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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風天下
第三冊  第十六章  風雲相送
柳生天心的刀,要殺人的時候絕對不會遲疑。
那種轟然大乍的氣勢,不只是快,也不只是殺機滿空。甚至,已經超越了死神呼喚!
那是一種美,一種極致殺人藝術。
一刀落下,早已評估了左右兩桌敵人相互位置、武學心法、兵器反應,以及對方可能配合的默契。
以他這麼多年生死相搏的經驗,他覺得自己有機會以一刀、又一刀,慢慢分解對方聯手回擊。
因為,唐凝風一夥人和老實這幾人,並沒有達到完全的精神意志合一。
也就是說,他們在對付自己時,還會有一絲猜忌、會有審視觀察,甚而會從中互探彼此虛實。
所以,他決定先給老實壓力!
因為,這個中原老字世家四掌櫃只是撿個便宜討好處。不是主角兒!
不是主角的人卻要代「李墨凝」受這一刀,是人心態都會不平衡。
「攻向次要敵人致命一刀,」柳生天心常常告訴他真正秘傳弟子柳生水月一句實戰真言:「事實上是瓦解主要敵人的凝聚力!」
這麼多年來他百戰不敗,因為不止是刀法,不止是武功驚世,而是謀略、心理、人性上透徹的明白!
「妳想要成為天下第一——。」
柳生天心告誡柳生水月最慎重的一句話是:「妳不能只是一個刀法家,而是要成為一個——兵法家。」
「刀法家是只練出武藝和殺人技法?」當時柳生水月回道:「而兵法家則對敵人的心理狀態、人性弱點都有完全的明白掌握?」
「不對——,還不夠!」
柳生天心立刻嚴肅的開示:「對敵人了解就夠了,只是面對實力相差太遠者一種輕視——。」
「請問師尊,真正的兵法家定義是……?」柳生水月追問。
「日月天地、山河草木、一切流水浮雲……,」柳生天心非常非常慎重的道:「就算風雲木石也有情,足以影響勝負,判定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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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天心真是大武術行家——。」
三元居的頂層三樓,有「天下三人」宣任運、布驚、司馬武聖觀戰。下層二樓,皇甫追日和封吞星也邊啜茶,邊看著這場日後武林傳說中的:「誰可以單獨一人,捱住柳生天心一刀?」
這句話,正是出自皇甫追日的讚嘆。
「看他刀法勢力,八成攻向老實,以兩成防範唐凝風。」吞星公子閃動那雙湛藍星目,紅棕髮際隨風盪著,緩緩道:「武學之妙,不只造詣深邃,而是更深入於人性、文化、破舊、創新,總成為兵法微處,以一擊竟功。」
皇甫追日頷首贊同:「阿星兄所言甚是——。」
兵王五子,私底下聊天,常常以小名互喚。
終究,他們已不止是生死相交的至友,而根本就是一家人。
有西域義大利國血統的兵王吞星被稱為「阿星」,而有中原血統的皇甫追日一向被叫做「小天」。
他沒被稱做「夸父追日」的「夸父」,是因為「夸父追日」是個永遠沒完成的夢想。而又不稱呼為「老天」,則是老字世家那位最神秘的二掌櫃,已經叫了這名號。
「柳生天心這一刀不在殺人,而是殺掉敵人的團結。」皇甫追日凝起雙眸,嘿道:「我們看得出來,唐凝風應該也可以——。」
「所以,現在就看唐狀元怎麼做——!」
兵王吞星看了身旁這位兄弟一眼,有那麼一點擔憂。終是,他們兩人在成吉思汗聖陵一戰,生死未卜之事。
「小天兄……,」封吞星欲言又止。
「放心——。」皇甫追日輕輕啜了一口茶,兩眼仍舊直視對街茶館,淡然道:「一個值得的對手,才是決戰的意義。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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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唐大公子嘆了一口氣,全力而上。
「大自在無相解脫禪功」可以發揮到甚麼境界,老實說,自己也不十分明白。
因為,一直以來武學的運用,幾乎都是隨緣隨機。
外在環境的變異,對手武學心法運用,自身相對於這些在剎那會發明心性,智慧自啟般來相對應。
「有念無念,念念不離本覺。」恩師開示他的是:「用智不用識,心智所在,即為天地萬物有情本源。」
眼前柳生天心一刀以攻向老實為主,他卻不由自主盡全力護衛這位老字世家四掌櫃。
柳生的刀,真是鋒煞驚世!
「好個唐小子,搶得真快。」俞歡瞧這個兄弟如此賣命,自己也竄身奔上,那把家傳三代著名的「閃電刀法」也淋漓盡致的劃破虛空而去。 這一刀用力,俞歡只覺自己臂骨一串咔響,像是完全脫鬆開來。不但不覺用力過猛的疼痛,反而舒暢無比。
「閃電刀法要用到像你爺爺俞傲大俠如此境界——。」俞歡他爹,俞靈曾再三告訴他:「要能達到手骨全脫,身形自在。任何角度,意到刀及。這事,只能實證練到,教不得的!」
俞歡少爺當下豁然開朗,胸懷清明忍不住大笑。
刀,隨著聲,展現劃破太虛閃電般驚人氣勢!
「俞傲一刀,再見傳人」!
「這就是傳說中的『閃電刀』?」藏二小姐以兩把短刃奔縱向前時,斗然看見俞歡那刀法,由快變電。
原本,還可見刀身,到了半路,倏然間只化成一抹流光,恍恍惚惚似有若無。
江湖傳說中的閃電刀第三代,真的出世了!
她心中一陣激動。
自從俞傲、俞靈兩位大俠退隱江湖以後。蘇小魂、蘇佛兒、大悲和尚、潛龍、冷明慧那兩世代的大俠幾乎只剩下數之不盡的傳說。
她們這一世代,再也無緣可見那些傳奇真實一面。
自從遇見俞歡,原本抱著一絲希望。
咱們藏二小姐別無所求,只不過想見識多少父執輩茶餘飯後的聊天真實而已。但是,俞歡的刀雖然快,人品也挺好,總是少了麼一點自己想經歷的「出神入化」。
她並不是有半點輕視俞哥哥,而是對自己的期望失望而已。
眼前,卻讓她真真實實看著——傳說中的——閃電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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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天駭世!
三元居頂層的宣任運、布驚、司馬武聖倏然起身,瞪大了六隻眼睛直凝,不願放過半絲半毫變化。
二樓,皇甫追日和封吞星也嘩然撐桌而起,拉長半身要看個仔細。
「這把刀,就是曾經和蘇小魂、蘇佛兒兩位中原名俠併肩作戰,打敗過我們黑色火焰無數次的閃電刀?」
兵王吞星讚嘆道:「如果我們兵王面對的不是這把刀,不是這樣的刀法,那又有什麼意思?!」
「阿星想挑戰他?」兵王追日問。
「是!」兵王吞星溫儒一笑:「暢生快意!」
大明永樂帝九年,十二月十二,正午,江湖中六十年傳說,「閃電刀」第三代傳人,再現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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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天心的心,緊緊被拉起四十年前的往事。
背後,那把刀鋒所轉化入於太虛無形的氣機,正是自己這幾十年來的夢魘。
是夢魘,也是夢寤以求。
當年俞傲那一刀,簡直令自己難以置信。天下,竟然有如許的刀法!
