利一時呆若木雞,向鍾玉雙恭身道:「姑娘武學深邃,般利瞠呼其後!」
鍾玉雙見般利這般有禮,也還了一禮道:「那是佛爺你手下留情的啦──。」
噶嚕札向蘇小魂道:「本法王就住在荷花南院,有機會,施主過來坐坐。」
蘇小魂抱拳道:「一定、一定。」
潛龍突然接口道:「大和尚,你怎麼知道蘇小魂住在這裡?誰告訴你的?」
噶嚕札一愕,道:「是有人在本法王的屋內留了一封信,告訴本法王蘇施主在此。」
眾人訝異,互望了一眼。蘇小魂依舊一笑,道:「法王請回。來日,蘇某再往拜訪!」
噶嚕札一點頭,便帶兩名弟子去了。潛龍衝著鍾玉雙一笑,道:「姑奶奶,你今個兒怎的這麼心軟手軟啊──。」
大悲和尚笑道:「喂──,小心禍從口出啊──。」
潛龍笑道:「不會的啦──,要當母親的女人,大半心都很軟的,下不了狠心!」
蘇小魂訝道:「誰?誰要當母親了?」
潛龍大笑道:「誰要當母親,我是不曉得。不過,我知道,你要當父親了!」
蘇小魂驚喜的望向鍾玉雙,只是鍾玉雙含羞,一轉身便溜進了屋裡。屋外,傳來三個男人的大笑。
噶嚕札和兩名弟子回到房裡,冷知靜和冷庭竹已然在座。冷知靜當先迎了起來,道:「大師,怎樣?」
噶嚕札沉聲道:「本法王由他們四人的身法中,看得出都是一流的高手。尤其蘇小魂能躲得過本座的『天崩地裂』雙鈸的內勁,尤其不可忽視!」
冷知靜急道:「大師和他們交手了?」
噶嚕札道:「沒有。不過,般利倒是和那個女娃娃交手。」
冷知靜看看般利那副樣子,已經不問可知。冷知靜不禁嘆道:「鍾玉雙的武學造詣,似乎更較以往有進境!」
噶嚕札笑道:「不錯。她的功夫是非常高,只是,女人少了男人五百年修行,有天生的缺點。」
冷庭竹訝道:「大師的意思是……?」
般利道:「佛經上所言,女人和男人之間差了五百年的修行。所以,女人的痛苦多較多……。」
噶嚕札另一名弟子,般密道:「我師父的意思,是指那個中原女娃娃,懷孕了!」
冷知靜一愕,冷笑道:「真是天賜我良機。可是,大師如何得知?」
噶嚕札道:「由中陰氣機和眉心之間的流韻,當可以明白。尤其是手腕上的內關穴脈博起伏劇烈,更加證明了這點!」
冷庭竹看了一冷知靜一眼,心下不禁微微嘆氣!
月昇小樓,人獨醉!只因情多,酒濃愁。冷庭竹到牡丹亭上,看著冷知靜一杯一杯狂飲!
冷庭竹一嘆,坐到冷知靜對面。道:「少主,何必將傷心事化做酒消愁?」
冷知靜赤紅著眼,恨聲道:「為什麼?為什麼?我千里迢迢由大漠趕回來是為什麼?你說、你說──。」
冷竹伸手要扶冷知靜,道:「少主,你醉了。」
「沒有,我沒有。」冷知靜把冷庭竹的手推開,恨聲道:「庭竹,你知道的是不是?我冷知靜向爹求得回中原的目的,便是為了鍾玉雙進個女人?是不是?你說、你說,我冷知靜那點比不上蘇小魂?當時若不是我手下留情,這個賤女人早已死在戰刀七人組的兄弟手裡。還有老鬼、雷齊,他們都該死;要不是他們,鍾玉雙早被我擒了下來。」
冷知靜喘噓噓的又大大飲了一口,道:「冷總管,你說,我冷知靜那一點比那蘇小魂差?那鍾玉雙賤女人又那一點好?要我日日夜夜思念不已?上天公平嗎?蘇小魂不但有鍾玉雙,還有唐羽仙這丫頭追遍江湖來找他。什麼是天理,我冷知靜一心一意想著鍾玉雙,為什麼上天就不給我機會?」
冷庭竹嘆道:「少主,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現在當以大業為重。屆時有了天下,又何患天下美女不到你跟前?」
冷知靜冷冷一笑,將整壺酒仰灌了一大口,恨聲道:「鍾玉雙啊──,鍾玉雙,看我冷知靜怎樣對付妳!」
冷知靜說完,便忽的站了起來。冷庭竹急道:「少主,你去那裡?」
冷知靜醉眼濛濛道:「你別管,我……,我要找她問個明白。問問看這賤女人是要跟著蘇小魂流浪江湖,還是跟我回塞外去……。」
冷知靜說完,便要往亭外走去;冷庭竹一嘆,右手微出,點了冷知靜的睡穴。左手一抱冷知靜,又一聲搖頭嘆氣。一躍身,離開了牡丹亭。
* * *
唐羽仙正用著晚點,前面,站來了五個彪形大漢。其中一個頭頭模樣的,指著自己的鼻子道:「爺爺我姓方,叫方大義,是東廠的侍衛小隊長。今天,有個大爺看上姑娘你啦,這是妳前輩子修來的福,快跟爺們走!」
唐羽仙冷冷一笑,道:「你說,你叫什麼?」
方大義又指著自己鼻子道:「方大……。」
「義」字還來不及說出口,方大義只覺得自己指鼻子的手和鼻子「啪」的打在一起了。前面,是這位姑娘用筷子根兒打中自己手背,竟不由自主的一股力道,自己用手把自己的鼻樑打歪。這下,方大義最自傲的鼻子被打歪了,可就要拚命啦。只見他大叫一聲:「兄弟們──,上!」
趙任遠愉快極了。他就在對面的長青樓上看著方大義那伙惡人遭惡人磨。現在,方大義和他的兄弟都已經躺下,而唐羽仙也付了錢離開。趙任遠當然知道還有更精彩的,那就是唐羽仙座下的「火雲千里」已然被自己牽到了宮內。天下間,又有誰敢膽私闖宮內取回一匹馬回來?
趙任遠已決定不去管唐羽仙,那丫頭不用一個時辰就會有忙不完的事;只因在京城內敢打東廠的人,至今還沒聽說過。所以,他見到蘇小魂時是笑嘻嘻的,蘇小魂也是笑嘻嘻的。
蘇小魂問道:「趙兄,你陞官啦──,不然那麼高興幹嗎?」
趙任遠反問道:「幹啥?你又高興什麼?」
潛龍沒好氣道:「人家要當爹啦──,能不高興?」
趙任遠一愕,大笑道:「蘇兄真行哪──,竟能叫那最具婦女美德的女人當母雞啦──。」
「什麼母雞啊──?」鍾玉雙由內室走了出來,道:「趙大官人,剛剛小女子有點耳鳴,沒聽清楚。」
趙任遠急道:「沒有,沒有,我是說唐羽仙……。」
「唐羽仙?」眾人一愕叫。蘇小魂嘆道:「難道她也來了京城不成?」
趙任遠點點頭,把才纔的事說了一遍。又皺眉道:「她不是和龐龍蓮走了嗎,怎麼?」
大悲和尚嘆念了聲佛號,便將龐龍蓮和黃泉雙雙戰死的事說了一次。那趙任遠苦笑道:「這下好了。唐羽仙可是認定是你要黃泉追殺龐龍蓮的。這筆帳再加上來,真的是新仇舊恨了。」
蘇小魂無奈一聳肩,道:「皇帝老子那邊怎樣?」
趙任遠笑道:「好的很。聖上配合你的計謀!」趙任遠臉上浮現笑意,接道:「最可疑的四個人分別在我出來的時候,召他們入宮,故意讓我們碰面。」
蘇小魂道:「那四個人?」
趙任遠道:「緩遠將軍尉柏泉、東廠大頭頭尤五莫、太平將軍饒武廣、太監頭子費勝等四人。」
蘇小魂點點頭,趙任遠又接道:「此外,故意用你傳授的方法使肩井穴封閉,讓他們誤以為趙甘雙手不便,且又遭了皇上責罵。」趙任遠大大嘆一口氣,道:「明兒,恐怕聖上就要降旨好好責罰趙某人一頓了。」
鍾玉雙奇道:「為什麼?你為公受傷啊──?」
趙任遠道:「朝廷吏法,趙某身為一品侍衛總督,竟然叫江湖宵小所傷,那豈不大失龍顏面子!」
潛龍笑道:「還好,只是演戲而已。否則,這下趙兄豈不是倒蝕一把米了?」
趙任遠搖頭嘆道:「這招苦肉計還是少玩為妙。否則皇上一當真起來,那才真慘呢!」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蘇小魂道:「趙兄今夜的行動將是如何?」
趙任遠道:「赴宴!」
「這般好!」潛龍笑道:「不會是鴻門宴吧!」
趙任遠呼道:「去你的烏鴉嘴。」一頓,又道:「現在情勢是尉柏泉和尤五莫一路,聯合請宴;另外饒武廣和費勝一路,明晚客飲。」
大悲和尚嘆道:「阿彌陀佛,本朝之中亦以這兩股勢力相互傾軋,實非我土我民之福!」
趙任遠道:「東廠、宦官專權,結黨營私,其由來已久。看來,這回得好好乘機除去才是。」
蘇小魂皺眉道:「那藏僧東來,不知有何企圖?」
趙任遠訝道:「又那來的喇嘛──?」