人,竟然可以將刀運用到達此等境界?!
這麼多年來,他不知轉過多少萬千念頭,總是想像著,如果有那麼一日,自己可以再遭遇一次——一次就好,此生足矣——他柳生天心手上的刀,會如何應付?!
不,不是應付,而是如何擋住!
倏忽轉身,柳生天心橫刀置頸。
他的死神長刀才剛剛以自己可能最快的速度一橫脖子前頭,俞歡的刀已至!
真快。
柳生天心只覺握刀的雙掌十指,承受了無比的壓力。幾乎差點把持不住!
如果,不是眼前這位俞家閃電刀傳人初悟實戰,恐怕對方的刀炁已是穿破自己喉頭。
擋住這一刀,背後老字世家四掌櫃可不客氣掄拳轟至。既沉又重,是老字家著名的「老子碎龍拳」。
柳生天心頭也不回,左腿往後一勾一拉一挺,硬是以腳掌代手掌捱住老實白白胖胖的拳頭。而眼前,龐不忘的四臂神拳也到,黑魯魯的一大片。
這位扶桑武學大宗範不愧是一代宗師,眉也不皺一下,右腿彈起,直踢平伸,依舊以腳代掌挺住了龐不忘的拳頭。
此際,他人在半空,雙腿前後拉開一直線,不但擋住一刀四拳的攻殺;而且面對身前藏二小姐那兩把短刃、足利貝姬那柄極品千浪九寸刀,猶且能夠以前襟衣擺飛捲,彷如銅衫鐵布,又硬生生捲纏不讓對方進刺半寸。
「真是驚人,好個柳生天心——。」
三元居樓上,以「布棍」聞名天下的武榜眼布驚,也為之悚目讚嘆:「這名扶桑兵法大師,全身上下無一不是兵器——。」
望去,歐陽家的歐陽夢香也出手。
只見這位歐陽大美人以頭髻髮釵做為兵器,玉指輕拈中直探柳生天心後頸椎。
雖說歐陽夢香以藝品名世,但是歐陽家的武學終究也是江湖一絕。那金釵彷如流光,直探間別有風雅優美。
柳生天心冷哼一聲,一個拗頸向後,硬是像折斷般貼住後背,張口咬住了歐陽夢香的金釵!
這已是超越人類極限,簡直不可能之事。
不過須臾彈指剎那,柳生天心擋住了六大年輕高手的聯手攻擊!
六大年輕高手,還有一個——唐凝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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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天心拗頸咬住歐陽夢香金釵的剎那,翻眼向上的目光,正正好和竄奔頂上,似是凝住半空的唐大狀元四目交接。
電光石火般,柳生天心只能去咬往歐陽夢香的金釵兵器,全身空門已是完全無法顧及。
唐凝風,就像風箏、就像雲,停著在半空中。
這剎那,對方最少有四十八種攻擊可以搏殺自己,也最少有一百二十二種方法,可以廢殘自己的武功。
柳生天心的眼中,閃過一抹恐懼;但是隨即,便被認命的桀傲所取代。
死殘又如何?自己本來早已認知命運如此!
只不過,如果死在閃電刀之下,是更完美的悲壯。
無論傳說中「大自在無相解脫禪功」多神妙,自己能死在四十年前本來就該奪命的俞家閃電刀,那才是刀客的幸福。
不,是宿命的幸運!
一念至此,十指力道斗鬆,要那俞歡快刀穿劃破頸。
他清楚感覺,對方刀鋒貼到了自己脖子皮膚,劃破。
卻是,停而未進!
刀鋒,上頭有三根垂下的指頭輕捏著,慢慢化掉刀刃上激動的罡氣。
有人輕笑,道:「老弟,哥哥我瞧你新練乍成,收發之間控制的火候有點不足——。」
是唐凝風拉開了刀鋒。
「俞哥哥好棒——。」藏二小姐也收回了雙刃,拍手嬌笑著:「傳說了六十年的『閃電刀』,果然出神入化。」
咱們俞快刀臉上一紅,帶了那麼點得意的陶醉。
龐不忘也收了拳頭,朝對面的老字家四掌櫃呵呵一笑,道:「四掌櫃的好拳力,透著人家打來可震得龐某全身肉跳……。」
老實一臉白胖胖肉團動了動,回笑道:「好說,龐神拳在達摩大師草鞋上心法悟得湛精,以後有機會還請指教。」
另廂,足利大美人望了一眼歐陽大美人,相互一笑,各自輕啟朱唇道:「姑娘人美,武學造詣也不遑多讓男子。」
說完,又是雙雙一串嬌笑,彼此似乎惺惺相惜。
這夥子年輕人斗然嘻嘻哈哈,相互搭話吹捧,兀讓那個一代大宗範柳生天心楞在中間,一時候不知如何動作。
難道,這就是這一代武林人物的風格?!
「誰說大俠一定要板著一張臉嚴肅?」
幾年以後,咱們唐凝風狀元有一回喝茶時哼哼道:「要裝嚴肅不如去當和尚?」
「誰說和尚一定嚴肅?」
當時,身邊一道喝茶,維摩大犬的老主人,學心老住持一臉「嚴肅」的翻白眼回道:「出家人才風趣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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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這些年輕人竟然打敗了柳生天心——。」
司馬武聖嘿哼一聲,端著在指間的茶盅,裡頭茶水嗤嗤噴響,一忽兒全冒成白煙被蒸乾。
旁坐,宣任運優雅的放下掌指間把玩的筷子。雖見得他輕輕平放落面,卻是深陷入桌差點穿透而過。
布驚倒兀自有些讚賞,呵呵笑接道:「這樣不也挺好,咱們『天下三人』這三個老頭,也算是後繼有人,可以安心過過逍遙的日子。」
司馬武聖哼了一聲,沒有回應。宣任運則淡淡一笑,接了話:「布兄——,唐凝風通過了柳生天心那關,可還沒通過我們三個人的測試呢!」
原先,司馬探花提議,他們天下三人暗中測試今年新科雙狀元唐凝風、龔天下真正武學造詣如何。他可有一個簡單有力的理由:「如果他們武學造詣不濟,不足稱當武狀元,屆時不但造成武林典誥所立下的公正評名備受質疑,恐怕我中原武林也為天下笑柄。」
布驚還自猶豫,宣任運倒也沉吟允諾:「只是暗中測試也無傷大雅,反正是點到為止。若是那些晚輩在造詣上有不足之處,我們當前輩的也合該指點一二,以令典誥盛名不墜。」
既然宣任運這麼開口,布驚也不置可否。想想,跟年輕一代交個手拈斤兩,提攜後進總也是前輩當為之事。
眼前,方才一戰中唐凝風以德服人,不但勝,而且勝得十分漂亮。
「依布某來看,唐凝風就不用測試了吧?」
布驚清了清嗓子,道著:「方才那手『凌空化虛』在半空停留,以及傳說中『大自在無相解脫禪功』裡的『無相破兵指』拉開了俞歡閃電刀,這等功力絕對足以成為江湖美談——。」
宣任運和司馬武聖相互望了一眼,頷首應道:「布兄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我們屆時就看看龔天下造詣如何便可——。」
三元居頂樓似乎有了協議,二樓的皇甫追日和吞星公子雙雙沉默了好片刻。
「小天——,聖陵一戰,唐凝風的實力不可小覷……。」封吞星有些擔心。
方才,別小看唐大公子拈指退刀;單憑人在半空無可著力,以內炁挾離俞家閃電刀,絕對不是尋常高手可為。
皇甫追日星目精光閃動,須臾後才回道:「離魂小兄弟方才傳出了消息——天大師即將到此處與我們會合……。」
兵王吞星輕訝抬眉,果然在樓下街角處發現了暗記,不禁微微一笑,道:「阿星就是不如小天兄細心,天大師果然是在護送過來的途中……。」
他噓出一口氣,喃喃道著:「有天大師前來指點,那阿星就放心多了。」他頓了頓,像是自言自語:「不知道天大師對俞家閃電刀法有何觀點?!」
能破俞家閃電刀,將絕對成為武林另一個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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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凝風比我們想像的還可怕——。」
大漠龍王賀難看完了整場茶館內那一局驚世決戰,聲音從黑面紗後冷沉沉道著:「他沒讓俞歡殺了柳生天心,但卻讓柳生死了心!」
「因為柳生天心本來已經抱著必死之心——?」
穆開加蘭雖然是大漠地王一幫裡最年輕的鷹王,但在反應上往往最得賀難的讚許。只見他接著道:「柳生天心這一生必然是想再戰俞家閃電刀,如今宿願得償。而且,此人恩怨分明,怎麼說唐凝風也算有救命之恩……。」
所以,柳生天心再也無法對唐凝風的朋友出刀。
無論是「李墨凝」龐不忘,或是扶桑公主足利貝姬,他怎麼也違背不了一名武士基本的尊嚴。
「最可怕的影響是,柳生天心這一走,勢必改變扶桑大日聖教的佈局——。」
賀難的神情在黑面紗後面看不出來,不過聲音倒是有些冷峻:「最好對方不要隨意毀棄跟我們之間的盟約!」
武林中闢閤縱橫,玄機殺機處處,誰也不知道遠在大漠的地王一幫和海外東瀛的大日聖教暗中結盟。
他們的合作,當然不會單純。
但是,除了名利權勢,還會有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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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石縣裡柳生天心和新一代年輕高手一戰,不到一日光景便轟傳武林。
當然,出了夸父山的龔天下、藏雪兒、龍征和兵王羽墨、宗無畏以及如今法號「法救小僧」的龐動戰,在路旁茶館也立即聽到了消息。
「俞家閃電刀第三代出世……,」藏大美人柔聲自語,邊問著龔天下,道:「唐凝風狀元以德擊敗天心死神刀……不知龔狀元有何見解?」
龔天下一手搔著維摩大犬的頭,一手弄著搏龍霸虎的下頷,好片刻才回了一句:「凝風——,遵循師訓,為所當為——。」
好一句「為所當為」,不卑不亢,理所當然。
羽墨先生感嘆一聲:「令師,真是聖人!」
因為,只有如聖的師父,才能教導出非凡的弟子。
卓越超群的弟子,正是對師最好的讚美供養!
茶館前官道人來人往,陸陸續續間不少人紛論著武林近日情事。當然,在同時他們這一夥人也各自接到自家的暗記消息。
「宗王師被少林印性大師和破銅刀楊岩送往嵩山!」這是藏大小姐由本家中得到的信息。身旁,宗無畏得到的卻是:「少教主似乎身受重傷,被少林印性和破銅刀楊岩『押』往少林方向而去!」
龍大捕帥得到此事消息又有點不同:「魔教少主宗王師似乎狂性大發,被少林印性和楊岩制服,正往嵩山途中,官府沿途監視,請捕帥定奪……。」
事情的狀態差不多,在真相描述上卻大有不同。
宗無畏濃眉一撇,忍不住起身沉聲道:「各位,日昨鄺奇人曾言犬子有難,看來果真是有此事……。」
他頓了頓口氣,朝四周各人一抱拳:「老夫念子心切,不得不在此先行一步,前往探個究竟——。」
宗無畏的決定合情合理,誰也不好相勸阻止。倒是,這說話間,旁桌又有武林人物在議論著:「當今江湖之中,最駭人的是兵王一脈那位『離魂索命問』……。」
「可不是,一日之間中原武林,在典誥上排名的高手沒半個擋得住……。」有人接口感嘆:「連安心大俠也一式被殺,閻靈女俠是一招見敗。唉——,看來只有瞧瞧新科狀元能不能扳回一點顏面了。」
「唐凝風狀元可沒空咧——。」隔桌的有人插話過來:「正月十五日月圓時,聖陵一戰風雲送,唐凝風為了兵王追日一戰,恐怕難以分身對付兵王離魂!」 
「真正令人震撼的消息還不是這些……。」有個老江湖樣兒的老頭,摸著頷下白鬚,搖頭嘆道:「兵王一脈,最神秘的背後智目,竟然是柳破煙不為人知的胞弟,柳破天!」
這話,又引得藏雪兒他們紛紛望回兵王羽墨。
只見羽墨先生輕搖白羽扇,面形流露帝王般氣勢,緩緩點頭,回道:「的確,天師父是我兵王武學總持,而各位所聽說我蒙古曾尋天下資穎兒童,訓練背頌天下百家武功典籍加以貫通創新,這指導師父也正是天師父!」
桌子另端,那原本起身的宗無畏沉哼一聲,又重重落座,道:「羽墨先生——,兵王一脈擾我中原武林多少紛爭,這又何必?」
「宗教主——,」兵王羽墨雙眸星光一閃,器宇軒昂回道:「正明教所為,何嘗不是為當今大明朝廷不容?」
「心情相同,只不過是立場相異。」藏雪兒輕輕感嘆,想到對面的龍征和自己,不正有這點微妙?!
她搖了搖頭,反倒羨慕起白髮飛落的龐動戰。
眼前,這人昔日霸氣殺氣盡沒,半垂雙眸專心飲茶。
人生如果真是能徹底放下了,別有一番快活吧?!