蘇小魂又將方纔交手相談的情形說了一遍。趙任遠點點頭,道:「那麼他們是住在荷花南院了。悅賓樓分牡丹東院專門接待京城大官之田;荷花南院則是給外邦人士之用;你們住的這芙蓉西院則是接待各地回來的大官、御史之用;至於梅花北院是給皇族親戚所住。」
潛龍笑道:「還真麻煩──。」
趙任遠道:「有著呢!全部每院各分十二層十二閣,正是呼應了一年十二月,一日十二時辰之用。而且牡丹春開,荷花暑綻,芙蓉秋放,梅花冬展。也是有一定時節命名。」
潛龍大大嘆一口氣,道:「難、難。那來這麼多狗屁學問。真是字彙磨人──。」
趙任遠一笑,道:「趙某先要趕赴鴻門宴去了。今夜三更趙某再前來研商。」趙任遠說完,又朝鍾玉雙作個鬼臉,笑道:「鍾大小姐──加油啊──。」
唐羽仙實在氣到骨子裡了。用頓餐被幾個無聊的登徒子走狗盯上不說,這下連愛騎「火雲千里」都叫人牽了走。責問老闆嗎,有什麼用?人家只道是當朝權貴取了回去,今天人在天子腳下,真只有啞吧吃黃蓮了。
唐羽仙雙目怒火噴閃,她立刻下一個決定,便是好好大鬧一頓京師。她想到做到,當先便把萬香樓亂了個徹底,接著,便沿街一路波潑,由這屋子進去,那屋子出來。等到大堆京城侍衛隊的兵馬來到時,那唐羽仙已然走得無蹤無影。
趙任遠正在緩遠將軍尉柏泉處飲酒賞樂,一名禁宮侍衛趕來報告。趙任遠皺眉道:「陳平祥,有什麼急事?」
陳平祥恭身急道:「報告總督大人。有一名女子大鬧京城繁市,眾兄弟前往緝捕,只是不見蹤影。」
趙任遠已然明白,八、九是唐羽仙。問道:「那名女子長得什麼樣子?」
陳平祥道:「據商家所描述,身材高挑,而且容貌極美。只是武功高強,萬春樓幾個大漢都制伏不了她。」
趙任遠笑道:「傳令下去。要兄弟們全力緝捕,只要活的,不要死的。捕獲者,賞黃金百兩。」
陳平祥恭敬應了一聲,又朝在坐的尉柏泉、尤五莫施一禮,方自退出。方大義一干人又趕著進了來。
尤五莫見方大義幾人這般狼狽模樣,冷笑道:「幹什麼,穿著這副德性來壞爺爺的酒興?」
方大義急忙跪下,看了趙任遠一眼。趙任遠搖頭示意,那方大義道:「啟稟公公,方才小職到了萬香樓,叫一名女子給無緣無故的打了一頓。小的請公公主持公道。」
尤五莫冷哼,道:「沒用的東西,叫女人打了還敢回來見我?爺爺平日太放縱你們了!」
尤五莫眼看便要出手教訓幾名東廠走狗。方大義驚得冷汗直流,急看向趙任遠。果然,趙任遠阻止道:「公公,別生氣。卑職手下還不是叫那位婆子給折騰了一番。依卑職看,不如禁宮侍衛和東廠的兄弟們聯手吧!咱們倒也賭賽一下。是東廠先抓到人,還是卑職的弟兄先抓到人?」
尤五莫大笑道:「好──。就依趙大人的意思!以七天為限,且以生擒為計!」尤五莫說完,朝方大義等人呼道:「還不快下去通知廠裡的兄弟,不然可要叫趙大人笑話了!」
方大義恭敬道:「是!」
方大義才轉身要走,那尤五莫看趙任遠似乎還欣賞方大義的樣子。尤五莫稍一冷笑,又喝道:「等等!」
方大義急轉身恭敬道:「公公有何吩咐?」
尤五莫道:「本爺即刻起命你為綠帶營第七隊大隊長。好好做一番表現,免得讓人看扁了。」
方大義大喜,又看見趙任遠點頭點頭含笑,心下便以為是趙任遠已有疏通過。立即便恭聲道:「多謝公公提拔!此恩,小的一定盡心盡力圖報!」這後一句話,可是暗中對著趙任遠說的。趙任遠心知肚明,現在可在對方的陣營裡埋下了一顆種子,而且是慷他人之慨,得來全不費工夫。
方大義一退下去。後面便傳來趙任遠大聲道:「尤公公識才,趙某佩服、佩服。小職敬公公一杯!」
那尤五莫也誇張大笑道:「那裡、那裡。趙大人說笑了──。」
尉柏泉也趁機接上道:「趙大人英明神勇,才當真要好好浮上三大白呢!」
眾人大笑。這些話聽到方大義的耳裡,更十足加深了他對趙任遠的感激。可不是,從一個小小分隊的小隊長跳到大隊大隊長的職位,這下不知要羨慕死多少人!
冷庭竹聽到一名美女大鬧京城繁街之後,不禁想追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敢在天子腳下撒野?當他循著蹤跡尋到了城西之外的陌田中,已然看見一名女子正坐小丘之上,獨對清月懸空沉思!
冷庭竹咳了一聲,走到臨近,道:「夜晚天寒,姑娘好雅興獨坐在此,不怕傷風著了涼?或是遇到了壞人?」
那女子冷哼一聲,不答。冷庭竹走到了側面,一看,原來是唐羽仙!冷庭竹訝道:「是妳?」
唐羽仙注視眼前這人道:「你是誰?你怎麼認識我!」
冷庭竹一笑,抱拳道:「在下冷庭竹。姑娘是名滿天下的唐羽仙唐姑娘,在下還不至於有眼無珠認不出來。」
唐羽仙冷哼道:「在下添為冷楓堡最後一位總管!」
唐羽仙冷冷一笑道:「原來是冷大總管,唐羽仙倒是失敬了──。」隨之,又寒聲道:「你,冷庭竹,你知不知道本姑娘是故意要引你來這裡的?」
冷庭竹一愕,道:「為什麼?」
「為什麼?」唐羽仙冷冷一笑道:「凡是想跟蹤本姑娘的人,都該死──。」
死字一出,唐羽仙人已躍起;手上多出一把蟬翼刀來,無痕如隱的抵向冷庭竹的天柱要穴。冷庭竹隨冷明慧到了塞外,親受冷明慧的教導,加上本身資賦良材,已大有進境。只是面對當前這一刀,還是大有應接不暇之嘆。冷庭竹無法,只好雙足使力,硬生生陷入沙丘達膝蓋;此時,蟬翼刀的攻向便成了是門面。那冷庭竹又大喝一聲,身子後仰,雙手齊翻往上一把刀勢!同時,雙腿踢捲起沙堆,擊向唐羽仙而去。這招式,正是大漠遊民最善用的飛沙傷敵法,往往可大出敵人意料之外。
唐羽仙一翻身,刀勢不變,硬折了個九十度,反手一刀而來。此時,不但避過了飛沙擊眼的困境,而且連消帶打,更見應變造詣,已臻一流境界!
冷庭竹大驚,身子又往左一側,伏倒;那蟬翼刀堪堪由後腦門掠過。冷庭竹的一片頭髮,則被削了個短,剎時便驚出他一身冷汗來。唐羽仙一頓足,便又要出手。
冷庭竹急道:「唐姑娘稍慢!冷某此來,是有事和唐姑娘相商量──。」
唐羽仙冷冷道:「有話,你向閻羅王說吧!」
唐羽仙說完,一刀使揮了來。冷庭竹大駭,只見刀勢可輕靈飄渺,恍若生自天際,自己無能能擋,唯有死路一條!冷庭竹雙眼一閉,大叫道:「鍾玉雙懷了身孕!」
冷庭竹說完,早已有一死之心,未料,那逼人刀鋒竟未再挺進。冷庭竹睜開了眼,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原來刀鋒刃處,便已在自己百會穴上,便住打住。而持刀的人,則一副茫然若失的樣子!
唐羽仙一聲長嘆,收回了刀,強抑住激動,道:「這話可是當真?」
冷庭竹小心道:「千真萬確。所以,此時蘇小魂心神必然無法專一,而鍾玉雙受胎氣影響,本身真氣內力亦必大打折扣!」
唐羽仙冷笑道:「他們現在人在那裡?」
冷庭竹臉上浮現得意的笑容,道:「就在京城內,悅賓樓的芙蓉院第三閣!」
唐羽仙眼中充滿了譏誚,點點頭,道:「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冷庭竹嘿嘿一笑,道:「蔽堡主仰慕姑娘的武功造詣,想和姑娘聯手……。」
唐羽仙冷笑道:「我不是要你說這些……。」
冷庭竹訝道:「姑娘的意思,在下不明白!」
唐羽仙冷冷一笑,道:「我只是問你,你還有什麼遺言要交待的!」
冷庭竹大驚,然而,他卻來不及有什麼反應,蟬翼刀已然刺了了他的體內。冷庭竹的面孔扭曲,不可置信道:「為……為什麼,你……你還是……殺……我……。」
唐羽仙抽回了蟬翼刀,刀上,只有血跡一線。唐羽仙拭掉血跡冷冷道:「讓你死前明白也好。我告訴你,我殺蘇小魂是我和他之間的事,如果你們想利用我除去你們的障礙,那麼,就是你現在的結果。你明白了嗎──?」
冷庭竹明白的太晚,他只覺得生命一點一滴的失去;他很不甘心,所以死不瞑目!