驀底,龔天下伸手拍了拍萬變神猿的頭頂,道:「江湖凶惡,人心險獸,今日你和阿虎先回絕谷陪伴奇人,來日我自會從蔥嶺帶你同類相聚……。」 
那萬變神猿似乎心有不願,瞄了維摩大犬一眼,擺明了:「為什麼那傢伙就可以和你一道逛江湖走武林?」
維摩大犬也回了這大猴子一眼,將前腳掌往萬變神猿肩頭拍了拍,倒像安慰對方似的:「我長得普通,不會引起人們騷動,較好行事。放心,我們一定會回來看你——。」
至於那頭搏龍霸虎則蹭著「法救小僧」,也有不捨。
「去吧!」法救拍了拍那虎大頭,感嘆道:「昔日我待你如畜牲,今日你卻情義深重猶過人,令小僧慚愧。」
龍征看著這一幕,倒也有一番感觸:「本捕帥緝拿天下惡徒,想不到你們這些人也會有自我覺悟一日。」
「人,絕對有善的一面!」
這話,是龔天下的回答。簡單得有如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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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鴿滿天亂飛,武林消息奔傳。
「唉呀——,龔天下那小子出現江湖啦?」
咱們唐大公子不到半日光景,便從銀大先生的「墨頂一線銀」那隻神鴿得到了消息。
「怪的是姊姊竟然和兵王的羽墨先生一路同行?」藏二小姐皺了皺眉頭,道:「難不成他們化敵為友?」她忽的咭咭脆悅笑了:「好啦!這會兒可天下太平了!」
「二小姐未免想得太美好?」
一旁龐不忘以老江湖模樣指導後進似的,道:「他們目前同路前來靈石縣,只是目的地相同。況且,眼下彼此間也沒什麼生死深仇,彼此相互觀察對方也好日後計量。」
現下所在,他們一夥子人可是大大方方的坐在吞星山莊在靈石別館的對面酒樓——星前岩酒館。
唐凝風在此,老實可也老實不客氣的跟著落坐。
「唉!我們跟那個四掌櫃的很熟嗎?」俞歡公子瞅了唐狀元一眼,哼哼道:「人家絕對是衝著你來——。」
「這點哥哥我完全知道。」
唐大公子皺著眉,反覆思量了好幾回,歪著頭道:「就算當日在夸父山下秘道洞內一戰未分勝負,也犯不著黏成這般,乾脆挑明了放手打一架算啦。」
他嚷得大聲,好故意瞧瞧對方反應。
那位老實兄可不太老實,白胖胖圓臉沒啥表情,只顧朝著身旁美人招呼:「歐陽姑娘,咱們先來個靈石縣有名的夢熊藏冬如何?」
這道菜,乃是以熊掌切絲和雞肉條交捲後,放入冬瓜內蒸煮,外鍋則用龍蝦熬湯,再置以竹葉包裹,清香悅嫩猶勝天九翅、極品鮑。
歐陽夢香溫柔一笑,風華傾城輕輕柔聲回道:「謝謝公子細心,就依您作主——。」
兩人間像是情人對話,直叫我們唐大公子插不下話。
「算啦,唐狀元,人家可沒空理你呢!」
足利貝姬大美人瞅著那廂人家甜蜜,有那麼一點英爽中帶著羨慕,道:「中原詩詞寫得好,只羨鴛鴦不羨仙,瞧起來有幾分是如此!」
唐大少爺耳裡聽大美人吟了這句詩兒,忽的臉兒也紅了那一下,自個兒有些尷尬笑了兩聲,道:「那咱可真是煞人家的風景啦!」
這兩人對話,有些文不對題。
文不對題,看著、聽著在旁人眼裡耳裡,又似乎別有意題。
藏二小姐咭咭輕笑,冒出了一句:「我們都踩到門口來了,不知道對方會做出什麼反應?!」
好問題。他們已經坐了好片刻,兵王一脈不可能不知道。他們更清楚,這回人質真是在山莊內,難道不怕他們就這麼衝進去救人?
「皇甫追日既然和唐狀元有約,他相信你不會出手。」歐陽夢香忽的隔桌傳話,溫柔有力十分自信:「所以,唯一可能就是只有俞歡少俠。」
因為,無論是足利貝姬、龐不忘、藏雅兒都不在武林典誥排名。
他們不是不能做,而是依慣例,只要有典誥排名的「大俠」在場,一般是不會先出手搶功。
這是一種尊敬!
「難道他們就不怕俞哥哥的閃電刀?」藏二小姐可不服氣。日昨那一戰,俞哥哥可是令人崇拜得五體投地。
「是武林中人,誰都對俞家閃電刀法絕對尊敬。」
歐陽夢香不疾不緩,微微一笑中柔聲回道:「所以,兵王之一的吞星公子可能會直接向俞少俠挑戰。」
如此一來,就如同唐凝風被皇甫追日約死,動彈不得。
問題是,俞歡又不可能拒絕對方的約戰。
無論是武林典誥上排名的條例,或是他俞家的名譽,都只能接受兵王吞星的挑戰。
咱們俞歡少俠嘆了一口氣,眼前吞星別莊的大門,果真出來一列人馬,當前的正是那位管家模樣,有些賊賊的齊長記,後頭則是楊大雪、柳風起捧了個掛披紅布金盤。
金盤上,很明顯有封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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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範師尊當時為什麼撤刀退兵?」
靈石縣外,滿山遍野落雪盡覆。這風情,有故鄉北國的味道。
老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閉著雙眼。意念馳奔,想起家鄉的酒窖氣息,在冬夜裡特別溫暖身子和心情。
想當年,幾許年輕壯男,高歌入深山,緝熊捕殺。多少豪情,一夜烈火熊熊,醉酒舞刀,笑聲盡穿天穹。如今,五十年歲匆匆過,回看人生總暢意。又何求?!
「我將這把刀交給妳!」
老人淡淡悠悠答非所問,將數十年從不離身離指的名刀,丟向對面年輕女子。
那女子花容驚異,急急忙忙跪在雪地上,恭敬垂下頭以高舉的雙手接著正著。
她的手臂白皙,和滿地的雪相映在月光下,彷如光華。而刀,刀鞘墨黑,似乎是染多了敵人的血,在月光下反而有種肅殺邪氣。
「師尊……。」那女子急聲想問。老人輕輕嘆了一口氣,以四十年未曾有的溫柔,自顧自的緩緩道:「妳是我唯一認可的傳人,現在我命令妳拿這把刀了我!」
女子表情陷入極深痛苦,全身顫抖,跪而不動。
「妳敢抗拒我的命令?」老人斥喝。
「弟子不敢——,」那女子聲音悲切:「但是要弟子兵殺師尊,卻可寧死。」
「啐!廢人——。」老人勃怒,罵道:「妳拉刀出來,看看刀身上刻了什麼?」
女子雙膝跪陷入地,以右手驚顫中抽刀映月。
刀,刀身有字鮮紅:從容生死是武道!
「為師四十年前敗在俞傲閃電刀,沒有自盡以對武道,已是大錯。四十年後再敗在俞家閃電刀第三代傳人,又未能死於此刀鋒刃,更是遺憾。」老人憤聲衝摜山野:「如今,連自己刀身刀法都不能死於其中,豈不是極大羞恥?!」
那女子全身抖動,握刀在手總是揮灑不出半寸。
老人怒而挑眉,斥道:「今夜要妳殺我,是能繼承我柳生最後刀法精髓成為真正傳人——見師殺師,便成死神!如果心軟,我柳生刀法滅絕,就讓我殺了妳,以免日後後人謗我名聲——。」
老人喝罵中,以腰際另把長刀破空直劈。
刀鋒所過,捲起萬般飛雪,亳不留情!
女子悲懼交集,以老人所贈的刀相擋,只敢擋而不敢攻。老人更怒,狂刀憤言:「妳如果不殺了我,怎麼有資格以天心死神刀傳人去殺俞家閃電刀傳人?」
他連舞了十七手絕殺刀法,那女子盡了全力避過,老人仍舊是罵著:「妳如果殺不了俞歡,又怎麼有面目讓柳生刀法在世?」
「師尊又為何必死不可?」女子在急亂中,回問。
「因為只有殺了我,妳心中仇恨才能將天心究竟殺技完成。」老人大喝:「唯有以死相對,才能破太虛之刀!」
既已心死,太虛即我。
我即太虛,法為我用!
女子仍是下不了手;那老人大怒,驀底竄身暴起,在半空中大喝:「劈殺了妳這廢物——。」
刀下,狂肅難言,天地當真變色!
女子盡生全力,反刀向上擋著。
卻是,一刃插入師尊喉間!
女子驚呼,這才發覺,自己背後那樹,有四五隻劇毒「紅珠黑鬼」蜘蛛,跳躍要咬自己脖頸。而師尊落刀,轉劈為掃,盡狙殺滅,救了自己生命。
她心中悔恨交集難以言喻,望著師尊雙眼不知如何是好。老人眼瞳中卻有安詳,喉間咕嚕咕嚕沒半點聲音可以發出,卻是,嘴角一絲笑意揚起。
「妳以後就是老天賜給我的女兒——,我的傳人——。」
女子的念頭千紛萬亂,忽然想起第一次和師尊相見時,自己在冰天雪地中幾乎餓死。
在最寒最凍的時候,有一雙粗糙卻溫暖的手,從雪堆中抱起了不到七歲的自己,聲音溫柔的有如父親:「妳以後就是老天賜給我的女兒——,我的傳人——。」
記得清楚,師尊當時昂首天穹,望著正輪明月,放聲大笑:「妳就是我的人生骨肉,妳就是我的刀法骨肉,妳叫做柳生水月!」
柳生水月,柳生一門,天心死神刀第二代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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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歡少俠的臉色就像被人在嘴巴裡塞了五個生雞蛋,而且還是帶殼的那種。
柳生天心的屍體,被人運進了靈石縣、運進了星前岩酒館、運進了俞快刀的眼瞳孔子裡。
陪同屍首,只有一張短箋。
短箋上只有用血寫得簡單一句:柳生水月奉師之命,殺!
俞少爺好一張苦臉,挺無辜的望向足利貝姬,嚷嚷道:「這又是妳們扶桑那門子風俗?」
足利大美人輕輕嘆了一口氣,望著一代刀法宗範柳生天心的遺體,回道:「這是柳生宗範對俞家刀法的尊敬。」
以死,表示自己並非貪生之徒。
以命,表達對手武術造詣崇隆。
「但是哥哥我沒有要殺他呀——!」咱們俞公子可是又急又怒:「況且,那一刀他也擋住了!」
「擋住卻破不了!」
唐凝風的聲音也有了一分尊敬,對著柳生天心的遺體合十一揖,邊道著:「柳生宗範是一位真正為武道的殉道者,足以和我們中原歷代名俠同等受敬。」
俞歡吶吶了片刻,又道:「那這位柳生水月有何意圖?」
「殺你!」
足利貝姬真是嘆著氣:「一生一世,她唯有殺了你以後,才有自己的人生!」
俞歡真想昏倒,然後一覺醒來這一切都是夢。
想想,一日之內,悟透實戰閃電刀法精髓,本來是十分得意情事。誰知,前頭來個兵王吞星下戰書;現在又來個柳生水月想要命。
「現在哥哥我終於有點明白……,」俞快刀朝唐大狀元嘆了一口氣:「七年前你在五台山一戰驚動武林後,好一段時間江湖上沒人知道你這小子下落——。」
因為太有名。
人間情事,是毀隨譽至;江湖之中,則是殺隨名來!
因為人人都想成名,因為有名就有利、有權、有勢。
當然,最好的方法,就是打敗一個已經很有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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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無畏心中一陣感動。
因為,龔天下無言之中自己決定往嵩山少林的方向走。
龔天下的決定,「法救小僧」龐動戰完全不會反對。當然,藏雪兒、龍征也沒有異議。
甚至,連兵王羽墨也一路同行!
這位昔日魔教教主感動的是,他可以感覺到,龔兄弟真是關心宗王師的情況,所以想早點一探究竟。甚至,看看是否能盡心盡力,救助一把。
少林印性德高望重,他帶著宗王師回少林必有道理。
龔天下趕路趕得很快,想是要在半途中相遇。這中間,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這個男子真是頂天立地。」
宗無畏心胸十分快意,總覺得老天還是有眼,讓自己一生多桀中,始終能遇著這麼一個漢子。
他看了一眼策馬馳風的羽墨先生,這蒙古人騎術極好,自在的彷如以眼漫步平地。
「為什麼兵王羽墨也一道同路?」宗無畏納悶,卻怪異自己沒有江湖中人該有的不安和疑懼。
難道,絕谷相處,大家真是成了可以相互放心的朋友?!他害怕自己失去戒心,更害怕自己竟然完全放心!
「宗教主擔心本王行止?」
羽墨先生忽的轉首淡然一笑,優雅從容之極:「兵王絕殺盯著令公子,他知道本座正在前往途中,不會冒然出手。」
宗無畏一楞,隨即想放聲大笑。流目間看著前騎龐動戰,安安詳詳在馬背上隨著蹄起蹄落,合而為一。
「人生真是無常變異——。」
宗無畏內心感嘆一聲:「原是死敵相對,如今卻可肝膽相對;原本霸氣人間,當下又落髮為僧。宗無畏啊——,宗無畏,你自己心性死守一隅,是對是錯?!」
最前頭,是維摩大犬放足狂奔,領著這六人六騎前行。像是知道印性大師行徑,毫不猶豫!
如果連狗兒也能明瞭人間情事,宗無畏在恍然間略有所悟,我今為人,真正該當者何者?
山風帶雪陣清涼,一犬六騎,動中有靜。
靜的是,群己之間,一種莫名的安詳和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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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王師緩緩睜開雙眼,瞳孔裡映入的是一把刀。
破銅刀!