冷知靜追查了一個早上,到了正午時分,才看見冷庭竹的體。他的心激盪著,面對這位忠心於冷庭竹楓堡的朋友,他後悔昨夜不該大醉如此!他俯身下去,上了冷庭竹的眼光,長嘆,抱起冷庭竹的屍體。卻發覺,冷庭竹的右手指,已然在也上寫下了「唐羽仙」三個字!
冷知靜心一痛,解開了冷庭竹的前胸。無痕如隱!這傷痕,只有天蠶絲或是蟬翼刀。他已知昨夜有女子大鬧京城的事,所以,他可以想見那女人便是唐羽仙!
冷知靜的雙目冒火,他矢志為冷庭竹報仇。昨夜,如果不是冷庭竹點了自己穴道,恐怕自己冒然去找蘇小魂,結果又如鷹爪幫之事一樣,落得成為人質杷柄!況且,這是京師。禁宮內的天牢,百年來還沒有人能逃出來。冷知靜長吸一口氣,站起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他望向繁華京城,蕭殺的氣機浮上眼神!
蘇小魂一大早,便接到趙任遠傳來的消息。唐羽仙大鬧京城!接著,到了正午,又傳來最少有十名東廠人物,十二名侍衛騎兵死傷在唐羽仙的手下。蘇小魂倚窗長嘆。
鍾玉雙走近了來,輕聲道:「你是為唐羽仙擔心?」
蘇小魂苦笑,道:「妳介意?」
鍾玉雙搖搖頭,道:「我知道,你是為唐笑前輩和唐雷覺得內心不安。一個女人的丈夫能有情有義,那我還介意什麼?」
蘇小魂望向鍾玉雙,仔細端詳了好久,發覺鍾玉雙的臉頰露出圓潤光輝的色彩來。是不是每個女人在要當母親的時候,都在心中充滿了愛和寬大?鍾玉雙接受自己心愛男人的注視,雖然有些羞怯,然而,依舊驕傲的迎向她心愛的男人的目光,不稍一絲退避!
良久、良久,蘇小魂微微一笑,道:「玉雙,你真正是天下最具婦女美德的女人!」
鍾玉雙沒來由的臉色又一紅,嚶的一聲,便投入了蘇小魂的懷抱中,久久不起。兩人無語,享受這一刻屬於兩人的世界,但願長久!
蘇小魂輕聲道:「但願人長久,天地也不及──。」
鍾玉雙在蘇小魂懷中,輕輕念道:「但願人長久,天地也不及──。」
便這一刻,門外有人影輕飄飄,寂然無聲的貼近。那人,雙手微舉,一用勁,「碰」!的推開了門,躍進!「哇」-,的大叫一了一聲,驚醒房內兩位情中人!來的人,是潛龍。
潛龍原先是想嚇嚇蘇小魂、鍾玉雙,沒想到,嚇是嚇著了,只是時機不對,嚇得是鴛鴦情深人。潛龍尷尬的邊往外退,邊道:「呃──,呃──,不好意思!打擾了、打擾了──。呃──,請繼續──。」
潛龍嘻嘻一笑,轉身便要出門,沒想到碰的一下,撞到了大悲和尚。大悲和尚捂著肚子笑罵道:「潛龍、臭泥鰍,你瘋啦,踢和尚的肚子做什麼?」
鍾玉雙一笑,道:「他是怕我修理他──。」
大悲和尚道:「幹嗎──,臭泥鰍幹了什麼事?」
「沒什麼,他自己心裡有鬼罷了!」鍾玉雙說完,嫣然一笑,往內室走去,邊笑道:「你們男人聊聊吧,我到裡頭休息一下。」
潛龍望著鍾玉雙入室的背影,不敢置信的看看蘇小魂,道:「喂──,她今天吃了什麼藥?」
蘇小魂笑道:「怎麼,有什麼不對?」
潛龍偏頭想了一下,又搔搔頭,才道:「不知道!」
大悲和尚進來半天,正想等潛龍說出原委,誰知道是一聲不知道。正想破口大罵,趙任遠卻自門口施施然進來。而且,一進來就冒了一句話:「今夜三更,到禁宮內院晉見聖上!」
大悲反應可真快,硬是把罵潛龍的「他奶奶的」四個字換成了:「皇帝老子吃錯藥啦──。」
趙任遠嘆道:「還有呢!你們不能明目張膽的進去,必須通過禁宮內院的重重關卡,溜進去晉謁!」
這回是潛龍叫了起來:「他真的吃錯藥啦──。」
趙任遠搖頭嘆道:「更慘的,是本人被聖上降旨,以辦事不周有失龍顏顏面,扣薪三個月──。」
潛龍和大悲和尚齊齊點頭道:「他沒吃錯藥──。」
趙任遠沒好氣,道:「你們算是什麼朋友?簡直是幫朋友兩肋插刀嗎──。」
潛龍道:「你又算什麼朋友,叫我們闖禁宮,那可是死罪連誅九族咧──。」
趙任遠笑罵道:「反正你只有一個,那來的九族?」
潛龍瞪了趙任遠一眼。蘇小魂笑道:「聖上這麼做,是怕在禁宮中有人通風報信,所以要我們暗中進入?」
趙任遠笑道:「哈──,小弟就知道蘇兄會想得到。」
蘇小魂淡淡笑道:「而且,更重要的是,聖上想看看我們這些人的武功如何,看看是否有能力闖得過禁宮的守衛?是不是?」
「是極、是極!」趙任遠嘆道:「我常在想,和冷知靜作對是人生最冒險的事,可是如果和蘇兄作對,那趙某寧可選擇冒險算了,免得是死路一條!」
大悲和尚道:「為什麼選在今夜?是不是因為昨夜你已經見過了尉柏泉和尤五莫;今夜你見著了費勝和饒武廣便可以揣測出內應的人是誰?」
趙任遠苦笑道:「和尚,你以為趙某是神捕?我不過是提供一些看法和意見罷了!」
潛龍冷笑道:「如果俞傲這瘋子在這裡,那才妙!」
* * *
俞傲當然不在大內京城。他和鍾念玉已經越過北大河、疏勒河,再溯沙拉果勒河進入黨河。接著,已然接近了敦煌千佛洞。再西去,便要出玉門關,進入庫魯克塔格山脈了。千佛洞內,千佛林立,各現莊嚴法相!
鍾念玉行經千佛洞時,求俞傲道:「俞哥哥──,我們這一路風塵僕僕由中原馬不停蹄的趕來。現在難得經過千佛洞這勝地,你願不願陪我去觀光?」
俞傲淡淡道:「你自己去,我不是來遊山玩水的。」
鍾念玉臉色一黯,便不再說話。舟行如箭,不須臾,已然越過了千佛洞之外,往上遊行去。鍾念玉妙目淚含,只能悵然望著逐漸要消失的絕壁不動。一陣沉默,只聽見俞傲淡淡的向船主道:「回頭吧!小姐想逛逛千佛名勝!」
鍾念玉聞言,心中一陣激動大喜,淚垂頰下,回頭,只見俞傲依舊站立船頭凝視遠方不言。鍾念玉忍不住心中一點狂喜,嬌呼一聲便投向俞傲懷中快慰飲泣。那俞傲,微之一嘆,伸手拍了拍鍾念玉的背。
船家老大可是明白人,本來看了這對男女關係奇怪,只當是吵了架的小夫妻。然而,現在可好了,千佛名勝錯過了那無疑是對他這本地人最大侮辱。總算,這小兩口子和好甜密的很。船老大一樂,高叫道:「兩位小夫妻當心點哪──,老大要調頭羅──。」
這話,只聽得俞傲一愕,那鍾念玉可是嬌羞的很!心下想著,待會兒可要多給點小費才好。
敦煌千佛,千佛莊嚴,只見那臨壁而立的數丈高佛像,猶不得你不思生肅穆之心。佛洞之內,不少旅客商賈在其間流連、上香默禱!俞傲和鍾念玉兩人漫步而走。鍾念玉舉目四望,較嘆道:「可惜有事在身,今生今世不知有否這等緣份,得在此暢遊七日!」
俞傲臉色微異,不置一辭。那鍾念玉突然挽住俞傲手臂道:「俞哥哥,以後若有機會,我們從塞外回來後,你陪我在這裡玩幾天好不好?」
俞傲本不置可否,可是當他接觸到鍾念玉那雙充滿祈求的眼神,不禁脫口道:「好──。」
這話一出,連俞傲自己都愕了一下。那鍾念玉可是欣喜若狂,便往俞傲臉頰親了一下。俞傲一窘,只是自己只剩一條左臂給鍾念玉抱住了,沒右臂也沒得擋,也只好隨這娃子胡鬧。俞傲方自一嘆,前方突然傳來驚呼聲!俞傲和鍾念玉一愕,齊往洞深處而去。
洞深處,兩名商賈模樣的中年漢子正被十來名凶悍的壯漢圍著。俞傲和鍾念玉趕至,那兩名商賈早已跌在地上,見俞傲和鍾念玉趕到,急忙爬到俞傲和鍾念玉面前道:「壯士救命,他們是土匪,想謀財害命!」
俞傲淡淡一笑,看向那十餘名土匪,只見一名頭目邁向前來,怒聲道:「喂──,識相的快走!不然,連你身旁的女人都留下來叫老子用用。」
鍾念玉淡淡一笑,道:「壯士,你叫什麼名字啊?」
那大漢拍胸膊道:「大漠一帶,誰不識得我大漠鐵狐!」
鍾念玉往前一步,道:「大漠什麼?」
那漢子大叫道:「大漠鐵狐!」
鍾念玉道:「呃──,原來是鼎鼎大名的大漠死狐啊──。」
鍾念玉話聲一落,鐵狐竟真的像死狐一樣倒了下去。那些土匪一愕,齊齊叫了起來,以為他們老大被這女人給暗算了。否則,以老大的武功怎會如此不濟?這本來是打死他們也不信的事,現在,當他們躺下的時候都信了。
那兩名商賈真的是目瞪口呆,立即打了一下算盤。如果,以眼前這兩人做保鏢,那真是上上之策。於是,他們立刻自我介紹。一個是楊請、一個是蔡德勝,來自中原,是要往塞外做茶葉生意。
那楊請試問道:「兩位大俠,是否也往塞外而去?」
鍾念玉道:「正是!」
蔡德勝接口道:「那太好了,我們是一路。不知道兩位恩心是往大戈壁到托克蘇呢?還是到天山北麋的烏魯亦齊?」
俞傲道:「到托克蘇!」
楊請高興道:「那太好了,我們同路。沿途上大家也有個好照應,當然,我們兩個人的商隊負責一切生活起居。」
鍾念玉高興向俞傲道:「俞哥哥,你說好不好?」
當然好,有識途老馬在。否則,大戈壁一進去是無垠黃沙,到時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俞傲點頭,微笑道:「一切便有勞兩位了。」
楊請、蔡德勝興奮道:「那太好了,兩位恩人請──。」
* * *
禁宮侍衛和東廠互賭追捕唐羽仙的事,顯然已經傳入了費勝和饒武廣的耳中。所以,當趙任遠赴宴的時候,饒武廣當先抱怨道:「趙大人,你這不是太看輕了費公公的能力了嘛──。你和尉老頭,尤公公比試的事,總也該讓老哥哥效效力嗎──。」
趙任遠笑道:「這等芝麻小事,怎敢勞公公和老哥哥的費心呢──?」
費勝道:「這什麼話,分明不將我看在眼裡──!」
趙任遠陪笑道:「那裡──,那裡。小職再怎樣也不敢冒犯公公啊──。唉──,只是今日聖上下旨,罰了小官的三月扣薪,那才真的是大事啊──。」
費勝和饒武廣互視了一眼。饒武廣道:「趙大人,這等事也是小事,你用不著操心的──。」
趙任遠苦笑道:「對小職而言,可真大事!」
饒武廣笑道:「放心──。小將老哥哥我,多少和皇上有點外戚的關係;加上費公公在皇上面前幫你疏通疏通,不就得了?況且,趙大人稍微弄作一下,那三個月的薪資,不用半天就集個只多不少啦──。」
趙任遠道:「老哥哥這話可當真?那小弟先謝啦──。」
費勝笑道:「不急,這點小事何必言謝?只是,有些大事還得請趙大人多多幫忙呢!」
趙任遠沉住氣,笑問道:「公公請說──。只要是小職能力所及的,一定盡力去辦!」
費勝道:「昔日,本朝一位將軍對本人有恩,所以,我想請趙大人在皇上面前,代他美言兩句。」
趙任遠道:「那將軍名字是……?」
費勝笑道:「近在眼前,遠在天邊──。」
趙任遠道:「莫非便是饒將軍?」
饒武廣嘿嘿一笑,道:「老弟,這事要你多多幫忙啊──。老哥哥可就感激不盡了。」
趙任遠笑道:「當然!老哥哥的事,小弟怎會不幫忙呢?只是,老哥哥想任的地方是……?」
饒武廣笑道:「玉門關!」
趙任遠一驚,手上酒杯潑了一身。費勝雙目精光暴射,冷知靜聲道:「趙大人,你……。」
趙任遠急忙笑道:「請公公原諒小職太過吃驚而失禮。小職奇怪的是,老哥哥不調個風光好的地方,到那邊塞去幹嗎──?尤其這一去,便是經年不見!」
費勝釋然一笑,那饒武廣也笑了,而且很豪爽的笑道:「趙老弟,男兒本當就是馬革裹,以戰場為家。饒某以鎮守邊陲重地為榮,老弟又擔心些什麼?」
趙任遠舉杯笑道:「好──。此事當浮三大白。只怕,日來皇上對小弟不甚中意,只怕會人輕言微,而得了反效果,反而誤了老哥哥前途──!」
費勝道:「這你放心,老夫必然有法子令皇上加倍信任你,只是到時候要趙大人美言幾句了。」
趙任遠可立刻豪爽拍胸膊道:「這絕沒問題!」
趙任遠從饒武廣的鎮耀府一出來,立即閃身摸到暗巷之中;七轉八折的,在一條暗弄大宅的後門處,找到正在等待的方大義。那方大義一見趙任遠來到,立即恭敬的叫了聲「趙爺」,迎了上來。
趙任遠道:「我要你做的事,辦得怎樣啦──?」
方大義恭敬道:「小的恰好有幾個朋友在廠內部,所以趁機利用喝酒的機會,套了一些事出來。」
趙任遠道:「很好,你說吧!」
方大義輕咳了一下,道:「昨夜三更,費公公手下親信,曹公公曾到廠裡找尤公公,大約談了半個時辰。正好在下一位朋友當值發現了,本想阻止曹公公入到廠核心,沒想到費公公竟然阻止了。」
趙任遠一皺眉,又道:「還有呢!」
方大義道:「再就是廠裡的大頭目,尤公公最親信的陶公公陶如山大統領,據說這些日子,常常半夜夜訪悅賓樓。每回來去匆匆,也不知為了何事。」
趙任遠點點頭,又道:「尤公公的房裡,你可曾進去了?」
方大義道:「沒有。不過,聽廠裡一位弟兄說,有一回他到尤公公房裡,尤公公好像在看一張圖什麼的。尤公公見他冒失闖入,大為震怒,曾將他延杖百板,又關了三個月。幸好他在朝廷當官的爹救了他,否則早一命歸天。」
趙任遠事情明白了大半,點點頭,由懷中取出一錠銀子,交給了方大義笑道:「拿去將就用著她!」
方大義一看那銀子可大哪──,立時涎著臉稱謝的接了下來。趙任遠又道:「你們東廠追那個婆子,有什麼消息?」
方大義苦著臉道:「沒有。倒是傷了不少弟兄。」
趙任遠一笑,道:「給你一條線索立功!」
方大義大喜,恭敬道:「多謝趙爺指示,請問是在……?」
趙任遠一笑,在方大義的耳旁說了個地名。那方大義立即眉開眼笑,連連稱謝的去了。趙任遠心情可真愉快,現在,他要做的唯一的事,便是到大內禁宮中,看看蘇小魂、潛龍、大悲和尚三個人怎麼闖!