刀身,粗糙的表面,模糊映照了一張和尚的臉;以及,面龐上憂心關切的神情。
「施主清醒了?!」少林印性大師淡淡語調裡,有些嘆息:「不知現下身體感受如何?!」
宗王師只覺體內氣機盈沛,輕靈活現。他略為一提氣,已自木板床舖中以自己未曾有的快速昂然立身。
他有些訝異,也有些恐懼。
因為,他記得自己差點一掌擊殺楊岩之事。
至於盡碎成家堡成言福全身骨骼之事,則有些恍然不清,像是夢中情事不真確。
眼前,唯一令他稍感安慰的,就是「破銅刀」楊岩還活生生在那裡。
他們目光交接,一時間心境很難用言語表達。
這三個男人,絕對是屬於沉默的那一種。
此番生死後再見,總覺人生真是一言難盡。恍忽間,印性大師想起恩師一明大師所開示的禪意:「心行處滅。」
「何名為禪?是謂言語道斷,心行處滅。」一明大師在他要接掌藏經閣時入室演法:「若明本心,萬般經論總是閒文字。此乃我達摩祖師於『血脈論』中所言。你務必參悟,世間世出圓融,萬法不二;佛法在在處處些有,當下有覺有證無念中即得……。」
少林印性方自體會,宗王師忽然開口道:「我昏迷了多久?」
「七天七夜!」
楊岩聲音如石,一個字一個字沉聲道:「我們現下是在洛陽法輪寺中……。」
宗王師挑了挑那對劍眉,臉上沒有表情,不過聲音倒是溫暖不少:「兩位送在下至此之意為何?」
印性大師和楊岩互望一眼,便是雙掌合十道:「不瞞施主,師兄印真大師暗藏一函,道指天機。明白表示宗施主身受天地靈氣大造匯集,但是內在參悟未透,恐怕……。」
宗王師雙眸一睜,淡淡接道:「恐怕走火入魔?」
「阿彌陀佛——,」印性大師輕聲嘆息:「善哉、善哉!」
宗王師臉色一肅,原本要脫口而出:「干和尚何事?」隨即一念想到對方救命之恩,神情為之和緩,道:「大師可有救解之法?」
「萬法由心造——。」
印性大師臉上神情十分複雜,有些苦笑道:「施主若能在少林寺內潛修心性,或許可以轉煞為助!」
這位少林高僧當然可以明白,這話一出口,宗王師要沒惱怒神色,那可真是有慧根的佛門龍象之材了。
宗王師是忍下了脾氣,那兩排牙根咬了好片刻,這才迸出一句話:「大師——,如果在下無法應允呢?!」
這正是第一個大問題所在。
印性什麼也無法說,只能輕閉雙眼,入座禪定。
他不是顯現什麼禪門公案,無言開示。
而是,眼前他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做。
有時,靜默澄心,反而是智慧的開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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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混下去,是不是有點無聊?」
咱們俞歡少俠大大嘆了一口氣。已經三天三夜了,那個柳生水月也沒提把刀來相互砍一砍,早點了結算啦!
等待,有時簡直是種虐待。
「你急個啥勁?」唐大狀元望著窗外,沒好氣的應著:「反正兵王那兩個小兔崽子也沒把那些異族送出城,咱們也樂得輕鬆。」
「你平常很忙嗎?」俞快刀刀快口更快:「不幹點俠義事,你這算那門子武狀元大俠?」
唐凝風可是打了個大哈欠,又伸個大懶腰。眼下,是俞歡這小子混到他客棧的房裡泡茶扯淡,至於黑胖子龐不忘和那兩個女人不知各自在幹啥。
「誰說大俠每天就要過著不是人的生活?」
唐凝風公子可理直氣壯啦:「如果一個人自命不凡,絕對不會是英雄,而是梟雄!」
英雄,是因為親近世間,所以才是英雄。
「那你現在幹嘛?」俞少爺已經快悶瘋了。
「瞧你這樣,只好帶你出門了。」
「好啊!」咱們俞歡可樂了:「辦什麼大事去?」
「是大事。」唐大公子瞅著這個「朋友」,哼哼道:「不過,是討女人歡心的大事!」
這話禪意可深了。當場,俞歡完全不懂。
「你喜歡藏二小姐對不對?」
唐大狀元笑得可大聲了:「姑娘人家如果不送點啥麼禮物的給她,怎麼讓人家睹物思人,記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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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歡在街坊上跟著唐大公子晃。
說真格的,他嘴裡一直嚷嚷開罵:「這是什麼屁主意,逛街買東西給姑娘?你簡直糟蹋大俠形象——。」
口裡罵得兇,腳程可半點也沒慢著。
眼前,這靈石縣東門市集可熱鬧啦。從前朝大元許多西域諸國來的貨品,真可稱得上是令人大開眼界。
有人叫賣據稱比波斯更好的法蘭西斯紅酒,也有被稱來自佛羅倫斯的彩繪琉璃畫;甚至聽說在數百年前西域有一支軍隊叫「羅馬遠征軍」的全套盔甲,當然也少不了來自天竺、安南、暹邏、朝鮮、扶桑各路貨品。
逛了個把時辰,咱們俞少爺看看身旁的唐公子半點動靜也沒有,不禁急了。開口問道:「好啦、好啦——,你告訴我,姑娘人家最想要什麼?」
唐凝風瞅了對方一眼,好半晌才慢條斯理,十足經驗老道似的回了兩個字:「安心!」
俞大少爺方自一楞,那唐凝風瞧他一副不明白樣,忍不住嘆氣道:「姑娘人家要的是一種令她『安心』的感覺!」
「安心怎麼買?」俞歡真的想不透。
「它不是用買的——。」
唐凝風的眼睛斗然一亮,嘿嘿哼哼道:「是送上門來證明給人家看的!」
人群,紛紛雜雜紅男綠女有數百。
但是,唐凝風的眼瞳裡,穿過這些人群卻只有一個!
一個穿著白色素服,衣袖口各自繡了一朵黑蓮花和一弧黑色彎月的女人。
那女人很年輕,不到三十歲;不,甚至只有二十年歲出頭。清秀的面龐,殺氣造成了另一種華麗而神秘的美!
她在人群中遊走,就如同君王在巡視領土和子民。
但是這個女人的眼神,有些悲傷、有些憤怒,以及……死神般的冷酷冷靜。柳生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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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歡立刻看到對方。
柳生水月的眼神,也毫不猶豫的穿過人群射入眼眸內。好利,簡直像是瞧見了柳生天心一般無二。
他們仍舊在人群中自在行走,自然靠近。就像陌生的滿街路人。
他們本來就是陌生人,只不過是被因緣和死亡牽扯在一起!