蘇小魂把鍾玉雙留在悅賓樓裡。到底,自己這一去是絕無凶險的,和皇帝老子見面聊天,是拘謹了些。不過,闖禁宮這節是個調劑的遊戲罷了!鍾玉雙也有不得不留下的原委,只因為體內蘇小魂的骨肉,胎氣已然聚集。即將有三個月的身孕,到底不適合做劇烈的事。
夜半二更深,還有半個時辰便是皇帝老子約的時間了。這時,他們三個正伏在龍翔樓的屋簷上,舉目望去,只見毗鄰櫛起的閣樓,正有數不盡的夜巡侍衛。更要命的,是滿庭的燈火,好似有意等他們來一般。
潛龍不得不罵道:「那個臭趙頭,分明是想為難我們嘛──。那來三更半夜的點這麼多燈!」
遠處,笙歌聲,只隱約見一處水池亭閣,正是歌台舞榭,赫然是皇帝老兒正飲酒作樂呢!大悲和尚也沒修養了,道:「真他奶奶的,這老兒實在玩笑開得大。」
蘇小魂苦笑道:「現在重要的,是怎麼用剩下的這半個時辰從這裡走到那裡!」
潛龍道:「你說,用什麼法子約好?」
蘇小魂笑道:「法子是有一個,只是怕和尚不肯。」
大悲和尚瞪了蘇小魂一眼,道:「有什麼不肯的。和尚當時都可以聽你的安排戴了頭髮裝了鬍子變道士啦──。」
蘇小魂眼上浮現了笑意,道:「對,就是這個。不過,這回鬍子可以不用戴了!」
「鬍子不用?」大悲和尚和潛龍雙雙緊張道:「喂──,蘇兄弟,你不是想開那種玩笑吧!」
蘇小魂笑道:「誰說不是,這裡衣服多得很哪──。」
* * *
鍾玉雙併不擔心蘇小魂闖大內禁宮的事,鍾家絕地絕對比得上大內禁宮的森嚴。所以,她很安心,甚至,還有心情做點湘繡。她做的是「香纓」,是婦女許配後所帶的信物。這香囊又名香包的起源在中國是很早的,早在尚書之中,堯對舜之言就曾提到。此外,歷朝的典籍中亦多有提及。如張九齡的蘇小魂囊、李賀討中的古錦囊、晉書謝元傳、謝氏詩源、述征記,甚至史記中「韓信敗龍且」。在徐陵雜曲中有:「流蘇小魂錦帳掛香囊」;兩漢樂府詩孔雀東南飛「裡有:「紅羅復斗帳,四角垂香囊。」等等都是。
鍾玉雙用的,是長短針交替,並以滾針、斜針的方式刺繡出龍鳳鴛鴦圖。那是繡成新月形狀的姆指大香囊;一面龍鳳圖已成,另一面,則繡的是另一對鴛鴦,已然完成了一隻。她歇息一下,天色已然近三更。她笑了,不知道蘇小魂用什麼方法進去。反正,等他回來時,自己便把這香囊系線掛在他脖子上,要他終生不得取下。
鍾玉雙微笑著,正待取了針坐下來;冷不防,一道冷笑自窗外來。鍾玉雙也兀自不驚,淡淡道:「是那位大駕,何不到屋裡一敘?」
那人冷哼了一聲,已然飄入,是唐羽仙!鍾玉雙一愕,復又笑道:「原來是唐姑娘,請坐!」
唐羽仙寒聲道:「你知道,我不是來做客的。」
鍾玉雙微微笑道:「是與不是,又何妨?有心無心皆圓滿,又何必執著不客不坐?」
唐羽仙冷冷道:「本姑娘此來,可不是來耍嘴皮子的。蘇小魂在那裡,叫他出來!」
鍾玉雙依舊是溫和的笑道:「他不在。」
「他不在?」唐羽仙冷笑道:「三更半夜的,你以為你騙得了誰?」
鍾玉雙笑道:「不信,你可以四下查看。順便看看床是不是有睡過的痕跡?況且,蘇小魂不是避事的人,他知道你來了,一定會出來。」
這點,唐羽仙承認,蘇小魂如果在,必然不會只留下懷了身孕的鍾玉雙於不顧。唐羽仙冷然道:「我知道你懷了身孕,是不是?」
鍾玉雙一愕,笑道:「妹妹的消息,得了可真快!」
唐羽仙冷笑道:「當然,你也就無法將本身的功力全數發揮出來,對不對?」
鍾玉雙依然很穩定的笑道:「不錯。為了怕動了胎氣,只怕全天下沒有一位母親肯的。……」
唐羽仙雙目中,產生一種複雜的表情,道:「所以,現在你一定不是我的對手!」
鍾玉雙點點頭,道:「不錯!」
唐羽仙實在狐疑,眼前這位鍾玉雙似乎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不再是以往那副刁蠻潑辣;取代的,卻是一股女性特有溫柔和魅力。唐羽仙不禁有些迷惑了,皺眉道:「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
鍾玉雙又是一微笑,輕聲道:「或許一個女人要當母親之前,都會這麼樣子吧!」
唐羽仙一皺眉,竟然會問出一句自己也嚇一跳的話:「有多久的身孕了?」
鍾玉雙微笑低聲道:「快三個月了。」
唐羽仙點點頭,默然良久,道:「你們打算替這孩子取什麼名字?」
鍾玉雙偏頭一想,又搖頭,道:「我……我們還沒決定。你說,什麼名字好?」
唐羽仙倒是認真想了一下,只覺千頭萬緒。此時,傳來三更鑼聲,她才突然警覺自己此來的目的好像是忘了。隨時,臉色強裝一寒,道:「蘇小魂不在,我只好請你跟我走。免得老是讓我千里天涯追蹤他,我要他自己找上門。」
鍾玉雙點點頭,道:「好──。」一頓,又道:「可是你顧了馬車嗎?我不希望胎兒受了震動。」
唐羽仙一愕,道:「沒有!」
鍾玉雙皺眉道:「那你現在住……那?離這兒遠不遠?」
唐羽仙道:「在城南一間民房之中,恐怕得走上一段距離。」
鍾玉雙微笑道:「那倒無妨。和妹妹做個月下漫步吧!」
唐羽仙語氣竟也大見緩和,嘆道:「姊姊,請──。」
兩個女人才踏入了芙蓉西院的庭園,已然看見三名藏僧立在院中冷笑。唐羽仙臉色一寒,道:「你們是誰?在這裡做什麼?」
噶嚕札衝著鍾玉雙一笑道:「我們是想請蘇夫人去一趟。小姑娘,你又是誰?」
鍾玉雙對著唐羽仙低聲道:「這名藏僧叫噶嚕札,據說是正宗大手印的傳人。而且,他隨身武器是一對飛鈸,相當厲害。妹子要小心了。」
唐羽仙真奇怪自己好像真的把鍾玉雙當成了姊姊。點頭道:「姊姊放心。」隨即朝噶嚕札冷笑道:「番僧。我和鍾姊姊有事,今晚沒空和你囉嗦,識相的就快滾吧!」
此時,一道人影自花叢處走了出來,是冷知靜!鍾玉雙訝道:「原來你人在中原,沒有去塞外。」
冷知靜看了鍾玉雙一眼,表情千縱複雜。只是,立即將眼光投向唐羽仙,怒極反笑道:「唐羽仙!冷總管是不是你殺的!」
唐羽仙冷哼道:「不錯!怎樣?」
「沒怎樣,殺人償命罷了!」冷知靜說完,朝噶嚕札道:「大師,這女娃兒手下功夫也甚高強,請大師小心了。」
噶嚕札一笑,道:「小事。只是,蘇小魂他們呢!」
冷知靜看看鍾玉雙,笑道:「他們一定不在,否則,也不會叫唐羽仙這臭丫頭把鍾玉雙帶走!」
噶嚕札道:「那好──。般密,你先上去試試這位姑娘的身手。」
般密應了一聲「是」,一大步跨出,已然到了唐羽仙面前,冷笑道:「女娃兒,小心了──。」
般密話聲一落,當即提聚了十二成的大手印內力,迎面揮掌而下。般密之所以一開始就用上全力,以因為昨夜般利的教訓;只覺得中原的女子,大是和藏地不同。然而,他相信,總不會那麼倒楣,又碰上一個和鍾玉雙一般武學造詣的女人;否則,天下豈有男人混的份?
很不幸,眼前這位姑娘的武功不比昨天的差;而且,這位姑娘可比昨晚那個凶狠多了。一道光芒自地獄中來,第一刀硬是劃斷了雙掌上的罡氣;順勢反手一刀,「唰」的一下,般密的天柱、期門兩穴齊破;當場,般密的一身內力,全然外的湯然無存。只聽見般密大叫一聲,翻身摔倒在地上,已然如同不會武功的廢人。這一刀,看得噶嚕札雙目精光暴射!一步跨向前來。同時,鍾玉雙聞了血腥味,竟忍不住嘔吐了起來。唐羽仙面對強敵,只得全身應戰,頭也不敢回的問道:「姊姊,你怎麼了?」
鍾玉雙長吸一口氣,道:「沒關係,姊姊很好。只是聞了血腥味,有些不舒服罷了。」
唐羽仙一點頭,立即摒氣凝神對抗眼前這位藏僧所發出強大無比的氣機迫面。半響,那噶嚕札道:「小姑娘,你倒不錯,在本法王的氣機催動下卻尚能屹立不動。嘿、嘿,不簡單、不簡單。」
唐羽仙冷冷道:「大和尚,你是要戰、要走,快點決定,本姑娘還有別的事,沒時間耗在這裡。」
噶嚕札一笑,道:「不急──。」
唐羽仙淡淡道:「是不急──。」話聲一落,人已如鵬飛,手上蟬翼刀如裂空電閃,直罩向噶嚕札而來。那噶嚕札大笑,道:「好──。」
只見噶嚕札雙袖提起,竟在瞬間暴長三尺,捲向蟬翼刀。唐羽仙手臂一沉,刀勢略略下移了一寸,刀勢去向不變,再化成一個弧度,掠向噶嚕札頸間。噶嚕札暴喝一聲,人後退的同時,長袖中只見各有一道銅鈸自手袖中激飛而擊!原來,噶嚕札這手袖多長了三尺,不但可以卷敵人兵刃之用,同時對銅鈸出手,也有掩護的作用。噶嚕札這招「鬼出神沒」當真有鬼出神沒之功。
唐羽仙冷不防對方使詐竟有此一變,待要翻身閃避已然不及;左右雙臂,各自被劃了一道口子。唐羽仙落地,還不及喘息,那兩道銅鈸又飛了回來;唐羽仙身勢一閃一動,激發銅鈸威力,瞬時爆發,急捲唐羽仙。唐羽仙此時,已然無可避,只有死!驀地,兩道紅光似來自天外,點住了銅鈸的勁道:輕巧以「四兩撥千斤」的手法,送向噶嚕札。噶嚕札冷哼一聲,雙神微拍鈸鋒,那銅鈸又急射而去;其勢勁急,肅然有風!
唐羽仙冷喝一聲,刀勢一轉,運用起「三天極門」中的天運心法──「一清一湯,陰陽調和,流光其聲,蟄蟲始作!」
只見得一半刀光如天地星辰的運行,自然大造的流程,拍點向雙鈸。瞬間,金鳴大響。原先的一聲,是蟬翼刀碰撞右方的那面鈸;第二響,則是右方的鈸受到氣機牽引,撞向左邊的鈸。便此一刻,兩鈸內力相激,頓時散了方向。一面朝噶嚕札的腳下劃到,一面朝冷知靜而去。好個噶嚕札,輕一抬腿,踏上鈸面,竟乘鈸勢而起;右手手袖一捲,便捲回了那面襲向冷知靜的鈸面。噶嚕札人在半空中喝一聲:「走!」同時,人已隨鈸勢往牆外而去。冷知靜百種神態的看了鍾玉雙和唐羽仙一眼,也恨恨的去了。那般利,低身一抱盤密,立即一言不發的走了。
「噹」──的一聲,唐羽仙手上蟬翼刀竟把持不住,掉了下來。人也頹然的坐了下來喘息不已。鍾玉雙切道:「妹子──,你還好吧──。」
唐羽仙點點頭,道:「還好。那番僧的勁道可真強,震得我雙肩麻酸不已。」
鍾玉雙檢視唐羽仙的傷口,道:「妹子──,先到姊姊房裡包紮一下吧──,免得失血多了影響真氣。」
唐羽仙無言看看鍾玉雙一眼,點點頭。兩人正起身,冷不防十幾道人影躍下,正是方大義帶領東廠弟兄來到。
* * *
三更時,蘇小魂他們三人已到皇上面前。只是,不但趙任遠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就是當今皇上,也大笑不已。原來,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三位宮女;只是,面且突梯,引人發噱罷了。
大悲和尚當先取下偽飾,嘆道:「阿彌陀佛,老衲真得好好回寺裡修心養性一頓了。」
潛龍「唰」的一聲,也把衣服脫下來,忍住罵,只是嘆道:「蘇小魂,瞧你幹的好事!」
蘇小魂倒大方的很,往臉上一抹,恢復了原來面貌,道:「這才叫做出奇制勝。一路走來那些侍衛隊的兄弟們還朝咱們搭訕的呢!」
皇上笑道:「果真有此事?」
趙任遠急道:「喂──,蘇小魂,拜託點好不好。趙某人可是侍衛總督,這條監督屬下不周的罪,可真不小呢!」
潛龍、大悲和尚齊齊道:「何止搭訕而已……。」
皇上朝趙任遠道:「卿又有何辯解?」
趙任遠還能說什麼?只有在心裡罵了十萬八千聲。蘇小魂一笑,道:「草民蘇小魂赴約而來,祈皇上萬歲大安!」
皇上大悅,點頭道:「好──。蘇兄弟,你倒是很會替趙總督趁機求情嘛──。哈……,好、好。趙總督──。」
趙任遠恭身道:「卑職在。」
皇上道:「寡人替你高興,你有這些朋友。」
趙任遠充滿笑意道:「謝皇上!」
皇上點點頭,道:「你把所得的資料,告訴他們吧!」
趙任遠恭敬道了聲「是」,才向蘇小魂三人道:「據各種資料消息顯示,這次和外邦篡謀的,是費勝、尤五莫、饒武廣、尉柏泉四名叛賊!」
潛龍訝道:「他們不是分兩派相互權力傾軋嗎──?」
蘇小魂笑道:「想必是明裡分,暗裡合,製造外在的假相迷惑人罷了。事實上,卻是連聲通氣,暗中往返。」
皇上點頭道:「好見解!正是如此。蘇兄弟又如何得知?」
蘇小魂笑道:「草民只是想,費勝和尤五莫之間,雖然明處不合,可是就草民所知,彼此之間的爭鬥,死傷的都是些小角色。核心份子倒未有過。依此情勢,必不同常理。不同常理,便是可疑!」
皇上大笑道:「好──。那麼,現在你認為要如何?」
蘇小魂笑道:「各個擊破!由趙大人分別一個一個宴請他們,我們就一個一個捉將起來。」
皇上大悅,道:「寡人也是這個意思──。」
大悲和尚嘆道:「所以,責任當然是我們來擔了?」
皇上笑道:「諸位客卿不急。寡人還有些事宣佈!」
潛龍嘆道:「怎不會有突來驚喜的好事吧?」
那皇上大笑,也不生氣,道:「寡人正想幫你為靖平王,你以為如何?」
潛龍一呆,還未回神,那皇上又朝大悲和尚道:「寡人想請大師為國師。不知大和尚意下如何?」
大悲和尚苦笑,道:「只怕小僧德福不夠……。」
皇上一笑,道:「別謙虛,大師靈台清明,大是得道高僧,又何必謙虛若此?」
大悲和尚無言。皇上一笑,朝蘇小魂道:「寡人想和蘇兄弟結拜為兄弟。不知壯士的意思……?」
蘇小魂微微一笑,道:「不知趙兄,皇上有何安排?」
趙任遠一愕,感動道:「蘇兄,皇恩對小弟已經是……。」
皇上阻止道:「客卿別這麼說。待此事一了,寡人自會宣佈加贈你為鎮平王,享有三公六卿最高禮遇!」
趙任遠激動道:「多謝皇上恩典!」
皇上大笑,起身道:「夜深,眾人回去吧!趙卿,明晚行動,好好籌劃。替本朝除去內奸叛賊──!」
* * *
蘇小魂、大悲和尚、潛龍,三個人回到芙蓉西院時,便覺不對勁!四更天,庭園中不應如此吵雜。他們立即一躍而入,燈火通明中,十來名東廠份子全叫人斬殺。細看傷痕,致命傷全是無痕如隱!蟬翼刀!奇怪的是,某些非致命傷竟是由紅玉雙劍所傷。
蘇小魂當先一步入了房內,潛龍和大悲和尚也隨後趕到。房內,已無鍾玉雙身影。蘇小魂長吸一口氣,冷靜了下來,大悲和尚皺眉道:「剛剛明顯的是,那些人都是被唐羽仙所殺。」
潛龍道:「奇怪的是,鍾丫頭好像還幫她!」
蘇小魂目光落向桌面,桌面,那湘繡繡針插立!
蘇小魂走了過去,只見桌面上用繡針刻了密密麻麻的字,正是方才鍾玉雙和唐羽仙的對話內容。最後,尚附上一段鍾玉雙的想法:「蘇哥哥,不用擔心。妾觀羽仙妹子良心未泯,似可以用情打動,便她回心轉意。是以妾為化此一孽情,自願和羽仙妹妹離開。勿念!」
潛龍道:「我們是不是要到城南找找看?」
蘇小魂搖頭,道:「不用──。鍾玉雙有她的想法和作法。或許,女人比較能影響女人,就賭一次吧!」
大悲和尚注視桌面良久,才嘆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善哉!鍾施主果真是性情中人。天下最具婦女美德之名,實是名至實歸。老衲佩服。」
蘇小魂長吸一口氣,笑道:「我們到院子看看吧!」
院子,早已收拾乾淨。突然,蘇小魂被一截斷裂的樹枝所吸引,走近細看了起來。
潛龍道:「幹啥──?蘇兄真服了你,這時你還能有心情賞花。」
蘇小魂沉思了一會兒,道:「不對!這不是刀劍所留下的痕跡!」
大悲和尚走近一看,皺眉道:「不錯!力道不同,這是由真氣迴力所激發形成了痕跡。」
潛龍道:「莫非是那個番僧又來了?」
蘇小魂皺眉道:「昨夜來,為什麼今夜又來?莫非趙任遠說的,東廠裡常有人到悅賓樓便是和他們聯絡?」
大悲和尚似乎突然想到一件事,倒吸了一口冷氣。潛龍訝道:「幹啥──,國師大和尚,你怎麼啦?」
是蘇小魂回答:「只怕冷楓堡有人也在這裡。」
潛龍苦笑道:「別冷明慧就好──。」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蘇小魂道:「明晚即將展開掃湯計劃,所以……。」
潛龍道:「所以,我們只有剩下現在天未明以前半個時辰的時間?」
冷知靜看見潛龍的時候,實在是大吃一驚!潛龍倒還有心情開玩笑:「早啊──,冷兄。穿這麼整齊去那兒?」
冷知靜長吸一口氣,道:「送人上路!」
「呃──?送誰?」潛龍依舊嘻笑道:「到那兒?」
冷知靜冷冷道:「送你下黃泉!」
話停劍出,用的是冷楓堡世代家傳的冷楓劍。這劍所及,瞬間白色冷肅寒氣及火紅楓葉幻影,交雜直迫敵人目、心!潛龍長吸一口氣,暴退,笑道:「想不到冷明慧那老小子將壓箱子本領都教你了!」
冷知靜冷笑道:「今夜便是你的忌日,能說想說,就多說點!」
冷知靜氣定神閒,手上冷楓劍愈迫愈近,直落的潛龍雙目瞳子內皆是紅楓火耀!潛龍冷笑一聲,竟將雙目閉上,只憑聽風辨位。原來,潛龍在龍潭內潛慣了,甚至不用眼睛,只憑自己皮膚對氣流的感受,已然足以十分明白對方的攻勢。這下,潛龍攻勢轉猛,冷知靜不覺越打越心驚的。
驀地,冷知靜大喝一聲,急出七劍,正是用的「七陰斷陽」陰狠的劍勢!潛龍只覺寒氣迫面,略一後退,般若綿指連出一十六指,只聽得木碎牆破的聲音。此後,便再無音響!潛龍一愕,眼眼,那冷知靜卻早已走了!