而這個,就是人生、就是江湖。
俞歡沒有拔刀的衝動。或許,是因為對方現在也不想出手吧?當他們相互越是靠近,彼此間原先緊繃的殺氣卻越見減低。
這是一種難以形容的默契。
「至少我們一生中能平靜的見一次面……,」他們心中想著類似的念頭:「總是人生中的機緣。」
俞歡想起他爹的告誡:「不要把對手當成敵人,而是要把敵人當作生命來尊重!」
柳生水月想到師父訓示的是:「兵法家最高的境界,不是無刀之刀,而是在奪取對方生命之前,對敵人一生經歷的尊敬!」
「兵者,武之器;心者,兵之主!」
柳生水月和俞歡錯身而過之際,淡淡開口說話。語調,有異邦的聲腔風味,柔軟中卻又霸殺十足:「俞歡,你是個好對手!」
俞快刀嘆了一口氣:「什麼時候?!」
「今夜!」柳生水月的聲音在人群中輕輕飄盪:「今晚月圓,是出刀的多情夜!」
一旁,唐凝風忍不住開口:「這個女人的殺技,絕對和她師父不同。」
俞歡挑了挑眉,立刻問道:「如何不同?」
「細膩優美,是一個會讓敵人笑著把脖子送上刀口的頂尖高手。」唐大公子嘆了一口氣,回頭瞧人群,早已不見對方身影,好片刻才又道:「相同的是,絕對一擊斃命!」
咱們俞少俠背脊一冷,強自鎮定道:「怕什麼,柳生天心哥哥我都領教過了——。」
他口裡自我安慰,心裡卻不得不承認。三日前一戰,如果不是有那麼多高手圍攻,自己是對手嗎?!
「你怎麼知道在這裡可遇見她?」俞歡好像突然想起來似的,問了一句。
「我只是相信她這幾天一直觀察你!」
唐大公子嘿嘿一笑:「擺明了講,拉你這小子出來當餌,讓對方露個臉,大家以後照面才知道對手是誰。」
原來這小子講了半天追姑娘的屁話,是把哥哥我當餌?!俞少俠可真是要翻臉啦!
「柳生一門是兵法家!」
唐大狀元忽的嚴肅起來,道:「所以,在出手前,一定會儘可能的貼近敵人觀察。」
為的是,一擊必殺!
兵王一脈,何嘗不是如此?
最神秘的殺手「老學究」,又何嘗不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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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王離魂以最快的速度將柳破天送到靈石縣。
三天三夜的時間,從洛陽到靈石,那絕對是件辛苦而艱難的工作。
他訝異,不是因為自己做得到,而是在柳破煙專用大馬車內,那位柳大莊主竟然挺得住!
以一個受創如此嚴重的人,他實在難以相信。但是一念想到同樣在車廂內的「兵王天師」,實在也沒什麼是不可能。
靈石大縣吞星山莊別館前,柳破煙是自己走下車。
腳步雖然有點不穩,卻真的用自己雙腿踏在土地上!
這點,令兵王離魂更加驚疑。
除非有人以極深的內力灌注柳破煙全身百脈,並且以傳說中「脫胎換骨」大法將他奇經八脈的氣血洗鍊過,否則絕無可能!
就算神仙,也得有藥救人。
柳破煙的狀態,非得有雄厚無比的內力相救不可。
離魂相信在自己不眠不休護送之下,那車廂內除了天師兄弟以外,絕對沒有任何人靠近過。
所以結論只有一個——「兵王天師」柳破天師父不但學貫古今武學奧秘,而且是深不可測的絕頂高手!
剎那,兵王離魂內心充滿了感動和尊敬。
他並不恐懼。因為,面對恩人又何必恐懼?!
他感動的是,柳破天深藏不露,而每每在危急時,由他們兵王一脈有機會報恩。
這,需要多大的忍耐力?!
他尊敬的是,這般的頂尖高手,卻能虛懷若谷,對兵王一脈竭盡所能提供所知所創。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願意為你如此付出,而且又無所求,你會以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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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破煙的心情矛盾極了。
破天是自己相依為命,最為親近的親人。甚至,他絕對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來保護這位胞弟。
但是眼前,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胞弟,赫然是令中原武林聞之色變,兵王一脈的背後智目!
他柳破煙可以看不起天下英雄,卻實在無法讓自己成為蒙古人同夥,並肩向漢人宣戰。
「天弟……,」柳破煙十足矛盾的心情,在臉上顯露無遺:「難道,我們非得前往蒙古不可?!」
「大哥——。」
柳破天當然知道他胞兄複雜而難以接受的心情,尖著嗓音,儘可能平和語調道著:「三天前中原武林已知小弟是兵王背後智目……。」
他一頓,輕嘆嘶啞接道著:「如今,除了蒙古以外,中原已然沒有我們立身之處!」
柳破煙環顧四下,是在一間十分雅緻廂房內。眼前柳破天似乎明白胞兄驚覺,道著:「大哥有話但說無妨——。兵王一脈敬我如師,絕對不會有人暗中偷聽!」
柳破煙重重嘆了一口氣,盯著他胞弟那對深遠幽邃的雙眼,苦笑道:「天弟必知,六十年前冷楓堡堡主冷明慧曾和當時大俠蘇小魂為敵,鬥智鬥力十分慘烈……。」
但是後來冷明慧棄暗投明,和蘇小魂大俠共同對禦蒙古「黑色火焰」入侵。
這是武林史上可歌可泣的一頁。
後世,皆以「天下諸葛」尊稱冷大先生,至今讚頌!
柳破天慘然一笑,晃了晃他那顆大腦袋,淡淡以一種冷漠的尖銳嗓音道:「冷大先生身不殘缺,五官具足,可不受天下人歧視!」
這話,說著柳破煙心疼處,更說出柳破天心痛處!
「難道天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和蒙古人結盟?」柳破煙既心疼又懊惱。
因為,他知道胞弟從小被人在背後嘲笑。甚至,有些極端刺傷人的話語,總在人家談笑中不經意流露。
在故鄉那個小村裡,那些鄉親長輩竟然以破天做為教導小孩的威嚇:「如果你不聽話,就會變成那個柳無兒!」
柳無兒,有兩層取笑嘲弄的含意。第一,是指柳家沒有這個兒子。另外,是從「柳無二」變音過來。
柳破天,如果「天」字少了「二」,便成了「柳破人」!
他知道柳破天心中忿恨的恨,但可沒想到,他竟然恨到要將所有的中原漢人置於死地!
斗然間,他想起了一件往事,背脊不禁發冷。
「五年前,三貴村滿村六百三十七條人命,一夜之間全數滅絕……,」柳破煙驚懼中沉聲問道:「這件驚動天下大案,難道是天弟指使兵王所為?」
柳破煙一直難以理解,家鄉為何一夜間六百多條人命猝死?!更離奇的是,財物沒少,六畜不減。
簡單的說,這是江湖尋仇。
三貴村村民會跟什麼人結仇如此之深?!
柳破天輕輕嘆了一口氣,將目光投向窗牖外那一片扶疏花園,淡淡說了一句:「天下之中,只有兵王羽墨知才識才重才,可以為你捨生捨命,推心置腹……。」
風,過樹梢,打飛了滿目枝椏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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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王師決定回夸父山正明教總壇。
因為,無論如何,他對教眾實在是放心不下。
「我不得不走——。」宗王師的語調十分堅定,道著:「如果連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都照顧不了,又如何普度眾生?」
印性不能不承認這句話有道理。但是,他卻不得不說:「阿彌陀佛,施主此心不差。但是,貴教如許人材濟濟,難道無法相互照應共度劫難?」
宗王師當下微楞,那雙劍眉輕皺,旋即回道:「家父生死未明,身為人子就算萬一機會,也要尋翻天地見親。」
印性大師雙掌合十,輕嘆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所言甚是。既然心意如此,那麼小僧便和施主回夸父山。」
宗王師臉上神情混合了輕微感動,卻是不讓它表現,回道:「大師心意宗某感激。不過生死由命,且就一切隨緣……。」
言下之意,大有自己獨行,婉拒了印性大師。
這廂少林印性正是內心一陣矛盾,既不願出手相阻,又怕屆時宗王師如同印真師兄遺函所言,步入魔道成為天下大禍。
方是轉念間,斗然有人放聲大笑:「好狗兒,老夫真是服了你!千里之遙,也能聞出師兒在何方?!」
聽這聲語,印性可是比宗王師還要興奮。
宗無畏既然來了,宗王師上少林便是有望!
他這廂忍不住心頭喜悅,出聲急道:「莫非是宗教主平安無事,一路趕到洛陽來?」
「哈哈哈——,和尚何時對本教主如此客氣歡迎?」
宗無畏大步跨入廂房,隨後是兵王羽墨、藏雪兒、龍征,以及如今改名為「法救小僧」的龐動戰。最後,則是龔天下搔著維摩大犬的頭,緩緩步入。
龔天下慢慢將目光從維摩大犬身上抬起,望向宗王師。對方,目光精射深邃,毫不猶豫劃過眾人,相向!
瞬間,這兩名曾經在夸父山魔教總壇交手演戲的奇男子四目交接!
這是男人與男人之間一種難以形容的信任。
那一夜,長安藏門相遇,已經認定對方是英雄!
英雄與英雄之間,有時不需要太多話。
因為,他們可以將生命交給對方。
既然連命都可以委付信任,又何必多說什麼?!
「靈石縣!」
龔天下開口,很短:「找唐凝風!」
「好!」宗王師回答的更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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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新格爾,你為何跟那些中原人一路共行?」
兵王絕殺十分不解,那張異變為十分蒼老的面龐皺起雙眉:「如果是用心計,這又不像王爺作風!」
羽墨先生淡淡一笑,面對這位曾有救命之恩的生死兄弟,他開懷道著:「帕勝呼爾別急,本王先告訴你一件不可思議的遭遇……。」他頓了口氣,慢慢將前胸肋間所聚紅雀煞氣散到雙掌。
兵王絕殺訝異看著,尖聲訝道:「王爺,這是何種武學?」
「哈哈——,你不敢相信的……,本王竟然遇見了我族顏龍奇人的『三世無礙留影大法』,不但躲過一劫,而且被教導如何治癒你身上奇毒妙法!」
兵王絕殺驚喜交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這生還可恢復往日風采?
他帕勝呼爾是全蒙古皆知的第一美男子。卻是,在毒窟中救了羽墨先生之後,身形大變。自此,他當帕勝呼爾已死,從此再也不用此名。
蒙古,多少女子姑娘,尋尋問問,那位夢中的帕勝呼爾何在?為什麼再也沒有這位姑娘心中英雄的消息。
「大草原的風在吹呀——,」蒙古姑娘們這幾年來常常唱著:「請把我的心意送上天。淨土的佛菩薩,諸天一切梵神,請傾聽呀!讓風把我的心意送上天,讓風把帕勝呼爾的音信傳給我啊——。」
兵王絕殺聽過了許多回許多回,他的心在痛!
因為,有一位他一生深愛——,不,是唯一所愛的女子,也天天唱著這首歌!
多少夜半時,他偷偷到伊人帳篷外,聽著姑娘低泣。
「你一定活著,你一定會回到我面前!」
那位姑娘自言自語,每一句話都深深烙在帕勝呼爾的腦海意識中:「因為我們是如此相愛,老天絕不會拆散我們!」
有一次,在夜穹下的草原,他看見伊人跪在大地,向著滿天星斗禱祝:「帕勝呼爾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因為我們從相愛開始,他就一直給我信心。他給我的信心告訴我,我們可以互相扶持、一起歡笑、一起擔憂的走一輩子!」
那一夜,帕勝呼爾在草原的另一端哭了。
如果,他能恢復原來和伊人見一面,死亦無憾!
他心痛,痛到近乎已心死。
眼前,羅新格爾竟然告訴他,顏龍奇人留下了化毒大法的神術!
他忍不住想放聲大笑,大笑中,竟然有那麼一些溫熱的水液,從眼角、從心靈深處,滲出!
我的愛,帕勝呼爾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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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王天師真的來了!」
唐凝風輕輕嘆了一口氣,有些自言自語:「柳破天啊柳破天,難道你真是要破壞一切天理?」
「這個人的名字很有意思——。」
足利貝姬大美人脆耳笑了:「也許人家雙親取給了這名字,是要破除老天障礙,能夠頂天立地呢!」
唐大公子苦笑搖了搖頭,道:「妳想想皇甫追日那老小子,連全身氣機潰散都救得回來,多可怕!」
龐不忘在旁兒可插花啦:「所以,唐大狀元在不是怕兵王追日,而是怕那位兵王天師?!」
咱們唐大公子苦笑又苦笑,連裝勇敢的表情也省了,哼道:「如果胖子不怕,那聖陵一戰交給你啦!」
龐不忘嘿嘿哼哼,別過頭朝向俞歡快刀,轉了個話題:「俞大俠,太陽可是快要西沉呢!」
俞快刀可是沒好氣,啐口道:「喂,原本柳生老頭是追殺你這老小子,幹啥撈到哥哥我頭上?!」
可不是,如今人家柳生水月找上了門。尤其那句:「月圓出刀多情夜」,一天之內傳遍江湖,被號稱是近十年來武林中「最美的戰書」!
「俞哥哥沒問題,我對你有信心——。」
藏家二小姐笑聲悅耳如鈴,清越道著:「俞家閃電刀,六十年來多少武林英雄篇,如今在你手上續寫呢!」
俞歡苦笑滿臉,他想:「好姑娘,哥哥我面對的可不是別人,而是扶桑第一名刀,柳生天心的唯一真傳!」
他心中才這麼想,那位藏二小姐竟然開口又接道:「是東瀛第一刀又如何?俞哥哥的閃電刀,可是我們中原天下無敵的第一刀呢!」
這話,登時令俞少爺信心大增。
可不是,我俞家閃電刀天下第一,就算扶桑又如何?!
他想念至此,幾乎就要抱住人家藏二小姐大笑數聲。
「心為刀主,神化無形。」俞家閃電刀法,清清楚楚寫著:「心入定靜,未達究竟;本源之妙,在於心用;心用之根,在於慈悲歡喜、歡喜慈悲。」
「有慈有悲,刀德無敵。」俞歡輕輕在心中背頌著:「有歡有喜,刀法無量!」
窗外,夕斜最後餘暉,映霞萬里。嫣紅映雪,美極!