潛龍踏出了牡丹東院,到了荷花南院,只見蘇小魂正對著噶嚕札相看。一旁,大悲和尚顯然已經制住了般利。
蘇小魂道:「大師,苦海無邊,何不早早回頭?」
噶嚕札微笑道:「本法王東來的目的,便是想和你交手一回。如果,你勝了,本法王當即返回西藏,終生不再踏入中原一步。如果,你敗了,須便此離開京城,永不得再進入。」
蘇小魂點頭,道:「請大師賜教!」
噶嚕札一聲長笑,雙目一閉,須臾,再張,雙眼中竟有綠光閃動。同時,噶嚕札的一身伽裟也鼓脹了起來,一股莫明的氣流在兩人之間迴響。蘇小魂點點頭,讚道:「大師的大手印已臻大圓滿境界。著然已經無跡可循。蘇某甚是欽佩!」
噶嚕札道:「小心了。本法王便要出手!」
只見噶嚕札雙袖一振,竟如銅管般直打而來,且同瞬間,長了三尺。便是一抬手,袖勁已然到了蘇小魂門面!蘇小魂朗笑道:「法王好高深的密玄神相法力!」
只見蘇小魂輕輕躍起,半途,又用千斤墜的工夫,便踏到噶嚕札的硬袖上。噶嚕札一聲冷笑,內勁一收一放!一收之時,令袖上力勁消失,使得蘇小魂往下落;而一放,則是將雙鈸中由袖中打出。
噶嚕札沒料到的,是蘇小魂竟未往下落,而是依舊保持原來浮在半空的姿勢。此時,雙鈸已出,自是由蘇小魂足下掠過。噶嚕札奇怪蘇小魂怎麼可能浮在半空之中?而蘇小魂雙腿已然攻向噶嚕札門面;噶嚕札雙手已蓄滿大手印的內勁,雙雙急拍而出,擋住蘇小魂雙腿的攻勢。便爭取這一瞬間,雙鈸已自地面反彈而起,由下往上急打。
噶嚕札冷哼一聲,手上氣機全力施為,人躍起,往下直壓。這時,蘇小魂單掌往上,頂住上方噶嚕札下壓的掌勢;而下方,原本是用天蠶絲的內勁頂住身上在半空。此時,遭雙鈸上揚的突變,便右手一抖天蠶絲一收一放,便纏繞住雙鈸。此刻情景看來,是噶嚕札在最上面,雙掌下壓,蘇小魂在中間,單掌上迎;同時,右手天蠶絲頂住兩面由下往上揚的銅鈸。兩人三物俱浮在半空,堅持著。鈸由自旋轉不已,一點一點往上移;噶嚕札則手上施力,一點一點往下壓。蘇小魂長吸一口氣,朗笑道:「大手印和飛鈸奪魂的神技,果然是天下一絕。」
話聲一落,人竟然在中間一點一點往旁側移開。此際情景,反而是噶嚕札將面對上揚的飛鈸。此時,噶嚕札已是欲罷不能,眼睜睜看著蘇小魂脫離險境,而自己反而落下去。噶嚕札至此,只有一聲長嘆!
蘇小魂離開,兩鈸受制力量一去,便激擊向噶嚕札!噶嚕札長嘆閉目,已聞到死亡,玩火自焚的感覺沖心而來!
蘇小魂一朗笑,雙足又各輕點鈸面;只見那兩面鈸翻了個反,當──的便插入地面之中,猶自嗡嗡乍響不已。
噶嚕札頹然若失的看著地上銅鈸,一聲長嘆,便自轉身要走。大悲和尚一聲嘆息,道:「何是執著?執著是何?」
噶嚕札一愕,停步不語,只聽見蘇小魂說道:「何不執著?不執著何?」
大悲和尚一笑,道:「手印無畏,圓滿成就!」
蘇小魂也笑道:「既無畏,早已無成敗;既圓滿,又何念取捨?」
此話聲一落,噶嚕札忽的一聲笑;轉身,長袖捲起地上雙鈸揚上半空。此際,手中雙袖自斷,滾往雙鈸在半空之中嘎然相撞。一瞬間,悶轟響,俱成灰,落地!
噶嚕札藹然一笑,臉色已大見平和,道:「傳言,昔時不空大師也曾因兩位禪機得道。」
蘇小魂淡笑道:「無是與不是。大師將往少林?」
噶嚕札笑道:「無去與不去,亦無少林非少林。空與不空以心看,心有執;無心看,無有執。我執俱亡,亡於執著上。藏陲風光無限,密法心傳無限!」
蘇小魂、大悲和尚齊道:「終究有緣!」
噶嚕札一笑,也不回禮便自轉身而去。在旁的弟子般利,也隨之振身而離。
潛龍聽了老半天,嘆道:「喂──,你們是該些那國話?」
蘇小魂一笑,道:「噶嚕札法王邀我們要西藏一遊。」
潛龍笑道:「明白說不就好了?托了老半天。」
大悲和尚瞪了潛龍一眼,沒好氣的道:「那是講話的藝術,你自己沒慧根──!」
潛龍苦笑一下,轉向蘇小魂道:「蘇兄──,反正離晚上還早,你不去城南看看嫂子怎樣啦?」
蘇小魂消一猶預,潛龍竟衝著大悲和尚笑道:「和尚,這是不是去與不去都是執著啊──?」
* * *
城南之外,便是陌田千里;此住處,是多農舍之民了。蘇小魂看見鍾玉雙是在響午之後,鍾玉雙手上兀自繡著新月香包。蘇小魂四下看看,唐羽仙並不在。他一跨步,便直接到了鍾玉雙面前。乍見,鍾玉雙一驚,竟自叫繡花針刺了個破;一滴晶瑩血珠婷婷而立在指尖上。
蘇小魂心中一感動,執起伊人纖纖玉指,就口稍一吸吮。兩人相對無語,良久。鍾玉雙微微一笑,將那新月香囊繫上紅線,便掛上蘇小魂頸間。
蘇小魂溫柔道:「一切過得好嘛──?」
鍾玉雙點點頭,道:「很好。」一頓,又笑道:「好到她竟然會到市集上要買些補品回來給姊姊我補身。」
蘇小魂一愕,失笑道:「你們還當真成了姊妹?」
鍾玉雙微笑,道:「女人──,總是有母性的本能。更何況,我懷得是羽仙妹妹又愛又恨的那個臭男人的孩子。」
蘇小魂苦笑,道:「幸與不幸,難言、難言──。」
鍾玉雙一笑,嗔道:「要打禪機嘛?羽仙妹妹就快回來了,去與不去之間,又如何?」
蘇小魂笑道:「不去會如何?」
鍾玉雙一嘆,道:「不去,只怕羽仙妹妹今天便可做一了結。屆時,我身不能動,難道你叫我眼睜睜看著心裡折磨?」
蘇小魂道:「難道你要我這一去,又捱一陣子相思?」
鍾玉雙嬌嗔道:「那來那麼婆婆媽媽……。」
蘇小魂溫和笑道:「只因情深──。」
鍾玉雙一嘆,輕撫蘇小魂頸上新月香囊,低聲道:「要多保重,莫讓鴛鴦影單,龍鳳兩隔!」
蘇小魂伸掌執住鍾玉雙玉手,道:「你也是!」
兩人無語相看,一陣凝噎!蘇小魂輕放手,朗笑,飄然由窗而去。鍾玉雙一絲微笑遙望,直到唐羽仙回來。
唐羽仙滿臉笑容的進來,一見到鍾玉雙的臉色,再見到她手上刺繡的新月香囊已然不在。她立即知道蘇小魂來過,不覺臉色一黯,旋即又恢復淡笑,道:「他來過?」
鍾玉雙尷尬點點頭,道:「剛走不久!」
唐羽仙稍皺了一下眉,旋即笑道:「姊姊,你看我買了什麼東西回來?」
唐羽仙說完,把手上的袍袱一開,赫然出現了當歸、人參、犀角、何首烏,另外雞鴨魚肉也真樣樣不少。鍾玉雙乍見,不覺失笑道:「妹妹不怕把整個店都搬了回來。」
唐羽仙一笑,道:「還沒呢──,這是今晚吃的。明兒一早,還趕著有新鮮的魚貨要來。」
鍾玉雙搖頭苦笑道:「姊姊你歇上吧!我到裡頭弄飯去。」
唐羽仙說完,便自起身到了後面廚裡。一開始,猶自鎮定的把每樣東西分類乘好;只是,沒一忽兒,終究忍不住的淚溢眼出,低聲嚶啜泣了起來。
此時,屋外傳來人聲。只聽一人急急道:「大師、大師,等等。離道你便這麼撒手不管回西藏去了嘛──?」
一個莊嚴的聲音,一嘆道:「施主──,好自為之吧!人世間多少生死流浪,名利鎖人。千遠劫來六道輪迴不止。本法王謹奉告施主一事,那就是請你轉告你的父親,千萬別再執迷下去,只怕又弄得生靈塗炭,兵燹遍野……。」
唐羽仙不禁有些驚訝,此際,她已聽出正是冷知靜和噶嚕札之間的對話。照這段對話看來,噶嚕札已然有所徹悟,將返藏陲而去。
果然,噶嚕札又道:「施主好自為之吧!本座將遵守和蘇小魂的約定,終身不再踏入中原一步。」
接著,傳來冷知靜呼喊的聲音,漸漸遠去。顯然,已往遠處去了。唐羽仙不禁苦笑長嘆一聲,蹲下開始起火。
鍾玉雙看著唐羽仙端出來的手藝,不禁失笑道:「妹妹當真把那些菜料全用上了?」
唐羽仙一笑道:「姊姊妹子的手藝如何?」
鍾玉雙道了聲好,便舉著各自了一口,嘆道:「羽仙妹妹,誰娶了你,好福氣喔──?」
唐羽仙臉色一黯,幽幽嘆了口氣。又即恢復正常道:「姊姊,我們快吃了罷,涼了不好吃。」
鍾玉雙也發覺了唐羽仙的黯然,暗自一嘆,臉上笑道:「好啊──。妹妹總不會不敢自己的手藝吧──!」
唐羽仙一笑,哼道:「吃得比姊姊多呢!」
兩女相互一笑,便用了起來。這時,門外一道人影當立。二女訝視,原來是冷知靜!
冷知靜冷笑道:「好啊──。這下蘇小魂可要享齊人之福了。愛情的魔力可真大。」
唐羽仙聞言,臉上一紅,即又冷冷道:「閣下若是行乞,本姑娘倒不吝惜給你一碗飯。只是閣下如果是來討打,本姑娘一樣奉送。」
冷知靜冷笑道:「賤丫頭,堂堂唐門的大小姐,竟然委身做人家的妾,未免……...。」
鍾玉雙冷冷一嘆,朝唐羽仙道:「妹子──,鍾家的規矩,對付瘋狗一向是叫的割舌,瞪的割眼,唐門的規矩是……?」
唐羽仙臉色一寒,道:「死!」
冷知靜臉上微然睥視,道:「殺了冷某,你唐大小還是人家的妾。只怕是,這是你唐大小姐一廂情願,人家可看你不上。」
唐羽仙寒聲,冷笑道:「你又為什麼到中原來而不留在塞外陪你的老子在那兒孵蛋?嘿、嘿,只怕是為了鍾姊姊!現在,人家已經是蘇小魂的老婆了,又懷了他的孩子。你是不甘心,還是想橫刀奪愛?」
冷知靜只覺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恨聲道:「唐羽仙,你想想自己是……。」
冷知靜話聲未落,倏忽已有兩道黑影迎面而來。冷知靜吸氣暴退已是不及,只見雙肩上的肩井穴竟叫人用兩根筷子所制住。冷知靜大駭,出手的人是鍾玉雙。
鍾玉雙淡淡道:「冷少堡主,你回去告訴冷明慧,叫他安靜的待在塞外,否則,屆時只怕死無葬身之地。而你!最好也快點出塞外去,否則,江湖上一聽說你人在中原,只怕你可插翅難飛!」
冷知靜一咬牙,恨聲道:「兩個臭婆娘,不出一年後,本少爺都叫你們跪在我面前求饒!」
鍾玉雙看看門外天色,淡笑道:「是嘛──?只怕你自恃的朝中那四個人,現在已經跪在皇上的面前了。」
冷知靜臉色大變,顫抖道:「你……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鍾玉雙道:「只怕,你現在已經是欽犯啦!」
* * *
冷知靜果然是欽犯。蘇小魂他們並不急的要緝捕他,因為,冷知靜是最好的帶路人。只要跟定他,自然可以找到冷明慧。趙任遠當然也同行,只因為皇上的拜把兄弟蘇小魂做出來的請求。
皇上嘆道:「我不答應行嗎?拜把的事是我提出來的,今個兒你第一件求我,我非準不可的啦──。」說完,又瞪了趙任遠一眼道:「別又受傷回來。」
趙任遠暗中做了個鬼臉,歡天喜地的走了。眾人回到悅賓樓,已經是隔天的早上。
潛龍道:「咱們就這樣到塞外去?」
蘇小魂點點頭,道:「我們可以到玉門關等冷知靜,再隨著他找到冷明慧!」
趙任遠道:「蘇兄不帶嫂子一起去?」
蘇小魂道:「她和唐姑娘有緣,將她留在京城裡總是好的。否則,旅途勞頓,她恐怕身子負荷不了。」
大悲和尚嘆道:「阿彌陀佛──。希望鍾施主能化解這段情孽,那將是武林大幸。」
蘇小魂點點頭。潛龍突然笑叫道:「那你還不快去!」
* * *
兩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良久,鍾玉雙方自嘆口氣道:「你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蘇小魂道:「你不搬進皇宮內?那裡也有好的照應!」
鍾玉雙搖頭,道:「羽仙妹妹已經將這屋子買了下來。打算在這裡住到孩子生下來。」
蘇小魂微笑,又帶一絲驕傲的摸摸鍾玉雙肚子,道:「這小傢伙,可要你多費勝神啦──。」
鍾玉雙一笑,握住蘇小魂的手,道:「放心。還有羽仙妹妹呢──。她在唐家裡頭,抱過的孩子可多啦──。」
蘇小魂一笑,無言。鍾玉雙又略嘆一口氣,道:「小魂、你覺得羽仙妹妹怎樣?」
蘇小魂一驚,道:「玉雙,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窗外,唐羽仙早就知道蘇小魂來了。只是心中矛盾萬千,靠在那裡,猶自不知是否就此露面,將事情一做了結。心中還在百般思量,屋裡的話可是一字一字傳到耳裡。乍聞到鍾玉雙這話,心裡可是一緊,汗額不禁滲出。傾身便細心的聽下去。
鍾玉雙道:「這兩日來,玉雙發覺羽仙也是人間難得的女子。唉──,如果羽仙不介意,我真想把她當真的妹子,好叫你享享齊人之福。」
蘇小魂苦笑道:「你怎麼會有這等想法?」
鍾玉雙嬌嗔道:「這想法又不好啦──。人家羽仙妹子那麼好,只怕你還配不上呢!」接著,一嘆,道:「不過,這事等你由塞外回來再決定吧!免得誤了人家羽仙妹妹──。」
唐羽仙在窗外,只覺眼眶濕潤,心思飄湯。全然不知後面有一道人影貼近。待她驚覺,那人已經大喝出手;唐羽仙急中往側一閃,無奈肩頭中掌。便此一下,受到大力撞擊,再受到牆上反撞,摔開了六尺遠。嘴裡,「哇」的吐出一口血來。睜眼看那人,赫然是冷明冰!
蘇小魂一出來,已然發現冷明冰的殺氣驚人!蘇小魂淡笑道:「冷前輩,別來無恙?」
冷明冰仰天狂笑,道:「好得很,總不會比你早死!」
蘇小魂看了倒地的唐羽仙一眼,那唐羽仙也自將眼光投來,目中自敘不盡情意,蘇小魂不禁心中一震,暗自一嘆。此時,鍾玉雙已經急過去扶住了唐羽仙,道:「羽仙妹妹,你……你還好吧──。」
唐羽仙掙扎道:「沒……沒事。」
冷明放傲然道:「你這臭丫頭,竟然殺了本堡的總管……。」
蘇小魂一笑,道:「冷楓堡早已在江湖上消失。前輩所說的貴堡,不知是什麼名稱?」
冷明冰臉色一變,狂笑道:「好、好。蘇小魂!你可真威風。不但毀了冷楓堡,破了龍蓮幫,現在,連我們在京城裡的勢力,都叫你拔了掉。嘿、嘿,有夠膽!」
蘇小魂一笑,道:「多謝前輩誇獎。只怕蘇某連你那塞外荒地都要闖上一闖!」
冷明冰雙目精光閃爍,道:「好──。老夫便在玉門關外恭候大駕!」
蘇小魂微笑道:「蘇某絕不令前輩失望!」
冷明冰哼了一聲,轉頭躍身離去。此時,鍾玉雙已然扶著唐羽仙過來。蘇小魂不禁大感尷尬,幾乎不敢正視。
鍾玉雙一笑,道:「小魂,怎麼不向羽仙妹妹打個招呼。」
唐羽仙心裡也是尷尬,道:「姊姊,我有點不舒服,我……我想進房去休息。」
鍾玉雙瞪了蘇小魂一眼,道:「蘇哥哥──,我不方便使力,你就扶著羽仙妹子進去吧──!」
說完,便將唐羽仙的手抓向蘇小魂手中;一笑,退後一步。這下,蘇小魂可大感為難,支支吾吾一番。那唐羽仙早先受了冷明冰的一掌,現在手又被蘇小魂握住,心下正是百感交集。不禁,氣血往上一衝,便昏了過去。
唐羽仙悠悠醒來,已不見蘇小魂。床沿,鍾玉雙已衝著她笑,道:「羽仙妹子,好些了嗎──?」
那唐羽仙只覺心中一陣激動,忍不住叫了聲:「玉雙姊──。」便自伏到鍾玉雙的肩上哭了起來。
鍾玉雙嘆道:「羽仙妹妹,別哭了。再哭,姊姊都要傷心了呢!」
唐羽仙羞怯一笑,拭了拭眼淚,道:「玉雙姊──,我……我以前是不是太任性了……?」
鍾玉雙一笑,撫了撫唐羽仙秀髮道:「還提那個做什麼?今天,你好好休息,讓姊姊下廚,表現一番。」
唐羽仙哽咽道:「反倒叫姊姊照顧了……。」
鍾玉雙笑道:「姊姊嘛──,說什麼來的。趕明兒你身子好了些,姊姊再教你湘繡,叫你也縫個東西給蘇哥哥──。」
唐羽仙臉上一紅,低下了頭。鍾玉雙站了起來,似乎想到什麼事,由懷中取出一個瓶子來,道:「這是蘇小魂當時在武當山上向破塵道長要來的小還丹,剛剛他留下來,要給妹子服用,療內傷用的──。你收下吧!」
唐羽仙臉上一陣紅暈,接了過來,輕聲道:「謝謝!」
鍾玉雙一聲嬌笑,便往房門外走去。唐羽仙滿腔溫暖,一般思念,忍不住問道:「玉雙姊姊──。」
鍾玉雙回頭一笑,道:「什麼事?」
唐羽仙羞澀道:「蘇……他去塞外了?」
「是!」鍾玉雙嘆口氣道:「為了本朝,他非去不可!」
唐羽仙注視鍾玉雙良久,嘆道:「玉雙姊,你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